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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邑x邑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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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邑x邑姜

1.邑姜

我出生那年,祖父因改進湖鹽制法,被商王帝乙封為呂邑之主。詔命抵達時,母親在產房中誕下了我。祖父大悅,為我取名“邑”,以紀念姜姓呂氏一族的榮耀。

十二歲時,西伯侯姬昌自西岐遠道而來,替他的長子姬邑求娶我為妻。姬邑,我躲在墻角無聲地念著他的名字,想象著這個與我同名的少年是什麽模樣。

“我為我兒占蔔,他與姜姑娘乃天作之合,還請呂公成全。”西伯侯是四大伯候之一,上與殷商王家聯姻,下統西地兩百諸侯。呂氏能與這樣的名門顯貴結親,祖父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臨行之前,我在家廟向列祖列宗與祖父拜別。祖父從祭桌上拿起一塊玉玦,我恭敬地接過,小心翼翼地系在腰帶上。他目光沈沈地看向祖先靈位,深深作揖,“我垂垂老矣,子牙又一心修道,不問世事,呂氏一族恐不能為你支撐。是以我告訴西伯侯你自幼無父無母,他言語之間甚是憐惜,便帶你回西岐由侯夫人教養。祖先庇佑,願你出嫁後能一生平安順遂。”

我俯身三拜九叩。從此以後,東海姜姓呂氏之女,便是西岐姬姓周氏之婦邑姜。

2.婉辛

車輪碾過泥地,留下長長的車轍印。從馬車後窗向外望去,道路兩旁的金黃麥田一望無際,躋身其中的農人們大聲喊著“主公,主公回來啦!”。

平穩行駛的馬車突然停下,我摸了摸腰間的玉玦,低聲詢問,“怎麽了?”侍女撩開車簾一角,“是少主!少主來迎主公了!”

祖父沒有安排媵婢隨行,所以照顧我的侍女是西岐人。她高興地為我整理衣裝,甚至仔細撫平了袖口的褶皺,“姜姑娘,你別害怕,我們少主人很好的。”

我不害怕,可我覺得心裏仿佛有一只小鹿在橫沖直撞,撞得幾乎要跳出我的胸膛。

但我最終還是沒能見到姬邑。因為只是片刻,車隊便再次啟程,朝著西岐城進發。

我端坐在馬車裏,直到車輛再次停下。“姜姑娘,到家了,請下車吧。”溫潤的少年嗓音穿過車簾,瞬間撫平了我緊張的心緒。

侍女先行,我扶著她的手走下馬車,低頭看向眼前的鳳鳥紋樣行禮。

“邑姜拜見少主。”

“姜姑娘,不必多禮。”

我擡起頭,撞進了一雙溫和堅定的眼睛。姬邑不同於東海的男子,他的身量更高大,面容俊秀卻有棱角,微笑時露出的兩個梨渦更令人想要親近。

“姜姑娘。”他含笑著叫我,我一下回過神來,趕忙低下頭,心裏盼著他沒有註意到我越來越紅的臉頰。

“既到西岐,這裏就是你的家。不必叫我少主,我弟弟仲發與你同齡,不如你也把我當作兄長看待。”

我有很多同族兄弟,但從未有一人如姬邑這般待我細致溫和。我深深一拜,“小妹婉辛,多謝伯邑哥哥。”

我父親呂尚,年少時便向往修煉成仙;二十歲時,以姜子牙之名拜在昆侖山玉虛宮元始天尊門下;四十歲時回家探親,在祖父的威逼利誘下娶我母親為妻,我出生後便立即回昆侖繼續修行。臨去之前,他為我取字婉辛。如今,呂氏家人之外,惟有姬邑一人知我小字。

3.姬邑(上)

姬邑愛西岐的子民,也愛遠在朝歌的弟弟。他總是向我提起姬發,城外騎馬時他說姬發精於騎射,巡視耕地時他說姬發最愛用田間的稻草人練劍。我與姬發素未謀面,卻對他熟悉得像是多年摯友。

在我來到西岐那年年初,我的族兄跟隨東伯侯之子姜文煥入朝歌做質子。而姬發作為西伯侯之子,理所應當地成為質子旅西方陣首領。但我的族兄已經十八歲,姬發卻只有十二歲,可以想見他在朝歌定然不易。

“他一心想做大英雄,”姬邑輕撫著雪龍駒,從我手中接過果子餵給它,“受些磨難才能成長。”

“伯邑哥哥明天又要去朝歌了嗎?”姬邑每隔三月便帶兩匹雪龍駒前往朝歌,如無重事風雨無阻,只為姬發回家時能一路暢通。

“不知這次能不能見到仲發,上次看他已升作王家侍衛,或許能在王宮附近碰到他巡視。”姬邑把行李綁在雪龍駒的馬鞍上,微笑著看我,“婉辛,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只要你能平安歸來。”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回答。

姬邑比我大四歲,我已過及笄之年,等明年他加冠,我們便能完婚了。

“定不負卿。”他說。

4.姬邑(中)

我來西岐八年了。十六歲時,我未能如願與姬邑成婚。西伯侯說時機未到,但這時機一等便是四年。

西岐城中流言四起,他們起初說我無才無德,不為西伯侯夫婦所喜;後來又說我命帶不祥,與姬邑相克。

姬邑的堅定維護使流言漸漸平息,人們也習慣了西伯侯府名不符實的少夫人——我是邑姜,但不是姬邑的邑。

冬去春來,噩耗突至。冀州之戰的慶功宴上,商王帝乙和大王子啟先後暴斃,二王子壽繼位。繼位大典一波數折,丞相比幹問蔔得知天譴將至。

西岐的土地顆粒無收,西伯侯入朝歌覲見又杳無音訊。姬邑既要處理西岐政事,又要擔心父親安危,夙興夜寐不得安枕。我只能盡心侍奉侯夫人,打理好府內諸事,以免他的後顧之憂。

初冬的一個傍晚,西伯侯謀反被囚的消息傳回西岐。姬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臺階上,從暮色四合到晨光熹微,我陪他在院子裏枯坐了一夜。

“我要去朝歌。”姬邑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但我不能看著他去送死卻無動於衷,“主公臨行之前要你不得擅離西岐,伯邑哥哥,為人子當遵從父命。”

姬邑從懷裏取出一把篪,上面刻著一只鳳鳥,尾端有一個小小的“邑”字。他在微笑,眼底卻是無盡的悲傷,“我走的這段時間要認真練習,等我回來教你吹新的曲子。”

我把它緊緊攥在手裏,擡頭看姬邑時,才發現他的背影在我的視線裏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他知道我學不會新曲子,就像我知道他在騙我,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5.姬邑(下)

次年春,西伯侯渾身是傷地出現在西岐城外。他懷中抱著一個盒子,即使重度昏迷也毫不松手。

三天三夜後,西伯侯在侍醫的照料下醒轉。夫人問他姬邑何在,他卻召我上前,“邑姜,去為伯邑立衣冠冢吧。”

我伏在地上,眼前是漆黑一片,想要應是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夫人已經暈厥,侍女們手忙腳亂地扶她出去。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目光所及已是跳動的燭火。“姜姑娘,”侍女身穿麻衣,遞上一杯水,“少主喪事已按你的吩咐安排妥當,主公說一切從簡,三日而殯、殯後即葬。”

三日之後,西岐少主姬姓周氏伯邑,便只是家廟裏的一尊牌位、石碑後的一抔黃土了。那麽我,又該以什麽身份參加喪禮。

伯邑哥哥,你是全天下最大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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