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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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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又一次獨自面對這寂寥卻一塵不染的蒼榕宮時,我每一天都在問自己後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可是就算過去了三百年,三千年,三萬年我還是只有那一句不悔。

三萬年,竟也可以彈指一瞬。我總是在沈睡,有時在寢宮內,有時在竹林深處,有時在桃樹枝上,卻從未回過千年蓮池內。池內的蓮花一年盛過一年,我雖不在神君身邊,但看著這一池的蓮花綻放出越來越美的模樣便知他在外界過得甚好。偶爾清醒時我便喜歡采些桃花釀成酒,深埋在桃花林內,也許等到有一天,我終於解脫了,這些桃花釀還可以給師父和神君留作紀念。

不知師父是否還在同我置氣?他與穆瑤兩人又如何了?雲杏呢,還在天牢嗎?夙懿和天後究竟有沒有受到天君的懲罰?

還是說,只有我一人在這蒼涼的宮裏日覆一日年覆一年地來回踱步,受盡禁錮之苦。亦消眉當初在極寒之地時也是這種感受吧,她或許受囚禁的時間還多於我,妖族大亂時她便被囚禁在極寒之地,一直到我去那裏,她至少被囚禁在那荒無人煙的地帶四萬年。或許比起她來我還更幸運些。我是被永遠囚禁在這熟悉的蒼榕宮裏,這裏有成片的竹林,我可以給自己做些竹藝解悶;這裏有連綿不絕的桃林,我可以采花做成酒或者花糕;這裏還有我對神君最初的回憶……可是我似乎比亦消眉更加悲慘一些。她雖永遠走不出去,可外界的人若是受得了那裏的饑寒之苦,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去到那裏同她說話,可是我呢?我出不去,外頭的人也進不來啊……

亦消眉在懲罰降臨之前對我說,她最恨的就是極寒之地連綿不絕的雪白,而此刻的我,最恨的便是頭頂這一方永遠不變的藍天,一方連鳥都不會出現,連雲彩都不會有絲毫變化的死掉的藍天。

亦消眉說的沒錯,死,並非終結罪孽的辦法。將你永遠圈禁在綿延不絕的時間裏和暗無天日的絕望中,才是最好的懲罰。

三萬年前便說將要發生的妖界□□開始了嗎,結束了嗎,神君一定是凱旋而歸了吧,可這一切早已與我無關了。

我閉著眼睛靠在桃樹枝上,我也難以分辨自己究竟是清醒的,抑或是在做夢。夢裏的神君帶著玉制的面具化作一道純凈的金光穿梭在兵荒馬亂之中,如同一柄劍一般將所有亂作一團的都斬斷成絲,他那麽輕易地將妖神擊敗,幾乎毫發無傷。

我感到身上漸漸冰涼,好像落滿了雨一般,我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一束金光正從北荒的方向飛來,我知道這只是我的夢,可我還是匆忙爬起,不顧一切地向著那個挺拔的背影迎了上去。

他轉過身來,驚訝的眼神透過玉雕的面具落在我身上,伸出手將面具緩緩摘下,那張令世間一切繁華無色的熟悉的臉龐此時又帶著自上古時期而來的強大氣魄,我能感受到他周身濃厚的仙氣,我站在他的面前顯得那麽渺小。

“我曾對洛胤說,我要為這一池蓮花中最先化為人形的那人起名為‘出塵’,並教她我畢生的醫術,他替我做到了。”一個帶著遠古氣息的聲音縹緲地回蕩在我的耳邊,他身上是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蓮香,讓我有種家一般的溫暖。他的手撫上我的背,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不要怕,不會疼的。”

我好奇地擡起頭看著他,突然感到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感,那種痛是我這麽久以來也從未感受過的,我甚至連話都說不出口,我甚至能感受得到他的手抓著我的心的觸感,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但我已經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眼前已是一片血紅……

“不要!”我猛地從樹枝上坐起,重心不穩一下子栽到了地上,腳踝處傳來了燒灼般的疼痛,可比起我心裏的那處傷這又算得了什麽?剛剛夢裏的痛楚好像蔓延至現實,讓我又一次有了剜心般的疼痛。

猶記得三萬年前我最後一次為了亦消眉剜心取血後,還未來得及療傷便被囚禁於此,獨自一人在沒有任何藥物的幫助下熬過那最痛苦的一個月……我一月未眠,每日只能攤在原地,連□□聲都發不出來,眼前漆黑一片,時而是熾熱的陽光灑在身上讓我的傷口難以愈合,時而又是瓢潑大雨讓我血流成河,那樣居然都可以活得下來……

我坐在原地回想著失去自由前的那些時光,就連桃花落滿了我的肩頭都絲毫沒有察覺,在這個時候姑鳳山上大概又飄起了梨花雨,可我已經將天霓舞都忘記了。

“轟!”

天空中忽然炸開了一聲巨響,甚至連土地都被撼動了,“簌簌簌”掉滿了一地的桃花,我這才回過神來朝天空看去,那方永遠不變的藍天此刻竟變得光怪陸離,五彩繽紛的顏色在天空中扭曲著,它在嘗試著回到原來那方藍天的模樣,但似乎外界的力量異常強大,就連以上古眾神的憤怒化成的結界都被其撼動,甚至有即將破裂的征兆,我拖著摔傷的右腿拼命跑到寢宮前,那天雷一般的巨響越來越頻繁,我想有人正在試圖瓦解這個結界。

結界的邊緣已經有了一道細微的縫隙,可我還是難以想到在這四海八荒之內能夠有如此威力的人會是誰?就算是佑啟神君在這三萬年內勤加修煉,想要以一人之力沖破眾神的憤怒也是幾乎不可能的,更遑論將它打出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

我看著變幻莫測的天空,一時竟有些恐懼,我已經可以隱約看到外面的情形,有許多人纏鬥在一起,不斷有人掉下去砸在地上,然後就會有更多的人奮起沖上前。我緊握著雙拳沖到蒼榕宮的宮門出用力地錘著門,大喊著放我出去。

我知道外面是什麽情況,妖界的□□原來直至今日才再次爆發。此刻的結界上已經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那些天雷般的響聲在我的耳邊不斷地炸開,震得我難以思考。

千年蓮池的池面竟開始無風自動,深埋在淤泥內的玉石與夜明珠一齊迸發出耀眼的光芒沖破天際,結界“砰”的一聲竟碎成了萬千的繁星,閃爍出比日光更加炫目的光芒,逼得我眼前一片煞白什麽也看不清。

“出塵!”

我聽到有好多人一齊呼喊著我的名字,撕心裂肺的聲音就好像我即將消逝了一般,可我在最後一刻似乎看見了夙懿向我伸出了手,而從他的手心裏飛出了一件細不可見卻閃著耀眼光芒的物件……

一道金光劃破了眼前無盡的煞白沖在我的面前,下一刻,所有的光芒都好像被吸進了一個無盡的黑洞一般,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還有眼前的這個英挺的背影,此刻的他就如史書中描寫的那樣,帶著玉質的面具,僅僅立於世人面前,便足以讓眾生向他臣服……

“雲,雲杏……”

我本期待著與神君久別重逢的第一句話會是他親昵地叫著我的名字,可他此刻卻僵直了身體,語氣裏滿是震驚地擠出了雲杏的名字。

然後我便看到了雲杏一臉青紫地攤倒在神君懷裏,整張臉都因為痛苦都扭成一團,臉上的青紫由脖子以下迅速地蔓延上來,顏色也越來越深,身上的血脈也像黑色的樹枝一般逐漸爬滿了她的全身。她用力攥著神君的袖子,用嘴型說著“救我”還有“信我”……

佑啟二話不說便將她抱起閃身沖到千年蓮池內,將雲杏一把拋入池內,祭出赤陽劍飛身上九重天。

我這才看見方才在外面打鬥的人是佑啟神君、師父、天君還有隱澤,而站在他們對面的則是妖族的大軍,最讓我驚訝的,便是夙懿——他竟站在滄牙的身邊,眉心的黑色印記便是他走火入魔墮入魔道的最好證據。

我聽見了雲杏的□□聲,一瘸一拐地跑向千年蓮池,竟看見她幾乎毀容了的模樣……黑色的血脈已經將她整張臉覆蓋,完全看不出以前的那副花容月貌,左胸口溢出了細微的血絲。我一下子跪倒在池邊,難以抑制地大哭起來。

雲杏中的是碎心針,不可根治……而且她中針的位置離心臟僅有一寸之遠,就算是永遠躺在這千年蓮池內恐怕也堅持不了多長的時日。

“出,塵……”雲杏艱難地開口道,我急忙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

“我在,我在。”

“不,不是我,告訴他們,一切都與我無關……我說不清,也沒有人信我……十裏冰封,天界兵圖被盜,夙懿墮入魔道,我統統都不知曉,”她痛苦地哽咽著,話說得模糊不清,“我是討厭照卿,討厭神君,也討厭過你,可是我不敢,不敢做那些事……天君不日就要治我的罪,他們方才的打鬥將天牢都震毀了我才得以逃出,我父君、還有天後也被夙懿連累,貶下凡界永遠不得位列仙班,穆落被關押在極寒之地,我,我不想永墮畜生道,也不想這樣不人不鬼地活著,你殺了我吧,殺了我……”雲杏的聲音漸漸變得沙啞,她每說一個字似乎都必須使出全力。

“不,不行,是你救了我和神君,我不能讓你死,我不會讓你死,”我走進池內,伸出食指用力咬出一個口子讓血慢慢地滴進雲杏的嘴裏。

而九重天上的神君與師父他們四人似乎都已受了不輕的傷,可現在也只能暫時與滄牙夙懿兩人打成平手,但天兵天將因為被盜走了兵圖,死傷慘重,看起來很快便會敗下陣來,我實在不知該做些什麽。

遠處的東方忽然響起一陣淒烈的鶴鳴聲,一如當初照卿降生之時一般,天空漸漸地被染成了赤紅的一片,遠處天邊的祥雲翻騰,金光萬丈,數千只七彩仙鶴盤旋在九重天上不住地啼鳴,包圍著一只似在燃燒著的火鳳凰,而立於火鳳凰之上的便是一身赤色羽衣的亦消眉。

亦消眉以薄紗蒙面,化出那柄金色的法杖,指向天際,嘴裏不停地呢喃著什麽。突然,我一直佩戴在身上的蓮墜猛地迸發出了一道刺眼的寒光,與法杖化出的紅光纏繞在一起,飛雪一般的靈魂碎片與亦消眉的靈力融匯於一體,竟只在片刻間便化出了一副人形。

而那個人形竟與神君相差無幾……

“照卿……”我脫口而出,說出口之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麽。是的,那個人是照卿,被亦消眉化出的人形正是照卿!

似乎所有的人都為此而敢到震驚,而神君卻似乎早已知曉了會有這樣的情況,趁著滄牙與夙懿被那耀眼的紅光鎮住時,與照卿合力將他們擊飛,夙懿掉入南海,而滄牙用力摔在一旁的山巔之上,竟將山巔霎時震平。

滄牙怒吼一聲,揮舞著手中的長刀一瞬間便飛到了照卿面前,但照卿早已有所準備,閃身躲開滄牙的招式,滄牙撲了個空一時氣極。我能看到他因為修煉禁術而變得越發扭曲的臉,此刻更是有些令人作嘔。

隱澤嘴角殘留著血跡,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內傷,卻依舊能將體內的妖氣化為純凈的靈力上前幫助神君。我震驚地看著他,驚嘆著若不是妖族的血脈與天族相沖,想必,他定可以與神君齊名。

天君在南海上空壓制著夙懿,滄牙一人難敵四人的攻勢,很快敗下陣來。我看到神君竟化出了□□,神君與照卿本就長相相似,滄牙這下便完全難以分出自己面前的這兩人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照卿,神君便在滄牙未來得及防備之時,以真身閃至滄牙的身後,舉起不知在何時已經修鑄好的赤陽劍,說道:“還記得七萬年前欠下的債嗎?今日我便原原本本還給你!”說罷,便狠厲地直插進滄牙體內,劍尖一下子便穿透了滄牙的身體,他發出了幾乎撼動山河的怒吼,神君用力抽出劍刃,紫色的妖氣不斷地從滄牙體內逸散而出,他不停地叫喊著,“不可能!不可能”

神君與照卿緩緩落回地面,隱澤揮動著雙劍直逼妖神,眼底的赤色就像地獄荒火一般熊熊燃燒,玄色的瞳孔又深邃地讓人不敢直視。他提起雙劍向滄牙沖去,怒道,“你的親妹妹,我的母親,是如何死的,死之前的模樣你還記得嗎?今日我就要你百倍奉還!我要你們妖族闔族為我母親陪葬!永世受盡禁術反噬之苦!”

隱澤手起刀落,只在眨眼間我便看到滄牙已被他斬殺得連渣都不剩,妖兵看到滄牙已死,立時慌了陣腳,天兵天將趁勝追擊,一舉將他們殲滅。

隱澤冷冷地看著飄零在空中的屍體碎片,轉身回到南海,冷眼看著夙懿。

“停手吧。”隱澤收起了雙劍,青絲無風自動,對夙懿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隱澤你還真把自己當做未來的天君了?雜種,你不配!”夙懿已經被天君壓制在一塊礁石之上難以動彈,卻依舊嘴硬著。

“混賬!當年算計神君一事我對你網開一面你還不知悔改!”天君一掌蓋在夙懿的眉心,親手廢了夙懿的修為,並命天兵天將將夙懿鎖於雷太,每日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刑,直至灰飛煙滅……

一回到蒼榕宮,佑啟便跳進千年蓮池裏,一把將臉上的面具甩到一旁去,仔細查看雲杏的傷勢,照卿也緩緩地走了過來,可我總感覺他看起來還是不太真實。

“出塵,受苦了。”照卿輕聲對我說道。

我有些恍惚,輕輕搖了搖頭,問道:“你一直在蓮墜裏嗎?你不是……”

“那蓮墜是由千年蓮池內的玉石制成,千年蓮池內的玉石可以封存任何一位仙人的部分魂魄,佑啟神君當年雖灰飛煙滅,卻依舊能在百年內便凝聚出完整的魂魄也是因為他一直將自己的部分魂魄封存於此。”

“那,那你也能回來了?”我發自內心地為他感到高興,而且若是鶴舜娘娘知道了這個消息也一定很開心啊。

照卿忽然垂下了眼瞼沈默了起來,我想問問佑啟,可卻發現他正一臉焦慮地為雲杏療傷,根本顧不上周遭的一切,可雲杏似乎還是一點轉機也沒有。

一只溫暖的手忽然攀上了我的肩膀,我轉頭對上照卿的目光,他溫柔地對我笑著,可我此刻卻難以回覆他任何的表情。同樣的一張臉,可神君似乎還從未如此對我笑過……

“放心,雲杏一定會好起來的。”照卿雲淡風輕又十分篤定地說道,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可卻好像有十足的把握一樣。

“把你的手拿開。”佑啟緩緩從池裏走出來,冷冷地對照卿說道。

我楞了一下,能感受得到神君此時的心情已經差到極點,可雲杏的事與照卿無關,又怎能將氣撒在他的身上?

照卿一語不發地將手移開,臉上也沒有太大的波瀾,但卻別開了臉不願意看神君,“神君醋了?”

“與你無關。”

我感覺四周的空氣幾乎都要凝結了,我們三人就如此對立地站了一刻鐘,直到雲杏再次發出了痛苦的□□聲,神君才再次彎腰下去為她渡真氣,可雲杏此時已幾乎是個廢人,連眼睛都已難以睜開,師父趁著方才的時間竟已去到北海取了雪蓮心回來,為雲杏服下,可這一切都只能減緩毒素的蔓延,皆無法根治。

“洛胤,出塵已被困在此地三萬年之久,你先帶她出去吧,雲杏若是穩定了一些,我再回天宮。”佑啟說道。

“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我看著佑啟,非常堅定地說道。

“不行。”佑啟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這麽冷漠地說了一句話。我有些恍惚,我離開了三萬年,究竟都發生過什麽事。

我心情萬分的沈重,任由師父將我帶回九重天。穆瑤坐在床榻上,一見到我眼神裏便滿是震驚,手裏的茶杯沒有拿穩碎在了地上。她掀開被褥激動地朝我跑來,我這才發現她竟已有了身孕。

穆瑤一時激動得連話都說不來,眼睛裏不停地溢出淚水來,師父匆匆抽出了手帕為她擦拭,說道:“我們帶出塵回來了,別哭了。”然後便扶著穆瑤坐會床邊。

待師父退出房間後,穆瑤才漸漸停住了哭泣,說道:“我還以為,都不能再見到你了,早知你三萬年後便能出來,我一定會等到你出來後再與上神完婚。剛剛下界的打鬥弄出了好大的動靜,你有沒有受傷?好在天族贏了,你以後便無需有任何顧慮了。”

我一臉羨慕愛憐地輕撫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說道:“我沒事,但是……雲杏出事了。”

“雲杏?我方才聽聞她逃出了天牢,難道?”穆瑤有些緊張地抓住我的手,語氣裏悲傷無限,又落下淚來,“穆落和母後都出事了,你不在的這三萬年發生了太多事了……”

“雲杏中了碎心針。”我已經有些麻木了,沒有聽清她後半句話,便說道。

穆瑤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也許,是為了讓別人相信她是無辜的吧,或者她寧願魂飛魄散,也不要永墮畜生道。她中針的位置距離心臟不過一寸,佑啟正在為她療傷,可她或許根本堅持不了多少時日了……”

穆瑤緊皺著眉頭,痛惜道,“雲杏說,她根本就不知曉十裏冰封究竟是如何被她帶上了天宮,父君徹查下去,發現是北海龍王所為,而當初操縱十裏冰封的則是母後。你還記得神君元神剛剛歸位時我們去看望鶴舜娘娘的時候嗎?那時穆落出手幫了我們,但她偷聽了我們的談話,去告訴了母後與夙懿,夙懿擔心他的太子之位會再次受到威脅,便與母後計劃讓雲杏做替罪羊。事情敗露後,母後本想以死謝罪,望父君能念在往日情分保住夙懿的性命,父君本來只想剔去夙懿的仙骨,卻不想夙懿卻為了逃脫而修煉禁術,結果走火入魔墮入魔道,去投靠了滄牙……父君現在已立隱澤為太子,這一切都發生地太過迅猛,太過突然了……”

“夙懿,已經被押去雷臺了。佑啟神君這些年還好嗎?”我還是最想知道神君這麽多年裏,究竟過得如何。

“神君每日都將自己鎖於昭陽宮內,不需任何人進出,即使偶爾見到他,他也總是帶著那副玉質的面具,完全猜不透他在昭陽宮內究竟如何。聽上神說,神君每日都在鉆研上古史書,勤加修煉,一面要時刻防備著妖族的進範,一面又想盡辦法試圖將蒼榕宮外的結界破解,昭陽宮內也掛滿了你的畫像。”

我悵然若失地望著窗外的景象,天宮內四季如春,可為何這天宮上的人心都這般變幻莫測。神君既然每日都在盼著我能歸來,為何此時又連正眼也不願看我,雲杏中針,難道是我的錯嗎……他若不在乎我,便不會為我擋針,不會只因照卿的一個動作便吃醋,可他若是在乎我,即便是雲杏中針他也不會用那樣的語氣同我說話。他每日都在想著怎樣將我救出,我何嘗不是每日都在思念中煎熬著?

我每日陪同穆瑤在天宮內散散步,談談心,妖族爆亂剛剛結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治理,師父,天君還有隱澤這幾日皆忙得不可開交,偶爾亦消眉也會來找我們說說話。

亦消眉右眼之上有幾道樹葉一般的傷痕,那是她在當初我即將接受眾神之怒時所留下的。她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靈力才阻止了我灰飛煙滅的可能,可她卻差點因此而毀容。依稀記得,三萬年前,那樹枝一般的傷痕密密麻麻地盤踞在她的右臉,而此刻,竟只剩了右邊額頭的那一點點,而且還像真正的樹枝一般吐出了新芽,竟如花鈿一般點綴在她的臉上。

“這最後的一些隱澤也去不掉了,便想了個法子,將它畫成如此。”亦消眉一如當初在極寒之地所見到時一樣淡漠,但也聽得出她話語中的輕松。

我看著亦消眉同穆瑤一起下棋的模樣,卻冷不防地想起了雲杏,當初,一直陪著穆瑤下棋解悶的正是她,如今卻物是人非了。

我不善棋藝,便想著去采些花瓣來制成花糕給她倆,我也找些事做,否則一閑下來,便總是想些不好的事情。這三萬年裏,雖沒有他人的影響,可我好像真的變了許多……

瑤池經歷了千萬年的洗禮卻依舊繁盛非凡,我小心地穿梭在花叢之間,以免不甚踩壞了那些樣奇花異草。

細細碎碎的聲音忽然從前面的樹林中傳來,我隱隱約約看見了師父那抹藍色的身影,正想走近去同他打個招呼,卻聽到了他震怒的聲音。

“不行!你喜歡同人一清二楚,那她欠你的債也早已還清了,你憑什麽此刻要她去救人?”師父盡量壓低著聲音,卻還是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她欠的已經還清了,我欠她的,我會用我剩下的所有時日償還她。”我聽見了佑啟神君冰冷的聲音,可他說的是誰?雲杏?

“我撫養了她幾萬年,視她如己出,你若敢動她,我便是拼了命也要阻止你!雲杏為你擋了一針,也不過是以此謝罪罷了,你為何一定要犧牲出塵去救她?”

我聽到此處不禁倒退了幾步,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手裏的花瓣也被我捏的不成樣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究竟聽見了什麽。

“我不會動她,她也不會死的。”佑啟神君依舊那完全沒有任何感情可言的聲音,仿佛是在說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

“你要了她的蓮心她怎能不死!”師父怒吼一聲,上前揪住了佑啟的衣領。

“草木本無心。”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浣玉宮的,我感覺這個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我已經難以控制它了。我想哭,可是卻笑了出來;我想喊,卻哽咽地連一口氣也憋不出來;我想離開,渾身卻連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現在是何時,春天?冬天?我好想再看看姑鳳山上梨花雨……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是輕柔地敲門聲,我沒有應聲,也沒有上去開門。過了一會兒,那人便自己推門而入了。

淚眼朦朧中我還是看見了一抹素色的衣衫,我拉高了被褥將自己遮住,此刻我真的不知該以什麽樣的面目面對他,裝作不知道一樣天真的抱著他?還是向他問個明白?

他把手放在我露出我的發絲上,溫柔地開口道,“出塵。”

這,是照卿。

我將臉露出來看著他,還是有些疑惑地問道:“照卿?”

他笑得那麽溫柔,就像他願意將他擁有的一切都贈與我一般。照卿看我哭得雙眼紅腫也沒有多問,只輕柔地幫我擦去了淚水。我知道自己對他僅有的感情也是因為曾經他與神君曾共用一副身軀,可此刻看著他的臉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趴在他的肩頭大哭了起來。

照卿輕輕地拍著我的背,不知道他是否也知道我就要死了所以才來安慰的,“別哭,你想做什麽,我都可以陪你。”

“我,我想回姑鳳山。”我含糊地說了這麽一句便閉著眼睛任由眼淚肆意地打濕照卿的衣服。

“那我這就陪你去,可好?”他心疼地看著我,可我卻想到了佑啟,佑啟此刻一定在琢磨著該如何向我開口吧,一定在想著得到了蓮心又該如何制成解藥。我為何還要在乎他怎麽想,他從來沒有在乎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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