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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立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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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立決

“來人,潑醒。”申屠景眼神看著謝阿巧姐妹,直接下令道。

立時有金甲侍衛拎著水桶兜頭澆在趙旭身上。

秋日時分的井水,寒涼起來透人心脾。

趙旭哪受過這種苦,立刻哆嗦著醒來。

“不知趙大公子是大業朝第幾位皇帝?年號幾何?朕又該如何稱呼啊?”申屠景耷拉著眼皮,右手拇食二指似有若無撚著手邊青瓷茶盞,看似閑聊般說道。

趙旭卻只覺得比冰水淋頭更從內冷到了外,他嘴唇青紫,渾身顫抖,趴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擡。只是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怎麽?莫非你還不認?”申屠景聲調突然拔高,眼神如刀,飛射而出。

全場的人頓時都覺得芒刺在背,栗栗不敢動。

“你不肯承認,莫非這些事並非你主使,而是背後另有其人?”申屠景再問,目光卻終於轉向了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色,不知在想什麽的趙璃。

趴伏在地顫抖如死魚的趙旭,忽然擡起頭大聲道:“不不不,此事此事與父親無關,都是、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貪玩,受了旁人蠱惑,就就買通了燕園總管。原只是玩玩的,臣,臣不敢放肆,就、就去過一……”趙旭生怕連累父親急忙攬過罪過,卻仍心存僥幸,張口欲說只去過一次,但感受到身旁謝家姐妹火辣辣的仇視目光,急忙改口道,“一兩次。”

“你胡說,便是我……就、就有四五次。”謝阿好以手掩面,帶著哭腔控訴道。

“啟稟陛下,燕園總管太監、司寢管事、膳房總管並掌事宮女等,悉數帶到。”有侍衛進來回稟。

申屠景揮手,命將人都帶上來,點了點冉傑示意由他來審問。

冉傑既然敢將事情挑破,就是做好了與趙璃不死不休的準備,自然責無旁貸,上前一步指著臉色慘白、雙目無神的總管太監道:“說吧,可有趙旭等人入燕園為非作歹,假冒……之事?”這事情實在離奇,此時此地當著申屠景的面,便是冉傑有心弄死趙璃趙旭父子,也實在說不出有人冒名膽敢頂替皇帝選秀選妃之語。

總管太監早在被申屠景派去的精兵控制起來時就知道他死期已至,恐怕還是抄家滅族的罪過,有心當場自絕。

奈何耿飛鴻鍛煉出來的精兵個個有死士的氣魄與能力,哪會讓他一個太監成了事?他不僅沒死成,還得一五一十盡數招供。只求皇帝能看在他坦白的份上,饒過他的妻兒老小。

“奴才罪該萬死!起初奴才並不知趙旭要做什麽,只當他們是貪圖燕園景色好,又見、見陛下總不肯來,便大了膽子,收了賄賂,許他們進來游玩。後來是趙旭身邊小廝說主子獨自游園,沒滋沒味兒怪沒趣的,要叫些優伶戲子來陪。奴才待不同意,可是又害怕,畏懼趙大公子身份,只得答應。後面,他們就開始往園子裏送女子了。彼時奴才也攔過,只是他們出手闊綽,園子裏的管事、太監和宮女們月例都少的可憐,又因為陛下久久不來,沒有外快,就貪圖趙旭給的這些好處。他們上上下下全部打點,大家好處拿的實在太多,一起上了賊船,我、我一個人實在下不來。”總管太監說著淚流滿面,咚咚咚地叩頭。

只是在場的人,沒一個動容的。

總管太監也知道他的這套說辭根本立不住腳,飛快補充道:“但是奴才當真不知道他們竟然敢玩侍寢的把戲啊!他們每次白日宣淫的時候,從來不讓奴才們在前伺候。奴才只知道園子裏住過幾個女子。直到禁衛大人前來捉拿,才知那些女子竟以為自個兒是後妃。”

冉傑點點頭,倒是相信這總管太監不至於那般糊塗,轉而問膳房總管道:“你從何時起,開始給趙旭等人準備夥食?”

膳房總管嚇得比總管太監還狠,嘴巴開開合合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有有有小兩年了。”

冉傑眉頭一挑,看一下趙璃輕笑道:“本官從未曾聽說,趙大公子從相府搬了出去,莫非這一兩年了,相爺都不知道貴公子在燕園這般瀟灑?”

趙璃牙關緊咬,嘴裏全是血腥的鐵銹味。

趙旭再傻,也知今日之事無法善了,只有將他父親摘出去,他才有可能活,慌忙搶答道:“父親日理萬機,哪裏有空?再說我既做這種事,自然要瞞著父親。”

“哦,原來是趙相為國事操勞,無心也無力顧及家事。”冉傑十分體貼地點點頭,卻忽然轉口道,“只是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家不齊,何談國?”

冉傑的話,無異於劈裏啪啦的耳光打在趙璃臉上。

只是卻也幫他脫了身,治家不嚴和意圖謀朝篡位,那可是完全沒法比較的兩個罪名。

眾人聞言,目光紛紛在趙璃、冉傑與申屠景三人之間轉來轉去。

申屠景照舊八風不動,沒人能從他臉上看出他心裏所思所想。

不等趙璃細思冉傑的話,究竟是何意圖,冉傑又繼續審案去了,冷不丁問膳房總管道:“你作為掌勺太監,就從來沒有因為飯做得好,而進去領過賞嗎?”

膳房總管就是因為曾經親自進去送膳領賞,而不小心聽見趙旭親口稱呼那些女子為愛妃,嚇得好險當場跌個跟頭,被門口趙旭的隨從發覺,因而更得了一大筆封口費。

彼時他因為貪財,又覺得這事情他管不了,故而緘口不言,哪知今日那些貪圖的銀錢都要變成殺他的刀。

“沒沒……”膳房總管有心狡辯,可是想到他每次領賞,燕園中人無人不知,實在瞞不過去,只得從實招供道,“有、有幾回。”

“那你去送膳或領賞的時候,趙旭他們都在裏面幹什麽呢?或者就沒發現他們有什麽異常嗎?”冉傑追問。

“就就是飲宴享樂。”膳房總管額頭冷汗劈裏啪啦地往地上砸,慌得他不停用衣袖揩拭,只是沒有用。

“就沒說什麽話?或者彼此怎麽稱呼呢?”冉傑逼問道。

膳房總管知道事情瞞不住了,便是此刻他不承認,跪在他身後的司房管事,還有寢殿伺候的宮女們,總有人會開口,索性眼一閉,張口道:“奴才有次領賞退出時,因走得慢了一步,無意中聽見,趙旭自稱朕,還喚,還喚那個女子愛妃。”說著擡手指向躲在謝阿巧懷裏,兀自哭個不休的謝阿好。

轟——

此語一出,如同炸雷,在整個福丘隰原炸響。

眾人都只覺得耳邊嗡嗡響,心臟撲通亂跳,仿佛眼前盡是血流成河模樣。

有些膽小的舉子已嚇得拉著身邊人,撲通跪在地上。

趙旭聽見這話,實在無從辯駁,不知是嚇的還是裝的,又一次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只有趙璃唇角溢出鮮血,卻還勉強站著,不肯跪下。

申屠景微微垂了頭,頂上金冠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雙眼,只露出緊抿的唇角。

明明他一句話沒說,眾人卻都覺得心頭如同壓了巨石,簡直要喘不過氣了。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間,申屠景睫毛輕輕顫了顫,所有人的心跟著顫了顫。

“刑部尚書,趙旭罪行查清了嗎?該當何罪?”申屠景忽然點名問道。

尚旻可是兩朝元老,也做了十來年的刑部尚書了,什麽大場面沒見過,可是今日猛地被申屠景點名,還是嚇得渾身一哆嗦。

查清?什麽叫查清?那些殺人害命,賣官鬻爵的事都不提了,單單冒名選妃,假冒皇帝,就是僭越,是大不敬,放在趙璃身上,更是司馬昭之心。所以皇帝的意思是什麽?這罪名,他可定不了。

可是,看看一旁虎視眈眈的季元正、錢駿、錢越和冉傑,再想想近來京中關於趙璃的風言風語,尚旻打結的舌頭又不能不抻平了。

只是還不等他開口,趙璃忽然向他投去意味深長的一暼,並比了個二的手勢。

尚旻看著那個“二”,忽然想起來他的二兒子尚仇,他唯一的嫡子,整日跟在趙旭的屁股後面打轉,更是趙旭的死忠。趙旭在燕園鬼混,那他兒子呢?

又是一道雷在尚旻腦海裏炸響。怪不得他總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麽,原來是這件事。

尚旻顧不得申屠景坐在上首,還在等他的回答,猛地扭頭,看向人群裏他的兒子。

果然,尚仇面如死灰,要不是身後小廝架著,恐怕已癱軟在地。

就沖他這樣子,說燕園的事與他無關,尚旻自己都不信。

“咳咳,尚大人,陛下等你答覆呢!怎麽,莫非尚大人判不得這案子?哦,本官想起來了,尚大人之嫡子似乎與趙旭交情莫逆,莫非尚大人是要回避?”冉傑陰陽怪氣道。

冉傑不說話還好,他一開口上頭聽見自個兒名字,十分不爭氣,眼一翻,腿一蹬,步了趙旭後塵。

本來眾人神色都十分異常,也沒人覺得尚仇如何,可是見他這情狀,傻子也明白了他是做賊心虛。

尚旻哪裏還敢再耽誤,當機立斷道:“趙旭行為大不敬,按律當斬立決。”

不管冉傑的話是什麽意思,但是畢竟全程審判中,所有人都只提了趙旭,從未點名旁人。這等牽一發動全身的大事,就看皇帝要不要一網打盡了。

只是這天下雖是皇帝的,卻斷然不能沒有臣子為他打理。

尚旻不信有趙璃這個靶子在前,申屠景還有閑心沖旁人下刀。

尚旻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慶幸趙璃那樣一手遮天,樹大招風。

果然,申屠景只淡淡看了昏倒的尚仇一眼,便道:“準奏。”

尚旻憋著的那口氣還沒放下去,就見身邊站著的趙璃突然動了。

“陛下且慢。犬子頑劣,卻絕無犯上之心。他之所作所為全是受了旁人蠱惑,還望是陛下明察。”趙璃緩慢彎下身子道。

“旁人?”申屠景擡眸,目光灼灼盯著趙璃。

以刑部尚書尚旻為首,自家子弟平時沒少巴結趙旭的人家,一顆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趙璃閉了閉眼,就要先推趙旭的心腹小廝出來擋刀。

“總不能是他身邊的那群狗奴才吧?主子犯錯,奴才頂缸,難不成是趙相家學?”申屠景諷刺道。

趙璃一口咬住了舌尖。

“啪!”申屠景抄起桌上茶盞,直接擲到趙璃身上。

誰敢給皇帝喝冷茶?滾燙的茶水裹著碎瓷片在趙璃身上臉上炸開了花。

“趙相還要糊弄朕嗎?”申屠景厲喝出聲。

嘩啦啦,全場中人登時齊刷刷跪倒,以頭觸地,不敢受帝王雷霆之怒。

只有兩個人還坐在座位上。

卻是假扮孟景的司馬瑛和申屠承佑。

申屠承佑巴不得趙旭早死,趙璃和申屠景不死不休,此刻滿心都是看好戲的熱情,絲毫不懼。

待他發現場上還有一個人沒跪還坐在今科舉子首位時,不覺對孟景刮目相看,暗暗生了招攬心思。

而司馬瑛望著禦座上臉色鐵青的申屠景,一種難以言說的陌生感浮上心頭。

這便是帝王的威儀嗎?帝王一言,決人生死。今日能滅趙家滿門,那她司馬家的慘禍豈非仍會再次發生?

對,就是他下旨殺了我司馬家滿門!

父親、兄長,乳母和長河,你們、你們死得好慘啊!

司馬瑛思及此,忽地雙目通紅,憑空召喚出七星寶劍,口叱“劍去!”。

竟是飛劍直刺申屠景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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