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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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江館長, 您看這還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F師博物館館長許梅看著自己給江言帶來的楚帛書國內第一次首展準備的展館滿心滿眼的滿意，只是卻還是多問了一句江言的意見，畢竟這嚴格算起來可是江言借展給他們的。
江言打量著一看就很用心的展館點頭：“非常完美, 許館長有心了。”
這其實也不是她第一次看這個展館了，畢竟在此之前的布置許梅也都是一一問過她的。
但是江言在乎的卻並不是這個展館到底布置得如何，而是這場展覽後的事情。
她看著許梅道：“許館長邀請的記者們都已經就位了吧”
許梅一聽這個問題，心裏那點疑惑就更上來了。
雖然這種級別的文物初展都是會邀請一些當地記者來報道的, 可是這次江言卻提出要求希望她盡可能多的邀請各方記者。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也算是給他們博物館創名聲，也就答應了下來。
“當然, 江館長放心，這次初展肯定別開生面。”
江言笑著點頭, 那確實會很別開生面, 因為……
她看向站在自己展櫃旁邊的楚帛書, 和跟在楚帛書身旁問東問西的湛盧。
兩天後，F市博物館的楚帛書專場展覽拉開了帷幕，F市裏許多成功人士都前來捧場, 一時熱鬧無比。
而人群之中，一個哆哆嗦嗦的身影格外引人註目。
那人面色看起來格外差，黑眼圈幾乎都快掉到嘴角, 嘴唇也幹裂發白, 要不是身上還穿著昂貴的定制西裝，都要以為這是哪裏鉆出來的流浪漢。
有明眼人已經認出了這就是山海集團的歐啟, 便上前攀談。
“歐總，好久不見啊……”
歐啟擡起眼, 目光格外空洞地看著面前正和他說話的人，他的嘴唇一直在發抖, 連帶著身體也是。
而映入他眼簾的卻是無數的黑色絲狀身影在他面前搖曳，他知道現在是白天，可得他卻看不到一絲光明。
他的眼裏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甚至他還能從面前人的身後看到那一雙雙折磨了他好多天的臉和手。
他驚叫一聲，身體一個踉蹌就要跌倒，嘴裏念念有詞：“走開！我是不會認的！走開啊！”
他伸手一把將那人給推開，四周傳來幾聲驚呼，許多人都朝著這邊投來了視線。
這其中就有江言。
江言站在角落安靜地註視著這一切，黑貓跳進她懷裏：“這個人類在某種方面還算堅強嘛。”
“嗯，臉皮夠厚，不過也快支撐不住了。”
江言輕聲答了一句。
她其實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歐啟認罪伏法，可是那些方法都太便宜他了。
她要的是徹底攻破這個不要臉的人的心理防線，讓他“心甘情願”地背負上早就該去承擔的罪名。
這也是她給湛盧的交代。
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這是最樸素的道理。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順便……
江言勾起了嘴角，黑貓仰起頭：“來了，大反派笑容！”
“……”
江言伸手捂住了黑貓眼睛，自家貓貓愛瞎說怎麽辦扣一天小魚幹就好了。
而那邊的歐啟就沒有這麽輕松了。
七天了……自從那天晚上他聽到江言的“審判”之後，他的世界就變了，他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他睜眼的每一瞬間都仿佛是在地獄。
他曾經做過的虧心事都會成為一個個活生生的夢魘來找他“索命”。
他以為自己能夠扛住，不會害怕，可是……
他抱著雙臂蜷縮在角落，聽著耳邊扭曲的聲音。
“這個歐總怎麽了看起來好像是瘋了”
不！我沒有瘋！
“要不送醫院安保人員好像過來了。”
不，不能去醫院，他現在這樣一定會被當成是瘋子的！
他努力了那麽多年可不是為了去住瘋人院的！
“看起來好像真的不行了，唉，好可惜。”
可惜什麽你們這些人懂什麽他有錢！有很多錢！花十輩子都花不到！
歐啟面目猙獰，他試圖睜眼去瞪周圍那些聲音的來源，可是一睜眼看到的又是那些來找他“索命”的厲鬼。
他再次嚎叫一聲，然後把自己縮得更緊了。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來那天江言給他的兩個選擇。
江言說：“是在精神病院毫無尊嚴地了卻殘生還是去自首，你選吧。”
一開始他還能嘴硬地想一定不能讓她如願，他肯定能挺過去，可是經過這麽多天的“折磨”，他有些動搖了……
他本來看不是什麽意志堅定的人，更甚者他就是一個小人，他為什麽要挺著呢
他完全可以去精神病院……到時候等江言以為他“伏法”了，他就可以稍微一操作，然後出國繼續過他的好日子。
他可是有很多的錢呢。
歐啟心存僥幸地笑出了聲，他依舊不敢睜開眼，卻突然舉起手：“幫我叫救……”
救護車。
在他這聲出來的時候，江言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愉悅的笑意。
下一秒，歐啟覺得自己的身體好似不受控制一般站了起來，他眼前的一切“陰影”都散去了，他心裏有一瞬的欣喜——
難道江言的妖法沒用了
他就知道天不絕他！
可是這欣喜並沒有維持多過一秒他就發現自己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地向著展館正中央走去，那裏有江言特意安排的一塊演講臺，就連許梅也只以為這演講臺是江言一會兒要用來發言的。
只有江言知道，這臺子是她特意給歐啟留的……認罪之地。
歐啟“走上”了臺，他“看著”自己手握住話筒，開始“說話”。
“大家好，我是歐啟，今天我是來認罪的。”
這話一出現場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他，記者們的閃光燈更是哢嚓不停。
這一次歐啟看清楚了每一個人的表情。
可是他卻覺得更加驚恐了。
他在“說”什麽認什麽罪他沒有要認罪啊！他明明是想選去精神病院啊！
為什麽！
歐啟的目光快速找到人群裏的江言，就見江言那張姣好面龐上帶著一絲欣慰的笑意。
江言也正在看著他。
“我，歐啟，從20年前就開始不斷地制造和售賣假文物，涉案金額高達幾十億……”
他的嘴仍然不受控制地繼續說著。
江言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她承認，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給歐啟選擇，明知道這個不要臉的人肯定會選相對好的那個，然後卻在他做出選擇之後再給他一次更深的絕望。
可是，這是他應得的。
被他騙的人難道不絕望一直被他利用的湛盧不絕望嗎
人，總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歐啟靠著湛盧得到的“功成名就”，那她就要他徹底還回去。
只是進監獄受應有的懲罰還不夠，她要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樓塌了”，然而卻無能為力。
歐啟內心一陣慌亂，他的身體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把一切罪行交代。
展館裏的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從驚訝漸漸到嚴肅。
他們都知道自己在聽什麽，如果這些都是真的……
那他們眼前這個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歐啟滿臉驚恐，可是他的嘴依舊沒停，他心裏不斷高喊著“要自救”，“他要自救”。
對！他要自救！
他可以找律師開他的精神證明，他只是發瘋而已，這些都是他胡謅的！
是的！他可以這樣！他很有錢的！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到角落的江言旁邊多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手上拿著一本他格外熟悉的東西正要遞給江言。
那是他的賬本。
那上面記載的都是這麽多年他那些“生意”的收入……
江言從陶五手中接過那賬本，笑著拿起來對著歐啟揮了揮，然後打了報警電話。
這一刻，歐啟才明白了什麽叫真正的絕望。
他知道他完了，自己在這裏“高調”認罪，這些口供加上那些證據，他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他心裏升起一絲憤怒，他幾乎是雙眼噴火地看著江言，可得下一秒這點怒火卻都熄滅了……
歐啟明白了，江言其實就是在耍他，用他之前以為的自己才有的那種“力量”。
江言是故意的。
她明明可以一開始就控制他去自首，結束掉這一切，可是她卻故意安排這一切。
她就是要他在一次次以為看到希望的時候徹底……絕望。
他翻不出她的手心的。
這一刻歐啟才真正的恐懼起來，不同於先前被那些幻影糾纏的驚恐，而是發自內心的恐懼，他的身上不斷滲出冷汗。
他好像被一張巨大的網給束縛住了，而這一切都是他作繭自縛。
要是他當初沒有貪心地利用湛盧，沒有這麽多年的不斷“經營”，會不會不一樣
會的。
可是也不會。
因為他改不了他的貪心。
歐啟聽著自己的嘴說出最後三個字：“我認罪。”
然後警察走了進來。
他看著展館大門口還有一個熟悉的高馬尾，那是湛盧。
湛盧安靜地站在陽光下，身上有著在他身邊的時候從來沒用過的……自由。
是的，湛盧自由了，而他也終於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了。
歐啟癱軟在地，冰涼手銬拷在他手腕間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他爸那時候和他說的話——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
※
楚帛書的展覽雖然經歷了一點“波折”，不過後面都很順利，等到江言公開湛盧劍的時候，她的修覆手段又一次震驚了文物圈。
不過這一點“小小震撼”所帶來的影響江言並沒有多關心，她要忙的事情可太多了。
她領了楚帛書和湛盧回山海博物館，一路上她的嘴角都是翹著的。
楚帛書和湛盧面面相覷，對她這喜悅有些摸不著頭腦。
把壞人繩之以法就能這麽高興館長真的個大好人！
黑貓晃蕩著自己的九條尾巴“拆穿”她：“她是在高興這次她舉報有獎，又有錦旗拿了。”
被拆穿的江言也不惱，反而搖頭晃腦地把快樂擺到明面上來。
這可是意外之喜啊！
一想到那幾張錦旗可以換的功德值，她就覺得這一陣子的忙活果然沒有白費。
副駕駛座上的陶五轉過頭：“師父既然這麽高興，那回去不如吃火鍋慶祝”
江言立馬給陶五豎起了大拇指，瞧瞧人家這貼心程度！
只是等他們到了博物館門口，江言翹了一路的嘴角瞬間垮了下來。
誰來告訴她她家博物館什麽時候成道館了
江言看著自家博物館門口拍起來的長隊和隊伍盡頭那張左邊插著“鐵口直斷”，右邊插著“占蔔吉兇”的方桌前坐著的白胡子老道嘴角一抽。
呵，被以為你扒了龜殼她就認不出了！這不就是那個占蔔龜殼嗎
江言讓小明上前把那些排隊的游客都疏散。
龜殼見自己的客人都走了還在疑惑，張口就“罵”：“誒怎麽走了別啊，再算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就在這時一只手按在了他桌上。
他從自己那幅圓溜溜小墨鏡裏擡眼一看就正對上江言皮笑肉不笑的臉。
“……”
龜殼把頭一縮，把自己本體往懷裏一抱就準備開溜，卻正好被陶五攔住了去路，他只能尷尬一笑：“江……江館長！您回來了這一路風塵仆仆，我看您面色紅潤，是吉兆，吉兆啊！”
“呵呵。”
江言冷笑一聲，示意陶五“拿人”，就見陶五隨手一抓就把龜殼拘在掌心。
等他們進了博物館，江言的臉垮得更兇了。
她池子裏的魚怎麽都開始系絲帶了
她的辦公室為什麽都是變粉了！
還有桌上擺著的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是什麽
一個個疑問從江言腦門上飄了出來，她看著面前臉上都寫著“我心虛”的熊文物們深吸一口氣。
“說吧，怎麽回事。”
江言這一問，本來還沈默著的熊文物們立馬打開了話匣子。
“是那個龜殼說咱們博物館地處西南，西南屬坤為，五行為土，所以咱們不能見水啊！”
“可是又不能把池子給填了嘛，所以海葡萄就給咱們家魚加了點土色絲帶……”
“”
加點土色絲帶就是土屬性了嗎
江言嘴角一抽示意他們繼續說。
“龜殼說……咱們博物館本周幸運色是粉色，圖蓮花說得先利館長您，所以我們就從您的辦公室開始改造的。”
哦，謝謝你們喲，這都能想到她做第一啊。
她是不是還該慶幸自己回來的早，不然整間博物館都要變成芭比城堡了啊！
“龜殼還給我們做了現在最流行的MBTI測試，這桌上擺的都是我們的屬性娃娃！館長你看我是快樂小狗！”
骷髏“哢哢”地笑著說。
“……”
江言一手指把那只快樂小狗給撚住，她算是聽懂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這只龜殼。
她將其他熊文物打發出去，將辦公室門一關，這才看向“瑟瑟發抖”的龜殼。
龜殼縮在桌上：“館長……我這……這也是想為咱們博物館盡一份心力啊！”
江言冷笑：“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你啊”
“說吧，你怎麽老的。”
她可還沒有去接他呢。
一說這個話題龜殼立馬來了勁：“館長，你把那修好的宋花鳥給艾維看了之後他看開始痛哭流涕，然後大讚您神乎其技，當天就把我給郵寄回來了！”
“……”
看不出這個艾維還是個行動派。
龜殼又繼續說：“而且老龜我啊，一到咱們博物館裏就瞬間精神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勁了，一口氣可以占蔔……”
“說重點。”
她可不想聽這龜殼鬼扯。
“重點就是，來了博物館之後我就能化人形了！咱們博物館風水真好啊！多謝館長收留，為了投桃報李，我特意為館長占了一卦，您猜怎麽著”
龜殼裏鉆出一個小老頭腦袋滿臉興奮地看著江言。
江言看著自己滿辦公室的粉紅調調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說重點。”
“……”
龜殼趕緊道：“館長您可是再世重修，天命之人啊！身懷大功德……”
龜殼吹起來彩虹屁。
而江言聽到“再世重修”兩個字就直接想到了自己和山海居主人的聯系，如果是這樣的話，確實說得過去。
不過……
江言敲了敲龜殼：“你就算出這些沒用的”
小老頭一臉震驚加不可思議，好似自己的專業受到了質疑，他馬上正色道：“當然不是！我還算到了館長您馬上利在東方！”
他話音剛落江言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江言打開門就看到楚帛書和湛盧站在門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歷有一點相似，這兩只關系格外好。
不等江言開口說話，湛盧先踮起腳激動地和江言說：“館長！我想起來了一件事！！”
“啊”
江言看著少年模樣的湛盧努力踮起腳試圖和楚帛書一樣高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又惹來湛盧一陣嘀咕。
“館長！我可是想起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呢！”
見他急了江言趕緊點頭：“好好好……你說吧，讓我聽聽是什麽重要的事。”
湛盧輕哼一聲，不過江言見他這樣子卻很高興。
他自從恢覆了記憶又拜托了歐啟之後就變得快樂了起來。
“就是我想起了當年你留給我的一個地址，你讓我以後見到你一定要告訴你！”
“……”
聞言江言嘴角一抽，很好，估計又是山海居主人留下的後手了。
說好聽一點是後手，難聽一點這不就是又給她送新任務來了嗎
她是什麽全年無休勞模嗎
不過她還是答道：“這麽厲害啊，快說來聽聽。”
湛盧得了鼓勵立馬道：“x市靈玉縣小石潭村132號！”
這麽具體不會又是讓她我找什麽人還債吧
而就湛盧說出這個地址的幾乎同一時間，APP裏傳來了提示。
【任務：來自山海居主人的信。】
“……”
現在任務連獎勵都不說了真當她是冤大頭啊！
雖然她現在也差不多知道這APP裏的東西估計都是山海居主人當年攢的，對她來說就是左手倒右手。
江言點開了這個標註著“山海居主人”的任務，她有預感，可能當年的真相這次是真的要揭開了。
可是她沒想到……這還真是一封信。
只是這信寫得有幾分欠揍。
【言言卿卿，見字如晤。
咱們家博物館在你的打理下應該已經蒸蒸日上了吧家裏那些文物是否依舊煩人沒關系，揍一頓就好了。
到現在你也該知道我是誰，或者說你是誰了，要是再不知道，你可就有些笨了，我就不得不懷疑我的籌劃裏是不是出了一點問題。
家裏的錢別花得太快，那可不是占別人家便宜！
玄哥心寬體胖否小明的修為是否精進陶五的廚藝恢覆了嗎
還有咱們舊居，你有空也去打理一下，沒準還能淘一點你那時候值錢的東西。
咱們賣一賣，又是一筆收入！
話不多說了，他們等我吃火鍋了，來找我吧，或者說找你自己。
山海居主人江言敬上。】
“……”
江言看著這和自己語氣幾乎一模一樣的信心裏有種異樣感，卻又莫名親切。
只是嘴裏還是嘀咕了幾句：“一點獎勵都不給還想我去找做什麽美夢呢”
她其實現在已經能百分百肯定自己就是山海居主人了，只是當年發生了什麽她還是不知道，就像信裏所說的一樣，她確實應該去一趟。
不過……
陶五廚藝恢覆了沒有
江言想到這裏突然想起近來陶五那突飛猛進的廚藝。
如果說先前陶五、小明和玄哥都和她一樣什麽都不記得，那恢覆了廚藝的陶五是不是就代表他記起來了什麽
江言狐疑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陶五。
只見他低垂著眼睛正用修長手指抵住那只試圖逃走的龜殼，鏡片後的眼睛帶著一絲溫和的目光。
嗯……還挺好看。
江言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你那些婚書寫給誰的啊”
“哢嚓。”
“哎喲！”
江言震驚地看著突然就被陶五一指摁進了她黃花梨木桌裏的龜殼。
“我的黃花梨桌啊！”
“老龜我的甲啊！”
江言沖上去搶救自己的桌子，卻發現龜殼幾乎是完全陷在裏面摳都摳不出來。
完了……毀了，她這桌子可貴啊！
“……”
陶五這才像是“醒了”一般立馬道歉：“師父，對不起，我會修好的。”
他難得有些慌亂，說話語調也比平時快了一些，他似乎還想說什麽，就聽龜殼哀嚎一聲：“還有沒有人能為老龜我發聲啊！”
他再次垂眸，面無表情地把龜殼往下又是一摁，只聽“嘭”的一聲，龜殼掉進了抽屜裏，桌面留下了一個清晰的龜殼狀大洞。
“……”
江言的眼神更惆悵了：“這……還能修嗎”
陶五沈默了一會兒：“我給師父換新的。”
說著他偏過頭：“我去準備火鍋了。”
他話音未落就腳步格外匆忙地往外走，江言看著他背影疑惑地對剛費勁從抽屜裏爬出來的龜殼道：“他剛是不是耳朵都紅了”
龜殼立馬來勁：“是啊！館長要不要老龜幫你占蔔……”
他話還沒有說完，門外一陣勁風吹來，把江言的頭發吹起幾縷，卻把龜殼重新打回來抽屜。
“老龜……老龜我啊，還是第一次被龍息打呢……”
江言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了，懂了，陶五這是害羞了嘛。
算了，隱私問題就不問人家了。
※
到了晚上，江言直接讓陶五在院子裏放了桌子，火鍋放在桌上，帶著濃重辣椒香氣的煙霧飄蕩，散在夜色裏。
館裏的文物們都圍坐在桌前，一邊吃著這對他們來說格外新奇的“食物”，一邊嘰嘰喳喳個不停。
“館長！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業績都沒有下滑喲！穩定增收！”
“館長，你不知道覺緣的那個光頭搖滾樂隊還有經紀公司來簽約呢！”
“洛神的小說出版了。”
“圖蓮花和那三只狗的直播現在分庭抗禮了，不過啊，我覺得他是教會了徒弟要餓死自己了，人家三只可比他可愛多了。”
“骷髏好像又有人找他出國演出。”
“海葡萄的面膜事業就慘了，人家說她三無產品，哈哈。”
“還有啊館長，你知道嗎其實喪亂帖才是哥哥！”
……
江言聽著他們不斷地和她說著這些事，眼底也是一片溫柔。
她不知道曾經的山海居是不是也是如此，她只知道……山海博物館未來依舊會是這樣。
他們還有很多未來呢。
她正感嘆著，突然發現自己筷子上正在燙的鴨腸不知所蹤，剛才心裏那點感動瞬間蕩然無存。
“誰把我鴨腸給我夾走了！”
“……”
難得變成人形的黑貓縮了縮肩膀埋頭苦吃。
江言看他一眼，又發現自己剛才下的菜幾乎都沒了。
她看向桌上其他人，大多數都心虛地別開了眼睛。
她“冷笑”一聲，呵，果然還是要挨個揍一頓啊。
而這時陶五遞給她一個碗，裏面裝滿她喜歡吃的：“師父，這裏還有。”
江言一陣欣慰，還是陶五靠譜啊。
她接過碗開始享受自己剛才走神沒有吃上的美食，擡頭就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古時月亦是今時月。
不管時光如何變遷，這桌上的文物們屬於哪朝哪道，他們沐浴過的月光都是這輪明月的月光啊。
想到這裏江言笑了笑，她看著重新開始搶菜大戰的熊文物們宣布道：“明天我又要出門了！”
去找山海居主人，或者說她自己。
下一秒她就聽取“啊”聲一片。
“館長你不是才回來嗎”
“真的不能在家多玩幾天”
“下次我們度假是什麽時候”
江言聽著這些嘰嘰喳喳，覺得碗裏的飯更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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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館長, 您看這還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F師博物館館長許梅看著自己給江言帶來的楚帛書國內第一次首展準備的展館滿心滿眼的滿意，只是卻還是多問了一句江言的意見，畢竟這嚴格算起來可是江言借展給他們的。
江言打量著一看就很用心的展館點頭：“非常完美, 許館長有心了。”
這其實也不是她第一次看這個展館了，畢竟在此之前的布置許梅也都是一一問過她的。
但是江言在乎的卻並不是這個展館到底布置得如何，而是這場展覽後的事情。
她看著許梅道：“許館長邀請的記者們都已經就位了吧”
許梅一聽這個問題，心裏那點疑惑就更上來了。
雖然這種級別的文物初展都是會邀請一些當地記者來報道的, 可是這次江言卻提出要求希望她盡可能多的邀請各方記者。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也算是給他們博物館創名聲，也就答應了下來。
“當然, 江館長放心，這次初展肯定別開生面。”
江言笑著點頭, 那確實會很別開生面, 因為……
她看向站在自己展櫃旁邊的楚帛書, 和跟在楚帛書身旁問東問西的湛盧。
兩天後，F市博物館的楚帛書專場展覽拉開了帷幕，F市裏許多成功人士都前來捧場, 一時熱鬧無比。
而人群之中，一個哆哆嗦嗦的身影格外引人註目。
那人面色看起來格外差，黑眼圈幾乎都快掉到嘴角, 嘴唇也幹裂發白, 要不是身上還穿著昂貴的定制西裝，都要以為這是哪裏鉆出來的流浪漢。
有明眼人已經認出了這就是山海集團的歐啟, 便上前攀談。
“歐總，好久不見啊……”
歐啟擡起眼, 目光格外空洞地看著面前正和他說話的人，他的嘴唇一直在發抖, 連帶著身體也是。
而映入他眼簾的卻是無數的黑色絲狀身影在他面前搖曳，他知道現在是白天，可得他卻看不到一絲光明。
他的眼裏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甚至他還能從面前人的身後看到那一雙雙折磨了他好多天的臉和手。
他驚叫一聲，身體一個踉蹌就要跌倒，嘴裏念念有詞：“走開！我是不會認的！走開啊！”
他伸手一把將那人給推開，四周傳來幾聲驚呼，許多人都朝著這邊投來了視線。
這其中就有江言。
江言站在角落安靜地註視著這一切，黑貓跳進她懷裏：“這個人類在某種方面還算堅強嘛。”
“嗯，臉皮夠厚，不過也快支撐不住了。”
江言輕聲答了一句。
她其實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讓歐啟認罪伏法，可是那些方法都太便宜他了。
她要的是徹底攻破這個不要臉的人的心理防線，讓他“心甘情願”地背負上早就該去承擔的罪名。
這也是她給湛盧的交代。
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這是最樸素的道理。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順便……
江言勾起了嘴角，黑貓仰起頭：“來了，大反派笑容！”
“……”
江言伸手捂住了黑貓眼睛，自家貓貓愛瞎說怎麽辦扣一天小魚幹就好了。
而那邊的歐啟就沒有這麽輕松了。
七天了……自從那天晚上他聽到江言的“審判”之後，他的世界就變了，他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扭曲，他睜眼的每一瞬間都仿佛是在地獄。
他曾經做過的虧心事都會成為一個個活生生的夢魘來找他“索命”。
他以為自己能夠扛住，不會害怕，可是……
他抱著雙臂蜷縮在角落，聽著耳邊扭曲的聲音。
“這個歐總怎麽了看起來好像是瘋了”
不！我沒有瘋！
“要不送醫院安保人員好像過來了。”
不，不能去醫院，他現在這樣一定會被當成是瘋子的！
他努力了那麽多年可不是為了去住瘋人院的！
“看起來好像真的不行了，唉，好可惜。”
可惜什麽你們這些人懂什麽他有錢！有很多錢！花十輩子都花不到！
歐啟面目猙獰，他試圖睜眼去瞪周圍那些聲音的來源，可是一睜眼看到的又是那些來找他“索命”的厲鬼。
他再次嚎叫一聲，然後把自己縮得更緊了。
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來那天江言給他的兩個選擇。
江言說：“是在精神病院毫無尊嚴地了卻殘生還是去自首，你選吧。”
一開始他還能嘴硬地想一定不能讓她如願，他肯定能挺過去，可是經過這麽多天的“折磨”，他有些動搖了……
他本來看不是什麽意志堅定的人，更甚者他就是一個小人，他為什麽要挺著呢
他完全可以去精神病院……到時候等江言以為他“伏法”了，他就可以稍微一操作，然後出國繼續過他的好日子。
他可是有很多的錢呢。
歐啟心存僥幸地笑出了聲，他依舊不敢睜開眼，卻突然舉起手：“幫我叫救……”
救護車。
在他這聲出來的時候，江言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愉悅的笑意。
下一秒，歐啟覺得自己的身體好似不受控制一般站了起來，他眼前的一切“陰影”都散去了，他心裏有一瞬的欣喜——
難道江言的妖法沒用了
他就知道天不絕他！
可是這欣喜並沒有維持多過一秒他就發現自己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地向著展館正中央走去，那裏有江言特意安排的一塊演講臺，就連許梅也只以為這演講臺是江言一會兒要用來發言的。
只有江言知道，這臺子是她特意給歐啟留的……認罪之地。
歐啟“走上”了臺，他“看著”自己手握住話筒，開始“說話”。
“大家好，我是歐啟，今天我是來認罪的。”
這話一出現場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他，記者們的閃光燈更是哢嚓不停。
這一次歐啟看清楚了每一個人的表情。
可是他卻覺得更加驚恐了。
他在“說”什麽認什麽罪他沒有要認罪啊！他明明是想選去精神病院啊！
為什麽！
歐啟的目光快速找到人群裏的江言，就見江言那張姣好面龐上帶著一絲欣慰的笑意。
江言也正在看著他。
“我，歐啟，從20年前就開始不斷地制造和售賣假文物，涉案金額高達幾十億……”
他的嘴仍然不受控制地繼續說著。
江言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她承認，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給歐啟選擇，明知道這個不要臉的人肯定會選相對好的那個，然後卻在他做出選擇之後再給他一次更深的絕望。
可是，這是他應得的。
被他騙的人難道不絕望一直被他利用的湛盧不絕望嗎
人，總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歐啟靠著湛盧得到的“功成名就”，那她就要他徹底還回去。
只是進監獄受應有的懲罰還不夠，她要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樓塌了”，然而卻無能為力。
歐啟內心一陣慌亂，他的身體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把一切罪行交代。
展館裏的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從驚訝漸漸到嚴肅。
他們都知道自己在聽什麽，如果這些都是真的……
那他們眼前這個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歐啟滿臉驚恐，可是他的嘴依舊沒停，他心裏不斷高喊著“要自救”，“他要自救”。
對！他要自救！
他可以找律師開他的精神證明，他只是發瘋而已，這些都是他胡謅的！
是的！他可以這樣！他很有錢的！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到角落的江言旁邊多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手上拿著一本他格外熟悉的東西正要遞給江言。
那是他的賬本。
那上面記載的都是這麽多年他那些“生意”的收入……
江言從陶五手中接過那賬本，笑著拿起來對著歐啟揮了揮，然後打了報警電話。
這一刻，歐啟才明白了什麽叫真正的絕望。
他知道他完了，自己在這裏“高調”認罪，這些口供加上那些證據，他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他心裏升起一絲憤怒，他幾乎是雙眼噴火地看著江言，可得下一秒這點怒火卻都熄滅了……
歐啟明白了，江言其實就是在耍他，用他之前以為的自己才有的那種“力量”。
江言是故意的。
她明明可以一開始就控制他去自首，結束掉這一切，可是她卻故意安排這一切。
她就是要他在一次次以為看到希望的時候徹底……絕望。
他翻不出她的手心的。
這一刻歐啟才真正的恐懼起來，不同於先前被那些幻影糾纏的驚恐，而是發自內心的恐懼，他的身上不斷滲出冷汗。
他好像被一張巨大的網給束縛住了，而這一切都是他作繭自縛。
要是他當初沒有貪心地利用湛盧，沒有這麽多年的不斷“經營”，會不會不一樣
會的。
可是也不會。
因為他改不了他的貪心。
歐啟聽著自己的嘴說出最後三個字：“我認罪。”
然後警察走了進來。
他看著展館大門口還有一個熟悉的高馬尾，那是湛盧。
湛盧安靜地站在陽光下，身上有著在他身邊的時候從來沒用過的……自由。
是的，湛盧自由了，而他也終於要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了。
歐啟癱軟在地，冰涼手銬拷在他手腕間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他爸那時候和他說的話——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的。”
※
楚帛書的展覽雖然經歷了一點“波折”，不過後面都很順利，等到江言公開湛盧劍的時候，她的修覆手段又一次震驚了文物圈。
不過這一點“小小震撼”所帶來的影響江言並沒有多關心，她要忙的事情可太多了。
她領了楚帛書和湛盧回山海博物館，一路上她的嘴角都是翹著的。
楚帛書和湛盧面面相覷，對她這喜悅有些摸不著頭腦。
把壞人繩之以法就能這麽高興館長真的個大好人！
黑貓晃蕩著自己的九條尾巴“拆穿”她：“她是在高興這次她舉報有獎，又有錦旗拿了。”
被拆穿的江言也不惱，反而搖頭晃腦地把快樂擺到明面上來。
這可是意外之喜啊！
一想到那幾張錦旗可以換的功德值，她就覺得這一陣子的忙活果然沒有白費。
副駕駛座上的陶五轉過頭：“師父既然這麽高興，那回去不如吃火鍋慶祝”
江言立馬給陶五豎起了大拇指，瞧瞧人家這貼心程度！
只是等他們到了博物館門口，江言翹了一路的嘴角瞬間垮了下來。
誰來告訴她她家博物館什麽時候成道館了
江言看著自家博物館門口拍起來的長隊和隊伍盡頭那張左邊插著“鐵口直斷”，右邊插著“占蔔吉兇”的方桌前坐著的白胡子老道嘴角一抽。
呵，被以為你扒了龜殼她就認不出了！這不就是那個占蔔龜殼嗎
江言讓小明上前把那些排隊的游客都疏散。
龜殼見自己的客人都走了還在疑惑，張口就“罵”：“誒怎麽走了別啊，再算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就在這時一只手按在了他桌上。
他從自己那幅圓溜溜小墨鏡裏擡眼一看就正對上江言皮笑肉不笑的臉。
“……”
龜殼把頭一縮，把自己本體往懷裏一抱就準備開溜，卻正好被陶五攔住了去路，他只能尷尬一笑：“江……江館長！您回來了這一路風塵仆仆，我看您面色紅潤，是吉兆，吉兆啊！”
“呵呵。”
江言冷笑一聲，示意陶五“拿人”，就見陶五隨手一抓就把龜殼拘在掌心。
等他們進了博物館，江言的臉垮得更兇了。
她池子裏的魚怎麽都開始系絲帶了
她的辦公室為什麽都是變粉了！
還有桌上擺著的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是什麽
一個個疑問從江言腦門上飄了出來，她看著面前臉上都寫著“我心虛”的熊文物們深吸一口氣。
“說吧，怎麽回事。”
江言這一問，本來還沈默著的熊文物們立馬打開了話匣子。
“是那個龜殼說咱們博物館地處西南，西南屬坤為，五行為土，所以咱們不能見水啊！”
“可是又不能把池子給填了嘛，所以海葡萄就給咱們家魚加了點土色絲帶……”
“”
加點土色絲帶就是土屬性了嗎
江言嘴角一抽示意他們繼續說。
“龜殼說……咱們博物館本周幸運色是粉色，圖蓮花說得先利館長您，所以我們就從您的辦公室開始改造的。”
哦，謝謝你們喲，這都能想到她做第一啊。
她是不是還該慶幸自己回來的早，不然整間博物館都要變成芭比城堡了啊！
“龜殼還給我們做了現在最流行的MBTI測試，這桌上擺的都是我們的屬性娃娃！館長你看我是快樂小狗！”
骷髏“哢哢”地笑著說。
“……”
江言一手指把那只快樂小狗給撚住，她算是聽懂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這只龜殼。
她將其他熊文物打發出去，將辦公室門一關，這才看向“瑟瑟發抖”的龜殼。
龜殼縮在桌上：“館長……我這……這也是想為咱們博物館盡一份心力啊！”
江言冷笑：“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你啊”
“說吧，你怎麽老的。”
她可還沒有去接他呢。
一說這個話題龜殼立馬來了勁：“館長，你把那修好的宋花鳥給艾維看了之後他看開始痛哭流涕，然後大讚您神乎其技，當天就把我給郵寄回來了！”
“……”
看不出這個艾維還是個行動派。
龜殼又繼續說：“而且老龜我啊，一到咱們博物館裏就瞬間精神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勁了，一口氣可以占蔔……”
“說重點。”
她可不想聽這龜殼鬼扯。
“重點就是，來了博物館之後我就能化人形了！咱們博物館風水真好啊！多謝館長收留，為了投桃報李，我特意為館長占了一卦，您猜怎麽著”
龜殼裏鉆出一個小老頭腦袋滿臉興奮地看著江言。
江言看著自己滿辦公室的粉紅調調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說重點。”
“……”
龜殼趕緊道：“館長您可是再世重修，天命之人啊！身懷大功德……”
龜殼吹起來彩虹屁。
而江言聽到“再世重修”兩個字就直接想到了自己和山海居主人的聯系，如果是這樣的話，確實說得過去。
不過……
江言敲了敲龜殼：“你就算出這些沒用的”
小老頭一臉震驚加不可思議，好似自己的專業受到了質疑，他馬上正色道：“當然不是！我還算到了館長您馬上利在東方！”
他話音剛落江言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江言打開門就看到楚帛書和湛盧站在門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歷有一點相似，這兩只關系格外好。
不等江言開口說話，湛盧先踮起腳激動地和江言說：“館長！我想起來了一件事！！”
“啊”
江言看著少年模樣的湛盧努力踮起腳試圖和楚帛書一樣高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又惹來湛盧一陣嘀咕。
“館長！我可是想起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呢！”
見他急了江言趕緊點頭：“好好好……你說吧，讓我聽聽是什麽重要的事。”
湛盧輕哼一聲，不過江言見他這樣子卻很高興。
他自從恢覆了記憶又拜托了歐啟之後就變得快樂了起來。
“就是我想起了當年你留給我的一個地址，你讓我以後見到你一定要告訴你！”
“……”
聞言江言嘴角一抽，很好，估計又是山海居主人留下的後手了。
說好聽一點是後手，難聽一點這不就是又給她送新任務來了嗎
她是什麽全年無休勞模嗎
不過她還是答道：“這麽厲害啊，快說來聽聽。”
湛盧得了鼓勵立馬道：“x市靈玉縣小石潭村132號！”
這麽具體不會又是讓她我找什麽人還債吧
而就湛盧說出這個地址的幾乎同一時間，APP裏傳來了提示。
【任務：來自山海居主人的信。】
“……”
現在任務連獎勵都不說了真當她是冤大頭啊！
雖然她現在也差不多知道這APP裏的東西估計都是山海居主人當年攢的，對她來說就是左手倒右手。
江言點開了這個標註著“山海居主人”的任務，她有預感，可能當年的真相這次是真的要揭開了。
可是她沒想到……這還真是一封信。
只是這信寫得有幾分欠揍。
【言言卿卿，見字如晤。
咱們家博物館在你的打理下應該已經蒸蒸日上了吧家裏那些文物是否依舊煩人沒關系，揍一頓就好了。
到現在你也該知道我是誰，或者說你是誰了，要是再不知道，你可就有些笨了，我就不得不懷疑我的籌劃裏是不是出了一點問題。
家裏的錢別花得太快，那可不是占別人家便宜！
玄哥心寬體胖否小明的修為是否精進陶五的廚藝恢覆了嗎
還有咱們舊居，你有空也去打理一下，沒準還能淘一點你那時候值錢的東西。
咱們賣一賣，又是一筆收入！
話不多說了，他們等我吃火鍋了，來找我吧，或者說找你自己。
山海居主人江言敬上。】
“……”
江言看著這和自己語氣幾乎一模一樣的信心裏有種異樣感，卻又莫名親切。
只是嘴裏還是嘀咕了幾句：“一點獎勵都不給還想我去找做什麽美夢呢”
她其實現在已經能百分百肯定自己就是山海居主人了，只是當年發生了什麽她還是不知道，就像信裏所說的一樣，她確實應該去一趟。
不過……
陶五廚藝恢覆了沒有
江言想到這裏突然想起近來陶五那突飛猛進的廚藝。
如果說先前陶五、小明和玄哥都和她一樣什麽都不記得，那恢覆了廚藝的陶五是不是就代表他記起來了什麽
江言狐疑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陶五。
只見他低垂著眼睛正用修長手指抵住那只試圖逃走的龜殼，鏡片後的眼睛帶著一絲溫和的目光。
嗯……還挺好看。
江言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你那些婚書寫給誰的啊”
“哢嚓。”
“哎喲！”
江言震驚地看著突然就被陶五一指摁進了她黃花梨木桌裏的龜殼。
“我的黃花梨桌啊！”
“老龜我的甲啊！”
江言沖上去搶救自己的桌子，卻發現龜殼幾乎是完全陷在裏面摳都摳不出來。
完了……毀了，她這桌子可貴啊！
“……”
陶五這才像是“醒了”一般立馬道歉：“師父，對不起，我會修好的。”
他難得有些慌亂，說話語調也比平時快了一些，他似乎還想說什麽，就聽龜殼哀嚎一聲：“還有沒有人能為老龜我發聲啊！”
他再次垂眸，面無表情地把龜殼往下又是一摁，只聽“嘭”的一聲，龜殼掉進了抽屜裏，桌面留下了一個清晰的龜殼狀大洞。
“……”
江言的眼神更惆悵了：“這……還能修嗎”
陶五沈默了一會兒：“我給師父換新的。”
說著他偏過頭：“我去準備火鍋了。”
他話音未落就腳步格外匆忙地往外走，江言看著他背影疑惑地對剛費勁從抽屜裏爬出來的龜殼道：“他剛是不是耳朵都紅了”
龜殼立馬來勁：“是啊！館長要不要老龜幫你占蔔……”
他話還沒有說完，門外一陣勁風吹來，把江言的頭發吹起幾縷，卻把龜殼重新打回來抽屜。
“老龜……老龜我啊，還是第一次被龍息打呢……”
江言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了，懂了，陶五這是害羞了嘛。
算了，隱私問題就不問人家了。
※
到了晚上，江言直接讓陶五在院子裏放了桌子，火鍋放在桌上，帶著濃重辣椒香氣的煙霧飄蕩，散在夜色裏。
館裏的文物們都圍坐在桌前，一邊吃著這對他們來說格外新奇的“食物”，一邊嘰嘰喳喳個不停。
“館長！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業績都沒有下滑喲！穩定增收！”
“館長，你不知道覺緣的那個光頭搖滾樂隊還有經紀公司來簽約呢！”
“洛神的小說出版了。”
“圖蓮花和那三只狗的直播現在分庭抗禮了，不過啊，我覺得他是教會了徒弟要餓死自己了，人家三只可比他可愛多了。”
“骷髏好像又有人找他出國演出。”
“海葡萄的面膜事業就慘了，人家說她三無產品，哈哈。”
“還有啊館長，你知道嗎其實喪亂帖才是哥哥！”
……
江言聽著他們不斷地和她說著這些事，眼底也是一片溫柔。
她不知道曾經的山海居是不是也是如此，她只知道……山海博物館未來依舊會是這樣。
他們還有很多未來呢。
她正感嘆著，突然發現自己筷子上正在燙的鴨腸不知所蹤，剛才心裏那點感動瞬間蕩然無存。
“誰把我鴨腸給我夾走了！”
“……”
難得變成人形的黑貓縮了縮肩膀埋頭苦吃。
江言看他一眼，又發現自己剛才下的菜幾乎都沒了。
她看向桌上其他人，大多數都心虛地別開了眼睛。
她“冷笑”一聲，呵，果然還是要挨個揍一頓啊。
而這時陶五遞給她一個碗，裏面裝滿她喜歡吃的：“師父，這裏還有。”
江言一陣欣慰，還是陶五靠譜啊。
她接過碗開始享受自己剛才走神沒有吃上的美食，擡頭就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古時月亦是今時月。
不管時光如何變遷，這桌上的文物們屬於哪朝哪道，他們沐浴過的月光都是這輪明月的月光啊。
想到這裏江言笑了笑，她看著重新開始搶菜大戰的熊文物們宣布道：“明天我又要出門了！”
去找山海居主人，或者說她自己。
下一秒她就聽取“啊”聲一片。
“館長你不是才回來嗎”
“真的不能在家多玩幾天”
“下次我們度假是什麽時候”
江言聽著這些嘰嘰喳喳，覺得碗裏的飯更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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