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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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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夏末秋初,天氣幹燥,禪寺後山起了山火。山火越燒越旺,很快就燒到了後院。沈清歡白日裏傷心不已,好不容易才睡了下去,半睡半醒間,卻突然聞到了一陣刺鼻的濃煙。

她驚慌失措地從床榻上爬了起來,四周已經是濃煙滾滾,窗外火光亮如白晝。沈清歡看見桌上的茶壺,當機立斷將茶壺裏的茶水都倒在繡帕上,掩住口鼻後,嘗試著朝門口走去。

她用盡力氣抽開了門拴,卻如何也打不開門。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覺門是被人從外面鎖死了。她用力地拍打著門,聲音嘶啞地喊著秋葉和秋蘭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絕望地跌坐在地上,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落到這樣的下場,是誰要害死她?她都已經退婚了,還不夠嗎?為何還有人不肯放過她?

濃煙滾滾,火勢漸漸燒到院子裏來了。滾滾熱浪裹挾著對死亡的恐懼,空氣越來越稀薄,沈清歡漸漸呼吸窘迫,最終失去了意識,暈倒在了地上。

沈清歡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天之後了。她吸入了太多的毒煙,嗓子已經沙啞到說不出話來。

秋葉和秋蘭哭腫了眼睛,守在她床前,見她醒來後,才止住了哭泣。“姑娘,你終於醒了,都是奴婢不好,要不是奴婢大意,也不會叫人迷暈了去。”

秋葉自責不已地啼哭著,秋蘭雖然沒有說話,眼神裏卻也滿是自責和悔恨。

沈清歡虛弱地看著秋葉,她望著眼前陌生的房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獲救的,她帶著詢問的眼神望著秋葉,秋葉會意,隨即慶幸地說道:“幸虧宋大人及時出現,沖進去救下了姑娘,又讓人救了我和秋蘭,否則,咱們怕是難逃此劫。”

沈清歡聽了她的話也暗暗慶幸,當時她本以為自己難逃一死了,沒想到竟然還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她費力地撐著手肘,坐起了身子,眼神焦急地四處望去,想要尋找到宋淮舟的身影,可房裏除了秋葉和秋蘭再沒有別人。

秋蘭看出了她的意圖,溫聲解釋道:“昨夜的那起山火燒了大半個妙法寺,有幾個年紀小的沙彌還因此殞了命,宋大人帶人去調查起火的原因了,已經去了大半日,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宋淮舟接二連三地救了沈清歡,秋蘭就是再怎麽遲鈍,也看得出其中的蹊蹺來了。姑娘生得這副傾國傾城的模樣,宋大人為她傾心也不足為奇了。

聽了秋蘭的解釋,沈清歡心頭一松,秋葉立刻去倒了杯溫熱的茶水遞到了她嘴邊。沈清歡喉嚨疼痛,就著秋葉的手將茶水飲盡後,喉中的不適才緩解了幾分。

“姑娘,你再躺一會兒吧,雲空大師早前來為你把過脈,他說你吸了太多的濃煙,嗓子受了傷,這幾日都不要說話了,喝些藥好好休息,不會有大礙的。”

趁秋葉將茶杯放回桌子上的時候,秋蘭走過來將沈清歡身子放下,讓她重新躺好。

沈清歡昏睡了很久,此時雖然喉嚨疼痛難忍,大腦卻很清醒。白日裏她與穆時安才見過一面,晚上後山就起了火,還燒到了她所居住的僻靜小院。她的兩個丫鬟都被迷暈了,她的房門被人從外面鎖了起來,這是處心積慮地想要制造意外,防火燒死她啊!

這個人一定是和穆時安有關的,而且密切地關註著穆時安的動向,才會選在這樣的節點。不會是湯氏,已經退了婚,湯氏沒必要趕盡殺絕。那麽蘭傾呢?會是蘭傾嗎?

她不是已經被送到莊子上看管起來了嗎?何況她只是個小丫鬟,如何能有這樣的手腕?那麽會是誰呢?誰這樣恨她,恨到要置她於死地?

沒過多久,宋淮舟帶著江流走了進來。秋葉和秋蘭恭敬地叫了一句“宋大人”後,就自發推到了一邊去,將床榻前的位置空了出來。

宋淮舟走到床榻前,看著沈清歡蒼白憔悴的容顏,心中一緊,嗓音發澀地詢問道:“好些了嗎?”

沈清歡迎上他關切的眼神,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中流瀉出滿滿的感激。

雲空大師為她把脈的時候他也在場,知道她喉嚨受了傷不能說話,他眉頭一松,雲淡風輕地與她說起了起火的事情來。

“的確是有人故意縱火,人已經抓到了,這件事事關重大,一會兒我要親自將人送到大理寺,免得節外生枝。雲空大師醫術高明,你且安心在這裏養傷,等事情了解了,我再送你回去。”

宋淮舟並沒有說是誰要害她,但他不肯說一定是有不能說的理由。她乖順地垂下眼眸,不再看他。這副乖巧的樣子落在宋淮舟眼裏,他緊繃的神經突然就松懈下來。

從昨夜出事到現在,他一直高度緊張,生怕她會收到傷害。若非江流通報了穆時安中午來見過她的事,他也不會連夜騎馬趕到妙法寺來。若是他沒來,沈清歡怕是真的要慘遭不測、葬身火海了。

他趕過來的時候火已經燒起來了,他一度以為自己要與她陰陽兩隔了。幸好,他來的及時,幸好她沒事,否則他不敢想象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他知道她剛受了情傷,又遭逢了這樣驚心動魄的意外,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可他必須要走。那個人已經將手伸到了妙法寺來,居心叵測,其心可誅。他必須回京去,將這件事做個了斷。

害她的人,一個都跑不了。他要讓他們也嘗嘗恐懼和一無所有的滋味。

他轉身吩咐著秋葉和秋蘭道:“好好照顧你們家姑娘,有什麽事就和江流說。”

秋蘭和秋葉屏息說道:“是,奴婢明白。”她們都看得出宋淮舟對自家姑娘的重視來,宋淮舟威嚴太甚,她們不免有些戰戰兢兢。

宋淮舟吸了一口氣,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已經過了申時,他必須趁宮門落鑰前趕回去。

妙法寺起了山火的事在皇宮裏引起了軒然大波。雲空法師是當代高僧,曾預言過幾次天災,宣帝對他甚為敬重。

如今竟然有人敢在妙法寺縱火行兇,還牽連了幾位小沙彌,簡直罪大惡極。宣帝聽了宋淮舟平靜的稟報後怒火滔天,當場就砸碎了漢白玉的鎮紙石。

連夜宣召了大理寺卿入宮,聽了審訊出的供詞後,宣帝憤怒地將桌上的奏折全都掃落在地。

宮門下鑰後,大理寺卿和宋淮舟都被留宿在了宮中。次日一早,宣帝的旨意傳了出去,聶皇後突染惡疾,抱恙在鳳棲宮中,宮中事宜暫時交給穆貴妃協理。

武平侯府的聶如蘭封為昭惠郡主,賜婚給北涼二王子段業景。聖旨下達後,武平侯夫人和聶如蘭哭成了淚人,幾次想要入宮求見聶皇後,卻都被遣了回去。

出宮的路上,大理寺卿周兆榆望著宋淮舟冷峻的側臉,意有所指地打趣道:“宋大人這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啊!”

昨日在獄中他審訊後得知,縱火犯是領了皇後的命令,想要燒死永定侯府的三姑娘沈清歡,那姑娘不是別人,正是此前鬧得人盡皆知的穆時安的前未婚妻。

他雖沒見過沈清歡本人,卻也旁人口中聽過她的名字,也知道她貌比貂蟬,師從曲先生,極擅瑤琴。

只是這威風凜凜的宋指揮使什麽時候與穆時安的前未婚妻扯上關系的?周兆榆嘴角掛起了興味的笑來,看向宋淮舟的眼神裏也帶著幾分輕佻。

宋淮舟不置可否地看著他,好半晌才冷冷地落下一句話來。“周大人的好奇心未免太多了,有時間多管閑事,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麽處理那縱火犯。”

周兆榆被他這麽一刺,訕訕地收回了打探的目光,尷尬地笑了笑道:“罷了,是我多嘴了。宋大人想必急著去妙法寺善後,我就不耽誤你了。”

宋淮舟一心急著回去探視沈清歡,本就不想和周兆榆多說,出了皇宮後就縱馬疾馳朝城外跑去。

宋淮舟趕回妙法寺的時候,沈清歡正在秋葉的服侍下喝著白粥。她的嗓子受創,如今只能吃些清淡的流食。

沈清歡一擡頭便瞧見了迎著光站在門邊高大俊朗的宋淮舟,他眉目深邃,眼神裏如同海上的星辰晦暗不明,閃著莫名的情愫。

沈清歡瑟縮地垂下眼眸,將手中的勺子放在碗中,起身朝他行了個禮。宋淮舟見狀立刻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扶起了她,語氣焦急地說道:“你身子還沒好,不必這麽多禮。”

他的手泛著灼熱的溫度,隔著薄薄的衣裳燙進了她的皮膚裏。她緊張地擡起頭,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避開他的觸碰。

宋淮舟機敏地察覺出了她的避讓,心頭一陣失落。他側過身對秋葉和秋蘭說道:“你們先下去,我有事要和你們姑娘說。”

秋葉早就將宋淮舟視為天神,幾次被他所救,滿心滿眼,打心底地欽佩他。在秋蘭還猶豫不決的時候,就拉著她的手臂快速退了出去。

沈清歡眸光定定地看著宋淮舟,見他並未向前逼近,心底松了一口氣。宋淮舟平靜地註視著她,沒有錯過她細微的表情。

“昨夜派人縱火的是聶皇後,想要你死的卻不止她一個,還有聶如蘭和寧國公府江老夫人跟前的一個婆子。”宋淮舟輕嘆道。

“昨日穆時安來見過你的事就是那個婆子派人通知聶如蘭的。之前的那些留言,也有聶如蘭和聶皇後在背後推波助瀾,否則光是一個沈清雪,如何能煽動得滿城風雨?

聶皇後早先就想要將你許配給聶競棠,後來聶競棠意外身亡,你又得了穆時安的青睞,與寧國公府定了親,聶皇後始終耿耿於懷。在行宮再見到你的時候,她就想要找機會對付你。

那次夜宴時,她原本並不是要針對你,她雖然當著眾人的面想要將聶如蘭嫁給我,但是其實是想要麻痹幾位皇子。中宮無子,她想要用聶如蘭拉攏皇子,便命人在給兩位皇子的酒中下了魅藥。

三皇子警覺,並未中招,四皇子喝醉了酒,中了魅藥,被人帶到側殿裏去,原本聶皇後是想要讓聶如蘭和他成就好事的。卻沒想到聶如蘭和她並不是一條心。

聶如蘭早就心有所屬,又怎麽甘願淪為聶皇後的棋子。她憎惡你成了穆時安的未婚妻子,也怨恨我在宮門口為你解圍,得知了聶皇後的計劃後,就脅迫了你的繼妹,打聽了你的喜好,又在宴席上讓宮女弄臟了你的衣裙,想讓你身敗名裂。

你被退婚後,她們原本歇了心思,可後來沈清雪死了,你的汙名被洗刷幹凈了,她們又起了害你的心思。知道你來了妙法寺後,她們就籌謀著想要害死你。

知道了穆時安來見你,聶如蘭便進宮尋了皇後,兩個人便商議好了,派人上山來縱火,想要制造一個意外,趁機燒死你。可她們沒料到我會碰巧回來,救下了你,還抓住了縱火的侍衛。

若只是對付你,陛下未必會如此憤怒,可那縱火的侍衛沒能控制得住火勢,殃及了寺裏的小沙彌,燒毀了大半的屋舍。陛下敬重雲空大師,自然怒不可遏。

聶皇後陷害四皇子的事早就讓陛下心存芥蒂,又肆意妄為,殃及了妙法寺的僧人,陛下已經忍無可忍,如今他奪了聶皇後的權,將她禁足在鳳棲宮,讓穆貴妃協理後宮,又將聶如蘭晉升為昭惠郡主,賜婚給了北涼的二王子。

為了保全皇室的顏面,陛下只能如此。眼下雖然要不了她們的性命,但她們今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今後若是有機會,我會親手了結了她們,為你報仇。”

宋淮舟說到此處,眼神裏流露出了一股兇狠。沈清歡聽著他的話,見他忿忿不平地要為自己報仇,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情緒。

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她不希望他再牽扯進去了。沈清歡搖了搖頭,取出一張白紙,拿起狼毫筆,輕輕地寫下了一行字:已經夠了,你不必再做什麽。

宋淮舟順著她的手看去,目光一頓,擡起頭認真地看著她,堅定不移地說道:“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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