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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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
“周盼山，後來這件事被很多人所熟知，他們都告訴我，放下和過去才是對自己而言最好的選擇，放過別人，也是放過自己。可是不行，於我而言，放過就是放縱，任何人都要為他們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我學不會原諒，如果要原諒的話，那麽所承受的苦痛一定是要對等的。周盼山，你也曾勸慰過我，過去已經過去，何必執著不前。在你的眼裏，眼前的利益才是大於一切的，我知道這樣很對，可我終究做不了你，我也不後悔自己做過的選擇。這或許是我的悲哀，也或許是我的幸事。”
（二）
周一的時候，宋爾還是如常去補習班上課，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天的孟書珂好像有些反常。她摘掉了眼鏡，換上了隱形的，還穿上了小短裙子，光著大腿，很白，有些肉，但很好看。不得不說，原本戴著眼鏡的孟書珂看著像個乖乖女一樣，摘掉了眼鏡，反而更漂亮了。
下了課，兩個人一起下樓去吃飯，宋爾找了一家小飯館，點了一份蓋澆飯，陪著孟書珂一起吃。好歹一起學習了這麽長時間，兩個人也算是半熟的朋友了，聊天的話題也都圍繞著學習和譚修老師。宋爾看了一眼她的穿著，笑著問她：“你今天怎麽穿的這麽漂亮，談戀愛了呀？”
孟書珂本來就害羞，經她一問，耳根子都紅了，沒有否認。
宋爾本來沒打算追問下去，但覺得有些不對，還是多了一句嘴：“是我們機構的人嗎？”
孟書珂點了點頭，頭也埋了下去。
宋爾皺眉：“我不記得你和我們機構的哪個男生走的比較近啊，而且，我們這裏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來上課的呢。”
孟書珂把一勺飯送進了嘴裏，咀嚼了兩下就咽下去了，說話細細柔柔的，充斥著少女初常愛情蜜果時的羞怯：“也不算是談戀愛了……是譚，譚老師。那次你不在，他給我自己一個人上課，他給我講題的時候，誇我漂亮，還說他見我第一面的時候就很喜歡我。他說那時候他還以為是老師對學生的喜歡，但是後來他才明白，他一看到我就開心，他真的很喜歡我。那時候我還嚇到了，結果，他把我送回家之後就跟我打電話道歉了，說是他太激動了，讓我別放在心上。”
“然後呢？”宋爾接著問。
孟書珂一說就停不下來了，接著說：“我仔細想了想，我覺得好像自己也有點喜歡他，他就像古代小說裏的先生，很溫柔，講課也好，還特別照顧我。我就告訴他，我現在可能有點無法適應，但我有一點點喜歡他。然後你猜怎麽了，他讓我下樓，我發現，他的車還沒走，他一直在我家樓下等著我呢！我下去之後，他就給了我一個盒子，裏面裝著一條項鏈，就是我脖子上這一條。”
說著，孟書珂就把脖子裏的項鏈扯出來給她看，確實很漂亮，下端還墜著一顆亮晶晶的石頭，不知道是鉆石還是鋯石。
她又接著說：“他告訴我，這個項鏈是他早就給我準備好的，只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送給我。然後他就給我把項鏈戴在了脖子上，他真的很溫柔，戴上去後，他就來牽我的手，他說，他想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沒想到真的有一天實現了。他的手都在抖，握著我，不知道說什麽。再後來……”
孟書珂有點欲言又止的。
宋爾又問：“怎麽了？”
“再後來他親了我……”孟書珂低下頭，整個臉頰都是紅的，“你答應我，別告訴任何人。”
宋爾茫然地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舉起盤子裏面的勺子機械地往自己嘴裏面送著飯。吃過飯，孟書珂還要回機構自習，宋爾則直接回家。在兩人即將分別的時候，她還是拉住了孟書珂的手，頗有點語重心長的感覺：“珂珂，你，你畢竟還小，譚老師已經很大了，你還是想好吧，有些事情的後果是沒辦法承受的。”
可孟書珂年齡本來就小，現在也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一心只剩下愛情了，什麽都聽不進去，對於宋爾的勸告，也是一臉的堅毅和決絕：“這些我都想過了，可是，宋爾，我覺得只要我們相愛，什麽都不是問題。”
見狀，她也不多言了，良言不勸該死的鬼，畢竟交情也就止步於此，就孟書珂現在這個狀態，交淺言深了真不太好。
孟書珂走後，她定定地站在路邊，天上還在下大雪，給這個世界蓋上一層潔白的假象。宋爾站在雪下看著雪，有些迷茫，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思慮良久，宋爾轉身，又回了機構大樓。
現在正是午休時間，老師都不在，只有負責人和財務的在那裏。
“唉，小爾，來自習啊？”負責人姐姐跟她笑著打招呼。
宋爾走到前臺那裏，趴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地問她：“小程姐，我能看一下譚老師的課表嗎，我過兩天可能有點事，想調一下課。”
這個課表本來就不是什麽機密，只不過一般學生都是不會看的，但小程姐也沒多想什麽，從抽屜裏拿了譚修的課表給她看，那是一個冊子，有點厚。“所有的都在這裏了，還有上幾期的學生，可能不太好找，你往後翻翻吧。”
宋爾點點頭先從開頭看，然後跳兩頁看一頁，到了後半部分才仔細看了起來。冊子很詳細，不止有學生的名字，還有報課的類型，因為有些老師是“上門教課”，所以後面還有他們的電話和家庭住址。等看完，她就乖乖地給小程姐遞了過去：“謝謝你了小程姐。”
“沒事，不用跟我這麽客氣。”小程姐拿回冊子，又往她手裏塞了兩顆糖果。
宋爾離開之後，在電梯裏就拿出打開備忘錄，在上面記錄著自己剛才看到的信息，名字，電話號碼，一共寫了近二十個了。出了大廈的樓門，宋爾也正好記錄完，一擡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邶風？”她有點詫異，“你怎麽在這？”
陳邶風轉過頭，神色有些異樣，但很快就恢覆如常：“路過這裏，你下課這麽晚？”
“上了會兒自習。”宋爾道，但並沒有打算多說什麽，早早結束了話題，“那我先走了，等會還有點事。”
見她這麽說，他也不再過多打擾，和她揮手再見。
宋爾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下午兩點多，時間還不晚。
她就找了電話亭，買了一杯飲料，然後開始照著備忘錄上的號碼開始打電話。
“您好，請問您是李欣雨嗎？我不是推銷，我想問您，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譚修的數學老師？”宋爾開口，這些都是從課表上謄抄下來的，譚修以前的學生的名字和號碼。
李雨欣聽見譚修，才放下心來，“他是我以前老師啊，怎麽了？”
聽這個語氣，應該沒什麽事。她就隨便糊弄了兩句就給含糊過去了，然後接著打下一個人的電話。
有幾個換號的，打不通，還有一個聽見譚修的名字就掛了電話的，說什麽他們已經分手了，沒關系了。打了幾個之後，宋爾才算捕捉到一個比較特別的女生，叫夏歌意。
“你好，請問你是叫夏歌意嗎？”
“嗯，怎麽了，您找我有什麽事嗎？”電話那頭的女孩聲音柔柔的，嬌嬌的，夾雜著點怯懦，很好聽。
宋爾接著問：“那你認識譚修嗎？”
女孩沈默一下，然後忽然就急了起來，聲音都在顫抖：“你是他什麽人？他……他還想幹嘛！我已經考上大學了，我求求他，別再找我了好嗎！”
說到最後，女孩的聲音裏面甚至帶上了哭腔，宋爾適時地打斷了她，開口說道：“不是這樣的，我和你一樣。我……我是他現在的學生。”
女孩噤了聲，又是一陣漫長的沈默，但最後終究回答了她：“那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想跟你見一面，我不想……再這樣了。”宋爾把話說得含糊其辭，也是在試探那個女孩。電話那頭還是沒有出聲，似乎是在考慮宋爾所說的話，良久，她才支支吾吾地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想再面對和他有關的事了。”
宋爾預料到她可能會這麽說，於是自己的聲音也帶上了哭腔，變得沙啞生澀起來，顫抖著無奈地說：“可是，你已經逃出來了，我還不知道要在這裏多久……他是不會放過我的，不會的……”
最後幾個字，宋爾說的很輕，像是已經認命了一樣。她沒有掛電話，對面的女孩也沒有掛電話，應該又是在掙紮思考。終究，女孩還是妥協了下來，告訴她：“我們可以見面，但只有我們兩個人好嗎？我不想讓其他人……尤其是他知道我回來了。”
宋爾重重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她的請求。兩個人約定好了時間地點就掛斷了電話，在她的電話號碼上標註了一個星號。
回家的路上，宋爾經過了一家數碼店，想了想，走了進去。
店家小哥看見有人來了，開始很熱情的招待她：“小妹妹你看看想要什麽，是來買MP3還是來買手機的？”
宋爾問：“有沒有可以錄音的東西？或者，錄像的也行，但是最好要小一點，方便帶在身上的那種。”
年輕人聽完她的話，給她拿來一款錄音筆，介紹道：“這個不僅可以錄音，還能錄像，而且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整體特別小，跟你們用的筆差不多大，不過你要這東西幹嘛？”
宋爾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上課太困了嘛，想著把老師講的課錄下來，下課還能覆習一下。”
聽到這裏，他就也沒再多懷疑，還打趣了她兩句，讓她要好好聽課之類的，要不然就要像他一樣來打工了。
“這個要多少錢啊？”
“二百一十九，有點貴，但是音質和畫質都是有保障的。”店家小哥說。
宋爾沒猶豫，拿出錢包就付了錢。她覺得自己也算是很幸運的了，至少從來都沒有為了錢的事情發過愁。父母賺錢厲害，姥姥姥爺也有退休金，平常最喜歡的就是她這個外孫女，也舍得給她花錢，周盼山就更不用說了，沒事就喜歡用錢砸她。所以說，在她的眼裏，世界即使說不上美好，可也不至於太差。
和夏歌意約定的時間在周五的下午四點之後，在安陽路的避風塘。那天天氣很好，雪難得停了一回，但積雪還沒化，整個城市還是銀裝素裹的，冷風還是淩厲。
宋爾早早地就到了那裏等夏歌意，還給她點了一杯熱可可，還有一個小蛋糕。那時候人正少，也方便了她們。夏歌意也沒讓她等很久，很快就到了。
宋爾一直看著門口，即便人來人往，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夏歌意，那雙好像時刻都銜著淚的小鹿一樣的眼睛，在這個渾濁的城市總共是很少見的。夏歌意似乎也認出了她，朝她所在的那個角落裏的桌子走了過來。
“是，是你嗎？”夏歌意怯生生地問。
宋爾站起身跟她友好地笑了笑，順帶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眼。雖然穿了厚厚地棉服，也可以明顯看出女孩瘦弱的身軀，她的皮膚很白，臉龐精致小巧，像個精致的洋娃娃一樣。比起宋爾，她更矮一點，也更可愛了。夏歌意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披散著一頭烏黑的長發，整個人又文靜又美好。
她坐下來，看見宋爾給她點的飲料，禮貌地跟她道謝。
夏歌意微垂著頭，“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宋爾也如實回答，手指握緊了裝熱可可的杯子，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我是他在補習班的學生，你應該是她上一年的學生吧，我在他的課表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不止是你，他教過的所有女生我都打了電話。我不信……不信只有我一個人。”
夏歌意試探性地問道：“那他是，怎麽對你的？”
宋爾抿了抿嘴唇，表情很掙紮，思考了一陣才開口，把這件事徐徐說來：“我是去數學辦公室問問題的時候認識他的，他是數學組的組長，我們數學老師不在，我就會經常找他問題，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他特別厲害，還特別幽默，我就想，他要是我們班主任就好了。後來元旦晚會的時候我去表演節目，在酒店裏自己一個房間，他還特意來關照我，我那時候就覺得，他真的太好了。寒假我去了補習班補數學，又碰見了他……”她的嘴唇顫抖了一下，把臉埋進手掌裏平靜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接著說，“要是能重新選擇一次，我再也不會讓他當我的補習老師了……一開始，一切都還挺正常的，我報的是一對二，有一次他調了課，那天晚上只有我一個人，他貼我很近，我以為是自己想多了，就沒在意，可後來一次，他讓我去了他家，那個郊外的別墅，說要給我拿學習資料，就是那一次，他……”
說到最後，宋爾的聲音直接哽咽了起來，再說不下去了。
夏歌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溫和的小臉上罕見的出現了異樣的表情，她冷笑了一聲，說道：“他還是這樣，他一直都是這樣！”
宋爾擡眼看過去，夏歌意眼眶紅紅的，還盈著淚。
夏歌意攥著拳頭，顫抖著說：“那天，他也是那樣把我帶到了他家，那套別墅，也是在郊外。就在書房，他把我給……，而，而且，他還錄了像！他還逼我，看他和別人的錄像！後來，他就拿這視頻威脅我，我爸爸媽媽都在外地打工，我不能讓他們操心，爺爺奶奶年紀也大了，這件事我誰也沒辦法說。後來，他還是時不時的找我，說我要是不聽他的話，他就把視頻放出去，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說著，她把自己的袖子卷起來，露出手腕上好幾條月白色的傷痕，“我也想過自殺，可是，爺爺奶奶他們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宋爾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握緊了起來，她想過，她不是個例，孟書珂也不是個例，可是她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卑劣下作，會用視頻要挾她們。
夏歌意接著說：“他和我的每一次都說，他是因為太愛我才會這樣的，我也曾試圖用這種話來麻痹自己，可是我實在做不到，你知道嗎？我本來是有男朋友的，我知道真正的愛是什麽樣的，他不是愛，我明白的。不過幸好，我逃出來了，可是我現在再也沒辦法去愛別人了。”
宋爾問她：“那你知道他的視頻在哪裏嗎？”
“在他電腦上，有一次，他把視頻放出來，逼著我看。”夏歌意說道，“我還沒問你呢，你到底想做什麽？難道真的是來找我倒倒苦水？”
宋爾搖了搖頭，看著他小鹿一樣明媚清澈的雙眼，勾起嘴角展開一個微笑：“我只是覺得，該受苦的不是你，也不應該是我，該受苦的是他。”
夏歌意無措地看著她，眼中有些驚慌，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應該知道，他的行為是在犯罪，他不能還這麽逍遙的活著。”宋爾笑笑，跟她說，“這周末，他還要我去他家，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買單。”
後來想想，夏歌意如此懦弱隱忍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她的牽掛太多，顧慮太多，而宋爾呢，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自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她誰也不在乎，不在乎別人怎麽想的，或者說，她衡量之後，已經決定出更重要的那一個了。對於宋爾來說，利益不重要，她心裏的道德才重要。我想，這才是我和她真正的區別所在。
我只是時代洪流下的泥沙，而她，是亙古長駐的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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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周盼山，後來這件事被很多人所熟知，他們都告訴我，放下和過去才是對自己而言最好的選擇，放過別人，也是放過自己。可是不行，於我而言，放過就是放縱，任何人都要為他們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我學不會原諒，如果要原諒的話，那麽所承受的苦痛一定是要對等的。周盼山，你也曾勸慰過我，過去已經過去，何必執著不前。在你的眼裏，眼前的利益才是大於一切的，我知道這樣很對，可我終究做不了你，我也不後悔自己做過的選擇。這或許是我的悲哀，也或許是我的幸事。”
（二）
周一的時候，宋爾還是如常去補習班上課，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天的孟書珂好像有些反常。她摘掉了眼鏡，換上了隱形的，還穿上了小短裙子，光著大腿，很白，有些肉，但很好看。不得不說，原本戴著眼鏡的孟書珂看著像個乖乖女一樣，摘掉了眼鏡，反而更漂亮了。
下了課，兩個人一起下樓去吃飯，宋爾找了一家小飯館，點了一份蓋澆飯，陪著孟書珂一起吃。好歹一起學習了這麽長時間，兩個人也算是半熟的朋友了，聊天的話題也都圍繞著學習和譚修老師。宋爾看了一眼她的穿著，笑著問她：“你今天怎麽穿的這麽漂亮，談戀愛了呀？”
孟書珂本來就害羞，經她一問，耳根子都紅了，沒有否認。
宋爾本來沒打算追問下去，但覺得有些不對，還是多了一句嘴：“是我們機構的人嗎？”
孟書珂點了點頭，頭也埋了下去。
宋爾皺眉：“我不記得你和我們機構的哪個男生走的比較近啊，而且，我們這裏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來上課的呢。”
孟書珂把一勺飯送進了嘴裏，咀嚼了兩下就咽下去了，說話細細柔柔的，充斥著少女初常愛情蜜果時的羞怯：“也不算是談戀愛了……是譚，譚老師。那次你不在，他給我自己一個人上課，他給我講題的時候，誇我漂亮，還說他見我第一面的時候就很喜歡我。他說那時候他還以為是老師對學生的喜歡，但是後來他才明白，他一看到我就開心，他真的很喜歡我。那時候我還嚇到了，結果，他把我送回家之後就跟我打電話道歉了，說是他太激動了，讓我別放在心上。”
“然後呢？”宋爾接著問。
孟書珂一說就停不下來了，接著說：“我仔細想了想，我覺得好像自己也有點喜歡他，他就像古代小說裏的先生，很溫柔，講課也好，還特別照顧我。我就告訴他，我現在可能有點無法適應，但我有一點點喜歡他。然後你猜怎麽了，他讓我下樓，我發現，他的車還沒走，他一直在我家樓下等著我呢！我下去之後，他就給了我一個盒子，裏面裝著一條項鏈，就是我脖子上這一條。”
說著，孟書珂就把脖子裏的項鏈扯出來給她看，確實很漂亮，下端還墜著一顆亮晶晶的石頭，不知道是鉆石還是鋯石。
她又接著說：“他告訴我，這個項鏈是他早就給我準備好的，只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麽送給我。然後他就給我把項鏈戴在了脖子上，他真的很溫柔，戴上去後，他就來牽我的手，他說，他想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沒想到真的有一天實現了。他的手都在抖，握著我，不知道說什麽。再後來……”
孟書珂有點欲言又止的。
宋爾又問：“怎麽了？”
“再後來他親了我……”孟書珂低下頭，整個臉頰都是紅的，“你答應我，別告訴任何人。”
宋爾茫然地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舉起盤子裏面的勺子機械地往自己嘴裏面送著飯。吃過飯，孟書珂還要回機構自習，宋爾則直接回家。在兩人即將分別的時候，她還是拉住了孟書珂的手，頗有點語重心長的感覺：“珂珂，你，你畢竟還小，譚老師已經很大了，你還是想好吧，有些事情的後果是沒辦法承受的。”
可孟書珂年齡本來就小，現在也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一心只剩下愛情了，什麽都聽不進去，對於宋爾的勸告，也是一臉的堅毅和決絕：“這些我都想過了，可是，宋爾，我覺得只要我們相愛，什麽都不是問題。”
見狀，她也不多言了，良言不勸該死的鬼，畢竟交情也就止步於此，就孟書珂現在這個狀態，交淺言深了真不太好。
孟書珂走後，她定定地站在路邊，天上還在下大雪，給這個世界蓋上一層潔白的假象。宋爾站在雪下看著雪，有些迷茫，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思慮良久，宋爾轉身，又回了機構大樓。
現在正是午休時間，老師都不在，只有負責人和財務的在那裏。
“唉，小爾，來自習啊？”負責人姐姐跟她笑著打招呼。
宋爾走到前臺那裏，趴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地問她：“小程姐，我能看一下譚老師的課表嗎，我過兩天可能有點事，想調一下課。”
這個課表本來就不是什麽機密，只不過一般學生都是不會看的，但小程姐也沒多想什麽，從抽屜裏拿了譚修的課表給她看，那是一個冊子，有點厚。“所有的都在這裏了，還有上幾期的學生，可能不太好找，你往後翻翻吧。”
宋爾點點頭先從開頭看，然後跳兩頁看一頁，到了後半部分才仔細看了起來。冊子很詳細，不止有學生的名字，還有報課的類型，因為有些老師是“上門教課”，所以後面還有他們的電話和家庭住址。等看完，她就乖乖地給小程姐遞了過去：“謝謝你了小程姐。”
“沒事，不用跟我這麽客氣。”小程姐拿回冊子，又往她手裏塞了兩顆糖果。
宋爾離開之後，在電梯裏就拿出打開備忘錄，在上面記錄著自己剛才看到的信息，名字，電話號碼，一共寫了近二十個了。出了大廈的樓門，宋爾也正好記錄完，一擡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邶風？”她有點詫異，“你怎麽在這？”
陳邶風轉過頭，神色有些異樣，但很快就恢覆如常：“路過這裏，你下課這麽晚？”
“上了會兒自習。”宋爾道，但並沒有打算多說什麽，早早結束了話題，“那我先走了，等會還有點事。”
見她這麽說，他也不再過多打擾，和她揮手再見。
宋爾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下午兩點多，時間還不晚。
她就找了電話亭，買了一杯飲料，然後開始照著備忘錄上的號碼開始打電話。
“您好，請問您是李欣雨嗎？我不是推銷，我想問您，你認不認識一個叫譚修的數學老師？”宋爾開口，這些都是從課表上謄抄下來的，譚修以前的學生的名字和號碼。
李雨欣聽見譚修，才放下心來，“他是我以前老師啊，怎麽了？”
聽這個語氣，應該沒什麽事。她就隨便糊弄了兩句就給含糊過去了，然後接著打下一個人的電話。
有幾個換號的，打不通，還有一個聽見譚修的名字就掛了電話的，說什麽他們已經分手了，沒關系了。打了幾個之後，宋爾才算捕捉到一個比較特別的女生，叫夏歌意。
“你好，請問你是叫夏歌意嗎？”
“嗯，怎麽了，您找我有什麽事嗎？”電話那頭的女孩聲音柔柔的，嬌嬌的，夾雜著點怯懦，很好聽。
宋爾接著問：“那你認識譚修嗎？”
女孩沈默一下，然後忽然就急了起來，聲音都在顫抖：“你是他什麽人？他……他還想幹嘛！我已經考上大學了，我求求他，別再找我了好嗎！”
說到最後，女孩的聲音裏面甚至帶上了哭腔，宋爾適時地打斷了她，開口說道：“不是這樣的，我和你一樣。我……我是他現在的學生。”
女孩噤了聲，又是一陣漫長的沈默，但最後終究回答了她：“那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想跟你見一面，我不想……再這樣了。”宋爾把話說得含糊其辭，也是在試探那個女孩。電話那頭還是沒有出聲，似乎是在考慮宋爾所說的話，良久，她才支支吾吾地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想再面對和他有關的事了。”
宋爾預料到她可能會這麽說，於是自己的聲音也帶上了哭腔，變得沙啞生澀起來，顫抖著無奈地說：“可是，你已經逃出來了，我還不知道要在這裏多久……他是不會放過我的，不會的……”
最後幾個字，宋爾說的很輕，像是已經認命了一樣。她沒有掛電話，對面的女孩也沒有掛電話，應該又是在掙紮思考。終究，女孩還是妥協了下來，告訴她：“我們可以見面，但只有我們兩個人好嗎？我不想讓其他人……尤其是他知道我回來了。”
宋爾重重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她的請求。兩個人約定好了時間地點就掛斷了電話，在她的電話號碼上標註了一個星號。
回家的路上，宋爾經過了一家數碼店，想了想，走了進去。
店家小哥看見有人來了，開始很熱情的招待她：“小妹妹你看看想要什麽，是來買MP3還是來買手機的？”
宋爾問：“有沒有可以錄音的東西？或者，錄像的也行，但是最好要小一點，方便帶在身上的那種。”
年輕人聽完她的話，給她拿來一款錄音筆，介紹道：“這個不僅可以錄音，還能錄像，而且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整體特別小，跟你們用的筆差不多大，不過你要這東西幹嘛？”
宋爾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上課太困了嘛，想著把老師講的課錄下來，下課還能覆習一下。”
聽到這裏，他就也沒再多懷疑，還打趣了她兩句，讓她要好好聽課之類的，要不然就要像他一樣來打工了。
“這個要多少錢啊？”
“二百一十九，有點貴，但是音質和畫質都是有保障的。”店家小哥說。
宋爾沒猶豫，拿出錢包就付了錢。她覺得自己也算是很幸運的了，至少從來都沒有為了錢的事情發過愁。父母賺錢厲害，姥姥姥爺也有退休金，平常最喜歡的就是她這個外孫女，也舍得給她花錢，周盼山就更不用說了，沒事就喜歡用錢砸她。所以說，在她的眼裏，世界即使說不上美好，可也不至於太差。
和夏歌意約定的時間在周五的下午四點之後，在安陽路的避風塘。那天天氣很好，雪難得停了一回，但積雪還沒化，整個城市還是銀裝素裹的，冷風還是淩厲。
宋爾早早地就到了那裏等夏歌意，還給她點了一杯熱可可，還有一個小蛋糕。那時候人正少，也方便了她們。夏歌意也沒讓她等很久，很快就到了。
宋爾一直看著門口，即便人來人往，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夏歌意，那雙好像時刻都銜著淚的小鹿一樣的眼睛，在這個渾濁的城市總共是很少見的。夏歌意似乎也認出了她，朝她所在的那個角落裏的桌子走了過來。
“是，是你嗎？”夏歌意怯生生地問。
宋爾站起身跟她友好地笑了笑，順帶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眼。雖然穿了厚厚地棉服，也可以明顯看出女孩瘦弱的身軀，她的皮膚很白，臉龐精致小巧，像個精致的洋娃娃一樣。比起宋爾，她更矮一點，也更可愛了。夏歌意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披散著一頭烏黑的長發，整個人又文靜又美好。
她坐下來，看見宋爾給她點的飲料，禮貌地跟她道謝。
夏歌意微垂著頭，“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宋爾也如實回答，手指握緊了裝熱可可的杯子，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我是他在補習班的學生，你應該是她上一年的學生吧，我在他的課表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不止是你，他教過的所有女生我都打了電話。我不信……不信只有我一個人。”
夏歌意試探性地問道：“那他是，怎麽對你的？”
宋爾抿了抿嘴唇，表情很掙紮，思考了一陣才開口，把這件事徐徐說來：“我是去數學辦公室問問題的時候認識他的，他是數學組的組長，我們數學老師不在，我就會經常找他問題，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他特別厲害，還特別幽默，我就想，他要是我們班主任就好了。後來元旦晚會的時候我去表演節目，在酒店裏自己一個房間，他還特意來關照我，我那時候就覺得，他真的太好了。寒假我去了補習班補數學，又碰見了他……”她的嘴唇顫抖了一下，把臉埋進手掌裏平靜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接著說，“要是能重新選擇一次，我再也不會讓他當我的補習老師了……一開始，一切都還挺正常的，我報的是一對二，有一次他調了課，那天晚上只有我一個人，他貼我很近，我以為是自己想多了，就沒在意，可後來一次，他讓我去了他家，那個郊外的別墅，說要給我拿學習資料，就是那一次，他……”
說到最後，宋爾的聲音直接哽咽了起來，再說不下去了。
夏歌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溫和的小臉上罕見的出現了異樣的表情，她冷笑了一聲，說道：“他還是這樣，他一直都是這樣！”
宋爾擡眼看過去，夏歌意眼眶紅紅的，還盈著淚。
夏歌意攥著拳頭，顫抖著說：“那天，他也是那樣把我帶到了他家，那套別墅，也是在郊外。就在書房，他把我給……，而，而且，他還錄了像！他還逼我，看他和別人的錄像！後來，他就拿這視頻威脅我，我爸爸媽媽都在外地打工，我不能讓他們操心，爺爺奶奶年紀也大了，這件事我誰也沒辦法說。後來，他還是時不時的找我，說我要是不聽他的話，他就把視頻放出去，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說著，她把自己的袖子卷起來，露出手腕上好幾條月白色的傷痕，“我也想過自殺，可是，爺爺奶奶他們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宋爾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握緊了起來，她想過，她不是個例，孟書珂也不是個例，可是她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卑劣下作，會用視頻要挾她們。
夏歌意接著說：“他和我的每一次都說，他是因為太愛我才會這樣的，我也曾試圖用這種話來麻痹自己，可是我實在做不到，你知道嗎？我本來是有男朋友的，我知道真正的愛是什麽樣的，他不是愛，我明白的。不過幸好，我逃出來了，可是我現在再也沒辦法去愛別人了。”
宋爾問她：“那你知道他的視頻在哪裏嗎？”
“在他電腦上，有一次，他把視頻放出來，逼著我看。”夏歌意說道，“我還沒問你呢，你到底想做什麽？難道真的是來找我倒倒苦水？”
宋爾搖了搖頭，看著他小鹿一樣明媚清澈的雙眼，勾起嘴角展開一個微笑：“我只是覺得，該受苦的不是你，也不應該是我，該受苦的是他。”
夏歌意無措地看著她，眼中有些驚慌，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應該知道，他的行為是在犯罪，他不能還這麽逍遙的活著。”宋爾笑笑，跟她說，“這周末，他還要我去他家，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買單。”
後來想想，夏歌意如此懦弱隱忍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她的牽掛太多，顧慮太多，而宋爾呢，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自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她誰也不在乎，不在乎別人怎麽想的，或者說，她衡量之後，已經決定出更重要的那一個了。對於宋爾來說，利益不重要，她心裏的道德才重要。我想，這才是我和她真正的區別所在。
我只是時代洪流下的泥沙，而她，是亙古長駐的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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