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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故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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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故事(四)

他們倆幹掉了所有的人,發現遠遠觀望的那艘大船靠近的時候,以為能夠活命了。但沒想到,那群人的頭目坐在躺椅子上,喝著茶吃著脆香豆,用毫不在意的語言謀劃著他們的生死:“嘿嘿嘿,我只要一個人,最強的人才配活著!”

他堅決地說不可能,大不了一起死,然而那個被他護在背後的人,卻毫不猶豫地向他揮下了刀。

他反應很快躲開了,但是眼下還是被劃了一刀,那力道很大,深可見骨,他是真想置自己於死地!

離慕冬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卻聽他說:“對不起了,兄弟,我也不想的,但……我想活!”

這世界上有什麽是值得相信的嗎?

家人的拋棄,朋友的背叛,讓他絕望,也讓他強大。

反殺,成為這個名為鬼頭蛇——海賊中最臭名昭著的人販的手下,一步步幹掉他的心腹往上爬,然後反叛,借著盜走的鬼頭蛇的寶藏船成為馗王中的老六——霸下。

張阿六的名字由此得來。

馗王老六霸下,外號錦面龜。面上看著實誠無害,遇事退三分,不與人計較,實際那低眉順眼的姿態只是為了掩飾眼底那嗜血的欲望……

他一步步往上走,一步步浴著血,一步步變得越來越鐵石心腸。

就這樣吧。人,如果只想要活著,那就簡單了。

來瑞安是老大囚牛的指派,隱居在早市街的鬧市裏,探聽往來的八卦,是最容易搜集到信息的。

這是個有趣的任務,他挺喜歡的。就像一只披著羊皮的狼混進了羊群裏,而旁邊的羊都以為他是最好欺負的那一只,揩油,數落,嘲笑,施舍,憐憫,喜歡……

直到有一天,他露出了獠牙。

他欣賞他的獵物們驚恐的表情,驚恐,懦弱,卑微,可憐……

他享受,作為狩獵者掌控一切的感覺。

那個姑娘和所有之前落單的獵物沒什麽兩樣。

她天真單純,被他的好皮囊所欺騙,對她稍微顯露一絲善意,就以為他是好人了。

白天人多不好下手本來想放過她的,但她三更半夜竟然也敢隨意跟著陌生男人到屋子裏……

這樣蠢笨的人,在這樣滿是豺狼虎豹的世上,就算不被他抓,也該會便宜別人吧。

在王忠的鹹豬手將要挨上人的時候,張阿六手裏的刀飛了出去,釘在木頭柱子上“嗡嗡”作響。

他冷聲道:“有人看上的,你別動。”

王忠齜牙咧嘴地捂著流血的手:“有什麽關系……”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並不是他不想說,而是根本說不出來。因為一雙布滿刀痕的粗糙的大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你私下給望湖樓辦的那些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那、那些女、女不是我殺的,是那望湖樓的周老板自己吃上了癮……你也知道我膽子小,最多也就揩點油……我、我真只是給帶人過去。”

王忠不是張阿六從馗州帶來的人,而是一次辦事的時候被他看見了,張阿六本來想宰了他,但是他苦苦求饒,還說可以當他的手下幫他忙。

張阿六想想似乎也行,若這只是拖延的計策,他也隨時可以讓他斃命。

但沒想到,夜裏無人時,他真就帶著一個個落單的人過來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當壞人的料。

手終於松開了,臉漲得通紅的王忠跌到在地上,頻頻咳嗽著喘著粗氣。

張阿六沒有看他一眼,只是抱起了地上的桑落,轉身走回了屋子裏:“別動不該動的,你不配。”

他沒看見也知道,身後的人一定神色怨毒地望著他。

他知道王忠是頭養不熟的狼,如有機會,他一定會撲上來撕碎主人的喉嚨。他也知道他仗著馗王手下的身份在外頭有多作威作福,也知道如他的性格在他面前有多不甘心,有一天他該會殺了自己取而代之。

不過沒關系,他從沒把他當成過兄弟,如果有一天他能殺了自己,那也是他的本事。

但就憑他,哼,可能嗎?

他的世界就是這樣。

爾虞我詐,弱肉強食,只要有一刻的就意味著萬劫不覆。

張阿六突然看懷向抱著的姑娘,她說她叫什麽,和那瓊娘聊天的時候她似乎有提起過……算了,這不重要。

她才十五歲,還沒怎麽見過風浪,嘴角微微上翹著,睡著的樣子幹凈而美好,與他的世界格格不入。

想起白日裏剛見到她的模樣,鬢角帶著濕,望著他的眼睛閃閃發亮,小女兒家的那點心思都寫在了臉上,該是為了見他特意梳洗裝扮過的。

所以是在路上見到他,一見鐘情了?

因為一點小恩小惠,就覺得他是好人了?還聲稱他是她的夫君……呵,因為一張臉而產生的信任簡直……

愚蠢到可笑!

“還是按著老規矩,底價十兩,五兩一起價,各位老板看著出啊。”

“模樣瞧著還行,我出十兩。”

“十五兩。”

“二十兩。”

“二十五兩。”

“三十兩”

……

桑落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周圍明晃晃的燈火刺得她眼睛發疼。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腦海裏有些可怕的記憶應該只是夢境吧……

她現在在哪,周圍的人們又在做什麽呢?

“三十兩,還有沒有比三十兩更高的啊。”

身側說話的人,正是在面攤上遇見的那個的瓊娘。底下人出的價格她似乎很滿意,此刻眉開眼笑的。

周圍彌漫著各種胭脂水粉的香味,樓上傳來鶯鶯燕燕的調笑聲,桑落環視周圍,終於明白自己是在哪裏了。

瓊娘的柳絮樓。

她被換上了輕薄的紗衣,化了俗艷的妝,蒙了嘴縛了手腳綁在椅子上,像被展覽的器物一般掛在圓形的高臺之上,底下搖著扇子競相叫價的,都是些衣著華麗的富商大賈、紈絝子弟。

桑落忙就想逃走,然而手腳被牢牢綁在了椅子上,分毫牽扯不動,她想說話也只能發出咽唔的叫聲。

“呦,人醒了,這眼睛看起來也還不錯,挺水靈的。四十兩。”

說話的是一穿著青色衣服的男人,消瘦的臉上一雙眼睛露骨地從上到下盯著她瞧,好像要將她看光似的,瞅得桑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邊上一稍胖的男子剃著牙:“這小胳膊腿的,不值四十五的,不叫了。”

邊上的人附和道:“長相也就稱得上個芙蓉出水,也沒有多少傾國傾城,四十五還不如上去找玉蘿呢。”

“就是。”

“……”

瓊娘說:“還有沒有更高價了?沒有了嗎?呦,這樣的話人就是陳老板的了。”

“四十兩。”二樓雅間,敞開的窗戶裏,有人說道。

瓊娘陪著笑:“我說周老板,陳老板都已經叫到四十兩了……”

周墻頭走到窗戶邊,摸摸下巴,緩緩吐出兩字:“黃金。”

周圍的人就炸開了鍋:“周老板出手真豪氣。”

“畢竟望湖樓最近生意好,賺得是盆滿缽滿。”

“這姑娘多半是他的了,這麽多錢,只有九殿下在會與他搏一搏吧。話說九殿下人去哪了?”

“九殿下最近看上的姑娘不見了,他在外頭忙著找人呢……”

眼見塵埃落定,張阿六轉身就想走,背後卻傳來咽唔的掙紮的叫聲。

她好像認出了自己,本來還一副生死由命的絕望模樣,在別人解繩子的時候突然就奮力脫開他們的手,向著他沖過來。

她剛跑到他面前,就被邊上的人伸腳拌倒在了地上。她拼命往前爬著,最後抓住了他的衣服。

打手拽著她的頭發往後拉,她被布條蒙著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但就是死死地揪著他的衣服。用力到指尖發白,仿若揪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而另一只手則伸向他,五指捏起,左右搖了搖。

那是什麽手勢,他看不懂,不過他並不在意,只是覺得意外又好笑。

覺得意外的是她能認出他來,畢竟今日特意做了裝扮。

覺得好笑是因為:她憑什麽認為一個向她下藥,並把她帶到這裏的人會救她呢?

單純到這種地步,他只能說,她活該。

吃過很多苦的人,不知道什麽叫做感同身受的。

毫不留情地,他將衣服從她手裏拽了出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後被布條捂著嘴的人哭聲越來越小,到最後終於沒有了。

出門的時候,他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她還望著他,只是眼裏的光……

滅了。

據說,人轉送到望湖樓沒多久,她便撞墻死了。

王忠說這句話的時候在隱晦地抱怨自己,為什麽要攔著他,那時候讓他揩揩油,至少不會浪費。

張阿六的心頭一動,不知為什麽有種很異樣的感受。說不出那是什麽,只是腦子裏反覆都是她的手勢和那滅了光的眼神。

他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突然就是很生氣,他轉頭扼住了王忠的脖子,警告他不要對自己的話指手畫腳。

“不、不敢了,饒命啊,饒命……”

回到面攤上的張阿六,日子,還是像以前一樣地過著。

寅時出攤生火做準備,卯時迎客做生意,巳時得空休息,寅時又出攤……過得麻木而輪回。

這日,他正抹桌子的時候,一雙赤腳落在了他跟前。

張阿六下意識擡頭,眼前是個身穿紅衣的明麗女子,但不知為什麽他的眼神卻黯了黯。

但他很快收拾了情緒,溫和笑道:“姑娘,要來點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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