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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提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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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提婚事

沈清歡在妙法寺並沒有待很久。次日一早,宋淮舟親自送沈清歡回了永定侯府。

縱火之事到底還是被壓了下來,宣帝想要維護聶皇後的顏面,大理寺卿周兆榆也只能順勢而為。縱火犯被定下了偷盜罪,當場就打死了。

宣帝為了安撫,命戶部撥款,工部尚書帶了人親自去妙法寺修繕房屋,修補大殿,還賜了不少銀錢重塑了佛祖金身。一切事宜都交給了宋淮舟監管,宮中事物暫且交由副指揮使徐昶代理。

沈清歡在侯府修養了七八日,喉嚨總算是恢覆了,能開口說話了。舅母張氏親自過來與柳氏商量好了,將沈清歡接到季家住了十來日。

在季家,長輩慈愛,下人恭敬,張氏從不拘束她,沈清歡著實自在了許多日。

季行簡從書院回來的那日,沈恪也跟著一起來了季家。三人相約去了春明街上的三白酒樓,開了個雅間,臨窗談話。

秋風習習,天高氣爽。季行簡學富五車,又幽默風趣,聽他說話,令人如沐春風。沈恪已經將表哥視為了榜樣,敬服得不行。

季行簡殷勤地為兩人倒了杯冒著熱氣的茶,神采飛揚地介紹起了茶館的名茶來。“這間三白茶館以江南的白茶聞名,又兼有太湖所產的白魚和白蝦,許多江南籍的文人士子多愛來此品茶用餐。今日我們算是有口福了。”

沈清歡原先在金陵時也有幸品嘗過蘇邦菜,但她不愛甜口。沈恪卻與她相反,很愛糖醋蝦和甜口的獅子頭。

“表兄有所不知,我和姐姐在金陵時也曾吃過這些,只是姐姐不喜歡甜口的菜肴,這白茶倒是清香味淡,合了她的脾胃。”沈恪笑著將茶杯端到沈清歡面前,沈清歡接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是太湖邊產的白茶不假,好些年沒喝到過了。”沈清歡望著青翠的茶湯,思緒仿佛回到了四年前,那是谷雨時節,她與阿恪在顧夫子的住處喝過上佳的白茶。

一晃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顧夫子在金陵可還安好。顧夫子腿腳不好,每到季節更替時就會痛風發作,疼痛難忍。如今正值初秋,也不知道他的痛風可是又發作了。

茶煙渺渺,沈清歡的面龐有種縹緲朦朧的美感,季行簡一時間也看楞了。他早知道這位表妹姿容出眾,可這還是第一次他這麽失神地望著她。她經歷了大喜大悲,卻沒有自怨自艾,反而平靜從容,令人欽佩。

他並沒有心上人,回京之前也沒想過男女之事,可此刻他突然覺得,能娶表妹也很不錯。她不僅美貌,還蕙質蘭心,不驕不躁,有這樣的人做自己的妻子,他們定會相處地很好。

他們在酒樓裏坐了一上午,用了飯後便要離去,臨出門時就在門外遇見了等候已久的穆時安。

穆時安欲言又止地看著沈清歡,眼神裏還是割舍不掉的情意。沈清歡看見了他,先是楞了一下,隨即克制地垂下頭,跟在季行簡身後,想要與他擦肩而過。

穆時安卻在她錯身時失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沈恪在後面瞧見了,陰沈著臉毫不客氣地質問道:“穆世子這是做什麽?我姐姐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你何必再來糾纏她?”

穆時安卻毫不在意沈恪帶著羞辱的質問,只深情痛苦地望著沈清歡的側臉。沈清歡見躲不過,默默嘆息著,擡起頭喝止了沈恪:“阿恪,別說了……”

說罷,歉疚地對身前的季行簡說道:“表哥,你和阿恪先去下面等我吧,我與世子說句話,馬上就過去。”

季行簡並沒見過穆時安,此刻見穆時安扣著沈清歡的手腕,心中已是不悅,但他相信沈清歡有分寸,見到她眼神中的歉疚和請求,嘆了口氣,叫了沈恪:“阿恪,我們先下去吧。”

沈恪雖然不願意讓穆時安再糾纏姐姐,但姐姐和表哥都這麽說了,他也沒辦法,只能恨恨地跟上了季行簡的腳步朝樓下走去。

“我們去裏面說吧。”門口隨時都有人會經過,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他們已經退了婚,被人瞧見在酒樓裏拉扯始終不好。

沈清歡掙開了穆時安的手,徑自轉身朝包廂裏走去。穆時安邁著沈重的腳步跟著她走了進去,清風替他們關上了房門,默默地守在門外。

穆時安看著沈清歡沈靜的面容,心痛地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卻被沈清歡後退一步避開了。

“我去過侯府了,他們說……你要嫁到季家了……”穆時安痛苦地看著她閃躲的動作,語氣艱澀地詢問道:“你要嫁的就是方才那位表哥嗎?”

沈清歡聽著他的話,不知道是誰告訴他這件事的。她還沒有同意嫁給表哥,是誰騙了他呢?可他誤會了也好,這樣他就能放手了吧?

沈清歡沒有說話,穆時安卻以為她這是默認了。他難以忍受她的變心,也痛恨毀了這一切的那些人。他心心念念的就只有沈清歡一人,為什麽他們非要毀了這一切呢?

沈清歡悄悄握緊了拳頭,任憑心裏波濤洶湧,說出口的話卻很平靜。“無論我嫁給誰,我們之間都是不可能的了。你放手吧,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就讓他誤會吧,只要他能死心,不在執著於她,能夠好好地生活,便是讓她一人承受良心的譴責又如何?

她不能自私地毀了這個風光霽月的天之驕子。若是她不堅決一些,他就永遠也放不下。

她絕情的話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穆時安的耳中,穆時安卻不甘心地握緊了拳頭,一雙眼執著地望著她。

“你真的這麽絕情嗎?”

沈清歡垂下眼眸不肯看他,眼底的酸澀即將化為淚珠,沈清歡死死地攥緊拳頭,咬著嘴唇不肯發出一絲聲音。

穆時安望著她沈默不語的樣子,心中逐漸冰涼。他眼底猩紅,顫抖地問道:“那些過往都是假的嗎?沈清歡,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這些日子,他不斷地問自己,她為什麽能那麽絕情,除了對未來的不確信和擔憂,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回首過往,一年多的時間裏,他一腔熱枕地討好著她,可她除了含羞帶怯之外,卻沒有任何親昵的表示。她不曾送過自己任何東西,就連自己送的玉玨,她也在退婚時還了回來。

他第一次對這段感情產生了懷疑。她究竟有沒有喜歡過自己?刨除掉他寧國公府世子的身份,她究竟有沒有喜歡過穆時安這個人?

沈清歡知道,這是她唯一可以讓他死心的機會了。她克制著眼中的淚意和心中一陣陣的酸痛心絞,緩緩地擡起了頭,冷靜地說了一句:“時過境遷,世子何苦再糾結於這些。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不顧一切。”

說罷,她垂下眼眸,轉身要走,穆時安卻緊緊地扣住了她,不死心地追問道:“你有沒有愛過我?”

沈清歡心痛如絞,閉上了眼,冷淡地說道:“不曾……”穆時安卻不肯相信,他死死地盯著她,想要看出她臉上的破綻。

沈清歡用力地摳破掌心,咬著牙說道:“松手吧,表哥還在等我……”她始終不忍心對他說過分的話,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了,否則她會控制不住,落下淚來。

穆時安卻不肯放手,他不願相信她當真會這麽絕情,她一定是在騙自己。她只是害怕不可控的未來,不是真的不愛他。

沈清歡見他不肯松手,強逼著自己說出了傷人的話。她擡起頭冷漠地說道:“你也要像無賴的市井小民一樣死纏爛打嗎?”

穆時安被她眼中的冷淡刺傷了,他失魂落魄地松開了手,沈清歡便毫不留戀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穆時安心中一痛,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為什麽?他們為什麽會走到這般地步的?

一開始雲空大師為他們批八字的時候就說過他們沒有夫妻之緣,可那時候他根本不相信,一門心思地要將沈清歡娶回來。

可後來,他們之間還是有了那麽多變故,終於走上了岔路。難道真的如雲空大師所說的那樣,他們之間真的有緣無份嗎?

沈清歡強忍著淚水,腳步淩亂地來到了季行簡身邊。季行簡看出了她的失態,他體貼地扶著她上了馬車,與沈恪並肩走在車外。

上了馬車後,沈清歡再也忍不住,眼淚決堤,卻咬緊了嘴唇不肯哭出聲來。她一次次地拒絕著穆時安,想要讓他死心,可她心裏也很痛。

那是她第一次喜歡上的人,是她滿心滿意期待著憧憬著的夫婿啊!她又何嘗願意與他走到這樣的地步?可她沒辦法,她沒辦法平靜地若無其事地面對湯氏,也不可能再嫁入國公府。

為了她自己,也為了穆時安,她必須放手。他不該陷在泥潭裏苦苦掙紮,忘了她,他才能變回那個意氣風發溫潤如玉的穆時安。

回到季府後,沈清歡以身子不舒服為由,避開了眾人,回到了客房裏。晚飯也是在客房裏用的,季行簡在母親的催促下來探視她。

沈清歡已經平覆了心情,溫順地將他請了進去,兩人坐在桌旁喝茶。季行簡望著她有些紅腫的眼瞼,嘆息著說道:“你還是放不下他嗎?”

沈清歡鼻頭酸澀,喉嚨一緊,眼眶泛紅地搖了搖頭。季行簡看著她如此傷懷的模樣,緩緩說道:“他的確是個芝蘭玉樹的人,我雖然沒與他打過交道,卻也聽過他不少事。你會喜歡他也不奇怪。只是如今,你們已經再無可能了。

表妹,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今日你想必已經與他說清楚了吧?我雖然於情愛之事上沒什麽經驗,卻也知道,除非你成親嫁人,否則他必定是不會死心的。”

沈清歡凝眸望著季行簡,聽著他娓娓道來的話,心中也明白他說的都是對的。

“表妹,先前問你的事,你考慮清楚了嗎?你可願意嫁給我?”季行簡呼吸平緩,眼神平和地望著她,沈清歡迎著他的目光,從他的目光裏看到的都是兄長對妹妹的關愛。

“你在季家住下的這些日子,想必已經看明白了,我母親是個寬和的,她是真的喜愛你,在這裏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沒有人會為難你。”季行簡溫和地說著,話音一轉,說到了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你心裏還放不下,我願意等你。無論是做兄妹,還是做夫妻,我都願意等你。”

沈清歡聽著他情真意切的自白,心裏溢滿了感動。她鄭重地點了點頭,眼含淚光地看著他說的:“我願意,只是如此對表哥實在不公平。將來若是你後悔了,就給我一紙和離書可好?”

季行簡望著她含淚的模樣,心中一動,溫柔地點頭說道:“好。”

可他心裏卻知道,她若真的嫁給了他,他是不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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