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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外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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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子孝和向南霄及沈瀚亭等人正在房中敘事,楚菁娥忽然出現,說雲小魚情況不好。宗子孝隨她來到雲小魚房間,走到床前,看見雲小魚眉頭緊鎖、雙目緊閉,額頭上滿是汗水。

楚菁娥急道:“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說胡話,是不是得找個郎中來看看,我怕再這樣燒下去,人都要燒壞了!”

宗子孝把手探入雲小魚腳邊的被子下面一摸,發現被褥都被汗水浸透了,自語道:“……出了這麽多汗。”

他對楚菁娥道:“我去打盆涼水來,一會兒拿布給她敷在頭上。”

楚菁娥道:“好。”

誰知宗子孝剛擡腳要走,卻被雲小魚一把拽住 ,她雙目緊閉,燒得昏昏沈沈,口中卻低喃道:“你別走……。”

楚菁娥見狀道:“還是你留下,我去打水吧。”說完便走了出去。

宗子孝在床邊坐下,他剛一坐下,雲小魚就伸出手緊緊拉住了他,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從緊閉的眼角流了下來:“……你在哪裏,怎麽都不來找我?留下我自己一個人……我很害怕。”

宗子孝聽得萬分疼惜,卻也心亂如麻:他自然知道雲小魚喚的不是他。早在他剛把她帶進宗府時,他就知道她已心有所屬,那時他還能占著她失憶的便宜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逗逗她,但如今他卻連半分這樣的玩笑都說不出口了。

雲小魚昏迷中仍在反覆念著:“……你在哪裏……別走。”宗子孝心知雲小魚口中的“你”另有其人,心中黯然,卻低聲道:“我就在這……哪也不去。”

雲小魚聽見安靜下來,拉住宗子孝低聲呢喃道:“……永遠陪著我好嗎?”宗子孝先是沈默不語,而後極輕地答道:“……好。”

楚菁娥端了涼水進來,拿布浸濕了,然後擰幹遞給宗子孝,宗子孝把布放在雲小魚的額頭上,不一會兒布就溫了。

這樣反覆幾次之後,宗子孝道:“這樣不行,我還是去請郎中來。”他起身走到門口,剛拉開門,卻發現丁漁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個青衣布衫的中年男人。

丁漁本來正要扣門,見宗子孝正好把門打開了,忙道:“我把郎中請來了!”

宗子孝道:“來得正好,快進來。”

那郎中背著個褡褳,走到雲小魚跟前,上手一搭脈,臉色忽然大變:“這……這……”

宗子孝和丁漁同時問道:“她怎麽了?”

那郎中還是“這……這……”的半天說不出一整句話來。丁漁急道:“你怎麽結巴了!”

宗子孝沈聲道:“有什麽話就直說。”

郎中咽了口口水道:“這根本不是活人的脈象……”

丁漁聽了頓時怒道:“雲姑娘大活人一個躺在這裏,你的意思是她死了不成?”他一反手,瞬間手中多了把刀比在了郎中脖子上:“你再滿口胡說八道,我立刻宰了你!”

郎中立時嚇得結巴起來:“這樣少見的脈,我,我真的診不出原因來,求二位高擡貴手,放,放我走吧!”

宗子孝道:“你既然診不明白,就先開些治風寒的藥吧。”

郎中忙道:“是……是!”從褡褳裏拿出紙筆寫了張方子,放在桌上,然後逃也似的跑了。

丁漁將小刀別回腰間,氣道:“我知道雲姑娘的病一般人瞧不好,原本也就是想叫他開些退燒藥便是了,但聽他剛才說的那些個屁話還是生氣。”他又拿起桌上的方子看了幾眼,嘟囔道:“他開的方子能吃麽?”

宗子孝卻似沒聽見,他面沈如水,思忖片刻後,忽然二話不說,擡腿就走出了房間。

宗子孝來到向南霄的房間,向南霄和沈瀚亭正在一塊說話。看見宗子孝匆匆走來,兩人均都起身,向南想剛想問話,宗子孝卻沖他一抱腕:“我願加入群真會,與幫中弟兄共存亡。”

他一撩長衫,跪地行禮道:“屬下參見少當家。”

向南霄頷首淡笑,伸手將他扶起:“快快請起,從此咱們就是自家兄弟,無須多禮。”

宗子孝起身站立一旁,卻不再言語。

丁漁此時邁進門來對宗子孝道:“宗二爺,我看雲姑娘情況不大好。”

向南霄道:“你現在要改稱宗堂主了。”

丁漁一怔,他沒想到宗子孝剛才二話不說竟是來找向南霄說這件事,搔了搔頭,說道:“原來已經是自己人,那我以後可就叫你宗大哥了!”

向南霄對宗子孝道:“咱們兩日後一早啟程回閻州,既然那位姑娘的病不好治,就一塊帶回去讓江上仙瞧瞧。”

宗子孝原本緊繃的神情似舒緩了很多,應道:“是。”沈瀚亭看了看宗子孝,似極輕地嘆了一聲。

向南霄又將這兩日的安排簡單說了說,大夥兒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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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魂鎮壓靈州起義大獲全勝,六月底前回到了皇城。

蒼漣在宮中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宴,慶祝東魂凱旋而歸,同時也是嘉獎他在西陵一戰所立的巨大戰功。

這場妙舞笙歌的慶功宴持續了整整三天三夜,也讓袁長志和李仕明見識了這位東陵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幾乎無人能夠撼動的地位。

靈州動亂被強勢鎮壓,東魂作為鎮國大將軍親自帶隊出兵,對各路起義軍起到了不小的震懾作用。接下來的幾個月,各地州府陸陸續續呈報,其各自轄區內原本暗潮洶湧的紛亂勢態仿佛褪去的潮水般,一時之間平息下來了。

李仕明這時卻又坐不住了,他不顧徐暮秋勸阻連上幾本奏折,勸蒼漣借此機會解決賦役混亂的問題,他建議將按人丁交稅改為按田地和財產的數量交稅,以減輕農戶負擔、安撫民心。

這一次蒼漣考慮到最後這一點,並沒有駁回他的奏請,但這份奏折剛拿到朝堂上一說,朝野上下立刻一片反對之聲。

這回不用蒼漣再沖他摔杯子,李仕明自己也心知此事舉步維艱。

就在李仕明為推行調整稅制之事愁眉不展時,一日蕭無傷忽然來訪,說東魂要見他。

東魂的國師府就在皇宮之內,位於最東側的雲起崖崖邊 — 這是旁人沒有的待遇。這座府邸雖不比皇宮內的建築雄偉,但巍峨矗立於雲起崖之巔,左鄰淩寒宮,右接紫霞閣,獨有一份仙氣迷蒙的意境。

李仕明跟著蕭無傷穿過精巧的亭臺水榭,來到最裏面的飛雲閣。

門沒有關,東魂正站在案臺後全神貫註地寫字。他一身墨色緞子長袍、腰系白玉帶,隨著他握筆的手在紙上上下游動,袖口露出金色鏤空木槿花鑲邊。

聽見聲響,他擡起頭來。

李仕明見過東魂,但因為每次都離得很遠,所以並看不清樣貌,只知道他很高。但此刻與東魂對視的瞬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東魂的眉宇間有股極重的陰森之氣,讓人莫名地倍感壓力。

東魂放下手中的筆,直視著他:“……李仕明李大人。”

李仕明跪地行禮:“參見國師大人。”

東魂示意李仕明落座,自己也坐了下來:“你的奏折我全都看過,你的想法沒錯,但卻行不通。要想個折中的法子。”

他絲毫不寒暄,上來就說調整稅制的事,倒把李仕明說得一怔,但他很快問道:“還想請教國師大人,如何個折中法?”

東魂道:“賦役按人收,田賦按地收,有主有輔,一步一步來,不要想著一蹴而就。”他寥寥幾句卻說得李仕明心中登時一亮,立刻道:“下官明白了。”

東魂斜靠椅背,兩指撐頭側目瞧著李仕明,忽問道:“你在找四海萬神圖?”

他的問題跳轉太快,李仕明又是一楞。

“你絕不是為了幫塔兒,到底是為了什麽?”東魂那雙鬼魅般的眼睛直視著李仕明,李仕明覺得心驟然亂跳,仿佛魂魄都要從胸口飄出來,他緊忙定了定神:“下官……下官是為了……”

“可跟那個叫雲小魚的女子有關?”

東魂接二連三的問題個個戳中要害,毫不給人喘息的功夫,讓李仕明大驚,他下意識望向一旁的蕭無傷。

蕭無傷眼神微動,卻不說話。

東魂看見,淡淡一笑:“你不用看他,他什麽都沒說,我隨便一問而已。看你如此緊張,那多半是了。”

李仕明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東魂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看來你並非像陛下以為的那樣記憶盡失。”他站起身,緩步踱到李仕明跟前,問道:“那圖原來在西硯手裏,你未曾見過麽?”

李仕明雙手冰涼,半晌他啞聲道:“……下官未曾見過。”

東魂目視李仕明良久,忽道:“你想要什麽便利,我都可以給你。你把四海萬神圖拿給我,我幫你找到雲小魚,前提是她還活著。如何?”

李仕明大汗淋漓。

東魂負手佇立,目視李仕明片刻後,回到案前,重新拿起筆開始寫字,同時說道:“送李大人回去吧。”

蕭無傷身影一閃,已經站在了李仕明身邊:“李大人,請。”

李仕明緩緩站起身,跟著蕭無傷往外走去,他竟然覺得有些渾渾噩噩,不知所以。

蕭無傷跟著李仕明一直走回了聽雨齋,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李仕明卻感到他似有話說。

到了聽雨齋門口,李仕明道:“蕭大人,我這就到了。”

蕭無傷點點頭,轉身離去。他已經走出了幾步,卻還是停下了腳步,猶豫片刻後,對李仕明道:“我沒有跟東魂大人說過你和雲姑娘的事。”

李仕明道:“我知道。”蕭無傷聽罷,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李仕明回到聽雨齋中,卻一直心思不定。

東魂敏銳的洞察力讓他印象深刻,他帶給人的巨大壓迫感到現在還令李仕明心有餘悸,但他揣測不出東魂是否已經知道四海萬神圖其實在自己手上。

李仕明覺得胸口發悶,他走出房間,在院中漫無目的地走著。

此時已是九月,今年東陵涼得早,院中樹上有些葉子已經開始泛黃,滿樹黃葉映襯著天邊的落日殘霞,帶著幾分蕭索。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仕明的心情越來越沈重。距離去年十月雲小魚下落不明到現在已經快整整一年了,她到底在哪裏?可見到陳天河了?她……可還活著?每當想到這裏,李仕明心上就像插了把刀似的 — 他只能立刻打消這個念頭,反覆告訴自己雲小魚吉人自有天相。

李仕明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細細地思考著各種可行的辦法:“無論東魂知道多少,他已經提出了條件:他要四海萬神圖,他也能找到小魚。……但他可信麽?小魚還活著麽?這一切還來得及麽?”

正在李仕明悵然若失的時候,淮勝走進院中對李仕明說道:“李大人,王掌櫃來了。”李仕明從沈思中回過神來,說道:“我這就去,請他在廳裏等我。”

李仕明來到前廳,王二已經等候多時,見到李仕明進門,他站起身來,李仕明忙道:“坐。”又叫淮勝:“上壺好茶。”

王二坐下問道:“李公子,最近還好?”

“還好,你那邊如何?”

王二把草帽摘了下來放在旁邊,“咳”了一聲:“我是一如既往地忙,但我查到了一些關於群真會的事,所以就趕緊來了。”

淮勝端上來一壺滾燙的熱茶,李仕明接過茶壺,給王二倒了一杯。王二等淮勝走出去關上了門,才對李仕明說道:“李公子,我查到號稱江湖第一奇人的陳天河還有號稱醫仙的江上仙,他倆全都是群真會的。所以那個叫沈瀚亭的沒撒謊,他和陳天河確實應該是認識的。”

李仕明心中暗道:“如果沈瀚亭能找到小魚,這就算是個好消息了。”前提是雲小魚並未落入其他歹人之手,而沈瀚亭是個值得信任並且靠得住的正人君子 — 但世事難料人心叵測,要想這兩點都符合,小魚何嘗不需要一份幸運?李仕明不敢深想,他只能逼自己往好處想。

王二這時拿起茶杯喝了兩口,壓低聲音道:“我還打探出一個情況,李公子你大約想不到這群真會有多大。官方記載他們在閻州共八百餘人,實際上他們在贏山以東所有州縣內均設有分會,只不過以不同名義設立的罷了。沿著遙江、望江從西至東、叱咤兩江的十八塢,還有伏虎崖到龍嘯山的三十六寨,背後也都是他們的人。粗摸估計,光這些明面上的加起來可就已經不止五十萬了。”

王二“嘖嘖”了兩聲:“這要是編成軍隊可不得了。”

李仕明眉頭緊鎖:“這麽大的一個組織,朝廷怎麽沒發現呢?”

“這個群真會極其低調,下面各分會相互之間幹的是些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事,要不是你叫我特意去查他們,根本沒人能想到背後是一家兒。”王二擡起一條腿踩在椅子下的橫梁上,手肘支著膝蓋,伸出三根手指對李仕明道:“李公子你想,向天雕是在聖祖523年成立的群真會,到現在已經三十多年了,他們有今天的規模並非一夜成城,官府自然不會想到去查他。”

門外響起了淮勝的聲音:“大人,該吃晚飯了。用小的給王掌櫃添副碗筷麽?”李仕明一看窗外,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便對王二道:“留下一起吃個飯吧。”

王二抓起桌上的草帽扣在頭上,起身道:“不吃了,店裏還一大堆事兒等著我,我這就走了。”

李仕明道:“那好,路上小心。”王二對李仕明拱了拱手,轉身走入夜色中。

淮勝將飯菜端上桌來,李仕明還在想著王二剛才對他說的這些事:群真會有今天絕非一朝一夕所成。幫眾數量如此驚人而朝廷卻毫無察覺,只能說是向天雕這個人運籌帷幄的結果,此人用三十多年的時間積微成著,若說只是靠廣交朋友那絕對不可能。

淮勝見李仕明沈思不語,便把筷子遞到了他手裏。

李仕明下意識地接了過來,心中卻兀自還在琢磨一件事:向天雕如此處心積慮,他的目的卻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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