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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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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賀臻沒做過這等事情, 上手時動作粗糙,生疏得很,他的指腹劃過鐘知微的面頰時,鐘知微下意識向後縮, 但她縮一厘, 他也就隨之進一厘。

鐘知微楞楞看向面前的男子, 遲鈍地反應過來,是了,她方才似乎掉了眼淚,而面前給她拭淚這人,背著光眼瞼低垂,一點也算不上溫柔小意, 觸到鬢角處時,還會微微蹙眉, 顯然是在嫌棄她的碎發礙事。

待他動作完畢,擱下手又重覆了一遍問道:“問你話呢?裝什麽?累不累啊?”

鐘知微沒做聲, 她喉間啞意還未消, 只怕再一開口, 就又是喑啞聲,更何況,她也不知要說什麽好。

出聲的又是賀臻:“你知道嗎?《山海經》曾經提到過一種生活中海中的陵魚,長著人面手足, 但卻是魚的身子。”

這突如其來引入的新話題,叫鐘知微生出了堂皇之感。

而賀臻那頭還在繼續說:“傳說在姑射山一帶的海中能夠見到這種生物,它們出現時海面就會起風濤, 我覺著,倘若以人的標準, 去看待這類生物的話,陵魚應該是極醜的。”

“便是不論美醜,人的手腳,魚的脊背,它們在水裏,究竟是以人的方式游,還是魚的方式游,這也是問題,人的面龐,要如何進食,這也是問題……”

賀臻的話又碎又密,鐘知微聽著他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通,但從他七糟八亂的言語裏,鐘知微壓根梳理不出頭緒來。

不明所以之下,這傳說當中物種的話題,更讓鐘知微心裏起了躁意,因而待她喉間的啞意褪去的剎那,她便開口打斷賀臻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什麽陵魚?什麽山海經的?現下說這些幹什麽?這重要嗎?”鐘知微淡淡發聲,出口是一連串的問。

在她這番問過後,緊跟著賀臻那頭就靜默了下來,鐘知微凝目看著面前背光的這人,只見他輕輕嘖了一聲,那張一貫漫不經心萬事不愁的面上,破天荒地出現了幾分不知道該怎麽辦才是,束手無策時才會現出的苦惱之意。

看天色看日光,此時應是申時了,雖離日暮西山之時還有一段時間,但也相差不遠了,日光煦和,透過窗欞漏隙射進來。

賀臻立於這樣將暮未暮的天色中,平視望向鐘知微,扯起嘴角終是無可奈何道:“我不會安慰人,你不要難過。”

二人目光相接,於一室靜默中,鐘知微好似聽見了什麽物件碎裂的聲音,她率先移開了眼神,沒有承認而是淡聲道:“真的讓我找到了,我想找的東西,我有什麽可難過的,剛才是一時激動而已。”

端得是鐘家大娘子平日裏一貫的冷靜矜貴,皎皎明月已然平覆好了情緒,再不願人前失態。

賀臻同樣收回視線,鐘知微言行裏的破綻他沒挑破,他只是不置可否地應聲道:“是嗎?那繼續吧,或許還能找到更多。”

餘下的幾十冊書,二人不到半個時辰便觀遍了,但很遺憾,除去那冊《北燕春秋》外,二人再無所獲。

宮門落鎖有特定的時辰,任誰來也是無從轉圜的。二人自史館而出,漫步於甬道間,往朱雀門而去的路上,本是一路無話,但賀臻瞧著鐘知微狀似平靜的面色,忽又重又開了話匣子。

二人的步子不疾不徐,賀臻問得更是自然利落:“你還記得我提過的朋友史密斯嗎?”

他驟然開口,鐘知微雖訝異偏頭,但還是回答了:“記得,忽然之間,提他做什麽?”

“沒什麽,只是,這常人若是成功尋到了夢寐以求之物,大多數正常人的反應都該是激動雀躍,喜不自勝,沒幾個是如你方才在史館裏那般的。”賀臻答得輕描淡寫,卻叫鐘知微禁不住提起了防備之心。

半個時辰,正好半個時辰,鐘知微一直掐算著時間,按賀臻的性子來說,要是有哪一日他不取笑她,那麽那日定是要敲鑼打鼓鳴炮擊水的,這人才不會突然轉性呢。

他要是出口取笑今日種種,鐘知微絲毫不會感到意外,只是這才半個時辰,剛剛出史館的門,怎的這人就按捺不住了?!

鐘知微擰眉瞧他,在賀臻出言之前,她選擇自己個搶先自嘲出聲道:“是是是,我這人性子奇特,脾氣古怪,更與他人大不相同,這我自己清楚,總行了罷?還請賀家郎君就不必再言此事了。”

鐘知微這話語間是自嘲沒錯,但語氣當中,她對賀臻的哀怨之氣亦是如假包換的,出乎意料的是,她的這一出判斷,卻是當真誤解了賀臻。

賀臻在聽聞她所言之後,步子雖稍稍頓了頓,但卻並未如鐘知微所料想的那般同她鬥嘴吵鬧,他撇了她一眼過後便直白出聲道:“沒有要嘲弄你的意思,我說史密斯,只是因為我曾同你今日,有過近似的經歷。”

“史密斯是我第一個朋友,我曾經同你說,他走那日,我沒去送他,其實算是謊話,我去送了,只是我去得晚了,我到碼頭之時,他搭的那個船隊已經啟航出發了,我沒見著他的人,自然也不算真正送了他。”

“而我去得晚的理由,是因為當時我同他打賭說,若我能將他送給我的雁魚銅燈研究明白,不借他人之手,覆刻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來,他便不走了。”

作為聽故事的人,怔然過後,鐘知微隨之發問道:“所以那日,你因為要把那銅燈做出來而耗費了時間,所以晚到了?”

“是也不是,多謝娘子擡舉我。”賀臻步速不變,聲音淡然,“我那時候才多大,那雁魚銅燈看著簡單,內裏結構卻頗覆雜,燈煙須得由雁頸溶入雁腹之中的清水裏,單是這一點,我便研究了好幾天。”

“娘子說得不錯,我確是因為做這雁燈去晚的,可我去時,也沒把物件做出來,我真正把這雁魚銅燈做出來時,已經是史密斯走後的第三個月的月底了,只怕他那時也許都已經到了琉球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聽眾,鐘知微懂得適時保持沈默的道理,她沒再發聲,靜靜聽著賀臻說話。

“我做那雁燈,整整做了三月,那三個多月當中,一次府門也沒出過,我阿娘當時憂心極了,只恐我受到的打擊太大,別憋出什麽毛病來,一個勁的對我噓寒問暖,但我當時其實挺正常的,只是一口氣憋在心裏,不把那雁燈做出來,就咽不下去而已。”

“從這個角度來說,恰如那個古國是你的執念一般,那段時日裏,那雁燈也是我的執念。我以為,我制成了那燈該是很高興的,但是真正制成那日,我立在我的書房裏,看著那盞我親手制成的雁燈,見著那燈火被風吹得明明滅滅,我卻只覺得悵然若失。”

“此後,那燈就如其他物件一樣,被置上了我的博古架。對我而言,過去的事,便是過去了,即便日日見著那燈,我也沒再上心想起過這事,但是方才在史館當中,我看著你捧著那書暗自垂淚時,我忽然想起來我那時制完那燈時的感受來。”

“雖然不是同一件事,相隔時間也遠得很,但你我那刻的感受,興許是相似的吧?你說呢,鐘娘子?”賀臻終於講完了前後因果,繼而,他將話茬拋給了鐘知微。

是了,在賀臻書房的博古架上,她似乎確實見過那麽一盞雁魚銅燈,沒想到,那燈還有這樣一番由來和過往。

他的言語真切坦然,輕易便將她的思緒引了過去,明明現下是行在宮中的甬道內,但鐘知微卻仿佛能夠瞧見那個立在明月軒書房裏的那個小少年倔強的身影一般。

只可惜,她的憂思傷痛,其實與賀臻並不相同,那一頁史書的重量太重了,重到縱然將鐘知微此生見過的所有物件相加,也重不過它,所以這又怎麽能相同呢?但這些,鐘知微說不出來,也無從說起。

天邊現出的赤色紅霞,將半個天空都渲染成了橙紅色,宮內看到的夕陽,與在宮外看到的別無兩樣。

“或許吧。”鐘知微將眸底憂思隱去,望著天邊那抹火燒雲這樣不明不白地回答道。

賀臻循著鐘知微的視線,一同望向了天邊的夕陽暮色,凝望著暮色,他又出聲道:“不過,以那本《北燕春秋》當中的內容,能知道的信息寥寥,這古國,你這究竟算找到了,還是算沒找到?你的執念消了嗎,鐘娘子?”

前一個問題,鐘知微還能作答,但賀臻這後一個問題,卻是真真實實把她問倒了,算找著了嗎?還是算沒找到呢?

二人仍然在行進中,但這個問題,卻叫鐘知微陷入了沈寂,她思索了許久,也還是沒能給賀臻,給她自己,交上一個答案來。

久久沒得到回應的賀臻,停住腳步來,側目看她,鐘知微隨著身旁的人,也一道停了下來,她回看賀臻時的眸子黑白分明,無遮無掩,而這次她的回答,也是真心實意,毫不作偽的:“我也不知道。”

賀臻行事向來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鐘知微的回應誠然叫他不解:“這有什麽不知道的,你若不甘心,那便是沒找到,沒找到那就繼續找下去。若是順心遂意了,那便是找到了,不必再接著找了。”

賀臻看她的目光炯炯,按鐘知微往日的脾性,不想回答不知該如何作答的問題,她會敷衍而過,但也許是因為他主動助了她,也許是因為他同她講了過往,看著他的眼睛,鐘知微今日莫名說不出來敷衍的言語。

“你容我再想想吧。”鐘知微語罷,揚眉示意他看這天色,“當務之急,應當是先出宮門,不然宮門落鎖,便就麻煩了。”

於是二人的閑話便在此處落了幕,二人繼續走,直到朱雀門已近在眼前,鐘知微下意識整點起了自己的衣裝,只消再規規矩矩出了這宮門,今日這樁冒險之事,就算是有驚無險地完成了。

不過,還不待二人前去城門口核驗出宮,二人遠遠便聽見了女子的喚聲驟響:“鐘家姐姐!鐘姐姐!”

這喚聲興奮激揚,可可怖的是,此時朱雀門前門可羅雀,再無其他人,這聲音不出意外,是沖著他們二人而來的。

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守門的衛兵因這聲音也朝他們望過來,鐘知微驚地當即屏住了呼吸,擡頭張望去尋找這聲音的來處。

“永福,說錯了!哪有什麽姐姐,下面的,是賀家哥哥!”除去那喚聲外,又響起了一道低醇的男子聲音,這聲音恰是為他們解了圍。

鐘知微和賀臻循聲擡頭望,只見朱雀門的城樓上,立著的正是相熟的面孔,永福公主李棲遲,以及她一母同胞的兄長,太子李渡李氏浥塵。

城樓上下,隔著遙遙的距離,鐘知微反應過來的剎那,當即福身行禮,而另外一頭,李棲遲已飛快地奔下城樓,往他們這處來。

李渡緊隨其後,他的步子不緊不慢,目光緊隨著李棲遲,顯然作為兄長,他的全副精神都在妹妹身上:“棲棲,慢一些,當心別摔倒!”

像啊,真是像,無論鐘知微從何種角度看,大庸太子的面容,都與她的兄長鐘知章有著十之八九的相似度,而眼前這兄友妹恭的場面,更是讓她的腦中,同時閃過了無數她同自家兄長相處的畫面。

“鐘姐姐,不,鐘哥哥!”晃神間,嬌艷明媚的少女已奔走到了鐘知微面前,她親親熱熱拉過鐘知微的手搖晃起來,宮裏當值的都是人精,公主手揚起之前,那些個城門的守衛便已收回了視線,再不敢往這處瞧。

但鐘知微總還是謹慎的,她收回手同李棲遲頷首打了招呼:“公主。”

李棲遲的心智,是不懂那些個彎彎繞繞的,她見鐘知微收回了手,面上的喜悅卻也絲毫未改:“我昨天聽阿兄說,你要入宮來,今天便求了阿兄,早早就等在這兒了!”

“公主找我有事?”鐘知微試探著問出聲,李棲遲張口欲說,但她看了看身旁的賀臻,當即又猶豫住了,少女皺巴起臉來,顯而易見,是有私密話不願當著賀臻的面講出口。

這般沒心機的小姑娘,於賀臻和鐘知微面前,她的所言所想幾乎是純然透明的,因而賀臻自覺移步往太子的方向而去,將此處的空間,留給她們二人。

也正如他們所見的那般,待賀臻剛一走遠,李棲遲緊接著便雀躍出聲道:“我還沒有恭喜姐,哥哥你新婚呢!阿兄同我說,你和賀臻哥哥成婚時,我為你們高興了好一陣子呢!”

“話本子裏說的,精誠所至,金、金石……”李棲遲略有些吞吐不清,鐘知微適時接話道,“金石為開。”

小姑娘聽了她的接話,笑容更大:“對!金石為開,你果然知道我想說些什麽!當時我聽阿兄說時,我可高興了,我想著賀臻哥哥真厲害,讓姐姐……哥哥你回心轉意了!”

李棲遲笑靨如花,卻叫鐘知微不知該如何應聲了,該如何同她解釋,她和賀臻不是情投意合,而是情勢所迫呢?鐘知微說不出來,所以她只得隨著李棲遲一起笑。

她竟如此想,那就讓她這般想吧,想來太子不告訴她真相的原因,可能也正是為了維持她這張笑面,於她心中,這世上諸事,非黑即白,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情。

鐘知微稍稍回想了一下,幾月前同李棲遲的回面,她嘗試用李棲遲的方式同她交流:“那公主你呢?你還記掛那個徐生嗎?”

“徐生?什麽徐生?我好像不記得了。”小公主照舊是那張天真無邪的面孔,十足十的坦誠,“噢,你說那個人呀,我早就不喜歡他了,我現在誰也不喜歡!不對,我喜歡阿兄,還喜歡你。”

“哎呀!差點把正事忘記了!今天來找……哥哥,是為了邀請你,還有賀臻哥哥,下個月我便要及笄了!阿兄應允我,可以請我的朋友們來給我做壽,但是這些年,我不是在廟裏呆著,就是在宮裏呆著,我沒什麽朋友。”

分明是金枝玉葉的公主,眨巴著水汪汪一雙大眼睛,講的話卻在鐘知微聽來莫名可憐巴巴的:“永清姐姐出降了不怎麽回宮,永康她年紀太小,沒法陪我玩,而且她阿娘好像也不太喜歡我,所以我便想到你啦,我壽辰那日,你和賀臻哥哥,願意來嗎?”

鐘知微是個謹慎的性子,公主話音落地,她卻仍有猶豫:“公主,此事,你可曾同太子殿下商量過?”

“當然啦!阿兄應允了的!不信你問他!”李棲遲當即肯定,轉過頭便高聲喚起了人,“阿兄!阿兄!你過來!”

於鐘知微的視線當中,能清晰地看見,原本正同賀臻說著話的李渡,因著李棲遲的呼喚,隨即馬上毫不猶豫扭過身子,響應著她行至了二人這處。

而待李棲遲前言不搭後語地覆述完畢後,李渡揉了揉她的腦袋,看向鐘知微,出聲格外溫柔:“棲棲說得沒錯,此事是我應允了的,她平日裏,無非就是看看話本觀觀戲,邀你們來為她過壽既為她所願,又不算過度,完成她這點願望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望著近在眼前的這張面孔,鐘知微第一時間沒有作答,可她的這份沈默,在他人眼中卻變了味。

眼前這如同修竹般挺拔溫潤的男子,含著笑無端又開了口:“鐘……郎君,是不願嗎?你若不願,我和棲遲倒是也不會勉強的。只是不知今日史館一行,可曾有所收獲?”

“這塵世當中的男男女女,總會有些不知感恩的人,這倒也無妨,人性本就是如此,可同樣,人人皆有珍視的東西,這世上,我唯獨最最珍惜的,就是我這唯一的妹妹,她又與常人不同,因此,我總是想著要想方設法叫她開心的。”

“不知我說明白了沒有,敢問鐘郎君,你可懂?”

那張和哥哥一模一樣的面龐,同她說著的話裏,卻話中有話,意露威脅。

於鐘知微而言,莫大的恍惚感和割裂感一齊襲來。

唉哉,嘆哉,只道滄海桑田,人事無常,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鐘吾的過去,早已成為過去了。

現今是景和十四年,她鐘知微是鎮軍大將軍家中收養的義女,而站在她面前的這人,是大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無論是阿兄,還是鐘吾,都,再也回不去了。

無論她再如何留戀,再如何放不下,史書或崢嶸或頹敗的那一頁,早已翻過去了。

鐘知微忽然覺得,她能夠回答賀臻剛才所問的那個問題了。

鐘吾的華陽公主的執念,從未消散,也絕不會消散,但鐘家的大娘子鐘知微,她的執念,應當是不覆存在了,因為無論她再如何回頭望,也是什麽都望不見的。

“太子殿下,在下自然懂得您對公主的愛護之心,方才猶豫,乃是因著公主同殿下相邀,這莫大的榮幸,在下過於驚喜,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殿下放下,屆時待公主壽辰,在下和賀臻,定是然會欣然前來的。”鐘知微躬身垂眸回話,毫不逾越回聲道。

“那就好。”李渡通身溫潤,笑意融融,仿佛方才他的以權壓人只是鐘知微的錯覺一般,他再度出聲道,“對了,阿瞞自小便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性子頑劣,尋畫一事重大,棠溪先生既有作畫之能,還請多多上心,此事上多管束著他些。”

鐘知微頷首的姿勢不變,畢恭畢敬應聲道:“是,太子殿下所言,在下定當遵從。”

出宮門時,天上驟然間起了風,大風帶起的塵埃飄浮於空中,最後又墜落於地面之上。

鐘知微推開奚車的車窗,朝外望去,只見宮墻高聳,好似一塊渾然天成的巨石,壘在這上京城當中。

賀臻的敏銳不改,他問得磊落又直接:“除去赴宴之外,李浥塵還同你說了其他什麽嗎?”

鐘知微身子未動,她仍然凝視著那宮墻:“沒有,太子殿下,只說了赴宴一事。”

“那……你……”賀臻還要問,但鐘知微卻倏忽出聲道,“賀臻,我曾見過一本來自遙遠海外的話本,那話本裏有句叫我此生難忘的話。”

“那句話的大意是說,壓在那個人心頭的大石,已然滾落,而滾落的那塊石頭,恰好又壓在了往事之上,讓往事再也無法再活過來了。如果你要問我現在的異狀,那我只好這樣回答你,因為那塊石頭滾下來了。”

賀臻思忖了一會那話,繼而自然略過了鐘知微所不想聊的話題,轉而揚聲道:“什麽話本?你這麽一說,還挺有意思的,那話本,你出嫁的時候帶來了嗎?”

“嗯,帶來了,回家再說吧。”風未止,人已停,鐘知微關上車窗,不再往那皇城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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