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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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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謝禮

沈清歡的腳傷並不嚴重,回春堂的李大夫來給她上了藥,纏上紗布後,苦口婆心地叮囑她靜心修養一個月方可下地行走。

遇到盜匪的事沈清歡和秋蘭很有默契,連秋葉都瞞著。穆時安派人送了許多滋補的藥材來,怕沈清歡無聊,還送了不少畫本游記,供她解悶。

沈恪休假的時候來探視過她一次,還帶來了舅舅季詢的消息。他們的外祖父原計劃春日就要從越州回京都的,可到底是年紀大了,春日舊疾覆發,養了好幾個月,前兩日終於回來了。

得知沈清歡傷了腳,他們的舅母張氏已經遞了帖子,今日就要來探視。沈清歡對這位舅母已經沒什麽印象了,只聽舅舅說過,舅母是個性子極好的人。

沈恪坐在沈清歡床邊,給她剝葡萄。沈清歡望著他動作不甚嫻熟,有些好笑地說道:“放著吧,等會讓秋葉剝。”

沈恪卻不肯,將剝好的葡萄放在碟子裏,遞給她。“姐姐是嫌我笨手笨腳嗎?唉……你就讓我剝吧,左右也剝不了幾回了。”

“怎麽了?”沈清歡聽出他話語裏的落寞,疑惑地看著他。沈恪目光清澈地看著她,語氣中多了幾分失落。“姐姐,明年你就要出嫁了,以後再沒有這樣的機會為你做這樣的事了。”

他們姐弟倆從小相依為命,那些無人問津的日子裏,是他們倆彼此溫暖,互相支撐著過來的。

沈清歡鼻頭發酸,不舍地摸了摸沈恪的頭。“阿恪,姐姐也舍不得你,可我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今後我不在你身邊,你更要處處小心。你是二房的嫡長子,以後要撐起二房的門楣。

父親對你我雖然不怎麽上心,但是我們必須要立住了。我知道你是個勤奮好學的,在書院要好好讀書,今後若能科舉入仕,便再也沒有人能輕易欺負你。

舅舅如今在吏部任職,咱們不再是無人撐腰了。以後我和你姐夫也會幫你的,你只管好好地讀書,什麽都不用擔心。”

沈清歡的用心良苦,沈恪全都看在眼裏。他紅了眼眶、含著淚鄭重地點了點頭。“我都明白,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讀書這一條,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今後我還要考狀元做大官,給你撐腰,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沈清歡握住了他的纖瘦修長的手,眼眶發紅、感動地說道:“我相信你,你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沈恪隱去了淚,正要說什麽,秋葉卻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她嗓音清脆地說道:“姑娘,季家舅母來了。”

隨著秋葉話音落下,一個柔婉的婦人迎著光走了進來。她的眉眼都生得溫婉秀麗,一雙杏眸溫潤含情,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沈清歡和沈恪看著眼前的婦人,對視片刻,乖巧地喊了一聲“舅母”。沈清歡記得舅舅提起過,這位舅母張氏是江南人,性子柔順溫婉,從前與她的母親很是要好。

“歡姐兒,阿恪。”張氏溫柔地喚著他們,緩緩的走到他們面前,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你們生的很像你們母親。”

秋葉立刻給張氏搬了一個軟凳過來,讓她靠在床邊坐下。“歡姐兒,你的腳好些了嗎?我和你外祖父前幾日才回來。他一聽說你受傷了,急得跟什麽似的。”

“舅母,我的腳已經沒什麽事了。等過些日子我的腳好了,我和阿恪就去看望你們。”沈清歡感懷地笑了笑,她也很想外祖父,這麽些年過去了,她已經記不起外祖父的樣子了。

“好,我回去就告訴你外祖父,他聽了一定很高興。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還是要好好養著的,不能落下病根。”張氏握著沈清歡的手,笑吟吟地說道:“我聽你舅舅說,你已經定下了婚事,許的是寧國公府的世子。我雖然久不在京都,可這位世子的名字我是聽說過的。你能得此良緣,我很為你高興。”

沈清歡羞怯地紅了臉,靦腆地笑了笑,張氏望著她姝麗的容顏,不由得想起了那紅顏薄命的小姑,一時間又紅了眼。“你母親若是知道你有了這麽好的歸宿,一定也會為你高興的。”

沈清歡模糊的印象裏,母親是個很溫柔的女子,兒時總是會將她抱在懷裏柔聲說話。可那樣美好的人,終究還是落寞地死在了這深宅大院中。

見沈清歡眼眶也紅了,沈恪眸光一轉,對著張氏說道:“舅母,表哥也跟你們一同回來了嗎?”

沈恪提起的這位表哥是張氏唯一的兒子,名叫季行簡。年紀輕輕就已經名動越州,是個遠近聞名的才子。

“你行簡表哥也回來了,今日跟著你舅父去走訪京都中的親戚了,不然也該跟我一起來的。說到這個,他雖不能來,卻準備了禮物給你們。”張氏說著,對著門外喊了一聲:“綠袖,你把少爺的東西拿進來吧。”

此時,門外有個眉目討喜的丫鬟抱了一個木盒子走了進來。“綠袖見過表姑娘,表少爺。”綠袖對著沈清歡和沈恪福了福身子,俐落地將木盒子呈給張氏。

張氏接過木盒子,輕松地打開了暗扣,從裏面拿了一塊徽墨遞給沈恪,溫聲細語地說道:“你表哥聽你舅舅說,你如今在樂山書院進學,回京途中特地尋了一塊徽墨,說要送給你,希望你今後能大展宏圖。”

“謝謝表哥,我很喜歡。”沈恪從張氏手中接過徽墨,愛不釋手地撫摸著。見他歡喜,張氏隨即笑著拿出一個碧璽手串,笑吟吟地套在了沈清歡手上。

“這碧璽手串是你表哥央我挑的,他一心只讀聖賢書,也不知道女孩子的喜好,昨日特地拉我去金玉堂挑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且帶著玩玩吧。”

沈清歡望著手腕上的碧璽手串,笑意盈盈地看著張氏道謝。“我很喜歡,多謝舅母和表哥為我費心了。”

張氏望著沈清歡燦爛的笑靨,忍不住感慨道:“若不是你已經定了親,按我和你舅父的意思,我們原是想將你留在我們身邊的。罷了,你如今有了好去處,我們都該高興的。”

見張氏這麽說,沈清歡心中惻然。舅舅為她做了打算,她心中很是感動。“表哥天縱英才,定能覓得良緣。”沈清歡望著張氏,言辭懇切地說道。

張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不再多言。她的兒子的確出色,既然已經回了京都,就不必著急了。只等來年春闈,振翅高飛,一鳴驚人。

老夫人聽說季家來了人,便傳話給柳氏,讓她將人留下用頓飯。柳氏今日一早剛從娘家回來,舟車勞頓,還要笑臉迎人招呼張氏,心裏一百個不情願。可是如今季詢進了吏部,以後沈瑭少不得要求著他,他的夫人自己自然是要哄著的。

柳氏打起精神,邀請了張氏去彩霞院用了午膳。張氏從前和小姑子交情最好,對柳氏自然談不上喜歡,但若說恨,也不至於。張氏為人寬和,與柳氏相處地極好。

沈清歡將來要嫁人,柳氏再怎麽不好,也是她的繼母,萬萬沒有得罪她的道理,因此,張氏與她談笑甚歡。

接下來的幾日,沈清歡依舊日日在房裏休養,閑下來的時候就讓秋葉扶著她坐在窗前刺繡。

秋葉看見沈清歡正在繡一個天青色的荷包,荷包上還繡了一叢翠竹。秋葉湊近了看,針腳十分緊密,瞧得出來極為用心。“姑娘這個荷包做的真好看,是要送給世子的嗎?”

秋葉的話剛說完,沈清歡心中一跳,隨即緩緩地搖了搖頭。“啊?那是送給四公子的?”秋葉疑惑地問道。這個荷包的顏色是男子用的,繡的又是翠竹,君子愛竹,若不是送給世子,那就只能是沈恪了。

“不是。”沈清歡依舊搖了搖頭,見四下無人,隨後附在秋葉耳邊說道:“宋大人幾次三番相救,我卻無能為報。他沒有母親和姐妹,想來用的東西都是下人做的,我也只有這點繡活能拿得出手了。明日你去街上給我些陳記的點心,順便把這個荷包送去安王府上,交給江流。這荷包是個私密物件,你記得,務必要親自交到江流手上,免得節外生枝。”

秋葉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她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姑娘放心,我一定給你辦好這件事。”

秋葉話音剛落,秋蘭端著茶點走了進來,笑吟吟問道:“秋葉要去做什麽事啊,這麽嚴肅?”

秋葉眉眼彎彎地笑著回道:“姑娘想吃陳記的點心了,說起買吃食來,咱們翠竹院還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嗎?”

秋蘭噗嗤笑道:“是,說起吃的,誰都比不過你。”說罷,她將盤子裏的茶點放在桌上。“姑娘,這是廚房剛做好的杏仁酥,你平日裏最喜歡吃的,快嘗嘗看。”

沈清歡隨手拿起一塊杏仁酥,斯文地吃了一塊,又喝了杯茶,才笑著說道:“府裏的杏仁酥太甜了,還是陳記的清淡些。秋葉明日去買些回來,聽說他們做的蝴蝶酥極為酥脆,你多買些吧,到時候給母親她們也送些去。”

自從定下了和寧國公府的親事,柳氏對她也比往日客氣了幾分。沈瑭依舊忙碌,今後阿恪的婚事還要柳氏伸手操辦,即便是為了阿恪,她也要與柳氏打好關系。

“好嘞,姑娘還要不要買些別的?我聽我哥哥說,春明街上何記的桂花釀也很好喝。”說起吃的,秋葉兩眼泛光。她沒有別的愛好,唯愛美食。平日裏哥哥也會隔三岔五給她順帶點吃食來。

沈清歡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湯湯水水的不好買,以後有機會再去喝吧。”說是這麽說,可是她出門的機會實在是少,高門大戶的貴女,哪有坐在街邊吃東西的。

“好吧。”秋葉訕訕地吐了吐舌,幸好她有私房錢,明日辦好了事,時間充足的話,她還能跑過去喝上一碗。

宋淮舟從宮中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酉時了,他一身疲憊地坐在書房裏。江流突然神秘兮兮地走到他跟前,從袖間掏出一個天青色的荷包放在書桌上。

“大人,這是沈姑娘跟前的秋葉今日送來給我的,說是沈姑娘銘感你的救命之恩,親自做了這個荷包給你。”

宋淮舟的目光落在那一叢翠竹上,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荷包,粗糲的手指摩挲著那叢翠竹,不動聲色地問道:“她還說了什麽?”

江流卻搖了搖頭:“秋葉只說了這些,別的沒有了,她當時急著去買陳記的點心,東西交給我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宋淮舟眸光淡淡地望著手中的荷包,語氣冷淡地揮退了江流。等江流走了出去,他仍對著燭光,反覆地摩挲著荷包。

這是她送給自己的第一樣東西,也許也是最後一樣。今後她嫁作人婦,也會給她的丈夫和孩子做這些東西,卻不會再給旁人做了。

宋淮舟心中惆悵,可除了祝福之外,他什麽都不能做。他們相識雖早,卻終究走上了不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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