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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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果然來了。
江言看著那只手, 不閃不避，任由自己被抓住。
那只手的主人一看就是個練家子的，壯碩身形帶來沈重的壓迫感, 江言瞥見了抵在腰上那把刀。
還帶管制刀具，罪加一等了啊。
那人對江言過於淡定的態度毫無察覺：“別叫，江館長，我只是請你走一趟罷了。”
江言默默點頭, 不會叫的，放心吧，這好不容易才蹲到你們呢。
要是引來了熱心方朝陽區群眾, 她還怎麽執行計劃。
這個人說話帶著明顯的霓虹口音，江言頗為感慨, 這群人居然傻到用自己的人手
不過戲還是得做足的。
江言故意做出一副害怕樣子：“大哥, 咱們有話好好說。”
那人卻輕笑了一聲：“江館長昨天在羞辱我們霓虹的時候, 可不是這樣的。”
江言沒說話，心想：要是知道你們這麽沒腦子，那我肯定不會只是那樣。
她現在就是後悔。
江言抿抿唇開始編瞎話：“都是誤會……”
她正準備影後附體, 就見一道黑影閃過。
“喵——”
一聲貓叫從那人腳邊響起，一邊墻上映出一只巨大的貓影，尾巴搖搖晃晃, 似有重影。
江言瞪著不按劇本走的黑貓, 心說果然動物表演不靠譜！
那人卻笑笑，好似對江言前後突變額態度充滿了興趣, 臉上神情卻帶著點肅殺味道：“有了誤會就要解除，江館長賞臉和我們喝個茶吧。”
喝個屁茶！
不用想她也知道, 對方在打什麽算盤，無非就是把自己扣住, 讓自己不能去參加明天的鑒寶大會罷了。
只是她還是低估了這群霓虹人的不要臉。
江言朝黑貓使了個眼色，示意還沒有到他出場。
那人似乎也註意到了黑貓，擡腳就向他踢去，黑貓臉上完全是不耐煩，卻還是收起了利爪，輕輕躲開，然後消失在墻角。
江言心裏默默為黑貓的五毛演技點讚。
“走吧，去哪裏喝茶，我保證配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難為她今天獨來獨往一天，就是為了釣出這條大魚。
畢竟昨晚，她可是靠著黑貓把他們的計劃聽得一清二楚。
她也不過就是將計就計，多好的調查那個被囚禁文物的機會啊。
她可不會放過。
那人這才有些驚訝，這個女人是不是太配合了一些
不過他還是依照計劃把江言“請”上了車。
江言被眼罩捂住了眼睛，只能感覺到車在疾速行駛。
她一言不發地垂著頭，幹脆地閉目小憩起來，心裏卻想這能不能報工傷
等到了目的地，那個人看了一旁一路都表現得極為乖順的江言，心裏冷笑。
山本先生也太高看這人了，只是隨便被威脅一下就慫成這樣，他還以為是多硬的茬子呢。
不過如此。
他冷哼一聲道：“下車。”
江言沒有反應。
難道是嚇暈過去了
他心裏更不屑了，又喊了一聲：“江館長，下車了。”
這下好似有了一點效果，江言靠著車窗的腦袋動了一下。
她其實是睡著了，沒辦法，她這幾天可都起太早了。
打工人的心酸誰懂啊
江言醒了醒腦子，見眼罩依舊沒有被摘下，強忍住打哈欠的欲望，最終還是小小的打了一個，嘴卻很硬：“我剛被嚇暈了。”
“……”
那人覺得有點異樣，可是看到被五花大綁的江言還是覺得她翻不出什麽風浪，也就默認了這個說話。
江言被帶下了車，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聽到關門聲，接著眼罩被摘下，她的面前坐著的正是山本善太。
她不由又嘴角抽搐了一下，這些霓虹人這麽有恃無恐的嗎
智商欠費的話一定要記得續費啊。
有誰搞綁架還真本尊上場的啊，真當他們華夏警察是吃素的
華夏可不是法外之地啊！
偶像劇要少看！
山本完全不知道簡知現在心裏的想法，心裏卻格外暢快，有什麽比昨天還高高在上的人現在任由自己擺布來得舒服呢
“江館長，又見面了。”
山本語氣裏帶著濃濃的嘲諷。
江言很是配合地幫他“找回場子”：“啊，小……山本先生好啊。”
小胡子叫起來多順口啊，可惜不符合她現在的人設定位。
見江言這麽識時務，山本頓覺無趣起來，他更想看到的是江言狂怒，反抗，然後無能為力。
這才能更滿足他的報覆心。
見山本沈默，江言立馬反客為主：“山本先生，明天的鑒寶會你們是不準備讓我去了對吧”
山本答：“對，看來江館長對自己的處境了解得很清楚。”
“既然如此，能不能讓我先見一見你們帶來的第二件臻品，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江言趁熱打鐵，她可不能白演這一出啊。
山本卻笑了：“當然可以，江館長畢竟是來做客的，不是嗎”
這也是他想做的，他也想試一試江言是不是真的能做出這道他們山本家為了這次鑒寶給華夏量身定做的“題目”。
要是不能，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羞辱她的無能。
要是能……
那就正好，他們把最大的隱患消除了。
而江言卻在腹誹：你家做客搞這一出挺變態啊。
山本走到一邊的一個保險櫃前，輸入了密碼將櫃子打開，裏面擺放著一張畫卷。
山本小心翼翼地將那畫卷取出，他沒有直接將畫卷展開給江言看，而是走到一邊又打開了另一個保險櫃。
那個保險櫃裏同樣放著一張畫卷。
兩幅畫能和《洛神賦圖》齊名的畫
江言開始在腦子裏搜索，卻見山本把兩幅畫展開。
“……”
江言吃驚地看著桌上那兩幅一模一樣的畫，畫上人物秀骨清像，山水輕盈流暢——
它們都是《洛神賦圖》。
山本看出江言的驚訝，心中極為高興：“江館長，我們這次的題目是請鑒定出這兩幅畫誰是假的。”
“江館長覺得呢”
江言皺眉，她使用了黃金眼，先看了左邊那一幅。
而她的眼前很快就出現了這兩幅畫的信息。
【《洛神賦圖》，東晉顧愷之所作……絹薄。】
這一幅畫是真的。
江言正準備開口，心裏卻總覺得有些怪異。
她看向另一幅畫，也不知是好奇還是為了保險起見，她又用了一次黃金眼。
這次看的是右邊那一幅。
【《洛神賦圖》，東晉顧愷之所作……絹薄。】
居然也是一模一樣的信息，並且顯示這兩幅畫都是真品。
江言徹底呆住了，臉上難以掩藏驚訝，難道她的黃金眼出錯了
不可能。
雖然這個app不靠譜，但是江言相信在這種事情上app不會出錯。
所以為什麽會有兩幅真品
江言的疑惑成功取悅了山本，他大笑兩聲將兩幅畫重新收好。
“江館長不是十秒定真假嗎這下可不只是十秒了，所以……哪一幅是假的”
山本別扭的中文裏帶著雀躍，那是一種小人得志的快樂。
江言依舊沒說話，山本就以為她是認輸了，笑著將桌上兩幅畫卷給收了起來，重新放回保險櫃裏。
“江館長，看來這次你們華夏要輸了，哼，按照你的話說，連你們自己的文物你們都辨不出真假，還敢說這是你們的嗎”
山本話說得無比囂張，江言卻並不理會他，一定有什麽信息她忽略了。
看著沈默的江言，山本讓人把保險箱給推走，自己也走到了門口。
然後回望依舊在那兒發呆的江言：“就勞煩江館長在這裏小住兩天了。”
說著燈光熄滅，大門被關上，唯有江言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之中顯得格外明亮。
江言能聽到外面有很多人的腳步聲，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房間已經被嚴防死守了。
山本是絕對不會讓已經看過他底牌的自己出現在明天的鑒寶大會上的。
不過幸好，江言早有準備。
這出戲的男主演該登場了。
江言壓著聲音對著空氣喊了一聲：“玄哥。”
但是並沒有如她所願一般得到回應，江言無奈翻個白眼，這貓怎還在關鍵時刻傲嬌了！
江言繼續道：“回去給你做糖醋魚。”
不就是剛才趕他走嗎小氣。
糖醋魚一出，江言就覺得臉上有一陣風吹過，接下來就感到了腿上被什麽東西掃了一下，她低頭，果然就是那只黑貓。
黑貓在黑暗裏更看不清，唯有一雙眼睛還有一點亮。
“兩次。”
黑貓聲音格外冷淡，但是江言還是能從她腿邊因為他搖晃尾巴而產生的風力的大小來判斷，這貓高興了。
江言認命道：“行，做兩次糖醋魚！。”
反正她又沒說誰做，大不了就讓她那“乖徒兒”來做，誰做的糖醋魚不是糖醋魚呢
誰叫這貓趁火打劫呢。
江言在黑暗裏笑得一臉“喪心病狂”。
得了保證的黑貓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支手機，正是江言被那綁架犯拿走的那支。
看到手機江言有些高興，雖然知道對方肯定不能動博物館app，但是她還是有點擔心的。
江言蹲下，憑著直覺準確無誤地摸了一把黑貓的頭，如願收獲了一聲齜牙聲。
江言卻沈了臉：“說正事啊玄哥。”
黑貓不為所動：“你有什麽正事那件被囚禁的文物找到了”
江言把手一攤：“那件文物沒找到，但是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才出現了。”
黑貓搖晃尾巴的速度變慢了，很明顯是在示意她繼續說。
“玄哥你說顧愷之難道畫了兩幅《洛神賦圖》還一模一樣，連細節都是，跟打印出來的一樣！”
這一點是最讓江言費解的，要說畫兩幅一樣的畫這還有可能，可是一個人是不可能做到完全覆制粘貼自己另一幅作品的。
就算出自同一人之手，也會在細節上有所出入。
可是那兩幅，卻連一絲不同也沒有。
黑貓淡定道：“不可能。”
“這些文物都是人工所做，人力有所不及，就算是最傑出的工匠在批量燒制同一個類別的瓷器，也不可能保證其一模一樣。”
聞言江言也點了點頭，這才是她糾結的點啊。
那兩幅《洛神賦圖》可以都是真跡，但是絕無可能一模一樣。
這裏面一定有什麽原因。
不過這也暴露出來黃金眼的一個劣勢，這個技能只負責鑒定真偽，對一些具體是問題卻不能說明。
看來還是得靠她自己啊！
黑貓尾巴掃她一下：“你什麽時候出去。”
江言看了看手機，現在是晚上十點，距離明天早上十點的鑒寶還有十二個小時。
她得趁這個時間想通一切。
“不急，反正明天早上之前吧。”
她還得留一點時間回酒店洗漱換衣服呢。
當然前提是她能順利想出答案的話。
※
早上九點四十五，鑒寶大會會場。
“江館長來了嗎”
林家軒坐在位子上又一次問起了身邊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的臉上也染上了一點焦急：“還沒有……不過我們已經派人去酒店接江館長了，應該能按時到達的。”
林家軒點了點頭，心裏卻覺得有些不對。
他給江言打過電話，對方沒有接。
按理說江言不可能是這麽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她應該知道這次鑒寶大會的重要性，就算會稍微晚一點到，也不會一聲不吭不給個交代。
他沈著一張臉，看向了對面正一臉勝券在握的山本善太。
而此時另一個工作人員急匆匆地跑進來，走到林家軒身邊，壓著聲音說道：“林館長，江館長不在酒店……”
工作人員的聲音很小，可是還是讓一直註意著這邊動向的人聽到了。
人群裏開始有窸窸窣窣地討論聲。
“不是吧那江言不是怕了吧”
“有可能，雖然她前天出盡風頭，可是沒準有貓膩呢，畢竟她那麽年輕，哪裏能懂這麽多。”
“別胡說好嗎你行你上”
“難道是不想今天來了跌下神位聽說霓虹那邊今天拿來的“考題”可是專門針對江言的。”
林家軒聽著那些聲音，輕咳一聲當做提醒，但是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他又問：“還有多久開始”
“十分鐘……”
這時山本好像也註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他從對面走過來，故意在林家軒身邊尋找了一下，頗為遺憾地開口：“今天那江館長沒有來嗎我還盼望著她可以破解我們的題目呢。”
這話聽著是恭維，其實十足的挑釁，他知道江言今天是不可能出現了。
林家軒卻很是淡然，至少表面上如此：“不是還沒有到時間嗎山本先生不要太心急。”
山本輕哼一聲，沒有繼續說話，他倒是要看看這江言今天怎麽插翅而來！
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華夏能人眾多，沒有江言，也應該有其他眼力出眾的人才吧，期待你們今天為我排憂解難。”
說著他故意掃了一眼林家軒那邊的人，眼神裏帶著十足的輕蔑。
今天的贏家，只會是他們。
山本轉身開始讓他那邊的工作人員把兩個大保險箱給推了過來。
“時間也差不多了，不如我先開始吧，畢竟，我這兩件藏品可能需要諸位一些時間。”
山本說得很是不客氣，擺明是在說：你們都不行。
接著他依次打開了兩個保險櫃，把兩幅畫卷都放到了桌上。
眾人很是疑惑，這是要兩件一起鑒定
有工作人員出聲提醒道：“山本先生，一件一件來，我們沒有兩件一起的規矩。”
兩件一起分散註意力，容易生亂。
山本卻不為所動，慢悠悠地把兩件畫卷展開呈現在眾人面前。
眾人的目光立馬落在了那兩幅一模一樣的畫卷上。
所有人都到吸了一口涼氣。
“是兩張《洛神賦圖》！”
人群裏已經有人先驚訝出聲，而林家軒的眉頭卻皺更緊了。
山本看著眾人如他所料的反應，很是愉悅：“這不算違規吧”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
山本繼續說：“如同先前我做出的承諾，誰能準確說出這兩幅畫誰真誰假，我就將真品送給他。”
又是一道抽氣聲，這裏面要是有真跡，那可是無價之寶啊，眾人都有些躍躍欲試。
山本很滿意大家的反應，小胡子抖了抖：“當然，你們華夏人不是最講究禮尚往來嗎我給出了我的誠意，也希望你們給出你們的。”
“每個作答的人以一件古董做抵押，答對了《洛神賦圖》奉上，錯了……”
山本的意思很明顯。
在場人也不傻，馬上有人說：“是真是假都你來說，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胡說啊”
山本點頭，笑著從身邊工作人員手裏拿出一疊文件：“這是國際上前十的權威鑒定機構出具的鑒定結果，標準答案就在這裏。”
林家軒看著山本手上的文件，臉上表情更凝重了。
這山本玩這一出，看來是有十足把握了……
而山本也正向林家軒看來：“林館長，你要參加嗎當然，大家可以先來看看，共同討論，不限時長。”
說著山本走到一邊坐下。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都踱步到了那兩幅畫卷面前。
林家軒也上前了，他站在桌邊，拿著放大鏡開始一寸寸觀察兩幅畫。
要知道《洛神賦圖》的摹本現在就有兩幅收藏在他們京市博物館之中，他可謂是現場對這畫最有了解的人之一。
可是他越看臉色越沈重。
比起摹本，這兩幅畫才是真正的詮釋了什麽叫畫風若“春蠶吐絲”。
這畫工之流暢確實是在那摹本之上。
可是這兩幅畫一般無二的好……
林家軒看著周圍自己幾個老友臉上也露出疑惑和不解的神情，也嘆了一口氣。
而這時，一個看著比較年輕的收藏家向前一步：“山本先生，我來討教討教。”
這個年輕人昨天是看到了江言如何一戰成名的，他也有那樣的熱血。
“我用杯宮凈月琉璃盞來換。”
他這話一出，林家軒當即叫住了他：“別沖動，再看看！”
這琉璃盞的價值可不低。
山本卻答：“好，來吧。”
年輕人看了林家軒一眼，還是上了前。
※
“……你怎麽不叫我啊！”
江言下了出租車就開始百米沖刺，她覺得自己肯定和跑步有仇，上一次這樣撒丫子還是為了躲那個可怕的阿伊大祭司呢！
黑貓在她懷裏懶散擡眼：“我也沒想到有人吹著頭發都能睡著。”
再說了他可是提議了要帶她瞬移過來的。
江言埋頭猛沖：“我那不是熬了一夜嗎而且你這是什麽眼神！你知不知道現在到處是監控，都是天眼，你讓我“啪”的一下出現那不就是等著被送中科院嗎”
她可不想成為研究對象！
黑貓不理會她，繼續悠閑甩尾巴，氣得江言想把他扔下去。
算了，看在他幫她逃出來的份上，原諒了。
好不容易到了會場門口，江言喘勻了氣，這才伸手推開大門。
隨著這一聲門響，會場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
江言頓時有了一種上學遲到被全校圍觀的窒息感……
她硬著頭皮走進去，正準備和眾人道歉，就被神色凝重的林家軒拉了過去。
而另一邊山本看著她的出現臉上都是難以置信。
林家軒沒有問江言去了哪裏，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畫：“你……”
江言立馬一點頭：“林館長，我有數。”
“你有什麽數！”
老成持重的林家破天荒地急切起來，他對著身後幾個面色恍惚的人一指：“他們都輸了。”
江言看向那幾個人，裏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面色都有些慘白。
看起來是輸了。
江言沈重點頭：“所以說，賭不可取啊！”
“……”
林家軒楞住：“你就是要說這個”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看人是不是走眼了這江言真的靠譜嗎
江言卻把貓一放：“林館長，我沒有開玩笑，我真的行。”
她可是想了一夜，不行也得行。
江言上前一步，看向仿佛見了鬼一樣的山本極為熱絡的揮手：“喲，小胡子，你那兒的茶不太行，我就出來了，不過你放心，禮尚往來，我一會兒肯定請你喝一壺好茶。”
說著江言從旁邊拉過了一張凳子坐了上去，百米沖刺真的很累。
“說吧，今天這個又是怎麽玩。”
山本從震驚裏找回理智，他現在不能管江言是怎麽出來的，反正她也不可能答對！
山本又重覆了一遍規則，就聽江言“嘖”的一聲。
這人怎麽比她還會空手套白狼啊！
江言看向山本的眼神更“無情”了幾分：“這樣多沒意思，不如咱們加碼吧”
山本冷哼：“你要怎麽加”
江言單手撐頭：“我要是贏了，這《洛神賦圖》連同你剛贏的那些一起給我怎麽樣”
這話一出，林家軒又向江言投來了讚許的目光，他還是沒有看錯人的，這小姑娘是個有德行的，就是……
實在有些傲了。
就怕這傲氣害了她。
山本也看了江言一眼，他依舊不知道江言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難道一晚上她光憑記憶就能判斷這兩幅畫的真假
不可能！
想到這裏山本心安了：“那你用什麽來換”
江言一臉正色：“你那石榴圖和銅鏡不是還沒有給我嗎就用那兩個吧！”
論空手套白狼，她必須不能輸。
山本暴怒：“你用我的來……”
江言糾正：“不，現在是我的了。”
山本發現自己一遇到江言就好似被神秘力量壓制了一樣，他咬牙：“這不夠！”
“除非你還加上你那家博物館。”
江言無奈，這人到底是多惦記他們山海博物館啊，就他這樣的，還不夠饕餮塞個牙縫的吧
“好吧。”
不過她還是答應了，因為她有自信，自己能贏。
就算這次不能只靠黃金眼。
山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臉色稍好，他叫來了公證人員，做完一切才嘲諷道：“你要什麽時候給我答案，不會讓我等很久吧昨天你可是一秒……”
他這是很低級的激將法。
林家軒覺得江言不可能上當，卻聽江言坦然道：“今天也只用一秒。”
“……”
林家軒皺眉，他現在很想好好教育一下這個年輕人！
“江言，不用這麽急！”
江言回頭：“急的，我好困。”
前天是餓，今天是困林家軒覺得自己和這個年輕人可能有一點代溝。
而江言心裏卻竊喜，還得感謝昨天山本給她“開後門”啊，她有一夜的思考和求證的時間。
進門這一會兒功夫，她也確認過了，她現在就是拿著標準答案來答題，可不就是不需要多少時間了嗎
山本看這人這麽容易就中了他的激將法也很高興，不給江言任何反悔機會直接說：“好，說出你的鑒定結果吧，江館長，雖然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
因為馬上你就不再是什麽館長了。
江言手指輕敲桌面，閑適自得：“這兩幅畫都是真跡。”
“不可能！！”
江言話音剛落，人群裏就有人開始反駁了。
“那兩幅畫一模一樣，怎麽可能都是真跡！又不是印刷品！”
“對啊，你可以說兩個都是假的，但是絕對不可能都是真的！”
他們本來以為江言會有什麽高妙發言，結果居然說了一個最不可能的答案。
一旁的山本則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來。
江言等那些人都說完了，這才看向一旁工作人員：“你好，可以給我一杯水嗎謝謝。”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過來，都在想江言要水是要做什麽，難道是什麽鑒定手法
可是這畫怎麽能碰水呢
有人想去阻止江言，卻見江言接過那杯水低頭喝了兩口。
原來是渴了……
眾人臉黑了下來，這人真的靠譜嗎
等江言潤完嗓子，她才繼續開口說道：“你們應該都知道這幅《洛神賦圖》是畫在什麽上的吧”
林家軒回答道：“絲絹。”
絲絹本質上就是絲麻制品。
也正因此，很不好保存，世人才會以為已經失傳了。
江言點頭：“對，這是一種用真絲織成的平紋織物，那你們應該還知道繃絹吧”
林家軒沒有想明白江言突然說這些是為什麽，但是還是答道：“繃絹就是用絹作畫之前，要將絹布用清水噴濕，用畫框來繃開，以達到可以作畫的程度。”
江言又點點頭，這次還誇了一句：“林館長果然博學啊。”
她一說完，旁邊人又說：“那這和這兩幅《洛神賦圖》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
江言休息夠了，這才站起來：“除了繃絹這一技法之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技法，叫做分絹。”
“絹就算在古代也是比較昂貴的絲綢織物，不是誰都能用得起的，就有一些聰明人，想出了分絹這個方法，就是將一層絹布分揭成兩層。”
“這樣就能得到兩塊絹，雖然會薄一點，但是並不影響絹布其他的使用問題。”
江言說完，已經有聰明人明白了什麽，他們趕緊上前去看那兩幅畫的絹布。
“薄！這個絹布確實比一般的作畫絹布要薄上好多！！”
“這是被分絹了嗎不可能吧這可是《洛神賦圖》，這是國寶啊！怎麽有人敢這麽做，萬一……”
江言見眾人都驗證完了，這才走到了山本面前：“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山本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江言冷哼：“我說的分絹確實是古來有之的手法，但是這個手法其實已經接近失傳，而且用在已經有畫作的絹布上並不一定可以。”
旁邊人又道：“那你還說這是分絹，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江言搖搖頭：“人力不可為，但是機器可以。”
“據我所知，山本集團前段時間購入了一臺頂級的分切機，說是可以以毫米為單位分割物品，是嗎”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真心熱愛古董的人都炸了鍋。
他們恨不得供起來的寶貝，卻被人用工業切割！
“你們這些霓虹人！你們暴殄天物！”
“殺千刀的，老子……”
林家軒也憋著一口氣，卻還是沈沈地說了一句：“安靜！”
山本此時已經臉色白如金紙，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們……”
江言莞爾一笑：“我不需要證明，至少現在不用，但是，我答對了，不是嗎”
一瞬間會場內徹底安靜下來，連呼吸聲好似都清晰可聞。
山本顫顫巍巍，很久都沒有說出話來，最終他頹唐地坐到椅子上，把那份鑒定結果遞了過去。
江言沒有去接，她知道自己贏了。
在一片歡呼裏，江言從工作人員手裏把其他人輸的文物送還給他們。
然後才走到山本面前：“石榴圖和銅鏡也一起給吧。”
山本好似已經無知無覺，他只是動了動手指，就有人把那兩樣也送了上來。
江言看著自己這次出來最大的收獲這才笑了起來。
不過……還有個隱患啊！江言皺起了眉頭。
一旁林家軒也終於長舒一口氣，果然英雄出少年，江言有她傲氣的資本！
他正準備再誇誇江言，就見她蹭了過來：“林館長，這個《洛神賦圖》需要上交國家嗎還有那兩個！”
林家軒楞了一下，然後說道：“你是用於博物館收藏，來源也正，只需要和文物局報備就好了。”
聞言江言才松了一口氣，她博物館終於進賬三個新文物了！
江言把幾件文物收好，妥善地找了一個保險箱裝上，又把黑貓放保險箱上看著，這才又走到了山本面前。
“我剛說過邀請你喝茶的吧”
山本一言不發。
江言也不管他，繼續說：“我這個人言而有信，說請就必須請！而且保證是國家級好茶！”
說著會場大門被推開，幾個警察走了進來，他們來到山本面前出示了證件。
“你好，根據報案，你涉嫌非法拘禁，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江言在一旁笑得格外甜：“咱們華夏可不是法外之地啊。”
山本這才擡頭：“你沒有證據。”
他可是把周圍監控都清理了，而江言是自願跟他們走的，他要是沒有萬全準備也不可能出此下策。
本來以他的心思，江言今天之後根本不會活著離開。
他父親教過他，斬草要除根。
江言眨眨眼：“誰說沒有呢”
她可是用一頓酸菜魚換來了貓哥去把那些監控恢覆啊。
她可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對了，我筆錄都做完了，就不去了，你坦白從寬，爭取寬大處理吧。”
說完江言轉身走了。
她可是要回去睡覺的！
※
此時，山海博物館內，饕餮正在研究新款南瓜粥，而小明一臉警惕地站在廚房門口。
兩人誰也沒有理誰。
饕餮是一心廚藝，不問世事，小明是不屑於與兇獸為伍，但是為了博物館安全不得不把他看著。
突然，兩個人一起擡頭，他們對視一眼，饕餮推了推自己的金邊眼鏡。
“人類真是太有趣了，居然連我的師父都敢欺負。”
小明沒有說話，本命劍卻已經拿到了手裏。
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市看守所內，山本正在等他的律師到來。
他坐在看守所冰冷的床板上冷笑，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出事。
而此時，兩個只有他能聽到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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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來了。
江言看著那只手, 不閃不避，任由自己被抓住。
那只手的主人一看就是個練家子的，壯碩身形帶來沈重的壓迫感, 江言瞥見了抵在腰上那把刀。
還帶管制刀具，罪加一等了啊。
那人對江言過於淡定的態度毫無察覺：“別叫，江館長，我只是請你走一趟罷了。”
江言默默點頭, 不會叫的，放心吧，這好不容易才蹲到你們呢。
要是引來了熱心方朝陽區群眾, 她還怎麽執行計劃。
這個人說話帶著明顯的霓虹口音，江言頗為感慨, 這群人居然傻到用自己的人手
不過戲還是得做足的。
江言故意做出一副害怕樣子：“大哥, 咱們有話好好說。”
那人卻輕笑了一聲：“江館長昨天在羞辱我們霓虹的時候, 可不是這樣的。”
江言沒說話，心想：要是知道你們這麽沒腦子，那我肯定不會只是那樣。
她現在就是後悔。
江言抿抿唇開始編瞎話：“都是誤會……”
她正準備影後附體, 就見一道黑影閃過。
“喵——”
一聲貓叫從那人腳邊響起，一邊墻上映出一只巨大的貓影，尾巴搖搖晃晃, 似有重影。
江言瞪著不按劇本走的黑貓, 心說果然動物表演不靠譜！
那人卻笑笑，好似對江言前後突變額態度充滿了興趣, 臉上神情卻帶著點肅殺味道：“有了誤會就要解除，江館長賞臉和我們喝個茶吧。”
喝個屁茶！
不用想她也知道, 對方在打什麽算盤，無非就是把自己扣住, 讓自己不能去參加明天的鑒寶大會罷了。
只是她還是低估了這群霓虹人的不要臉。
江言朝黑貓使了個眼色，示意還沒有到他出場。
那人似乎也註意到了黑貓，擡腳就向他踢去，黑貓臉上完全是不耐煩，卻還是收起了利爪，輕輕躲開，然後消失在墻角。
江言心裏默默為黑貓的五毛演技點讚。
“走吧，去哪裏喝茶，我保證配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難為她今天獨來獨往一天，就是為了釣出這條大魚。
畢竟昨晚，她可是靠著黑貓把他們的計劃聽得一清二楚。
她也不過就是將計就計，多好的調查那個被囚禁文物的機會啊。
她可不會放過。
那人這才有些驚訝，這個女人是不是太配合了一些
不過他還是依照計劃把江言“請”上了車。
江言被眼罩捂住了眼睛，只能感覺到車在疾速行駛。
她一言不發地垂著頭，幹脆地閉目小憩起來，心裏卻想這能不能報工傷
等到了目的地，那個人看了一旁一路都表現得極為乖順的江言，心裏冷笑。
山本先生也太高看這人了，只是隨便被威脅一下就慫成這樣，他還以為是多硬的茬子呢。
不過如此。
他冷哼一聲道：“下車。”
江言沒有反應。
難道是嚇暈過去了
他心裏更不屑了，又喊了一聲：“江館長，下車了。”
這下好似有了一點效果，江言靠著車窗的腦袋動了一下。
她其實是睡著了，沒辦法，她這幾天可都起太早了。
打工人的心酸誰懂啊
江言醒了醒腦子，見眼罩依舊沒有被摘下，強忍住打哈欠的欲望，最終還是小小的打了一個，嘴卻很硬：“我剛被嚇暈了。”
“……”
那人覺得有點異樣，可是看到被五花大綁的江言還是覺得她翻不出什麽風浪，也就默認了這個說話。
江言被帶下了車，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聽到關門聲，接著眼罩被摘下，她的面前坐著的正是山本善太。
她不由又嘴角抽搐了一下，這些霓虹人這麽有恃無恐的嗎
智商欠費的話一定要記得續費啊。
有誰搞綁架還真本尊上場的啊，真當他們華夏警察是吃素的
華夏可不是法外之地啊！
偶像劇要少看！
山本完全不知道簡知現在心裏的想法，心裏卻格外暢快，有什麽比昨天還高高在上的人現在任由自己擺布來得舒服呢
“江館長，又見面了。”
山本語氣裏帶著濃濃的嘲諷。
江言很是配合地幫他“找回場子”：“啊，小……山本先生好啊。”
小胡子叫起來多順口啊，可惜不符合她現在的人設定位。
見江言這麽識時務，山本頓覺無趣起來，他更想看到的是江言狂怒，反抗，然後無能為力。
這才能更滿足他的報覆心。
見山本沈默，江言立馬反客為主：“山本先生，明天的鑒寶會你們是不準備讓我去了對吧”
山本答：“對，看來江館長對自己的處境了解得很清楚。”
“既然如此，能不能讓我先見一見你們帶來的第二件臻品，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江言趁熱打鐵，她可不能白演這一出啊。
山本卻笑了：“當然可以，江館長畢竟是來做客的，不是嗎”
這也是他想做的，他也想試一試江言是不是真的能做出這道他們山本家為了這次鑒寶給華夏量身定做的“題目”。
要是不能，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羞辱她的無能。
要是能……
那就正好，他們把最大的隱患消除了。
而江言卻在腹誹：你家做客搞這一出挺變態啊。
山本走到一邊的一個保險櫃前，輸入了密碼將櫃子打開，裏面擺放著一張畫卷。
山本小心翼翼地將那畫卷取出，他沒有直接將畫卷展開給江言看，而是走到一邊又打開了另一個保險櫃。
那個保險櫃裏同樣放著一張畫卷。
兩幅畫能和《洛神賦圖》齊名的畫
江言開始在腦子裏搜索，卻見山本把兩幅畫展開。
“……”
江言吃驚地看著桌上那兩幅一模一樣的畫，畫上人物秀骨清像，山水輕盈流暢——
它們都是《洛神賦圖》。
山本看出江言的驚訝，心中極為高興：“江館長，我們這次的題目是請鑒定出這兩幅畫誰是假的。”
“江館長覺得呢”
江言皺眉，她使用了黃金眼，先看了左邊那一幅。
而她的眼前很快就出現了這兩幅畫的信息。
【《洛神賦圖》，東晉顧愷之所作……絹薄。】
這一幅畫是真的。
江言正準備開口，心裏卻總覺得有些怪異。
她看向另一幅畫，也不知是好奇還是為了保險起見，她又用了一次黃金眼。
這次看的是右邊那一幅。
【《洛神賦圖》，東晉顧愷之所作……絹薄。】
居然也是一模一樣的信息，並且顯示這兩幅畫都是真品。
江言徹底呆住了，臉上難以掩藏驚訝，難道她的黃金眼出錯了
不可能。
雖然這個app不靠譜，但是江言相信在這種事情上app不會出錯。
所以為什麽會有兩幅真品
江言的疑惑成功取悅了山本，他大笑兩聲將兩幅畫重新收好。
“江館長不是十秒定真假嗎這下可不只是十秒了，所以……哪一幅是假的”
山本別扭的中文裏帶著雀躍，那是一種小人得志的快樂。
江言依舊沒說話，山本就以為她是認輸了，笑著將桌上兩幅畫卷給收了起來，重新放回保險櫃裏。
“江館長，看來這次你們華夏要輸了，哼，按照你的話說，連你們自己的文物你們都辨不出真假，還敢說這是你們的嗎”
山本話說得無比囂張，江言卻並不理會他，一定有什麽信息她忽略了。
看著沈默的江言，山本讓人把保險箱給推走，自己也走到了門口。
然後回望依舊在那兒發呆的江言：“就勞煩江館長在這裏小住兩天了。”
說著燈光熄滅，大門被關上，唯有江言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之中顯得格外明亮。
江言能聽到外面有很多人的腳步聲，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房間已經被嚴防死守了。
山本是絕對不會讓已經看過他底牌的自己出現在明天的鑒寶大會上的。
不過幸好，江言早有準備。
這出戲的男主演該登場了。
江言壓著聲音對著空氣喊了一聲：“玄哥。”
但是並沒有如她所願一般得到回應，江言無奈翻個白眼，這貓怎還在關鍵時刻傲嬌了！
江言繼續道：“回去給你做糖醋魚。”
不就是剛才趕他走嗎小氣。
糖醋魚一出，江言就覺得臉上有一陣風吹過，接下來就感到了腿上被什麽東西掃了一下，她低頭，果然就是那只黑貓。
黑貓在黑暗裏更看不清，唯有一雙眼睛還有一點亮。
“兩次。”
黑貓聲音格外冷淡，但是江言還是能從她腿邊因為他搖晃尾巴而產生的風力的大小來判斷，這貓高興了。
江言認命道：“行，做兩次糖醋魚！。”
反正她又沒說誰做，大不了就讓她那“乖徒兒”來做，誰做的糖醋魚不是糖醋魚呢
誰叫這貓趁火打劫呢。
江言在黑暗裏笑得一臉“喪心病狂”。
得了保證的黑貓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支手機，正是江言被那綁架犯拿走的那支。
看到手機江言有些高興，雖然知道對方肯定不能動博物館app，但是她還是有點擔心的。
江言蹲下，憑著直覺準確無誤地摸了一把黑貓的頭，如願收獲了一聲齜牙聲。
江言卻沈了臉：“說正事啊玄哥。”
黑貓不為所動：“你有什麽正事那件被囚禁的文物找到了”
江言把手一攤：“那件文物沒找到，但是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才出現了。”
黑貓搖晃尾巴的速度變慢了，很明顯是在示意她繼續說。
“玄哥你說顧愷之難道畫了兩幅《洛神賦圖》還一模一樣，連細節都是，跟打印出來的一樣！”
這一點是最讓江言費解的，要說畫兩幅一樣的畫這還有可能，可是一個人是不可能做到完全覆制粘貼自己另一幅作品的。
就算出自同一人之手，也會在細節上有所出入。
可是那兩幅，卻連一絲不同也沒有。
黑貓淡定道：“不可能。”
“這些文物都是人工所做，人力有所不及，就算是最傑出的工匠在批量燒制同一個類別的瓷器，也不可能保證其一模一樣。”
聞言江言也點了點頭，這才是她糾結的點啊。
那兩幅《洛神賦圖》可以都是真跡，但是絕無可能一模一樣。
這裏面一定有什麽原因。
不過這也暴露出來黃金眼的一個劣勢，這個技能只負責鑒定真偽，對一些具體是問題卻不能說明。
看來還是得靠她自己啊！
黑貓尾巴掃她一下：“你什麽時候出去。”
江言看了看手機，現在是晚上十點，距離明天早上十點的鑒寶還有十二個小時。
她得趁這個時間想通一切。
“不急，反正明天早上之前吧。”
她還得留一點時間回酒店洗漱換衣服呢。
當然前提是她能順利想出答案的話。
※
早上九點四十五，鑒寶大會會場。
“江館長來了嗎”
林家軒坐在位子上又一次問起了身邊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的臉上也染上了一點焦急：“還沒有……不過我們已經派人去酒店接江館長了，應該能按時到達的。”
林家軒點了點頭，心裏卻覺得有些不對。
他給江言打過電話，對方沒有接。
按理說江言不可能是這麽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她應該知道這次鑒寶大會的重要性，就算會稍微晚一點到，也不會一聲不吭不給個交代。
他沈著一張臉，看向了對面正一臉勝券在握的山本善太。
而此時另一個工作人員急匆匆地跑進來，走到林家軒身邊，壓著聲音說道：“林館長，江館長不在酒店……”
工作人員的聲音很小，可是還是讓一直註意著這邊動向的人聽到了。
人群裏開始有窸窸窣窣地討論聲。
“不是吧那江言不是怕了吧”
“有可能，雖然她前天出盡風頭，可是沒準有貓膩呢，畢竟她那麽年輕，哪裏能懂這麽多。”
“別胡說好嗎你行你上”
“難道是不想今天來了跌下神位聽說霓虹那邊今天拿來的“考題”可是專門針對江言的。”
林家軒聽著那些聲音，輕咳一聲當做提醒，但是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他又問：“還有多久開始”
“十分鐘……”
這時山本好像也註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他從對面走過來，故意在林家軒身邊尋找了一下，頗為遺憾地開口：“今天那江館長沒有來嗎我還盼望著她可以破解我們的題目呢。”
這話聽著是恭維，其實十足的挑釁，他知道江言今天是不可能出現了。
林家軒卻很是淡然，至少表面上如此：“不是還沒有到時間嗎山本先生不要太心急。”
山本輕哼一聲，沒有繼續說話，他倒是要看看這江言今天怎麽插翅而來！
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華夏能人眾多，沒有江言，也應該有其他眼力出眾的人才吧，期待你們今天為我排憂解難。”
說著他故意掃了一眼林家軒那邊的人，眼神裏帶著十足的輕蔑。
今天的贏家，只會是他們。
山本轉身開始讓他那邊的工作人員把兩個大保險箱給推了過來。
“時間也差不多了，不如我先開始吧，畢竟，我這兩件藏品可能需要諸位一些時間。”
山本說得很是不客氣，擺明是在說：你們都不行。
接著他依次打開了兩個保險櫃，把兩幅畫卷都放到了桌上。
眾人很是疑惑，這是要兩件一起鑒定
有工作人員出聲提醒道：“山本先生，一件一件來，我們沒有兩件一起的規矩。”
兩件一起分散註意力，容易生亂。
山本卻不為所動，慢悠悠地把兩件畫卷展開呈現在眾人面前。
眾人的目光立馬落在了那兩幅一模一樣的畫卷上。
所有人都到吸了一口涼氣。
“是兩張《洛神賦圖》！”
人群裏已經有人先驚訝出聲，而林家軒的眉頭卻皺更緊了。
山本看著眾人如他所料的反應，很是愉悅：“這不算違規吧”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
山本繼續說：“如同先前我做出的承諾，誰能準確說出這兩幅畫誰真誰假，我就將真品送給他。”
又是一道抽氣聲，這裏面要是有真跡，那可是無價之寶啊，眾人都有些躍躍欲試。
山本很滿意大家的反應，小胡子抖了抖：“當然，你們華夏人不是最講究禮尚往來嗎我給出了我的誠意，也希望你們給出你們的。”
“每個作答的人以一件古董做抵押，答對了《洛神賦圖》奉上，錯了……”
山本的意思很明顯。
在場人也不傻，馬上有人說：“是真是假都你來說，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胡說啊”
山本點頭，笑著從身邊工作人員手裏拿出一疊文件：“這是國際上前十的權威鑒定機構出具的鑒定結果，標準答案就在這裏。”
林家軒看著山本手上的文件，臉上表情更凝重了。
這山本玩這一出，看來是有十足把握了……
而山本也正向林家軒看來：“林館長，你要參加嗎當然，大家可以先來看看，共同討論，不限時長。”
說著山本走到一邊坐下。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都踱步到了那兩幅畫卷面前。
林家軒也上前了，他站在桌邊，拿著放大鏡開始一寸寸觀察兩幅畫。
要知道《洛神賦圖》的摹本現在就有兩幅收藏在他們京市博物館之中，他可謂是現場對這畫最有了解的人之一。
可是他越看臉色越沈重。
比起摹本，這兩幅畫才是真正的詮釋了什麽叫畫風若“春蠶吐絲”。
這畫工之流暢確實是在那摹本之上。
可是這兩幅畫一般無二的好……
林家軒看著周圍自己幾個老友臉上也露出疑惑和不解的神情，也嘆了一口氣。
而這時，一個看著比較年輕的收藏家向前一步：“山本先生，我來討教討教。”
這個年輕人昨天是看到了江言如何一戰成名的，他也有那樣的熱血。
“我用杯宮凈月琉璃盞來換。”
他這話一出，林家軒當即叫住了他：“別沖動，再看看！”
這琉璃盞的價值可不低。
山本卻答：“好，來吧。”
年輕人看了林家軒一眼，還是上了前。
※
“……你怎麽不叫我啊！”
江言下了出租車就開始百米沖刺，她覺得自己肯定和跑步有仇，上一次這樣撒丫子還是為了躲那個可怕的阿伊大祭司呢！
黑貓在她懷裏懶散擡眼：“我也沒想到有人吹著頭發都能睡著。”
再說了他可是提議了要帶她瞬移過來的。
江言埋頭猛沖：“我那不是熬了一夜嗎而且你這是什麽眼神！你知不知道現在到處是監控，都是天眼，你讓我“啪”的一下出現那不就是等著被送中科院嗎”
她可不想成為研究對象！
黑貓不理會她，繼續悠閑甩尾巴，氣得江言想把他扔下去。
算了，看在他幫她逃出來的份上，原諒了。
好不容易到了會場門口，江言喘勻了氣，這才伸手推開大門。
隨著這一聲門響，會場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
江言頓時有了一種上學遲到被全校圍觀的窒息感……
她硬著頭皮走進去，正準備和眾人道歉，就被神色凝重的林家軒拉了過去。
而另一邊山本看著她的出現臉上都是難以置信。
林家軒沒有問江言去了哪裏，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畫：“你……”
江言立馬一點頭：“林館長，我有數。”
“你有什麽數！”
老成持重的林家破天荒地急切起來，他對著身後幾個面色恍惚的人一指：“他們都輸了。”
江言看向那幾個人，裏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面色都有些慘白。
看起來是輸了。
江言沈重點頭：“所以說，賭不可取啊！”
“……”
林家軒楞住：“你就是要說這個”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看人是不是走眼了這江言真的靠譜嗎
江言卻把貓一放：“林館長，我沒有開玩笑，我真的行。”
她可是想了一夜，不行也得行。
江言上前一步，看向仿佛見了鬼一樣的山本極為熱絡的揮手：“喲，小胡子，你那兒的茶不太行，我就出來了，不過你放心，禮尚往來，我一會兒肯定請你喝一壺好茶。”
說著江言從旁邊拉過了一張凳子坐了上去，百米沖刺真的很累。
“說吧，今天這個又是怎麽玩。”
山本從震驚裏找回理智，他現在不能管江言是怎麽出來的，反正她也不可能答對！
山本又重覆了一遍規則，就聽江言“嘖”的一聲。
這人怎麽比她還會空手套白狼啊！
江言看向山本的眼神更“無情”了幾分：“這樣多沒意思，不如咱們加碼吧”
山本冷哼：“你要怎麽加”
江言單手撐頭：“我要是贏了，這《洛神賦圖》連同你剛贏的那些一起給我怎麽樣”
這話一出，林家軒又向江言投來了讚許的目光，他還是沒有看錯人的，這小姑娘是個有德行的，就是……
實在有些傲了。
就怕這傲氣害了她。
山本也看了江言一眼，他依舊不知道江言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難道一晚上她光憑記憶就能判斷這兩幅畫的真假
不可能！
想到這裏山本心安了：“那你用什麽來換”
江言一臉正色：“你那石榴圖和銅鏡不是還沒有給我嗎就用那兩個吧！”
論空手套白狼，她必須不能輸。
山本暴怒：“你用我的來……”
江言糾正：“不，現在是我的了。”
山本發現自己一遇到江言就好似被神秘力量壓制了一樣，他咬牙：“這不夠！”
“除非你還加上你那家博物館。”
江言無奈，這人到底是多惦記他們山海博物館啊，就他這樣的，還不夠饕餮塞個牙縫的吧
“好吧。”
不過她還是答應了，因為她有自信，自己能贏。
就算這次不能只靠黃金眼。
山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臉色稍好，他叫來了公證人員，做完一切才嘲諷道：“你要什麽時候給我答案，不會讓我等很久吧昨天你可是一秒……”
他這是很低級的激將法。
林家軒覺得江言不可能上當，卻聽江言坦然道：“今天也只用一秒。”
“……”
林家軒皺眉，他現在很想好好教育一下這個年輕人！
“江言，不用這麽急！”
江言回頭：“急的，我好困。”
前天是餓，今天是困林家軒覺得自己和這個年輕人可能有一點代溝。
而江言心裏卻竊喜，還得感謝昨天山本給她“開後門”啊，她有一夜的思考和求證的時間。
進門這一會兒功夫，她也確認過了，她現在就是拿著標準答案來答題，可不就是不需要多少時間了嗎
山本看這人這麽容易就中了他的激將法也很高興，不給江言任何反悔機會直接說：“好，說出你的鑒定結果吧，江館長，雖然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
因為馬上你就不再是什麽館長了。
江言手指輕敲桌面，閑適自得：“這兩幅畫都是真跡。”
“不可能！！”
江言話音剛落，人群裏就有人開始反駁了。
“那兩幅畫一模一樣，怎麽可能都是真跡！又不是印刷品！”
“對啊，你可以說兩個都是假的，但是絕對不可能都是真的！”
他們本來以為江言會有什麽高妙發言，結果居然說了一個最不可能的答案。
一旁的山本則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來。
江言等那些人都說完了，這才看向一旁工作人員：“你好，可以給我一杯水嗎謝謝。”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過來，都在想江言要水是要做什麽，難道是什麽鑒定手法
可是這畫怎麽能碰水呢
有人想去阻止江言，卻見江言接過那杯水低頭喝了兩口。
原來是渴了……
眾人臉黑了下來，這人真的靠譜嗎
等江言潤完嗓子，她才繼續開口說道：“你們應該都知道這幅《洛神賦圖》是畫在什麽上的吧”
林家軒回答道：“絲絹。”
絲絹本質上就是絲麻制品。
也正因此，很不好保存，世人才會以為已經失傳了。
江言點頭：“對，這是一種用真絲織成的平紋織物，那你們應該還知道繃絹吧”
林家軒沒有想明白江言突然說這些是為什麽，但是還是答道：“繃絹就是用絹作畫之前，要將絹布用清水噴濕，用畫框來繃開，以達到可以作畫的程度。”
江言又點點頭，這次還誇了一句：“林館長果然博學啊。”
她一說完，旁邊人又說：“那這和這兩幅《洛神賦圖》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
江言休息夠了，這才站起來：“除了繃絹這一技法之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技法，叫做分絹。”
“絹就算在古代也是比較昂貴的絲綢織物，不是誰都能用得起的，就有一些聰明人，想出了分絹這個方法，就是將一層絹布分揭成兩層。”
“這樣就能得到兩塊絹，雖然會薄一點，但是並不影響絹布其他的使用問題。”
江言說完，已經有聰明人明白了什麽，他們趕緊上前去看那兩幅畫的絹布。
“薄！這個絹布確實比一般的作畫絹布要薄上好多！！”
“這是被分絹了嗎不可能吧這可是《洛神賦圖》，這是國寶啊！怎麽有人敢這麽做，萬一……”
江言見眾人都驗證完了，這才走到了山本面前：“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山本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江言冷哼：“我說的分絹確實是古來有之的手法，但是這個手法其實已經接近失傳，而且用在已經有畫作的絹布上並不一定可以。”
旁邊人又道：“那你還說這是分絹，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江言搖搖頭：“人力不可為，但是機器可以。”
“據我所知，山本集團前段時間購入了一臺頂級的分切機，說是可以以毫米為單位分割物品，是嗎”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真心熱愛古董的人都炸了鍋。
他們恨不得供起來的寶貝，卻被人用工業切割！
“你們這些霓虹人！你們暴殄天物！”
“殺千刀的，老子……”
林家軒也憋著一口氣，卻還是沈沈地說了一句：“安靜！”
山本此時已經臉色白如金紙，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們……”
江言莞爾一笑：“我不需要證明，至少現在不用，但是，我答對了，不是嗎”
一瞬間會場內徹底安靜下來，連呼吸聲好似都清晰可聞。
山本顫顫巍巍，很久都沒有說出話來，最終他頹唐地坐到椅子上，把那份鑒定結果遞了過去。
江言沒有去接，她知道自己贏了。
在一片歡呼裏，江言從工作人員手裏把其他人輸的文物送還給他們。
然後才走到山本面前：“石榴圖和銅鏡也一起給吧。”
山本好似已經無知無覺，他只是動了動手指，就有人把那兩樣也送了上來。
江言看著自己這次出來最大的收獲這才笑了起來。
不過……還有個隱患啊！江言皺起了眉頭。
一旁林家軒也終於長舒一口氣，果然英雄出少年，江言有她傲氣的資本！
他正準備再誇誇江言，就見她蹭了過來：“林館長，這個《洛神賦圖》需要上交國家嗎還有那兩個！”
林家軒楞了一下，然後說道：“你是用於博物館收藏，來源也正，只需要和文物局報備就好了。”
聞言江言才松了一口氣，她博物館終於進賬三個新文物了！
江言把幾件文物收好，妥善地找了一個保險箱裝上，又把黑貓放保險箱上看著，這才又走到了山本面前。
“我剛說過邀請你喝茶的吧”
山本一言不發。
江言也不管他，繼續說：“我這個人言而有信，說請就必須請！而且保證是國家級好茶！”
說著會場大門被推開，幾個警察走了進來，他們來到山本面前出示了證件。
“你好，根據報案，你涉嫌非法拘禁，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江言在一旁笑得格外甜：“咱們華夏可不是法外之地啊。”
山本這才擡頭：“你沒有證據。”
他可是把周圍監控都清理了，而江言是自願跟他們走的，他要是沒有萬全準備也不可能出此下策。
本來以他的心思，江言今天之後根本不會活著離開。
他父親教過他，斬草要除根。
江言眨眨眼：“誰說沒有呢”
她可是用一頓酸菜魚換來了貓哥去把那些監控恢覆啊。
她可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對了，我筆錄都做完了，就不去了，你坦白從寬，爭取寬大處理吧。”
說完江言轉身走了。
她可是要回去睡覺的！
※
此時，山海博物館內，饕餮正在研究新款南瓜粥，而小明一臉警惕地站在廚房門口。
兩人誰也沒有理誰。
饕餮是一心廚藝，不問世事，小明是不屑於與兇獸為伍，但是為了博物館安全不得不把他看著。
突然，兩個人一起擡頭，他們對視一眼，饕餮推了推自己的金邊眼鏡。
“人類真是太有趣了，居然連我的師父都敢欺負。”
小明沒有說話，本命劍卻已經拿到了手裏。
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市看守所內，山本正在等他的律師到來。
他坐在看守所冰冷的床板上冷笑，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出事。
而此時，兩個只有他能聽到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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