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回手不自然地解開安全帶，把車鑰匙還給他，趕緊下車。我再沒看他一眼，逃回家。

連續幾天沒睡好，這一夜睡得特別累。好像看電影似的做了好幾個夢。夢裏有段是我穿著黑色羽絨服開著蕭景年的車，送醉酒的他回家。車子開在昏暗的路上，突然看到前面密密麻麻的蛇湧過來，把車團團圍住。他仍然醉得不省人事。我被車窗外稀奇古怪的蛇嚇出一聲冷汗。

睡醒頭疼欲裂。就算這是蕭景年第一次出現在我夢裏，我也沒精力去思量原因是什麽。

起床沖澡梳洗，吃完早餐去公司。

上午工作到一半，收到一個快遞。打開看到牛皮紙信封，我認出那是枕套裏面的信封之一。信封正面寫著“密碼 XXXXXX”。信封裏有一張卡。

中午到園區裏的櫃員機上查詢。卡裏金額跟奶奶枕套裏的那些現金差不多。昨晚蕭景年收了枕頭帶出病房，送他到家下車時，我沒拿車上的枕頭。

完璧歸趙？涇渭分明？

收好卡給房產中介小哥打電話。中介小哥說，今天早上他去房子裏拍了照片，剛掛網上就有人打電話來看房。他讓我下午抽空去一趟，說業主在場談起來快。

我算好時間到小公寓。到的時候一對男女已經由中介小哥陪著在看房。

老破小的公寓，經過磨地板、保潔、刷新塗料，變得溫馨可愛、精神抖擻。

中介小哥如我之前買時一樣，舌燦蓮花地鼓動他們下定。我在一旁默默看著。

中介小哥對那位大背頭男士道：“哥，我今年賣了這麽多套房，這套房子是最好的了。你看，精裝修，絕對上檔次。前面無遮擋，采光好，冬天的陽光從早上九點曬到下午四點。小區裏面就有幼兒園和小學，以後孩子讀書不用出小區，多安全呀！”

大背頭沒說話。

紅裙女子看了一圈，“這套房的房產證要寫上我的名字。上了名字再去領結婚證。”

大背頭說：“要我媽同意才行。首付的錢是她出的。”

“那你帶我來看什麽房？帶你媽來看啊！”

紅裙女子說完，蹬蹬蹬出去了。

大背頭對中介小哥尷尬道：“不好意思啊，下次再約。”說完也跟著追出去。

我也把房子裏外重新審視一遍。

覆古的小地板，磨得鋥亮，蠟面在陽光下璀璨生光。墻面漆是我喜歡的藍灰色。白色混水木門，白色的天花板。保潔後的廚房瓷磚看起來潔凈如新。舊油煙機舊竈臺拆走了。全新的櫥櫃門和臺面一掃之前的油膩。我忍不住摸了幾下。

中介小哥走過來，“姐，經過你這麽一改，這房子越看越漂亮。是不是舍不得賣啦？”

“沒有。我在想要加多少裝修的錢，才能不虧啊。”

鎖門下樓時，蕭景年打我的電話。

“你在哪？”

我報了小公寓的地址。

“我在黎幼天的實驗室，離你這裏很近。十分鐘後到。等我一下。”

我讓中介小哥先走，返回樓上等蕭景年。不知他有什麽事，先等等再說。

蕭景年在小公寓裏看了看，“你要賣掉？”

我不假思索，“是。賣了房給奶奶治病。這是我對奶奶應盡的責任。”

“還有別的方式籌錢。比如……”

為了借錢，差一點連不平等結婚證都領了，我無路可走。

窗外驕陽似火。

“謝謝你。不過你關心的有點多了。”

蕭景年突然追上我的眼神，“別排斥我。我們連朋友都不算嗎？”

“是啊！我們是甲方乙方，怎麽可能做朋友？”想起他以前種種傲慢，我只想甲方乙方的關系也快點結束，轉身向大門走。

“做不了朋友，做夫妻也不錯。”蕭景年在後面悠然道。

他跟到大門口，堵在我面前，臉上沒了昨日暗淡無光的疲憊，恢覆俊秀潔凈的顏色。只是剛才說話的語氣，卻大不同以前。

我有種針鋒相對找不到對手的失落。他去了趟紐約，怎麽轉性了？

既然上了條賊船，就要死撐到底，撐到還上借款為止。

“好啊！現在就拿戒指來跟我求婚啊！”我大膽迎上去，看著他的俊顏，毫不客氣地說。

蕭景年對我的不客氣一點不生氣，“一起去看奶奶吧！”

奶奶拉著蕭景年左看右看，好像她第一次看見他似的。

傍晚，蕭景年接了個電話急匆匆走了。

我在病房陪奶奶，趕工作。

晚上九點回到租的公寓。黎幼天也剛回來。我邀請他進屋坐會兒。

“正好，我也找你有事情。”他說。

我倒了杯水放他面前，把包裏的車鑰匙也放他面前，“車子還給你。你每天去實驗室，可以自己測試數據。你也需要代步車。”

黎幼天喝了口水，把鑰匙推過來，“車你繼續開著。還有幾個品牌商邀請我去提測試車，我沒去。開車很危險。我滿腦子都是實驗過程，容易走神。為了交通安全，還是不要開的好。”

他雙手十指交叉，一本正經，坦率得可愛。。

我不再堅持。

“你找我什麽事情？”

“特斯拉的款到了。我來還錢給你。”

“你留著用。還有一年時間，怎麽著也要把你那高科技搞出來。我對你有信心。”

黎幼天不說話，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卡，放到我面前。

“錢的事情，我已經想到解決辦法。你不用擔心。”

他執意把卡往我這邊推，“這筆款金額夠大。除去還給你的，我還留了一半做流動資金。”

既然他已安排妥當，我也不再推辭。

奶奶如果不做腎移植，也要靠透析維持生命。錢花出去，命能保住。保命的錢……

我收好卡，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情，轉而問道：“蕭景年找過你？”

黎幼天好像突然想起來，“啊……對，我正要說……租賃合同補充協議簽好了。”

“他沒為難你吧？”

“沒有。條款還是按以前的，只是變更業主名稱。”

我松了口氣，“那就好。太晚了，沒事早點休息。”

黎幼天道了晚安出去，輕輕帶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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