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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田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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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田鎮(修)

蘇姬弓著身子,剛才臭道士竟把她丟下,她可不能坐以待斃,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後。

既然道士無情,就別怪她無義。

只有趁他睡著,把丹藥拿走一切就沒問題了。

她小心翼翼地挪動爪子,生怕吵醒臭道士。

在他懷中時就感到他帶藥罐了,就在身上。

可他的戒備心太強了,還沒碰到衣角,蘇姬的脖頸就被一把抓住,直接拎起來。

時祁瞇起眼來,凝視她:“又幹嘛?”

他早就察覺到小狐貍悄悄跟著他來寺廟,倘若踏實躲雨斷然不會難為她,結果她這麽不老實,動不動就往他身上竄。

蘇姬被拎起的瞬間一驚,嗚咽兩聲,心裏苦。

她就是冷嘛,才不是貪圖你的藥。

當然,這些時祁可聽不到。

他把狐貍放下,看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雙腿剛沾地,狐貍便直奔他懷中,兩只爪子撲在他胸前,蓬松的尾巴來回搖擺,一個勁的往上蹭像是沒骨頭般。

在蘇姬眼裏這是求抱抱式撒嬌,來躲避被發現後的蒙混過關。

可落到時祁眼裏,她和長蟲沒什麽兩樣,扭曲著身子趴在他的身上用力摩擦,也不知道她在幹嘛,看起來傻乎乎的。

“嘖。”一聲不耐煩從蘇姬頭頂。

蘇姬:“?”

她怔仲片刻,簡直不可思議。

這……是被嫌棄了麽?

時祁重新拽起她,不明所以,語氣微沈地說:“你到底想幹嘛,再不老實就扔你去餵狼。”

嗚,好兇。

蘇姬嗚咽著,頭朝屋外看去,冰冷的雨汽鋪面而來,使她措不及防地打了個寒顫,兩只前爪顫顫巍巍直哆嗦,意思不明而喻。

“冷?”時祁摸著下巴,疑惑地問她。

這身濃密的狐貍毛不應該經不起寒啊,而且這是春雨,微涼是真的,冷成她這樣的不像話。

蘇姬欣喜,狐貍腦袋瘋狂點頭。

正準備往他懷裏撲,身子忽然懸空落到一推幹草上。

時祁淡聲道:“這樣就不冷了”,還不忘把草往她身上蓋,轉身閉目睡覺。

蘇姬:“……”

小狐貍氣餒,側目盯了一會兒道士俊秀的睡顏,又重新燃起鬥志。

看在他長的這麽好看,有點脾氣忍忍吧,只要死賴著他,就不愁沒丹藥。

*

清晨,雨珠落下聚集於葉心,宛如一窩水銀團般,滴滴雨落下泛起一波漣漪,霽光折射在參差錯落的舊瓦上,淡出一片光暈,如煙似畫。

時祁睜開雙眸,懷中有個軟乎乎縮成一團,軟糯似團子般。

他揉了揉眼睛,輕輕把小狐貍放下自己走出破廟,似有潔癖般將地上汙泥和水坑小心繞過,腳步輕慢生怕水泥濺出。

這些都被跟在後面的小狐貍看在眼裏,她特地留了個心眼,就知道臭道士要拋下她。

雨後地上的淤泥,都被小狐貍認真踩了去,三兩步便攀附上他的肩頭,一個狐貍腳印清楚地印在時祁的白衣服上,似乎有意為之,“啪”的一下前爪快速地拍在時祁的左臉頰上。

猝不及防的一爪子,弄的時祁怔仲片刻後氣急敗壞,隨後立馬抹開臉伸手就要去抓蘇姬。

蘇姬哪能幹等著被他抓,身手敏捷地趕緊跑下來往前跑。跑出數十米時祁都沒追上來,這才發現上當了,慌亂之時腳下一滑,被一條繩子綁著立馬拉她回去。

就說睚眥必報的主怎麽會放過她嘛。

時祁停在原地,糾結要不要把帶在身邊。

再往前走便是人煙聚集處,狐貍頑皮狡猾呆在捉妖者的身邊,遠比破壞人間秩序要安全。

他凝眸垂視,捆妖繩圈住她的後腳,縮的很緊,小狐貍皺眉露出難忍的表情。此行很遠,要是狐貍與屍蟲有關立即斬殺也來得及。

時祁脾氣很不好,厲聲道,“你要是再不老實捆妖繩只會越來越緊,直到你筋骨斷裂。”

手中的繩子卻慢慢放緩,松松垮垮地套在後腿。

捆著就捆著,這樣蘇姬也高興,臭道士雖然兇巴巴的,卻沒有他身上那把劍要人性命。

只要死皮賴臉地留在他身邊變成人就是早晚的事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蘇姬身心俱疲跟在時祁身後,仿佛在走一步她就要倒了,好在時祁終於停下來了。

蘇姬擡頭向上看,印著“和田鎮”的牌子早已落土,灰塵遍布。這個鎮子也破舊不堪,倒像是無人居住,小狐貍撇嘴不滿地跟上去。

拄著拐杖的老者看著時祁與眾不同的穿著,立即上前,“仙人總算是來了,我們有救了。”

一聲渾厚的嗓音把周圍的人都吸引過來,眼睛在時祁身上打轉,大家熱情地把他請到屋內。

這就是時祁下山的原因,他奉青雲臺之命秘密下山收集四方石,青雲臺陷入危機大長老們突然集體吐血,靈核受損,性命可能會喪於此。

據說四方石可召集天地之靈氣,能解救青雲臺的危難。

四方石分別散落於東西南北四角,四塊靈石合力方能發揮作用,否則與普通石頭無異。

青雲臺古籍記載沒有人收集齊過四方石,如果有必定引起三界討論,掀起驚濤駭浪。

百年間有無數勇士去尋蹤跡,依靠每個人的經驗最終寫下這份地圖,也就是時祁手中所握的卷筒。

要說有什麽方法?

古籍中記載,各路勇士均得出一個結論——緣。

緣來則去,緣走則散。

這也是他被選中的原因,當年半路出家,拜在師尊門下說他有仙骨,加以修煉必能飛升,直至今日時祁並未覺得有何不同,也是因為緣吧。

和田鎮位於東邊地帶,上次四方石出現的蹤跡就是在附近,第一站來東邊能很好地掩蓋他此行的目的,和田鎮鎮上不安寧,村民乞求青雲臺能派人捉鬼,趁著捉鬼的功夫把四方石拿到。

時祁收起卷筒聽村長描述:“每次聽到有幾聲娃娃詭異的叫喊聲,村裏為數不多了男童便又要魔障般地跟著走,這一去再也沒回來了。”

這時後面一個婦人,兩眼噙著淚水朝著時祁大哭,“求求仙人幫忙,我的孩子已經很久沒回來了。不求他生了,只求一個道理一個明白,為什麽我們要遭如此淒苦。”

“這魔音大家都能聽得到,但他們像是被選中般,不受控制地向前走,我們想過許多方法,把他們綁起來或者跟著他們一起去看,結果……要不就是綁起來的人像是失去理智,長出尖利的指甲,插入人的心臟不顧阻攔地沖出去,要不就是一起失蹤。”

像是被下咒術,魔音入耳便是傷及五臟,時間越長詛咒就越深,得不到滿足甚至長出獠牙,變成人面獸身。

如果都能聽得到音響,就說明和田鎮上所有人都被下咒了,慢慢地和田鎮將無人生還。

看起來這件事十分棘手,時祁坐著雙眸低垂,漆黑的瞳仁散發著深不可測的沈靜,環顧周圍的環境半晌開口,“是靠賣玉為生麽?”

“是,但自從我們鎮開始鬧鬼,都嫌我們鎮的玉石不吉利。”村長說。

買玉的人講究風水,和田鎮出了這樣的事兒,自然來買玉的人減少。

“帶我去看看你們挖玉的地方吧。”時祁起身跟著他們走。

鬧鬼?一般都是人搞鬼,鬼界是不會隨意找人的麻煩。

蘇姬跟著時祁環視一圈,這村人太奇怪了沒有年輕人,只有一群上年紀的,當然生意不好。

和田鎮石農挖掘玉的位置偏遠,要去河道才能挖采,蘇姬走了好長一段路又餓又累趁著時祁忙著,鼻子嗅了嗅望見另一片地有好吃著,奔著就去了。

水往低出流,磊上排水溝,將較小的石頭沖走,這樣把大的鵝暖石留下方便挑揀,石農們穿著鬥笠排成一字,赤足踏石彎腰拾玉,積累非常多經驗的石農,一下就能分清哪個是玉哪個是石。

小狐貍看到有水玩,便不自覺的吸引過去了,水面如鏡爪子輕拍蕩漾層層水波,身上的每根毛徒然豎立起,狐貍興奮極了,“撲通”一聲,在無人的角落裏泛起一大片水花。

時祁隨手拿起一塊玉,觸手冰涼潤滑攜著泥濘,傍邊的村長向他解釋,“道長好眼力,這塊羊脂玉可制成吊墜或手鐲,不僅美觀還有益心臟,血液流通。”

“你們賣玉之前生意好麽?”時祁拿著玉石問。

“自然是好,我們的出產的玉石是這方圓的上等品。”

“可否有對家?”

村長搖頭,“不曾。”

和田鎮生意好就是占據了一片河段,才能繁榮。

村長正疑惑為何道長會有這樣的疑問時,下一秒,時祁用力一捏,手中的玉石瞬間粉碎,濃稠的黑霧從中冒出,只剩一堆碎石從中掉落。

村民們傻了眼,石農也直起腰來慌張地面面相覷,相互小聲低語起來。

“仙人,這是……有人要害我們鎮啊。”村長憂愁起。

時祁凝目思慮,正想去看看河道的另一端是否有古怪,忽然一青年拉拽他的長袍,嘴中大喊,“仙人好好看啊,可帶……帶我飛升。”

村長見狀趕緊和其它人拉開他,兩人把他按在一旁,防止他在做任何逾越行為。

柳州生眼睛有些對眼,衣領是歪的露出大片肌膚,兩個袖口一長一短,甩著上身左右搖晃,開口不依不饒地,“放開我,我要飛升,別管我……”

旁邊的村長小聲對時祁說,“這人有些瘋癲不用管他,不礙事的。”說著,給邊上的人使了個眼色,柳州生呼喊著被拖了下去。

時祁並不在意,正要移步去河道盡頭看看,被村長打斷,完全不在意已滅的玉石,熱情邀請他,“仙人,要不先我們鎮上的玉室看看吧,那裏的玉乃是絕品上乘。”

村長盛情邀請,時祁只好作罷,跟著村長回去。

春光輕柔,時祁在一群中格外顯眼,長身玉立的身姿,配上不茍言笑的面容,絕世清冷。

蘇姬躺在水裏欣賞那張俏臉許久了,心裏美滋滋。

她忽地想起黃鶯兒的話,越是接近帥氣的男人,修行也就會到渾然天成的地步。

修行她不知曉,但心情的確愉悅了些許。

直到那倒身形離她視線越來越遠,蘇姬立即起身,僵直一刻,來不及顧自己的形象,三兩步地趕緊追上他。

忽地一只黝黑狐貍從人群中沖出,搖著長長地尾巴,若無其事狀貼著時祁走。

可嚇壞她了,總算趕上了

看到蘇姬的那一刻,時祁神色十分難看,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順便還把衣擺拂正,似乎要和她劃清界限。

蘇姬:“……”

配上時祁盯著她的眼神,春風吹來都讓她打了個哆嗦。

蘇姬的每一根毛上都侵滿了泥濘,尤其是鼻頭處堆滿了淤泥,除了露出兩只精靈般流光煽動的雙眼,已經完全看不出她是一只棕狐貍了。

還是村長先開口調和,“先請幾個人把道長的狐貍沖洗一下?”

時祁依舊冷漠,把剛才的嫌棄表現地淋漓盡致,“不必麻煩,就讓她這樣。”

“……”

狐貍揚頭表示完全不在意,不就有點泥巴麽,瞧你大驚小怪的樣子。

蘇姬依舊我行我素地跟著,來到一個掛著琳瑯滿目石頭的室內,與河邊的石頭大相徑庭,許是心中壓著心事,她對這些提不上興趣。

察覺到時祁的刻意疏遠,惆然若失感湧上心頭,似一團烏雲密布盤旋,斷斷續續地在她心裏下雨。

蘇姬自知無人理她,找了個角落窩著,漸漸地睡意朦朧,靠在一旁昏昏欲睡。

*

迷迷糊糊地醒來,抹了抹嘴角旁的口水,涼風入懷打的狐貍一激靈。

蘇姬下意識看向自己這一身泥,不好意思地蹭了蹭,她想起和時祁鬧別就,沒來得及哄這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就不下心睡著了。

和田鎮能住人的地方不大,換洗的地方和內室相連,幾聲洗澡的水音很容易被靈敏的狐貍耳朵聽到。

蘇姬起身看到屏風後面的水聲來源,頓時困意全無。她沒有見過這樣臭道士,明明都是他,但就感覺不穿衣服的道士更有人味。

即便泡在浴桶中只是露一個肩頭,小狐貍的本性瞬間暴露無遺。

額前碎發打濕,水珠掛在無暇的骨相,從臉頰滑到鎖骨再滴落至下,空氣中騰起的霧氣鉆入小狐貍的耳朵,耳輪緩緩劃著圓圈,眨巴著眼睛似有光影流連。

腦袋還沒想好身子就已經邁了出去,似乎忘記了她全身臟兮兮的。

沒有任何的技巧,一頭紮入木桶中,四只爪子一個都沒有碰到水,就被時祁手疾眼快擒住她的後頸。

蘇姬一驚,自認倒黴。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幹凈,兩根手指恰好捏住她脖子,過了半天泥巴已經擰成固體牢牢都扒在她身上,蘇姬如同一座石膏像。

“你幹嘛?”被人打擾洗澡,時祁沒好氣的問她。

為了不顯的自己像登徒子,只好不說話,四肢無力暗戳戳地指明自己身上臟也要洗澡,兩只爪子還十分敷衍的做了兩次“拜拜”的動作。

蘇姬已經不指望與美男泡澡了,這委屈受不得,真的很討厭被人抓著後頸!

任人擺布的樣子好狼狽嗚嗚。

一人一狐就這樣僵持在浴桶中不動,這次時祁出乎意料地笑了,把蘇姬看的一身冷汗,這表情像是要扒她的狐貍皮。

時祁想起他還沒來青雲臺的時候,在他家鄉霄雲村遇到的一只橘貓,它要比這只機靈的狐貍瘦很多,也會為了討要吃食而向他作這個動作,可後來的那場大火不知道它去哪裏了。

時祁把狐貍放到地上,沒等她反應過來,一件寬大的袍子正正好好蓋在她的身上,眨眼之間時祁已經換好衣服,重新抱起蘇姬換了一桶新水給她洗澡。

蘇姬當然不情願了。

一沒占到他便宜,二反被抓到吃力不討好。

但是,還特意為她打水洗澡,狐貍心裏還是有點歡喜的。

他的手好溫柔啊,狐貍耳朵一下就軟趴趴下來,順著她的狐貍毛,好舒服啊。

就是這手這麽放、放到她……

你別亂摸狐貍屁股啊!

“給你洗澡可不能再捉弄我了。”頭頂一聲,是蘇姬從未聽到他溫柔的聲色。

蘇姬慌神片刻,順著他的話點頭答應下去。

她在想,是不是可以不用費力的偷丹藥,或許臭道士表面很兇,語氣很硬,但實則是一個很柔情的人,至少是對小動物的她呢?

扮柔弱總比被當成“小偷”容易開脫吧。

在第三桶水的沖洗下,終於把她身上的淤泥洗凈,小狐貍跳到床上,盯著四角垂下來的香囊玩耍。

燭光映在帷帳上搖擺,鋥亮的棕毛在光線的折射下耀眼奪目,身後蔓延而來恰到好處的光暈像鍍了一層金箔,兩旁豎立的耳朵配上她目光炯炯地淡色瞳孔,愈加顯機敏靈動。

暖光照耀小狐貍逐漸闔眼,把腦袋埋在前爪之間,蜷曲成團。

不久,身旁被褥下沈,風從窗前吹來,燭火忽明忽暗,倏然變涼,狐貍轉身鉆進一塊似暖爐般的抱枕,便又縮成團安心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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