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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義憤司馬瑛除鬼,尋高人小陳氏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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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義憤司馬瑛除鬼,尋高人小陳氏受辱

天光既亮,司馬瑛收拾好自己和母親日常活計,打了個包袱去城裏繡莊販賣。

司馬瑛繡功了得,母親更是大家閨秀,一手的好針線不說,還猶擅配色與花樣,兩個人的活計要比熟手繡娘作品賣得還貴三分。

司馬瑛到得繡莊,掌櫃的親自出迎。

“司馬姑娘今個兒來得早啊!快喝口茶!”掌櫃的殷勤招待。

司馬瑛大方落座,順手把包袱遞給掌櫃的,道:“掌櫃的也早,不知史小姐近日可曾來過?”

“倒是有幾日不曾來的。史小姐繡功精湛,和司馬姑娘一時瑜亮,許是不見司馬姑娘作品,史小姐曲高和寡便也無心來我這小店了!”掌櫃的含笑道。

司馬瑛抽了抽嘴角,無語地看向掌櫃的,腹誹:怪不得人家都說無商不奸,掌櫃的這張巧嘴呀,真是死的都能讓他說成活的。

掌櫃的開門做生意,講究的就是逢人便誇,流水似的好話,瞥見司馬瑛神色,知她曠達,不喜諛詞,也覺得自己太過客套,笑了笑,換過店小二與司馬瑛結賬,自己跑前頭欣賞繡件去了。

這邊廂司馬瑛閑坐喝茶,等著店小二和賬房會帳,眼角餘光卻瞅見陳氏正與一個年輕郎君跌跌撞撞走在大街上,面色焦急,還逢人就拉住詢問。

司馬瑛不等拿錢,快步出殿,攔住陳氏問道:“大娘,如此焦急可是有事?”

陳氏可不是有事嘛!一看見司馬瑛,顧不得她只是個年輕姑娘,忙道:“我那侄女真是命苦啊!那王生在外招惹了惡鬼,昨夜裏竟被惡鬼生掏了心肝,如今已經死絕。可我那侄女還不死心,口口聲聲要找什麽道士高人救他。依我看,現下哪裏是救一個死人的時候,分明是活著的人更危險,若拿惡鬼再尋上門來,又該如何?”

陳氏關心則亂,顧不得旁邊還有個王生的親弟弟王二郎,直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

王二郎尷尬站在身邊,有心說兩句,到底也覺得哥哥引鬼上門禍害全家,實在無可辯駁。

司馬瑛一聽,這還了得!她萬萬沒想到那惡鬼竟這般兇殘,原還想以繩拂小懲大誡,並不真的取她性命。

現下看來,這鬼已不除不成。

司馬瑛當即就要隨二人同去,卻礙於女兒身,忙道:“可是一個三縷長髯道骨仙風身背七星寶劍的道士嗎?我倒曾見過,原就在咱家附近。大娘奔波一早上,身子哪裏還吃得消?不如先隨我回去,待我尋到高人,自請去姐姐府上。”

陳氏和王二郎都喜出望外。畢竟小陳氏只是聽見王生臨終前吐露幾個字,哪裏知道那道士形貌和住所?陳氏與王二郎無頭蒼蠅般找尋了一早晨,全是無用功。

此刻又聽司馬瑛話說得客氣,王二郎急忙長揖到地,連聲道謝,還要和司馬瑛一起去請。

司馬瑛難能讓他同行?只道:“姐夫既然出事,家中裏裏外外獨剩姐姐一人,必然獨木難支。公子還是先行回去得好。”

王二郎一想,此話在理,三人便分道揚鑣。

司馬瑛從繡莊拿回銀錢,攙著陳氏回了家,自個兒忙忙換了一身道士服,背上寶劍,這次卻唯恐撞見陳氏或者申屠景,從側面翻墻出得家門。

司馬瑛一路急趕,到得王家,恰王二郎在門外相候。

她也不多話,受了王二郎拜禮,徑入內堂,只見王生面色死灰、腸穿肚爛、心口偌大一個血洞,卻不再流血。小陳氏兀自陪在他身邊,哀哀痛哭。

“貧道昨日所贈繩拂何在?”司馬瑛出言詢問。

小陳氏茫然擡頭,不知她何出此言。

司馬瑛掐指一算,覺出繩拂還掛在東閣,那惡鬼卻早已不見蹤影,出得廳堂,於院中仰首四望,見南院隱有黑霧繚繞,風吹不散,便知那惡鬼並未去遠。

“南院誰家?”司馬瑛問道。

王二郎忙答:“正是小生寒舍。”

“狡猾惡鬼,竟已逃竄至此。”司馬瑛道。

王二郎驚詫莫名,搖頭不信。

司馬瑛冷哼一聲,“今日家中可有生人到訪?”

王二郎老早便出門尋找司馬瑛,哪裏知道家裏情況,急忙回轉詢問。一問方知,清晨果然有一個老嫗求到門上,願意自請為二郎家仆,被他妻子勸阻,現在卻還賴在他家不肯走。

“就是它了,絕不會錯。”司馬瑛成竹在胸,和王二郎一同回家,手擎七星寶劍,立於中庭,揚聲呼道:“孽鬼,拿命來!”

那惡鬼假扮的老嫗本躲在屋裏,聽見司馬瑛呼喚,面色乍變,惶然駭懼,欲遁無路,只能硬著頭皮沖出屋。

惡鬼還待垂死掙紮,身化黑霧,聚散不定,想要攻司馬瑛一個措手不及,可惜還不等它施為,司馬瑛直接仗劍前行,一劍破空而來。

寶劍寒芒破開黑霧,所過之處,呲啦燒灼之聲並慘呼痛叫之語齊奏。

司馬瑛揉身而上,身劍合一,在黑霧中如游龍飛走,但凡劍光身影所及之地,黑霧頓消。

不過片刻工夫,黑霧已小如兒拳,只剩淺淺幾縷黑氣仍舊負隅頑抗。

司馬瑛橫劍於胸,左手食中二指並如指刀,沖著那黑氣一點一喝,“現!”

最後幾縷黑氣亦應聲而散,先是現出一個老嫗形貌,緊接著那老嫗皮囊從天靈後一分為二,謔然脫落,委頓於地。惡鬼徹底現形,青面更青,獠牙卻已盡數脫落,橫臥於地,慘嚎如待宰肥豬。

至此,那畫皮惡鬼方知司馬瑛的厲害,一面慘嚎,一面不住磕頭,想讓司馬瑛留它一命。

司馬瑛卻看也不看它,一劍斬下鬼首。

哪知這鬼頗懂狡兔三窟之理,頭顱雖去,魂仍未消。身子隨之又變作濃煙,見地就鉆。

卻是又使了一出金蟬脫殼之計。

眼看事成,司馬瑛哪能讓它就此逃脫?從袖裏摸出一個葫蘆,拔開葫塞,左手一振,口呼:“去!”

葫蘆便自行飛起,懸於濃煙之上,急急旋轉。

便見那濃煙如被巨力拉扯,身不由己,飛速向葫蘆口內鉆去,眨眼兒間,就被吸了個幹幹凈凈。

司馬瑛再一招手,“回。”

葫蘆如有耳目,立刻歸入司馬瑛手中。司馬瑛塞上葫蘆口,輕輕一搖,只聽葫蘆內先是咕嘟幾聲,便歸於寂靜。

似是那濃煙已化為水,進而徹底無跡可尋。

“惡鬼已除。”至此,司馬瑛方道。

王二郎並妻子等人眼見此人鬼鬥法,早駭得口鼻呼吸懼為之奪,此時方吐出一口氣來。

司馬瑛見那老嫗人皮尚癱軟在地,上前一步,拿起細瞧,眉目宛然,手足俱全,活脫脫一老嫗。

司馬瑛嘆息一聲,“不知是何處冤死鬼也!”憐惜老嫗慘死,素手輕動,將人皮如畫卷般卷起,也塞入袖中,預備歸家後為她做三日道場,助她早日托生。

王二郎眼見她卷人皮又塞進並不寬大的袍袖中,想起適才她還從裏面拿出那般大一個葫蘆,卻不知是如何裝下的,有意問詢,到底敬畏司馬瑛神乎其技,只敢在心裏想想。

司馬瑛見此間事情已了,就要告辭。

小陳氏卻迎進來,撲通跪下,哭求道:“求高人救我相公性命!高人但允,妾無所不應。”

司馬瑛本就是憐惜小陳氏才願意出手救助王生,若有辦法,哪能不救。

可惜,她不能。

小陳氏見司馬瑛搖頭拒絕,哀哭更甚,五體投地,伏跪不肯起。

司馬瑛無法,只得道:“我術法淺薄,只能驅鬼捉妖,不能起死回生。但我認識一位高人,興許可以為之。”

小陳氏大喜過望,急忙追問:“敢問是何高人?萬水千山,妾定去尋。”

“道倒不遠,只難在心誠。城南集市中有一個瘋癲乞丐,時常倒臥糞便之中,行止癲狂無常。夫人可以嘗試跪求於他。”司馬瑛說著,眉心微擰,又道,“然而他性情怪異,恐怕會折辱於夫人。夫人切記心誠如一,萬不可動怒變心。”

小陳氏點頭不疊,把司馬瑛的話一字字全刻進心裏,拜別司馬瑛,和王二郎一道去集市尋找顛丐。

可世間高人哪是那般易尋的?小陳氏和王二郎粒米未進,直奔波了一整日,也不見那顛丐身影。

王二郎都要放棄了,勸告小陳氏道:“嫂嫂,人死不能覆生,還請節哀。便、便是哥哥泉下有知見你這般為他奔走,也只有心疼慚愧的份!嫂嫂,咱們還是、還是回去吧!”

小陳氏卻不肯聽,慘白著一張臉,見人群中尋不到,便專往那腥臭骯臟之地鉆去。王二郎拉她不住,跺跺腳,見前頭豬圈實在臭氣熏天,捏著鼻子不願意靠近。

“嫂嫂,怎會有人呆在那等地方,嫂嫂還是跟我回去,早點料理了哥哥的喪事——”

“找到了!”卻聽見小陳氏一聲驚呼,緊跟著便是膝蓋著地,咚咚叩頭之聲。

王二郎嘴巴張得老大,也顧不得吸入豬屎臭氣了,不敢置信地跟過去。

果然看見一個袒胸露乳、蓬頭垢面、鼻涕老長的乞丐正大喇喇仰臥在豬圈裏,身邊、頭頂糞便和蒼蠅齊飛,還、還有那黃白之物就沾在他頭發上蠕蠕而動……

王二郎只看了一眼就好險嘔吐出來。小陳氏卻面不改色,一意叩頭苦求乞丐相救。

乞丐卻看也不看她,一面拍著肚皮一面道:“這小娘子甚為古怪,何故拜我?莫非美人愛我乎?”

小陳氏不答,反把王生無意招引惡鬼反被剖心奪命之事說了,哀求乞丐起死回生。

乞丐聽說,放聲大笑,“哈哈,那等一個色中惡鬼救他作甚?沒了他,小娘子二嫁由己的豈不快哉?”

小陳氏搖頭不從,仍舊苦苦哀求。

“奇怪!他都已經死透了,你卻求我救活他,莫非你以為我是那西天神佛不成?”乞丐說著變了臉色,隨手抄起身邊一根拌豬食的木棍狠狠打在小陳氏肩頭、背上。

小陳氏吃痛,伏倒在地,卻半步不退一聲不吭。待乞丐木棍稍停,便立起身,叩頭哀告道:“求高人起死回生!”

“求高人起死回生!”

來來回回竟只會說這一句話了。

王二郎在旁看了,目露不忍之色,欲要上前攙扶小陳氏,卻被她以目斥退。

這邊廂動靜如此奇特,早已吸引許多路人圍觀。

起初人們見小陳氏跪拜一個乞丐還說讓他起死回生的話都覺得小陳氏才是個瘋子,紛紛嬉笑指點。

待看見小陳氏被乞丐毆打,後背鮮血浸透衣衫,又覺小陳氏可憐,便開口勸乞丐好歹停手。

眾人議論紛紛,小陳氏卻不為所動。

司馬瑛換回了女裝,站在人群邊上,看見小陳氏如此誠心,心知百裏路已走九十,暗暗替她捏一把汗。

果然,乞丐見小陳氏神情堅定,忽然將木棍湊近嘴邊,“咳咳”吐出一口黃白相間的濃痰頂在木棍頭上,伸向小陳氏道:“吃了它!”

卻不說因由。

從頭到尾,無論乞丐如何刁難,面不改色的小陳氏見狀終是紅了臉,“這、這……”

乞丐見她為難,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作勢要走。

小陳氏想起司馬瑛的囑咐,咬咬牙,緩緩擡起下頜,湊近了木棍,正要啟唇含之。

卻聽身後一聲暴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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