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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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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招凝抿茶的動作頓住。

擡眸看了皇甫敬一眼, 他的神色鄭重,並非適才那種表面裝模作樣的真誠。

“神縛?”招凝故作疑問地重覆二字。

皇甫敬頓了片刻,“神縛據傳是龍首鼎中誕生的東西, 至於是什麽幻化而成, 鄙人也不清楚。只知道那龍首鼎是遠古天人遺留的天地靈胎級別的東西。”

招凝不再多言,她看了秦恪淵一眼, 皇甫敬將目的說到這般程度, 是他們該表態的時候了。

秦恪淵卻沒有第一時間承諾什麽,只問, “藏龍谷似乎不在天府?”

元神神識一瞬萬裏,借那符紋印記感應誕生之地, 卻無法得知下落,要麽便不再天府地界,要麽便是另行開辟的秘境。

皇甫敬笑了一聲, “兩位想必聽說過詭隕山, 藏龍谷需要同歸詭隕山進入,至於如何進入, 鄙人倒有些手段和線索,只是到那時需要諸位通力合作。”

話到這裏, 自然不會全盤托出, 他看著招凝和秦恪淵, 指尖在托盤邊緣敲了敲, “兩位如何看呢?”

片刻後, 秦恪淵伸手落在托盤另一側,“既然城主想邀, 卻之不恭。”

此話一出,這場交易便是達成了, 皇甫敬笑得更深,直接將托盤上方紅綢撤去,把托盤推向二人。

“那此物便贈予二位。”皇甫敬又道,“此事事關重大,鄙人還邀請了幾位尊者同行,還有一位尊者尚未抵達天風郡,不如兩位尊者隨鄙人去府邸小住?”“不著急。”秦恪淵道,“拍賣會尚未結束。”

皇甫敬恍然道,“瞧我這急躁的,今日我墨緣閣拍賣會收集了不少罕見神物,吸引了不少尊者前來。鄙人也該在墨緣閣中鎮守著。”

他還指著拍賣清單末尾的幾件拍品說道,“這幾件更是連鄙人都不清楚其真正功效,但其中所蘊含的力量絕對是天府難得一見的。”

招凝見他特地壓著一件拍品的名字,名叫“五行寶枝”,“此物想來是含後天大道之力的?皇甫城主怎的不自留?”

在天府游走的這段時間,招凝見識到這裏三千大道的匱乏,所有大道之意都是從遠古殘留下來的,凡是殘留著大道之意的,無論是何作用,都會引起元嬰之上的爭奪。

皇甫敬笑道,“鄙人所行大法雖有冰火之力,但多少還不能完全匹配五行後天大道,實在力弱無法駕馭五行寶枝,便讓它在拍賣會上討個好彩頭。”

秦恪淵道,“皇甫城主寬仁大度。”

皇甫敬擺擺手,沒有再多少什麽,從地榻上站起,“那便不打擾兩位尊者參與拍賣會了,拍賣會結束,鄙人再引兩位往府邸。”

秦恪淵頷首以應。

皇甫敬轉身離開,禁制有感應的自行解除,房門被推開,外面駐守的兩元神出現,二人眼神不著痕跡地往房間裏溜了一眼,才轉向皇甫敬,房門闔上的最後一刻,隱約看見皇甫敬微微點頭的動作。

片刻後,招凝目光移開,“都走了。”

“本就是帶著試探和威懾而來。”秦恪淵自行斟了一杯茶水。

招凝道,“我初以為皇甫敬心懷不善,如今看來卻只是警惕戒備,其實本性不懷,心有大義。”

“嗯。”秦恪淵道,“是個可以相與的。”

墨緣閣拍賣會還在繼續,招凝卻無心拍賣會的動靜,她手中把玩著那風雷鬼晶,在神光的包裹下,即使隔開了部分幽冥之力,還是無法完全將那印記從中剝離。

天府氣息……神縛……藏龍谷……龍首鼎……像是有什麽串聯起來。

招凝被重新帶回懷裏,她將風雷鬼晶遞給秦恪淵,“師叔,為什麽我總感覺天府和禹餘九重天是割裂的?”

背倚著,卻轉頭仰眸看著,“這裏真的只是洞天福地嗎?”

大抵秦恪淵也沒有答案,只拂了拂她後發,“走過這一遭,或許就有答案了。”

招凝應了一聲,恰巧這時,拍賣會的拍品進行到五行寶枝,果真凡是涉及到大道之意的神物,競爭都是極其激烈的,靈晶價格更是飈上百萬之數,之前四十萬靈晶出價的風雷鬼晶看起來都只是廉價了。

直到拍品進行到混元清氣,招凝本以為是一團含混元之道的氣體,卻發現托盤端上拍賣展臺時,卻很平整。

婉香的介紹有些遲緩,“此次的拍品取自天之盡,據聞是天府混沌初開時殘留的一絲清氣,十萬年前由成周天尊所得,是天尊坐化前所留……”

十萬年前這個時間點對於天府過於有些敏感,招凝眼神詢問,便見秦恪淵點頭,這位天尊便是隕落在當年的天府之亂。

不過第六層中便沒有多餘的交談聲,十萬年對於尋常修真者也是遙遠,即使是元神沒有進入天府核心勢力,也得知不了太多秘密。

但天尊遺物多少還是掀起了眾人的期待。

婉香感知到各個隔間中的目光都聚焦而來,更顯猶豫,“天尊坐化後,此清氣些許詭變,墨緣閣給出的底價為一萬靈晶,還請諸位看過之後慎重出價。”

一萬靈晶?還不待婉香掀開紅綢,這價格便讓眾人懵然,哪怕是最開始的風雷心也是這般底價,難不成這天尊遺物竟如此不值一提。

於是,婉香在眾眼神壓力之下掀開紅綢,卻是引起全場嘩然。

托盤裏哪有一團清氣,而是一片枯黃之物,形狀怪異,看起來就像是一片……樹葉。

一時間,驚得眾人都不知該如何評價。

招凝眸光落在此物的一瞬間,眼眸一縮,識海猛地一震,眉心竟有些許金光溢出。

有剎那間,招凝以為此物與法相巨樹有所牽連,但二者的確有所感應,卻是……排斥至極。

以致於招凝紫府中,巨樹虛影竟開始蔓延擴散,招凝甚至無法收斂氣息。

直至微涼的法力暈在額上,招凝借此施展法術,元靈隨之睜開眼,掐訣立身,太虛之力扭轉,金光漸漸收斂回元靈中。

隔間中浮蕩的威壓轉瞬即逝,招凝從驚變中恢覆。

“法相感應?”秦恪淵問著。

招凝再一次盯著那托盤中的枯葉,元靈定身,此時再看,便沒有產生額外的變故,只是眉心穴一陣一陣跳動著。

即便這東西與法相並不相幹,但招凝神色凝重,抓著秦恪淵落在額上的手,眼神緊盯著枯葉,只說,“師叔,我要此物。”

“好。”秦恪淵並未問,只應了一聲。

隔間的插曲並未被第六層知曉,眾人還在混元清氣本相中驚愕的回不過神來。

終於有聲音從大廳中傳來,“墨緣閣是不是耍我等,混元清氣,再怎麽異變,怎麽會變成枯葉模樣?”

一人出聲便有更多的人跟著質疑。

“這枯葉看起來一碰就碎,甚至連混元道意都感知不到。我等也非質疑墨緣閣,只是此物著實與我等心中所想出入甚大,還請墨緣閣多做解釋。”

“就是!別你墨緣閣也被哪位元神耍了,以為這是什麽混元清氣的詭變之物,實則就是尋常枯葉。”

這話說得,婉香都不認了,以墨緣閣在天風郡、天風郡在天府的地位,還不至於被誰戲耍,她維持著面上的笑意,說道,“諸位稍安勿躁,此物的價值還未呈現。”

她向後退了半步,這時一道光柱落在“枯葉”上,眾人下意識探查這光柱從何而來,目光一直追到上層隱蔽房間,驟然被一片威壓攔了回去,元神境界的力量。

大廳眾人不敢再胡來,顯然這光柱是婉香請墨緣閣元神出手的。

整片“枯葉”終於起了毫光,葉脈有光點游走,直至光點描繪完整個葉片,在所有人期待異變之時,那“枯葉”卻吸噬了所有註入的力量,而後沒有半分變化的靜靜置放在托盤中。

所有人都清楚適才元神出手的法力足以頃刻間一位元嬰秒殺,更何況是毀去一片看似尋常的“枯葉”,現在再一看,這絕非尋常,而是混元之力仍存。

混元之道,萬法不禁,凡是有力量的炁最後都會變成混元之力,故而取之不竭、用之不衰。

雖然“枯葉”吸噬了元神的力量,但似乎是在證明它還具有混元道意,只是道意深藏、隱而不發。

於是,適才質疑者紛紛不再多言,雖沒有“混沌初開殘留的一絲清氣”那般震撼,但仍舊是大道之意的載體,足夠讓元神們爭奪了。

但在大廳眾人看戲之時,卻發現隔間中的元神們似乎並不熱情,直至混元清氣被以四十萬靈晶被左側一隔間拿下,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那混元清氣被送往隔間,某一處隔間中卻傳來一聲提醒。

“這位道友探此混元清氣可慎重些,十萬年前成周天尊因大亂隕落,此物的詭變多半與當時脫不了幹系,說不定還殘留著……”

他最後幾字按下不說,倒是讓大廳眾人雲裏霧裏,有人知曉些許大亂之事,說著當年成周天尊破碎虛空,接引新天地,卻轉瞬隕落,還有人說,說不得是成周天尊隕落的衰劫寄放在這枯葉之上。

但不管怎麽說,眾人心中隱隱明白,不是這些尊者不願意爭奪此物,而是不敢爭奪。

卻聽那得到混元清氣的隔間中傳來一聲平淡回應。

秦恪淵道,“大道險中求,諸位承讓了。”

一句話按下所有竊竊私語,婉香也適時開口,“諸位,拍賣會尚未結束,不如再看下一件拍品,此拍品名為丹心聖眼,是一位渡過元神三劫的煉丹宗師遺留,若可煉化,為己而用,可看透世間靈藥靈丹,知曉萬物相生相聚之力,信手拈來便是極品丹藥。”

此物在天府極其少見,瞬間吸引了整個拍賣會的註意,適才混元清氣的爭議便就此跳過。

而招凝和秦恪淵的隔間中,秦恪淵神識封禁著此片區域,那混元清氣上的紅綢甫一被招凝掀開,那“枯葉”便瞬間消失,轉而便化作一道清光直擊招凝眉心。

但招凝本就對此物警醒,在異變突起的一瞬間,周身神光便形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但那物似乎並未放棄,反而化成一團清氣在屏障外圍僵持著。

此物就像是活的。

可是一團氣體何曾有生死的概念。

秦恪淵並未出手,他在一旁等著招凝“降服”此物。

招凝眉心穴跳動的極快,金光一點一點溢出,就像是一根根細枝虛影向外生長,並且試圖向那團清氣纏縛而去。

金光繚繞,招凝神識越過屏障,觸及那團清氣,意外的並沒有產生詭變,反而因此感知到天地初開的浩瀚之相。

混沌一片中,一道清氣掠過,似分開一道空白之地,隱隱有纏繞交錯的虛影在其中一閃而過。

片刻後,還不待招凝有其餘動作,那清氣像是失去活性,漸漸向地榻下沈,直至最後落入托盤中,重新變成了一片“枯葉”。

招凝試探幾分,確定“枯葉”沒有再變化的異象,手中法決撤去,神光也緩緩收斂。

秦恪淵坐回招凝身邊,再次打量了“枯葉”一眼,“墨緣閣倒是沒有妄言,確實是混沌初開的一縷清氣。”

他問招凝,“可還好?”

招凝搖搖頭,“我無法確認這到底是什麽,更不清楚它與法相有什麽聯系。但它……它和當初我在天魔巢得到的那片金葉完全不同,如果說那金葉與法相同處一源,那這便是……便是另外的……”

她思忖之後眸色一頓,“師叔,說不得是其餘人也如我一般有這金樹法相。”

“那便是大道同源,同道爭鋒。”秦恪淵沈聲道。

招凝一怔,再次看向那“枯葉”便古怪極了,“適才應該是受那元神力量激活了幾分,力量耗盡便回歸本貌了。”

秦恪淵應了一聲,擡手聚靈,冰冷終結的道意絲絲縷縷的纏繞在那“枯葉”上,再擡手一招,交到招凝手中。

“妥善收好,若有異動,終結之力會強行抹去部分。”秦恪淵又道,“即是同源,日後還有機緣,此物說不定另有它用。”

“好。”招凝應了一聲,沒有再深究此物,將混元清氣單獨存放在儲物戒中。

拍賣會越到後期越是火熱,混元清氣帶來的古怪轉瞬便被忘卻,直至第二日清晨,拍賣會才散場。

皇甫敬果真有禮相迎,二人才知曉那守在門外的元神並非皇甫家的長老,而是與他們準備一起去藏龍谷的同行者。

“這二位是閔倫尊者和毋莆尊者……”

閔倫中年模樣,面色冷淡,只看了二人一眼微微頷首便是見禮了。

毋莆模樣年輕,甚至有幾分少年相,但一雙眼眸中卻滿是滄桑,更似暮年,頗為有禮的拱手,“二位一看便是天之驕子,此番行動許是要多依仗二位了。”

招凝回禮,並未多說什麽。

皇甫敬笑著繼續,“還有一位司憶尊者不喜拍賣會的熱鬧,在鄙人府中靜修;另有兩位尊者行蹤不定,不過約定之日必會趕來的。”

他擡手做請,便見走廊盡頭陰影處出現一道無形的門。

皇甫敬帶路,眾人跨過無形之門,視線一轉,便進入一處莊重氣派的府邸中。

他們是從影壁後面走出,正對著金碧熒煌的正堂,一條渾然一體的雲龍白玉階石延展到堂下,兩邊行走的奴仆將家主引人出現,俱是熄聲禮拜。

眾人沿白玉階石而行,走到盡頭,便感覺虛空略有波動,本是踏入正屋,邁入剎那卻又是空間轉換,正堂變成隱在雲霧中的莊園。

天人可開辟洞天福地,元神也可自辟空間,只是空間受制於法則,沒有生靈,空間也不過百丈範圍。

空間莊園中沒有凡俗之人,隱隱能聽到內園中有家族小輩鍛體的聲音。

莊園正屋外,有一位元神族人相迎,皇甫敬介紹其名為“皇甫奇”。

六人在正堂落座,上茶之時,閔倫看了招凝與秦恪淵一眼,問道,“兩位從宕西城來,想必知道那夜的動靜。”

話中指的自然是升龍階被毀那夜。

“自然。”秦恪淵應了一聲,“是夜落下近百光華。”

卻不想他們卻因此臉色大變,“該死,他們真的是越來越囂張了!”

兩人微微一頓,意識到這幾人似乎對當夜之事並不是完全清除,恐怕皇甫敬出現在宕西城也是為了探一探當夜之事。

只是這幾人憤慨難平的樣子……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們這般做,只會將我們天府拖入深淵。”毋莆冷淡說著,“本來我天府就不為天道所容,還這般竊取府外之人命運,遲早會引天道震怒的。”

“話不能這麽說。”皇甫敬打斷道,“即使我們修煉到元嬰元神又如何,我們也不過是法則之下的螻蟻。本就為天道拋棄,震怒與否,於我等都是一樣的。”

他說話時飽含無盡哀愁與些許怨氣,想來不清楚為何天府沒有天道,修行萬年,一遭得知答案,長生之心瞬間被擊潰了。

正堂中靜了片刻,皇甫奇只道,“藏龍谷是我們皇甫家歷經千年才找到的可能,便只此一次機會嘗試了。”

眾人說了片刻,皇甫敬自知不過他們此刻如何猜測和躊躇,都不能得到答案,便只道,“朔月之時,便是前往詭隕山的大好時機,到時我等再一齊行動。”

在場諸位應聲,其餘幾人先行離去,皇甫敬引著招凝和秦恪淵去莊園小院。

路上,皇甫敬還道,“都說離開天府的方法有二,一是臣服於天道,二是得天道認可,鄙人到如今都不解其意。不知二位有何賜教?”

招凝瞧著他的神色,一瞬間恍然想起九州天宮的眾元神,九州天道是被九洲操控著的,但天宮卻在數萬年掙紮中從時墟求一線生機,想來是不願臣服的。

“皇甫城主是何想?”秦恪淵問道。

皇甫敬喃喃著,“這二者,前者過於卑微,後者縹緲無解,但妄圖證道者,還是偏向後者。”

秦恪淵卻道,“可是在秦某看來,臣服與被認可並無二意,天道之下,順天道而行,證道之時,超脫天道束縛,自身大道化新的天道。”

皇甫敬一怔,他總覺得此話暗含深意,卻一時間想不透,以致於只想閉關深思,索性只將招凝與秦恪淵送到院門口,便告辭離去。

見他身影消失,招凝問道,“師叔可是覺得天府未來註定?”

她轉眸看向秦恪淵,聽懂了秦恪淵所言,就像當初招凝說天府和禹餘九重天好似割裂,再加上眾人意識所了解,怕是融合的不是天府之人與碧幽洞天之人,而是天府與禹餘九重天。

秦恪淵未言,只帶著她往院中走。

院裏一間正房配左右兩間側屋,兩人走進正房,招凝打量了兩眼,說起來天府的家具擺設和禹餘九重天有些許差異,此地無桌無椅,都是擡起地面尺餘的地榻以及低矮的矮桌,裝飾擺件帶著天府特有的張狂與詭相。

招凝站在金石雕刻成的詭樹油燈前,忽然想起一件事。

“師叔,你有沒有發現,皇甫敬從頭到尾都未曾同我們介紹其他人的來歷和身份,只告知了名號。”

秦恪淵在側屋地榻中央蒲團上盤腿坐下,回答道,“也許他自己也清楚,此行人中可能不止天府中人。”

不止天府中人,那便只能是碧幽洞天降落者,不過同他們已經從升龍階墜落的,招凝都有印象,顯然這幾人並不在其中,那便可能是之前進入升龍階、卻沒有被天府操控之人融合的。

招凝起了幾分興趣,走到側室門邊,“師叔覺得是誰?”

“毋莆。”秦恪淵很直白地點出。

招凝並不驚訝,且順著思路琢磨著,“他字字句句不離天道,但其實敬於天道,還沒有皇甫敬那般猶疑。但我覺得他最為暴露的,還是他提及‘竊取府外之人命運’之時,那恨意不是假的。”

秦恪淵笑,“他眼裏的滄桑與他骨齡不符。”

卻不想秦恪淵的考量很是簡單,招凝微微一怔,楞楞的看著他。

就在這時,秦恪淵卻朝招凝招了招,“來。”

地榻占據整個側室,需褪鞋而行,招凝腳下剛動了動,意識到什麽,便站在原地不動了。

故作不知地疑問,“師叔何事?”

秦恪淵眉目含笑看著她,直把招凝看得不著痕跡往邊墻後避了避,而後下意識地往正屋門口看了眼。

皇甫家開辟的空間沒有日夜之分,靈光氤氳籠罩著,亮堂極了。

便在這時招凝聽到一聲“凝兒……”

招凝甚至沒有去看師叔,耳尖滾燙,瞬間化作流光湧向大門。

這聲“凝兒”當然不是什麽親昵的稱呼,至少到目前為止並不是,這是在秋後算賬,模仿招凝升龍階幻境中的那句“家主,你不想要凝兒嗎”以及“家主,是不是凝兒沒有吸引了……”

招凝當時本就是仿著邵秋凝胡鬧,進入天府幾日都一切如常,招凝還以為師叔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但……顯然,記得深刻。

於是,清光掠出剎那便被銀芒一卷,強行攜回了側室中,來回帶起的風闔上了房門,並且加固了幾層禁制。

光華散去,招凝被扣在懷裏,招凝索性不再掙紮,只往他頸下躲,藏不住人但至少不用對視。

耳邊傳來輕笑,緊接著便是一句令招凝想要破碎虛空而去的問話。

“在凝香樓,看到了什麽?”

直擊神魂,招凝及時反駁,“我才沒有任由邵秋凝亂來,我只是在房裏避了幾日。”

秦恪淵了解招凝,落入那種風月之地,即使沒有第一時間離開,也不會去接觸那些風月事。

當然,了解是了解,守著是守著。

“哦?”秦恪淵又問,“那你在房裏做什麽?”

招凝瞬間想起那本誇張的風月秘典,悶著的聲音格外堅定道“沈神,靜修”,堅定的像是當場便要向天道起誓。

“嗯。”卻不想秦恪淵倒是應了一聲,像是認可了。

好一會兒沒有回應,招凝動了動,在他頸下轉頭,欲擡眸看他是什麽神色。

便感覺到耳垂被揉了揉,並得到一句評價,“燙手了。”

剎那間,招凝感覺耳上的熱氣快湧上臉頰了,難掩羞臊,決定……

她咬了一下秦恪淵喉間。

果真捏著她耳垂的手頓住了,但舌尖無意識撩過喉間凸起,略微上下的幅度感知的無比清晰。

耳垂上的手滑到招凝頸後,扣下幾分力量,大抵是要將招凝挪開,偏生招凝牙尖的很,離開前還再補一下。

於是她被強行扣離尺餘距離,還維持著咬的動作,對上秦恪淵晦暗的眸子,招凝甫一吸一口氣,便被堵住。

耳邊還有一聲喟嘆,“果然學壞了。”

招凝掙紮著,試圖反駁,明明是臨時起意,怎的叫學壞了,她可是三百年前就翻閱過雙修大法的。

等等……招凝意識到這句話神識外放,師叔也是能感知到的。

便是一發不可收拾,深入的吻加狠了幾分,衣裳褪去幾層。

招凝顫抖著,驟然升起幾分懼意,下意識開始抵擋,但卻像是欲拒還迎的阻攔。

情迷混亂之時,招凝強行抽了一絲清明,低聲道,“師叔別在這裏。”

招凝不知道元神三劫的雙修會不會引起什麽天地異變,但至少不能在這怪異的天府中,更何況現在在皇甫家的空間莊園。

當然活了四百年的招凝,滿心滿意都與修行掛鉤,更沒有意識到陰陽|交|和並不意味著雙修。

但耳邊還是得到一聲沈暗的“好”。

並伴隨著撫在光|裸後背上的安撫。

小院隔絕了數十日,衣裳交纏在地榻上,招凝窩在師叔懷裏,意識迷沈著,隱隱能感受到耳上掠過酥酥密密的濕意。

耳尖顫了顫,聽到有聲音在提醒,“明日就是朔月了。”

“嗯。”招凝含混地應了一聲,也不知聽未聽清。

便聽那聲音又道,“有人來拜訪了幾次。”

“誰……誰?”招凝縮了縮脖子,像是拯救自己脆弱的右耳。

“許是隔壁的。”他大概也沒有太多的註意。

幾句交談後,招凝意識緩緩脫離幾十日的迷糊狀態,眉心、唇間被吻了吻,“清醒了?”

招凝轉過頭下意識地去避開,好在此次沒有被追上來,於是便愉悅地答了一聲,“……沒有。”

輕笑聲擾得招凝耳間癢癢的,只往那胸口更貼了幾分,好像只有那微涼的體溫才能緩解耳上的熱意,雖然她總覺得那涼意已經很久沒有感知到了。

招凝真的清醒時,是身上的衣裳被重新穿好,她長發散落著,添了幾分天然而純粹的柔意。

意識歸攏,招凝下意識看了秦恪淵一眼,又極快地轉過目光,自顧自地挽著發,但下一刻便被接手。

但好歹是背對著,招凝松緩了不少,習慣性地轉移註意,“師叔,你剛才說,有人拜訪?”

“嗯。”秦恪淵應著,“隔幾日便來。”

“是皇甫敬?”招凝問著,一聽便是適才聽話時還迷糊著。

“不是,是個女子。”

招凝訝異轉頭,其實本沒有什麽意味,招凝只是好奇他們在天府接觸極少,唯一可能來訪的就是皇甫敬,怎的會有女子。

奈何這段時間過於……秦恪淵拉近她,“是禁制反饋的。”

“哦……哦。”招凝重新對上那雙眸子,深邃晦暗的眼底藏著些許意圖,招凝覺得耳尖又起了熱意,擡手掩在他雙眸上,快速道,“我去看看。”

說著,也不待秦恪淵回答,轉而化作一道流光極快溜了出去,此次倒是沒有被攔下來。

招凝在院中顯出身影,腳尖甫一點地,感覺不對勁,幹脆直接離地三尺飛起,觸及院中禁制屏障,果真反饋拜訪者的信息。

來人正是隔壁院落的司憶尊者,前前後後拜訪了三次,最後一次還遇上恰巧而來的司徒敬。

光影中並未反饋兩人的交談,只是留下司憶的留言,是想親自拜訪招凝的。

招凝頓了頓,正思索間,身側有些許波動,“不是九洲中人。”

是被招凝故意落下的師叔,招凝緩緩落地,“去看看吧,看起來並無惡意。”

禁制打開、院門自啟,卻是正巧有一人在外站著,正是禁制光影中的司憶。

司憶身姿高挑,面容柔和,見到他們些微驚訝轉而便平靜,虛虛一禮,“想著快到約定之時,兩位應是該出來了。”

她含笑著,招凝心頭羞臊,面上故作平靜,掩蓋情緒、裝模作樣慣了,倒是讓司憶自己有些尷尬。

“司憶尊者來找招凝?”秦恪淵問著,“不知何事?”

司憶頓了頓,看了一眼秦恪淵,又對招凝道,“確實有些事情,不過,不知招凝尊者可否單獨去小院一說?”

招凝擡眸看她,打量她眸中坦誠,便朝秦恪淵微微示意。

秦恪淵頷首,沒有多說什麽,只看著招凝跟司憶離開,並且進了小院後又加上幾層禁制。

“……”秦恪淵神色無奈,負手在原地未動,片刻後似是感應到什麽,擡眸看了一眼空間邊緣,背後的手掐算了幾下,眉宇微微沈下。

招凝跟在司憶後面,看著禁制加固,神色未變,只待她撤回動作,才問道,“說起來,司憶尊者於我面生。”

司憶坦然道,“我自小便在陵定郡,歷練、化神、渡劫都未出過陵定郡,自是與招凝尊者不曾見過。”

“既都是元神,不必稱呼尊者,直接喚我招凝便是。”招凝說著,“那此行是……”

司憶應了一聲,“受人所托。”

招凝微頓,見司憶向裏走去,也沒有再多問,便跟在她後面,直至進了正屋,坐下相談,司憶擡手一指,虛空中浮現一塊玉簡,其上冰寒氣息繚繞,頗為熟悉。

她擡手一招,玉簡落入手中,裏面傳來幾行字,字裏行間都透露著焦急。

“招凝,快來救我們,只有你能救我們的!”

是嫣然的留信。

怎的嫣然會在這裏?招凝心中訝異,擡眸看司憶,“不知這玉簡從何得來。”

司憶道,“從一故友墓中得到。”

“墓中?”招凝緊了緊手中的玉簡。

“是我失言,也許並未死去。”

司憶說起當年之事。

百餘年前,司憶在陵定郡化神,因為某些原因,化神突然而至,司憶毫無準備,法力甫一被壓制,便遭到了過去仇家的圍殺,最後司憶只能破釜沈舟遁走外界山林。

山林中俱是險境,本就身受重傷的司憶在一次變異妖獸攻擊中失去意識,本以為此生修行毀於此,卻不想再次睜開眼,卻對上一雙驚奇的眸子。

她倏然坐起。

“你是誰?”

面前是一個面容年輕、看起來只有幾百歲的小姑娘,當然比之她兩千載年齡確實小,小姑娘天真純粹,笑道,“你可終於醒了,我們守著你很久了,還以為你受了這麽重的傷沒有辦法恢覆了。”

司憶緩了緩,沒有察覺敵意,這才說道,“都是皮外傷。這裏不是原始荒林嗎?你不過金丹,怎麽會在這裏?”

她目光看著洞中極具生活氣息的痕跡,便知這裏至少生活了幾載有餘了。

“我叫嫣然。”嫣然笑意盈盈說著,“我們也不想在這裏,可是走不出去,不過,你不用擔心,南大哥運氣很好,我們不會出事的。”司憶一時間無法理解嫣然這般形容,遲疑的問,“什麽叫‘運氣很好’?”

但嫣然只是笑了笑沒有再答,反而眼眸亮晶晶地盯著司憶,“前輩應該是元嬰化神吧。”

司憶頓住,還未升起戒備,嫣然卻說,“那您一定知道離開原始荒林的路,您能帶我們出去嗎?”

大抵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小姑娘鋪墊了這麽多,只是為了請她帶路。

片刻之後,司憶應了一聲,“待我傷愈之後,便想辦法帶你們離開。”

嫣然瞬間興奮極了,甚至不顧司憶便跑出去像是要傳達好消息,許久,司憶見到人回來,嫣然以及另一個看起來謹慎憨厚的男子。

嫣然介紹著男子名叫“南渡”,便是她口中“運氣極好”的人。

司憶起初對這四字不慎在意,但是跟著他們在原始荒林中生活了一段時間後,才漸漸感知到這四個字的含義。

比如大雨滂沱之時,山洪肆虐,恐怖之時摧枯拉朽、淹沒整片山林,偏偏繞開了這處洞府。

再比如妖獸獸潮之時,他們即使在野外遇見,那些妖獸潮會突兀的轉移方向。

再再比如他們不慎滑下山崖,也能正好掉進大能古洞府中。

司憶原本以為此人必是隱藏大能,至少是元神級別之上的,直至看到這人連破碎虛空、遁光千裏都不會,神光也只能蔓延毫厘,終於承認,這恐怕真的只是運氣好。

他們一起生活了幾年時間,後來司憶知曉這兩人不是天府中人,是他們親口所說,嫣然甚至還笑著說,這天府秘境著實比九洲古怪多了。

那是司憶第一次知曉天府之外還有天,她瞇眼看兩人,俱是一臉純然,剛起的幾分狠意瞬間散了。

畢竟這麽多年,以凡人之軀、還重傷未愈的狀況活在原始荒林中,沒有這兩人,她應該死過無數次了。

又過了數年,司憶終於在南渡的“運氣”中找到最後一株五千年療傷靈藥,傷勢終於全部恢覆。

她帶著兩人離開了原始荒林,只在陵定郡郡郊的聽風鎮小住,那當真是一段化凡的時光,司憶在嫣然身上體會到純真與無憂,又在南渡身上感知到弱者的謹慎與警醒,這時司憶從小生活在天府第一仙宗無量仙宗體驗不到。

也許正是因為來自他們的潛移默化,司憶漸漸找到為凡者的關鍵,十數年時間便找到化神關鍵。

她向兩人告辭,並承諾化神成功便會再次來尋他們,並答應嫣然給予庇護,卻不想百年化神,一遭元神歸來,在聽風鎮看見的竟是百餘墳堆中的一塊墓碑。

即便其中只是鎮中人替他們安排的衣冠冢,司憶也難以接受,掐算推衍,隱隱察覺當年在她離開後,聽風鎮遭遇了一場洗劫,鎮中數百人被殺,血流成河,已經分不清誰與誰,凡是不見蹤影的人都豎了一方墓碑。

司憶本以為只是虛驚一場,然而怎的都無法掐算到兩人如今下落,此事之中透著古怪,元神修為怎的連兩個金丹都無從感知?

不得已之下,司憶打開了那墓碑後的封土。

“……衣冠之外便是這一只玉簡,我懷疑是後來特意放進去的。”末了,司憶補充道,“幾十日前一聽皇甫城主提及你的名字,我便略有感應,估摸著你便是玉簡中提及之人。”

“不過,我卻建議你慎重,雖是故友,但能抹去元神感應的,其修為怕是……”

她不敢多言,只指了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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