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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賢妻忍辱救夫,怒世間良人難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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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賢妻忍辱救夫,怒世間良人難覓

“不可。”申屠景大喝一聲,正好攔下小陳氏。

他今日一整日在皇宮裏光想著清晨司馬瑛那隔門一笑了,什麽事也沒幹成,早早的就打發宮人睡下,借體離宮。

哪知,他才進家門就聽陳氏說了王生已死,司馬瑛幫著尋找道士捉鬼救人的話,急忙趕到王家。又聽王二郎妻子轉告小陳氏聽了司馬瑛的話去城南集市尋乞丐起死回生。申屠景慌忙又折到城南,才將趕到,就看見小陳氏被逼著吞吃那骯臟乞丐的濃痰。

小陳氏雖不是他的親表姐,對王生卻實在是仁至義盡,申屠景不忍見她受辱,故而出言阻攔。

小陳氏茫然回頭,見是申屠景滿面急色,知他是心疼自己,但是心誠則靈,事在人為,輕輕沖他搖搖頭,轉過身,毅然決然將那一口濃痰整個吞下。

申屠景:“……表姐!”

王二郎在旁看見,愈發羞愧地低下了頭去。

倒是司馬瑛走過來,擡手拍了拍申屠景的肩膀。

申屠景茫然回頭,見是她,俊臉微紅,訥訥道:“司、司馬姑娘,你也在啊?”

話甫出口他就後悔了,他明知那道士是司馬瑛假扮的,又是道士指點小陳氏來尋乞丐,司馬瑛又怎會不來?

司馬瑛沖他點點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頭兒,乞丐見小陳氏當真吞下他的濃痰,忽地笑了一下,振臂而起。也不知他怎麽一撥一擠,人群自動從中間分出一條道路由著他大搖大擺離去。

小陳氏見他離開慌忙起身追趕,申屠景、司馬瑛並王二郎等人緊隨其後,幾人眼睜睜看著乞丐跑到一間破廟裏,哪知跟進去後卻壓根找不見乞丐的蹤影。

小陳氏卻急得團團轉,恨不能把一間破廟翻個底朝天,到了一無所獲。

想起王生從此再沒指望,自己又當街吞食旁的男子的唾痰,小陳氏一時悲從中來,大哭不止。

申屠景尤其不忍上前欲要攙扶小陳氏,被司馬瑛搶了過去。

“姐姐還請節哀!姐夫的喪事還要你來料理。”

司馬瑛知道事已至此,只有關於王生的事情才能讓她奮起最後一口氣堅持下去。

果然,小陳氏聽罷,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忍著肩頭後背灼痛回到家來。

正屋已由王二郎之妻做主草草紮上白幡,可王生猶自腸穿肚爛胸口破洞,破布一般躺在地上。別說王二郎妻子了,便是親弟弟如王二郎看見哥哥慘死模樣,也駭懼不敢上前。

最後還是小陳氏強抑悲傷,將王生被扯到肚子外面的腸子和部分內臟一一擺回腹腔,勉強拿繡花針將破口縫上。只剩心口碗大的疤,缺了心肝,到底肢體不全且無法彌補。

小陳氏對著王生空蕩蕩的心口再難抑悲傷,眼淚如斷線珠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申屠景實在怕小陳氏悲傷過度傷了身體,走進一步俯身剛要說話,卻見小陳氏面孔憋得通紅,手捂著胸口,作勢欲嘔。

“嘔——”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小陳氏當真嘔吐出來,所吐之物,恰是那乞丐逼她吞下的黃白相間的濃痰。且那濃痰恰好落在王生敞開的胸口破洞之中。

只是說也奇怪,眾人明明眼睜睜看見那物什離開小陳氏口中時還是一團濃痰,待它落進王生胸口,卻忽然變做一顆砰砰跳動的紅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紅心跳動強勁有力,聲音之大在場的人都能聽見。且因那胸腔內重新有了心肝兒,那破洞竟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生出肉來。兩邊新肉逐漸相觸,互相融合,終至一體。

比起王生肚子上由小陳氏親手縫合的傷口還有一道猙獰的傷疤,王生胸口皮膚竟然與旁處一般無二,再看不出丁點兒曾經受過傷的樣子。

眾人都被眼前這突然的變化驚呆了,楞在當場說不出話,只有司馬瑛因為心裏早有計較,還算淡定。

小陳氏至此才當真相信那乞丐不是無故捉弄於她,由悲轉喜,面上淚痕未幹又已笑容滿溢。只是王生還不曾醒來。

小陳氏俯下身去,見他軀體仍舊冰冰涼涼,想起道士曾言王生被那惡鬼吸取了陽氣故而命不久矣,顧不得屋內還有旁人,慌忙趴到王生身上,拿身體溫暖他,用臉煨著他,半點也不忌諱他還是一具屍體。

司馬瑛不忍再看,申屠景也被她真心打動,有意幫忙,到底心中不甚喜王生所為,不曾上前。

王二郎到底親兄弟,見嫂嫂深情至此不覺也滾下淚來。只有王二郎之妻,臉色微紅,別過眼去,眸中帶著不讚同。

小陳氏卻不管不顧一直這般抱著王生,時不時還要回頭問一問申屠景等人王生是不是暖了一些,是不是動了手指,睜了眼皮。

起初眾人見識了乞丐神跡,對王生能起死回生,還是信心滿滿。待見小陳氏抱著他屍體,暖了一整晚,王生卻動也不動,眾人都有些灰心。

申屠景上前,知曉小陳氏已兩日夜水米未進,勸她用些飲食。

小陳氏卻聽若未聞。

申屠景嘆息一聲,剛剛離開,卻聽見小陳氏驚呼一聲,聲音裏充滿了驚喜雀躍。申屠景急忙回頭就看見那王生眼珠滾動,幾轉之後竟猛地睜開了眼,口中還道:“好長的夢,真是魘苦我也。”

屋內眾人見王生當真覆活,有驚有喜,除了小陳氏緊緊摟著王生不放,王二郎和他妻子倒躊躇不前,一時不敢靠近。

王生卻不知他經歷了由死轉生這等奇事,還當被餓鬼剖心之事是他做夢,又見小陳氏大庭廣眾之下、衣衫不潔、釵橫發亂、哭哭啼啼趴在自己身上,十分不體面,竟陡然變色斥道:“蓬頭垢面成何體統?還不退回去!”

小陳氏再沒想到他覆生後第二句話就是對自己的呵斥,楞的一楞,面上狂喜之色頓時僵住。

在場眾人也都沒有想到王生會說出這樣狼心狗肺的話。

小陳氏逆來順受慣了,還沒說什麽,申屠景先忍不住了。

“你說的那叫什麽話?你可知道姐姐為了你,甘願跟惡鬼拼命,為了讓你起死回生,在豬圈裏被人毆打、羞辱,還要生吞他人唾痰?要沒有姐姐為你奔走,甘願受奇恥大辱,你豈能還有命在?莫說你能承受那高人的羞辱了,恐怕換做你,你連豬圈都不會進去!虧你還自詡讀書人,自己貪花好色,在外沾花惹草,招惹了惡鬼回家不說,還虐待、不敬妻子,單把你這些行止舉報到學府,看你可還有臉自稱一聲秀才相公!”申屠景一口氣罵將出來。

王生氣得個倒仰,抖著手,指著申屠景,“你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扭頭去看他弟弟。

哪知王二郎卻用袖子掩著臉不肯看他,嘴上還勸道:“哥哥你莫多說了,嫂嫂待你一片真心,感天動地,不然你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從此以後,你便改了吧!”

王生猛地睜大了眼,真的是起死回生?莫非他夢中所見被惡鬼奪命的事情全是真的?

如此想著,王生忍不住擡手去摸自己胸口,平滑完整,並不像受過傷的模樣。

但是等他目光順著襟口往下,看清自己肚子上猙獰的傷疤後,王生眼珠上翻,好險嚇暈過去。

“當真是夫人助我回生?”王生這才扭頭正眼看向小陳氏。

小陳氏含淚點頭。

王生立刻起身,恭恭敬敬沖著小陳氏作了一作揖,口中還長吟道:“多謝夫人救命!”渾然一副深情款款模樣。

小陳氏哪裏敢受他的禮,側過身去,就差躲到門外了,再聽到他感謝的話,雖知他此話說的並不真心,還是紅了眼眶。

王二郎夫妻見他二人已然和好,笑著招呼道:“哥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合該慶祝!景弟和司馬姑娘也操勞整夜,眼見天光要亮,便在舍下先用些飯食吧!”

王二郎這一開口,申屠景才意識到東方已現了魚肚白,心下焦急——不好,傀儡該撐不住了!

申屠景堅不肯留,“母親還不知姐夫已然無恙,尚在家中等候消息。只要姐夫好生對待姐姐,不忘今日恩情,這飯,總有機會再吃。”

司馬瑛也道:“正是此理。貴府經此一事,想來尚有諸多事宜需要處理,我等先不打擾,改日再來拜訪。”

小陳氏倒想挽留二人,可看看王生僵笑的臉皮,咬咬牙,起身親送了二人出門。

申屠景眼見東方漸白,只肯讓小陳氏送到門口,便匆匆別過。

司馬瑛跟在他身後,見他腳步急切,以為他著急回家報信。

卻不曾想聽見申屠景邊走邊嘆道:“可憐可嘆!懶漢配好妻,世間忠義癡情女子多矣,然良人終難覓。”

司馬瑛聞言,楞在當場。面前之人還是她以為的那個書呆子嗎?他怎會有此感慨?莫非窮酸腐儒也能分辨出究竟何為良人嗎?

司馬瑛如是想著,倒對申屠景當真高看了一眼,有心再問一問他對“何為良人”的看法,卻見巷子口,不知何時竄出一只公雞,高昂著頭顱,沖著申屠景就是一陣“喔喔喔——”

隨著雄雞報曉,東方一陣金光閃耀。

司馬瑛還沒來得及開口,申屠景已慌不疊拜托道:“實在不巧,我才想起來還與好友約定了今日出城去求訪名儒,現下時辰已晚,需得立刻啟程。此間之事實已來不及回稟家母,還煩請司馬姑娘代勞。”言罷,不由分說,拔腿就走。

因著動作太急,申屠景把布鞋都跑掉了一只。

“哎——”眼看著申屠景把鞋都跑掉了,司馬瑛彎腰拾起,才要追上還他,卻發現他竟已走得半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打小練劍、身手矯捷、說一聲動若脫兔也不為過的司馬瑛呆呆舉著一只男子布鞋站在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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