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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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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

睡得太多了,蘇姬很早就醒了,果然在時祁的懷裏就是睡的香,比淒冷狐貍洞要暖和些,有了上次的經驗,她不敢摸他裏衣內襯,被發現多得不償失。

但可以趁著睡著欣賞一下老帥的道士睡覺啊,之前只註意到他的眼睛,如今細細看時祁的嘴唇也是極美的,唇珠飽滿,自然光下透著淡粉,猶如春雨打濕的第一朵杏花。

蘇姬盯著她,倏然心癢癢又想犯壞,從被子裏慢慢伸出綿綿茸茸的尾巴,勾出一道弧形,矗立出尾巴尖輕輕拂過時祁高挺的鼻梁。

絨毛滑過鼻尖,時祁輕蹙眉頭,狐貍咧著嘴,盡量不發出聲音,短暫地令狐貍擺布的模樣還挺爽的。

蘇姬哪能善罷甘休,繼續用尾巴的軟毛略微堵住鼻息,又輕掃過去,眼看時祁就要被她折騰醒了,一陣叩門聲入耳,嚇得蘇姬趕緊藏好尾巴,閉眼休息。

狐貍腦袋埋進他腰間,細聽時祁還吸了吸鼻子,把她放在一旁起身去開門。

蘇姬不敢再裝睡了,反而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門外女子聲音細軟,“昨日真人忙不敢叨擾,我家夫人說家中公子冒犯您,請您一會兒去柳府用飯,還請仙人不要計較。”

時祁話不多,只說了一個好字便關上門了。

用飯啊?蘇姬可是餓壞了,從床上跳下圍著時祁轉圈,討好的意欲明顯。

時祁把她抱在懷裏,慈眉善目地順了順她的毛發,似乎有意又捏捏她的鼻頭,轉眼毫無感情地插上門鎖。

蘇姬:“……”

昨天是她出現幻覺了,臭道士無論怎麽洗都是臭的!

蘇姬是不會坐以待斃的,門走不通還有窗戶,三步兩跳地地蹦到窗前,窗戶竟也鎖了,至於這麽防著她麽,老老實實地又回床上待著。

*

一處格外亮眼的府邸,和別處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兩邊精美雕刻的石獅子,威嚴氣派,牌匾上正是兩字柳府。

剛進院子就有小廝來迎接,時祁跟著小廝沒兩步來到正堂,柳氏夫婦趕緊上前迎去,“真人,這邊坐請用茶。”

柳府與和田鎮其它的宅院相比,過於華貴,就連他茶盞中的也是上好的碧螺春,清香濃郁,唇齒回甘。

座下後柳老爺先開口,“家中逆子沒冒犯您吧。”

“沒有。”時祁搖頭。

“辛苦真人了,為我們鎮上的事情勞神。”

“是啊,您可看出我們鎮到底是被什麽鬼所纏著麽。”寒暄幾句後,柳夫人忍不住地關心正事。

時祁如實回答,“等到月圓之時便會知曉,屆時鎮上必定會相安無事的。”

“實不相瞞,自從鎮上再鬧鬼我兒就開始瘋癲,不知是否有關。”柳夫人淚花閃爍,著急問道,“您幫我們看看,能不能驅驅他身上晦氣。”

時祁挑眉,按村長所說鎮上大多青年都被抓去了,柳公子年輕反而被留下來了,難不成是因為瘋癲,沒有被靡靡之音所蠱惑。

“公子沒有跟著聲音走麽?”時祁問。

柳夫人回想,“這……我們不得而知了,等我們發現時就已成這樣了,像是跟著走又回來了,又像是被那魔音所困。”

“我們都猜測是不是跟著聲音去了,瞧見了些臟東西人才變得瘋瘋癲癲的。”柳老爺補充道。

“是不是捉著那鬼,我兒就會好啊。”

和田鎮給的信息太少,村長又好似隱瞞,時祁不敢妄下結論,任何的猜測都會給村民心理帶來創傷,他勸慰道,“我會盡力而為的,夫人要放寬心才是。”

柳夫人聲音顫抖,“真人,我兒還有救麽。”

他不信這鎮上的鬼神,但要是能讓柳氏夫婦安心也算是一件善事,“夫人的意思是讓我做一場法事?”

“正有此意。”

“等月圓夜過後,我必為公子好好驅邪。”

“這……”柳夫人一頓。

柳老爺見狀,用胳膊碰了碰她,賠笑道,“沒事,都聽真人的,喝茶喝茶。”

用茶之間,似有貓聲猛烈叫喊,越來越近,溘然一條鹹魚幹從遠處落到正堂中,還沒看清楚一個棕團沖到前來又一白團緊跟,來不及阻止便扭打在一起,身後一女子呼喊著,“快回來,肉團。”

愕視一刻,柳老爺趕緊叫人把它們分離開來,身後女子很快追上,動作嫻熟地抱起白貓在懷裏,輕怕後背安撫它。

時祁並沒有很驚訝,那一團棕足夠他扶額嘆息的,顧忌彼此的面子,彎腰把小狐貍抱在腿上。

落到熟悉的懷抱裏,蘇姬把幾根貓毛從嘴裏吐出來,吐了吐舌頭把惡心勁壓下去。

“這是家中小女柳嬌嬌,還不見過真人。”仿佛剛才的尷尬已經不見,柳夫人示意她行禮。

柳嬌嬌抱著貓微微傾身,聲調極細“嬌嬌見過真人。”

少女梳著雙重髻,幾只恰到好處的釵子點綴,淺粉褙子青嫩長裙,可當真嬌成一朵花似的,蘇姬沒好氣地盯著她,再一轉頭時祁也淺笑回禮,頓時蘇姬白眼翻到天際,就是這個女人,有意讓丫鬟拿著魚幹在她面前晃蕩,引起她爭強好勝的心,偏要和肥貓掙個死活,這才打到正堂上來,現在又是一副無辜樣,比她還會裝。

“這是真人的狐貍麽?”柳嬌嬌詢問。

青雲臺的道長帶了一只小狐貍在身邊,想必是昨日已經在鎮上傳開了,時祁不認也得認,他淡淡點頭,“有些調皮罷了。”

蘇姬擡頭看她,滿意地吐了下舌頭,明顯狐貍仗人勢。

小狐貍捋順腦袋旁的毛發,精神無比,相比那只肥貓就慘了,蘇姬可時個不會讓自己吃虧的野性子,一爪子拍得它腦子嗡嗡作響,現下毛發淩亂,雙眼冒著光明顯不服,卻又不能拿她如何,真叫狐貍好生痛快。

既然是真人的狐貍柳氏夫婦也不好說什麽,柳嬌嬌順著話,綿聲細雨道,“都是我不好,沒看見邊上道長的狐貍,要是多給一條魚幹就不會攪亂大家了。”

言外之意,有只不懂禮數的狐貍瘋跑過來搶食,才打擾你們的談話,全賴狐貍就對了,蘇姬都懶的瞪她了,她是不能開口說話,這個柳嬌嬌開口說的都不是人話。

“無礙。”時祁沒看她一眼客客氣氣,轉眼對柳氏夫婦說,“公子的事兒二老不必憂心,我定會好好操辦的。”

柳嬌嬌眼眸一下子黯淡,明顯一拳打在棉花上,還以為能再聊兩三句,結果時祁誰都不向著,也好誰也討不到臭道士的歡心。

該聊的也聊了,時祁起身行禮告退。

*

時祁一路沈默不語,思考“捉鬼”的前言後果。

根據村民描述回來的青年只剩人皮,就柳州生無事豈不是很巧,要是真有鬼,凡人從虎口逃生的幾率能有多少,逃一次還有二次三次魔音,竟也都無事,這些在廳堂他都不敢問怕刺激到柳夫人。

還有他想去河道盡頭看一下,也被村長攔下,想捉鬼又有所隱瞞,那叫他來有何意義。

時祁留給蘇姬是個冷漠的下巴,她心裏也著急,要是時祁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出來的,估計臉上的顏色會很好看。

果然,時祁看到窗沿火燎的痕跡,眼底怒火上竄,周圍的鄰裏很客氣地提醒他註意熄火,這下多少臉面上有點掛不住了,“啪”門一關,狐貍吃了一鼻子灰。

蘇姬雙耳耷拉下去,不甘心地敲打緊緊關閉著的門,心想,至於嘛,這不也沒起大火,又轉念一想……

你家著火了,我幹的。

好像是有點過分。

蘇姬苦笑,能做什麽呢,看不到他人刷不了存在感,多下望下場大雨打濕她的毛發,淋她個落湯雞,讓時祁可憐可憐這只美艷的小狐貍啊。

可惜啊,她從上午等到下午再到晚上,等到了天空不作美,也等到她肚子咕咕叫。

蘇姬跳到窗前向內望,時祁果真吃一塹長一智,早早就把蠟紙熄滅,閉目休息了。

時祁畢竟不是真的想凍死她,一開門狐貍不見了,門前還莫名多了許多熟食,時祁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但願她不是又惹什麽麻煩。

月色獨影,一人站在門前踱步盼一只狐貍,攜來晚風吹動柳樹影子斜,束帶飄然盡顯清冷,遺世獨立。

不一會兒,黑暗中露出個小腦袋。

時祁攏了攏衣襟,走進一看,時祁彎腰問她,“你哪裏來的燒雞啊?”

蘇姬樂呵呵,心裏想不僅有燒雞還有鴨子魚肉呢。

時祁跟著蘇姬來到了第一天去的河道,天黑已經無人采玉石了,再往前走就是他想去的盡頭,望著眼前的一切,他終於知道為什麽被村長攔下了。

蘇姬把他領到了一片淒涼墓地。

這麽一想,他門前的祭品倒是像是祭祀他的。

出乎意料地揉揉了小狐貍的頭,似笑非笑地道,“我還沒死。”

這一下蘇姬感覺自己腦漿要被捏爆,嘴裏燒雞吃著也不是滋味,卡在喉嚨。但好像對自己的態度沒有很生硬,默默咽下這一口美味。

寂靜無人,更何況是墓地,陰冷地風襲來令人打寒,相處時間不長時祁卻心思細膩,又將狐貍抱在懷中,點照一個火折子。

“道……長?”一女聲從背後悠悠傳來。

這一聲嚇得蘇姬毛差點炸開。

時祁很鎮定轉頭,女子重新把燈籠點著,從墓碑後探出身來,走到近蘇姬認出是柳家丫鬟,這才舒了一口氣。

阿雙也認出蘇姬來,問她,“小狐貍你最後贏了麽?”

這句話有些摸不到頭腦,阿雙解釋說,“是我家小姐讓我拿魚幹,想看貓和狐貍比賽。”

蘇姬覺得自己贏了,激動向阿雙點頭,她對這個丫鬟印象很好,即便額角有一條疤痕,卻一點也不嚇人,反而善良。

有人替她解釋,蘇姬心裏開心,小爪子點了點時祁,提醒他真相大白。

時祁點頭,若有所思地道,“原來是這樣。”

他不是氣狐貍和貓打架,氣的是蘇姬燒著窗戶趁亂跑出去,火勢大起來傷及周圍鄰裏怎麽辦。狐貍未得教化,沒有半點分寸,不給點教訓怕她釀成大禍。

阿雙借著微光看清小狐貍嘴角邊的油漬,一下就明白,捂嘴輕笑道,“我一轉頭祭品忽然不見了,我還以為鎮上的鬼開始捉女子了,嚇得不敢出聲,原來是你啊。”

狐貍傻樂,原來鬼竟是我自己,想想也覺得很逗,嬉皮笑臉地做了鬼臉掩飾。

時祁輕咳一聲,向她表示抱歉,“打擾你了。”話落,他也走過去點燃一支香蠟,祭拜逝者。

他們沒來時,阿雙已經把墳頭的雜草除凈,周圍的土也是新添的,看得出來十分上心。

阿雙最後把紙錢壓在墳頭,淚水泛起,壓下心中酸楚顫聲說,“有道長的庇佑,哥哥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會幸福的。”

“等到月圓之時變會知曉,定會讓公子在黃泉下得個明白。”凡是能給村民給來一絲希望,時祁都會不厭其煩地重覆下去。

“哥哥……不是因為這個過世的。”阿雙鼻音有點重地說。

時祁楞住一瞬,似無規律的毛線纏繞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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