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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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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江言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在做夢, 就算現在她面前來往的都是些穿著粗布短衫的工匠們。

她知道自己可能又進入了閱讀模式,只是這次有點奇怪,app並沒有任何提示, 難道是因為已經不是新手模式了

這app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

江言記得,她是在看到“金滅北宋後,汝窯也隨之消亡,其開窯時間前後只有二十年……”出現的異樣。

那現在應該就是秦天青所在的宋朝了, 只是不知道現在是北宋還是南宋。

看起來這是一座窯廠。

江言又打量了一會兒,就見大門外有個身著官服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而他身後還跟著些做工匠打扮的人。

只是連同年輕人在內的所有人都面露難色。

他們行色匆匆地往裏走, 誰也沒說話,江言也就順勢跟了上去。

等到了窯廠最深處, 正是燒制瓷器的地方, 那裏已經等著幾個工匠了。

燒瓷的地方很是炎熱, 他們的腦門上都是汗,可是誰也不敢去擦,好似真讓他們心焦的並不只是此處的溫度。

為首那個身著官服的年輕人相對沈著一些, 他看了看窯口,深吸口氣:“開吧。”

工匠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 卻還是去開了窯, 隨著巨大的熱氣湧出,一排形態各異的瓷器被取出來。

工匠們湊近仔細打量, 臉上的汗越來越多。

“邵大人……”

“沒成”

年輕人明知故問了一句才吐了口濁氣,略一點頭:“再試。”

他語氣還算平和, 只是說完他就轉身走了,腳步染了點焦急, 等走到外面,他才對著身邊一個工匠開口:“這汝窯瓷是真燒不出了”

工匠低著頭,壓著聲音:“邵大人,因著北邊那事,老匠人們……”

聽到這裏,江言算是看懂了個七八分,這時候應該是靖康之難後,宋朝遷至杭州,成了南宋。

因為那場大難,汝窯技藝失傳了,這些人好像是在試圖重新燒制汝窯瓷。

那位邵大人臉色又誰一沈:“燒不出這粉翠,我們的腦袋,誰也保不住。”

“官家要的,給不出也要給。”

他看似是在說給匠人們聽,實際卻是在說給自己聽。

聞言,那匠人臉色一白,正想說什麽,就聽他們身後傳來一人急急忙忙的呼喊聲:“邵大人!成了!成了一個!”

那邵大人腳步略微一滯,馬上便轉身往窯內跑,而等在裏面的是一個還有泛著一層紅的葵花洗。

江言看著眼前紅彤彤的葵花洗,完全不能把這東西和那瑩潤的秦天青聯系起來。

是不是搞錯了

可是那邵大人的臉色卻很激動,想上前去摸又不敢,伸著的手又放下:“是了!是這個了!”

一旁工匠也都面露喜悅:“等徹底冷卻後,再看成色……”

說到成色,眾人那高漲情緒好似又一下冷了下來。

邵大人的嘴唇繃成一條直線,過了一會兒才說:“要粉翠,不能是天青!”

“……”

聽到這裏江言忍不住嘴角一抽,你們不要的給我啊!那可是兩億啊!

不過她也知道,在古代,汝窯其實是以粉青為上,天青次之的。

這邵大人話語間能提到“官家”,那應該是掌管的是一處官窯了,給皇帝的自然必須是最好的。

眾人都憋著一口氣,等那瓷胚冷卻下來,見那紅色慢慢消退,一點點淡色浮現,釉面瑩潤,可視碧玉。

還真是你啊,秦天青……

等那青色完全顯現,邵大人臉色徹底凝固:“為什麽沒有那點粉彩”

其實是有的,只是比起粉翠,天青的汝瓷只有那一點彩暈,而就這一點,還都是後世仿都仿不出的。

工匠也很是遺憾:“大人,這汝瓷要瑪瑙入釉,還必須是那汝州的粉瑪瑙。”

而現在他們在臨安,北地失陷,他們去哪裏找汝州瑪瑙啊。

“再燒,瑪瑙也多試幾種,至於這個……成型後先送去我府上吧。”

江言看著這邵大人那一臉嫌棄樣子,心裏莫名異樣——

秦天青這算是被拉踩了也不知道他自己還記不記得這事。

正想著,江言只覺眼前有光暈流動,晃得眼花,她擡手去擋。

“咚……”

桌面上的書應聲而落。

江言睜開眼發現自己是趴在桌上睡著了,而此時天已經蒙蒙亮,正好有陽光從窗外照進來。

“難道真是在做夢”

江言拿出手機,去點app上那個執念果實,上面的進度條果然沒有任何動靜。

不是吧她現在做個夢都在夢工作相關了這算不算工傷啊

能不能給加班工資啊!

江言還是不死心,撿起地上那本書,開始翻找裏面關於南宋窯口的信息,還真就讓她找到了一點線索。

南宋文人顧文薦的《負暄雜錄》和葉寘的《坦齋筆衡》雖已佚失,但留下的只言片語中,對宋代官窯有著內容極為相近的一段重要記載:“宣、政間,京師自置窯燒造,名曰‘官窯’,中興渡江,有邵成章提舉後苑,號‘邵局’,襲徽宗遺制,置窯於修內司,造青器,名‘內窯’,澄泥為範,極其精細,油色瑩澈,為世所珍。後郊壇下別立新窯,亦曰‘官窯’,比舊窯大不俟矣。”

邵成章,邵大人

這總不能是她做夢能自己生造的吧

就在江言思索的時候,一個黑影跳上她的窗框,穩穩坐在那裏,正是黑貓。

“江言。”

“啊”

黑貓很少叫她名字,這突然來一聲還嚇了她一跳,她轉頭看過去,居然從黑貓臉上看出了一絲凝重。

“怎麽了”

黑貓輕巧地跳到江言的書桌上,軟軟肉墊踩過她那本書,一屁股坐上去:“你昨晚做了什麽”

江言疑惑:“現在做夢你都要管了”

黑貓有些煩躁地甩著尾巴:“你去照照鏡子。”

江言心裏咯噔一下,一股不詳的預感襲來,她趕緊跳起來快步到鏡子前,只見此刻她一向光潔的臉上,眉心生了一點如同瓷片龜裂一般的痕跡。

並不難看,反而讓她宛如一個瓷美人。

“玄哥!!我裂開了!”

江言回頭對著黑貓大喊一聲,卻不敢有什麽面部表情,生怕自己動作一大,真給裂了。

她一手撫著眉心,一邊慢慢移動到黑貓身邊:“怎麽辦我這是怎麽了!”

黑貓眼裏閃過一次無奈,爪子卻在桌邊磨了磨:“去找那件瓷器問問。”

這可能是一種詛咒。

這句話黑貓沒有說,憑江言這一驚一乍的樣子,他怕嚇著她,又惹得自己耳朵疼。

聞言,江言卻一合計,懂了,肯定是秦天青搞的鬼!

她再也不亂許願要什麽成熟的文物了,圖蓮花那種二傻子就很好!

江言松了手,伸手摁住黑貓:“我這算工傷了給補償嗎這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

黑貓尾巴甩得啪啪作響,他真不知道這人腦回路到底是怎麽長的!

一般人這時候會想到這種地方去嗎

最終他只能瞇著眼睛:“我會幫你要補償的。”

從那罪魁禍首身上。

聞言江言才松了手:“成交!不過得先收一點利息!”

說著江言又伸過手去擼貓,等把黑貓一聲光滑皮毛揉搓得亂七八糟之後,她長舒了一口氣轉身神清氣爽的如常洗漱去了。

而聽到這邊動靜趕來的保安隊長小明,只眼見著眉心生著瓷片的江言一如往的和她打招呼。

小明默默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前輩,這將生死看淡的氣魄,果然是吾輩楷模。

等江言收拾好自己,黑貓已經等在博物館門口了,他們要下山去找秦天青。



到了不留客門口,江言突然想起件事:“我這臉,其他人看不到吧我總不能說這是最新的妝容趨勢吧”

嚇到秦牧之這個病人可就不好了。

“看不到。”

黑貓答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江言這才去敲了門,只是沒有人應。

不留客的大門其實並未關,只是半掩著,看著不像是開門做生意的樣子,裏面也並不算安靜,一對看著四十五的中年男女正在裏面,好似是在和秦牧之對峙。

那男人手裏夾著一根劣質香煙,尋得整個屋子煙霧繚繞,完全不管秦牧之還是個病人。

而女人則叉著腰,一手撐在櫃臺前,看起來極為潑辣。

“秦哥,我就說了,你這命就是我爸我媽媽救的,對吧”

秦牧之憋了一口氣,臉漲得通紅,咳嗽了好幾聲才點頭答:“是,張叔張嬸當年對我很好。”

聽了這話,女人的背挺更直了,黑胖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那不就對了你都要死了,也沒個家裏人,你這些東西不留給我們家那小子,你還想留給誰”

“他不過是昨天幫你賣了點東西,還賣了兩萬呢!你不謝他怎麽還要把他給開了呢”

女人把桌子拍得邦邦響,衣袖一挽,氣勢十足:“你這算是恩將仇報啊秦哥。”

不等秦牧之回話,她又把不留客的大門一腳踢開,瞥一眼站在門口的江言,極為不客氣地把她推開,直接往那門口一坐,開始嚎啕大哭。

卻沒見幾滴真眼淚。

“我這命怎麽那麽苦啊!我家那時候窮,難得吃一回肉都全部給了你,結果你發達了就忘恩負義!”

“你不幫襯我家就算了,還要給我兒子頭上扣屎盆子!秦牧之,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這一哭一鬧唱念做打俱全的戲碼看得江言也是一楞,難怪秦天青著急了,秦牧之這樣的老知識分子遇上這種人,可不就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嗎

這一番“熱鬧”下來,周圍也圍上來了好些人,秦牧之滿臉羞憤地走出來,看著在地上撒潑打滾咒罵的女人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張張嘴喊了一聲“大姐”,就聽那女人怒斥道:“別叫我姐!我擔不起!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一家窮酸,你就是不想認我們這些恩人!你就是忘恩負義!”

這一聲聲指責下秦牧之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江言隱約聽到不留客裏有瓷器搖晃產生的聲響,她偏頭去看,果然看到秦天青撐著傘站在裏面。

只是溫潤的瓷器此刻臉上笑容不再,握著傘的手也用力到發白。

看來是氣壞了。

江言擡手扶住了秦牧之,低聲道:“秦會長,這事交給我。”

秦牧之這才發現江言在場,他張口什麽也沒說出,臉色帶著羞愧和窘迫。

估計是不想被圈子裏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

江言來不及安撫秦牧之,她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對著在地上摩擦的女人大喊一聲:“嬸!”

這一聲喊得中氣十足,振聾發聵,震得女人都楞了一下,擡眼來看自己哪裏來這麽大個侄女兒。

唯獨江言不太滿意,要不是她怕自己裂開,還能發揮得更好。

“你誰啊亂認什麽親戚”

女人好似反應過來,馬上怒氣沖沖地吼了一句。

就見江言站在那裏,眼淚啪嗒幾下就掉了下來,襯著她清麗面容,格外惹人憐惜。

她也不說話,只流著眼淚看女人,四周本來還在看熱鬧的人頓時倒戈:“小姑娘怎麽了別哭啊,誰欺負你了”

眼看著周遭人完全被她吸引了註意力,江言才一邊抹眼淚,一邊抽抽搭搭地指著地上女人,卻一句話也不說。

只是她越是不說,周圍人越是腦補得多,目光在壯碩女人和纖瘦的江言身上一轉,瞬間得出來結論:這小姑娘肯定是被這女人欺負了!

“你這人怎麽連個小姑娘都欺負”

“就欺負人家小姑娘柔弱是吧要不要臉啊!”

“你別耍賴啊,被以為躺地上就能亂來,人家小姑娘怎麽你了”

聽著人群裏一聲又一聲指責,那個女人也楞了,過了一會兒才大聲嚷著:“我不認識她!”

“不認識,人家怎麽管你叫嬸”

“哎呀,是不是那種欺負孤女啊……真沒良心。”

“你別說,我前幾天才看這種新聞呢,那種非要逼人家小姑娘嫁人的!黑心肝得很!”

縱使女人很會耍橫,可是面對人群你一言我一語,她也有口難辯,氣急之下,從地上爬起來就沖向江言。

江言立刻往後退,帶著哭腔大喊一聲:“打人了……”

女人還想動手,就被什麽東西一絆,她低頭看是一只黑漆漆的貓,眼睛閃著滲人的光。

女人心有一跳,下意識擡腳就去踢那貓,可剛一擡腳就覺得腳一陣劇痛,仿佛踢到的是一塊鋼板。

她大叫一聲,卻被江言抓住手,只見江言紅著眼:“麻煩大家幫我報個警。”

“這人打人,還踢我的貓……”

說著江言對黑貓使了個眼色:考驗你演技的時候到了。

黑貓背脊一僵,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往地上一癱,嘴角卻暗暗齜牙。

江言滿意看一眼黑貓,徹底不哭了,壓著聲音小聲對那女人道:“我這貓可貴,不知道你有沒有錢賠啊。”

“你……”

女人猛然驚覺,自己這是被碰瓷了!

可是此時已經有人開始報警了,女人咽了咽口水,徹底慌亂了,她掙脫開江言,直接跑了。

跟在她身後的還有那個一直在抽煙的男人。

江言看著落荒而逃的兩個人,轉身對旁邊人道了謝,這才走向已經完全看呆的秦牧之和他身邊的秦天青。

秦牧之喃喃一句:“江館長,你的貓沒事吧”

他知道江言這是在幫他,他可不希望因此傷了她的貓。

江言回頭,就見黑貓格外靈巧地跳進屋子裏:“沒事,他第一次演戲,正害羞呢。”

門內傳來了一聲“斯哈”。

江言面不改色:“看吧,貓咪害羞就這樣。”

說著江言把秦牧之推進屋,順便瞥了一眼秦天青,輕哼一聲朝他做個鬼臉。

別以為她不知道就是這個瓷器在她臉上搞了鬼!

秦天青呆滯了片刻,偏開了頭。

進了不留客,秦牧之立馬給江言倒了茶,他張嘴想說什麽,最終到嘴邊的只剩一句格外勉強的誇獎:“江館長……很好。”

他其實是想說江言不愧是當過明星的,瞎話隨便來,演技也一流。

江言心領神會,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況且,我剛可一句謊也沒說。”

秦牧之越發感慨,就是一句謊沒說才厲害啊。

江言看著心有餘悸的秦牧之:“秦會長,你這樣不行,對付這種人,你越退讓他們越囂張。”

話音剛落,江言又驚覺自己說太多了,按理說她是不該知道這種事的。

還是大意了啊,總不能一會兒秦牧之問起來她說是你家天青瓷告訴我的吧

誰知秦牧之只是嘆了口氣:“圈子裏都知道了吧”

“確實是我助長了他們,本來我是有想過我走後就把錢都留給他們的,所以才讓他們兒子李富來我店裏幫忙。”

“我本來想著我慢慢教他,總能讓他上手的,結果……他根本對這些古董一點喜愛都沒有。”

“他還背著我偷偷聯系人賣了我好幾件收藏,這店是不可能交給他了,所以我就想拿錢打發他回去,誰知道……。”

誰知道被餵大了胃口的人怎麽可能那麽好打發啊,鬥米恩,升米仇的道理可不就是這麽來的。

江言在一旁搖了搖頭,又說:“秦會長,你要是信得過我,這事交給我處理怎麽樣”

“太麻煩你了……”

秦牧之連忙擺擺手,這偶然遇到幫一下和徹底幫他解決問題可是不一樣的,他可不想給人多添麻煩。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江言腦子一轉:“秦會長要是怕白麻煩了我,就答應我一個條件也行。”

她話音剛落,先有反應的是立在秦牧之身邊,傘面向他傾斜的秦天青。

秦天青開口道:“你已經和我做了交易了,怎麽還能向我主人提條件”

江言不理他,眼神都不給一個,只直直看向秦牧之。

秦牧之倒是很平靜:“江館長想要什麽”

“聽說秦會長手裏有一件國寶級文物,我想借去觀摩幾天,不過秦會長放心,我不貪你東西,看完就給你送回來,你要是不信,我還能立字據。”

不把這秦天青弄回他們山海博物館,她腦門上那個瓷片怎麽解決

她還是得先保命啊。

“江館長果然消息靈通,我這裏確實有一件寶物,只是……它之於我,不單是身價貴重那麽簡單。”

秦牧之一邊說著一邊從一個暗格裏拿出一個盒子。

“這是一件北宋汝窯天青釉葵花洗。”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江言神情,卻發財她臉上完全沒有半分貪婪和覬覦,他心下稍安,又覺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正想繼續說,就聽江言道:“不,這是南宋初期的。”

江言話音剛落,一旁的秦天青的傘摔落在地,看得江言一激靈,她趕緊打量一下那天青瓷,發現上面沒有裂痕,這下放心了。

你隨便摔。

不過這也說明了她昨天做的那個夢應該就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江言繼續道:“而且是一件嘗試品,是邵局主持的官窯燒制的,也就是龍泉瓷的前身。”

秦牧之聞言一楞,眼底馬上冒出點精光:“江館長,你是怎麽發現的我近幾年也有所懷疑,不過沒有考據到有力證據,還找過許多文物專家相看,他們也提出過這個可能,唯獨你第一次見它就能說出這麽……”

這麽具體的來歷。

“江館長,你眼力確實過人。”

秦牧之感慨一句,心說不愧是一館之長,雖然看著年輕,但是就憑這眼力,這學識,估計已經足夠躋身國內文物研究的前列了。

江言被吹得有些心虛,只是瞥見秦天青那沈下去的面色,她又得意起來,揚眉一笑:瞧見沒,你主人誇我。

秦天青手握成拳。

“只是碰巧做過一點這方面的研究。”

做夢做的怎麽就不算呢

江言理直氣壯地答完,就見秦牧之把那裝天青瓷的盒子往她面前一推:“江館長,您拿回去看吧。”

文物也要送到懂它的人面前才行。

江言被秦牧之這大方勁鎮住了,而秦天青卻在旁邊急了。

他咬牙,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都要皺成一團了:“你不許帶我走!”

江言一聽,反骨一下就起來了,本來還想客氣幾句,當即一手搭盒子上,很是不要臉地回答:“好啊,那就多謝秦會長了,不過您放心,答應幫你解決的事,我也會做的。”

說完還故意瞥秦天青一眼:生氣了吧無能狂怒了吧讓你給我貼瓷片!

秦牧之無奈一笑:“江館長,這事……您盡力就好,解決不了也就算了。”

他也不指望江言能真的對付那幾個人,雖然今天江言那一出確實把那幾個人嚇了一跳,可是狗皮膏藥哪是那麽好揭的啊。

江言也不多解釋,只是把那盒子蓋好,雙手穩穩抱住:“秦會長,最多一周,你等我好消息吧。”

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可太會當惡人了。



江言抱著天青瓷回了山海博物館,沿途不管秦天青在旁邊怎麽跳腳她就是不理他。

直到進了博物館的大門,她才冷冷哼了一聲:“給我腦門貼瓷片的是你吧”

秦天青也是壓了一路的怒氣,但是聲音還是溫溫柔柔:“是我,我怕你答應了我但是不照做……”

說起這個他也不免有些心虛,又解釋道:“不過,這不是詛咒,不然也不可能在你博物館裏給你貼上,在這裏,我又不能傷害你,那只是一個提醒,讓你不能忘了承諾。”

江言不為所動:“人家定鬧鐘發信息算提醒,你這給人臉開個縫算哪門子提醒我破相了!”

正說著,圖蓮花抱著小蓮花杯從她身邊路過。

“館長大人今天好漂亮喲。”

“是不錯,比之前沒花紋的時候好看多了。”

“……”

你們文物的審美我不懂!

江言快步繞開那兩個小屁孩文物,秦天青亦步亦趨地跟著。

“你看,他們也都說好看。”

江言回頭瞪他一眼,手上卻小心翼翼把它原形給放好。

沒辦法,這可是國寶!

“給我把這破瓷片揭了。”

“還揭不了,得等你完成承諾才可以,而且這不是破瓷片,不是你們人類說的,嗎,“縱有家產萬貫,不如汝瓷一片”,這是我的一片呢。”

難道她就是因為這瓷片才做的那夢

江言咬牙:“那我要是完不成難道就一輩子頂個瓷片而且你別裝了,你頂多算個仿汝瓷!”

“……”

秦天青垂著頭:“你別和我主人說這話,我怕他嫌棄我。”

“”

你就算是南宋的,你也價值連城啊!你怎麽還自我PUA上了

江言剛想說什麽,突然想起,難道……

“邵成章,是你第一任主人”

這話一出口,江言眼前馬上一陣天旋地轉,不等黑暗來臨,她就知道這是app又來刷存在感了。

【恭喜館長成功觸發了天青釉葵花洗的執念,十秒之後將開啟閱讀模式。】

果然。

江言無奈陷入黑暗。

等她再次睜眼,已經是在一間窗明幾凈的書房裏了。

不過這次她依舊不是同步的秦天青的視角,因為秦天青正被端端正正地擺在書桌上。

桌前坐著的是邵成章,他正執筆在寫著什麽,只是剛寫了幾個字就迅速把紙張揉做一團,焦慮之色染在眉梢,過了一會兒又去拿下一張紙。

江言站在一邊,發現他是在給自己的上峰寫信,說的是汝窯青瓷燒制的進度。

看他這寫了又撕的樣子,估計是沒有什麽進度的。

最終邵成章也放棄了,他放下筆,又看了看一旁的天青瓷,長嘆口氣。

“你怎麽就沒有粉彩呢……”

看來PUA是從這時候就開始的啊,等等,難道這就是秦天青的執念

那這個她怎麽解決,這不得送去看心理醫生更快嗎

不然帶他去拍賣場看看自己多搶手

就在江言胡思亂想的時候,邵成章又輕輕撫摸過天青瓷的釉面:“其實這不也挺好看嗎”

就是,他以後可值錢了,對他好點。

江言隨便找了個位置坐著,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聽門口跑來一個氣喘籲籲的小廝。

“邵大人!朝裏來了信!”

江言聽了這話還嘀咕,邵成章一個管燒瓷的還能和朝堂有什麽聯系

她又走過去,見邵成章面色冷硬的展開信。

信裏內容格外簡單,寫的是當今聖上欲以岳將軍換韋太後。

江言一呆,難道現在是紹興和議,趙構殺岳飛的時候想到這一段歷史,江言的臉色也不由沈痛起來。

她能在閱讀模式裏改變這一歷史嗎雖然她知道並沒有什麽用。

江言伸手去摸天青瓷,手如她所料的穿了過去,果然,在沒有搞清關鍵劇情的時候,她是不能有實體的。

而剛看完信是邵成章面色格外沈靜,他把信燒掉,重新坐到了桌前,眼神有些木楞。

隔了一會兒,他那只緊握成拳的手又松開,似乎想要起抓點什麽,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握住。

他看了一眼在那兒等著的小廝,出口的聲音格外啞:“明天早上給我備馬和官服,我要進宮。”

說著他一揮手,把小廝屏退了。

這之後,他先去了一趟賬房,讓賬房先生請算了府上的銀錢,給家仆們把月錢都提前發了。

然後給他們放了假。

“都回家去吧,等我叫你們再回來。”

安頓好家仆,他又去了後院,看著滿院家眷,他不由紅了眼眶:“收拾一下,你們明日啟程,先去別院,再出臨安,等我給你們遞消息再回來。”

家眷裏有人疑惑問他出了什麽事,他也只答:“沒事。”

接著他做完一切,又寫了好幾封信,等都寄出之後才回到房中,他定定看了一眼桌上天青瓷,又展開一張信紙。

這次他不是報告上峰了,而是直接請奏是當今聖上。

信上內容大致是:汝窯瓷,成了。

江言看著這信,心一下就揪緊了,這人是在欺君啊,他想幹什麽

她隱約有個猜測,可是卻不敢真的去想。

等到天亮,守了天青瓷一夜未眠的邵成章站起來,他用一個精美的雕花木盒把天青瓷裝好,這才去整裝。

他穿著一身官服,那官服是綠色的,那代表他只是個七品以上,五品以下的小官。

可邵成章穿起來,卻格外筆挺。

他整整官帽,抱起雕花木盒上了門外等著馬車。

馬車軲轆發出清脆聲響,江言跟著坐在馬車裏,心裏居然也有幾分惴惴不安。

她明知道這是幾百年前的一段前塵,她也只是一個看客,卻依舊……

馬車停在宮門前,因為是臨時遷都的杭州,並沒有多巍峨的宮門。

邵成章立在門口,他仰頭看向天上的太陽,並沒有擡手去遮陽,任由那點天光晃了眼睛。

灼灼之日,高懸於頂。

他伸手去抓,好似想掬一縷光在手裏。

最終光從指尖漏掉,他進了殿。

江言還想跟著,卻發現自己好似被一道無形的墻給攔住,她不能進入宮殿,卻依稀能聽到裏面的聲音。

邵成章在朝堂之上長跪不起:“陛下,岳將軍不可殺!”

“靖康之恥猶是骨血之痛!天下需要岳將軍!”

隨著這一聲而來的一片嘩然。

“邵成章你在胡說什麽!”

“陛下只是想與北邊和談而已,這是為了南邊百姓休養生息!”

“你好大膽子,胡亂揣摩聖意,離間聖上與岳將軍的君臣之情!”

江言聽著那一聲一聲的討伐,心裏一陣陣發寒。

邵成章,一個在歷史長河裏只留下只言片語的小人物,無人知他在這件事上做過什麽,無人為他千古傳名。

可是他依然做了。

江言耳邊慢慢安靜下來,接下來是一個尖利的聲音念著一段發落,以及雕花木盒落地的聲音。

江言眼前閃過一片紅色,如霧一般彌漫,又和花一樣紛紛揚揚。

最後她看到那盞天青釉葵花洗孤零零地被放在禦前的桌案上。

而呈上它的人,再也沒了蹤跡。

【本章閱讀結束,館長將在十秒後彈出。】

江言看著跳出的提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等眼前重新清明的時候,江言看向面前的秦天青。

“你的第一個主人,是個英雄。”

秦天青也是一楞,過了一會兒才點頭:“是啊。”

他向著窗外看去,和煦春光落在地上,似是那年。

兩人相顧無言了好一會兒,黑貓不知道從哪裏躥了出來,直接擋在兩人中間,九條尾巴全掃秦天青身上,啪嗒啪嗒發出聲響。

本還沈浸在低落情緒裏的江言立馬跳起:“你輕點!他是瓷器!他還貴!”

黑貓不為所動,只是轉身看一眼秦天青,豎瞳圓睜:“取下瓷……”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江言一下摁住了腦袋。

“下面來說一下我的計劃吧。”

江言說著瞥一眼app上那個執念果實的進度條,才百分之十……

所以秦天青的執念到底是什麽難道要從他第一任主人開始慢慢追溯起

江言覺得一陣頭疼,決定暫時把這事先放下,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吧。

黑貓聞言仰頭看她一眼,跳下桌子,他再管這家夥的閑事他就不做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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