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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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阿衍哥哥，為什麽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晶晶卻沒有啊。”
“阿衍哥哥，晶晶真的是個野孩子嗎？”
“阿衍哥哥，婆婆沒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喜歡晶晶了。”
五歲的小女孩總是喜歡追在一個小少年身後，喋喋不休，像個啰嗦的小老太太。而溫和的小少年似乎也不嫌她煩，每一個問題都會耐心地回答。
“因為晶晶的爸爸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
“晶晶不是野孩子。”
“不會，哥哥喜歡晶晶，一直都喜歡。”
夢裏，小女孩又發起了高燒，奄奄一息，她大約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恍惚間看到了一對溫柔的夫妻在朝她招手，他們輕聲喚她的名字，笑容溫和慈愛。
這應該就是爸爸媽媽吧。
阿衍哥哥果然沒有騙人，晶晶是有爸爸媽媽的，晶晶才不是野孩子。
“爸爸，媽媽……”
“晶晶，你醒一醒。韓晶晶，你醒一醒。”
“晶晶不怕，我會陪著你的。”
“晶晶，你要快點醒來哦……”
韓晶晶恍然驚醒的一瞬，耳邊依然回蕩著小少年略顯稚嫩的聲音，她有些茫然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她又做夢了，夢到了小時候的事，夢到了那個時候的江衍。
這段時間，她總是這樣的夢，韓晶晶想，可能是因為最近的壓力太大了。
畢業之後，韓晶晶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服裝設計工作室，她負責出樣稿，朋友負責找代工廠和銷路。
小店經營得紅紅火火，日常收入還支撐韓晶晶額外開了家完全不賺錢的畫廊。
合夥開店的朋友叫塗蜜，是個有些門路的富二代，日常吐槽韓晶晶的畫廊是個賠錢貨。
事實也的確如此，畫廊月月虧損，但韓晶晶還是養著它。
用韓晶晶自己的話說就是：我喜歡啊，能怎麽辦，花錢養著唄，就跟你喜歡的那個奶狗弟弟一樣。
塗蜜不相信愛情，只有一個被她養在身邊的男大學生。
這畫廊一養便是兩年，有次塗蜜看到畫廊的日常開銷，直呼韓晶晶是個敗家女人，這花費可比她養男大高多了。
韓晶晶也不反駁，只彎著眼睛笑。
她第一次接觸畫畫是在五歲，教她的人是江衍。
從五歲到二十五歲，二十年，這已經成為鐫刻在她骨血中的一種習慣，和那個人一樣。
塗蜜：“你別這樣看著我笑，我真的會被你給掰彎的。”
韓晶晶：“……”
韓晶晶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剔透如寶石，眼尾微挑，偏偏眸光又冷淡。
冷美人，卻長了雙風情萬種的眼睛，很容易勾起征服欲，想看看這樣一雙眼睛動情時的模樣。
“寶貝兒，我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富二代怎麽樣？”塗蜜一邊補妝一邊隨口問道。
“沒意思。”
“沒意思？”塗蜜的口紅險些畫歪，“這可是京圈裏數一數二會玩的了，你居然還說沒意思。”
韓晶晶低頭翻畫冊，“就是太會玩了，所以才沒意思。”
塗蜜：“……”
塗蜜看坐在沙發邊的女人，幾近及腰的栗色長卷發，襯著張巴掌大的小臉，眼睫纖長，鼻尖小巧，水潤的唇透著嫣色。聽說是今早起得晚，所以沒顧得上化妝，可這皮膚狀態比她剛剛做完護理的狀態都好。
再看一身煙灰色的吊帶裙下玲瓏有致的身形，塗蜜想，難怪那幫男的天天為她發瘋，她要是個男的，天天有這麽個美人在身邊，她也快瘋了。
塗蜜湊過來，“大小姐，認識你三年，我著實很好奇，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韓晶晶翻畫冊的指尖一頓。
喜歡什麽樣的啊。
塗蜜嘆氣，“自打上次帶你去了聚會，我就天天被騷擾，一個兩個的讓我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我現在看到有人在微信上問我在嗎，我都不敢回覆，也不知道我因此錯過了多少筆生意。”
塗蜜還有自己的服裝品牌，做私人高定，日常的買家就是圈子裏的貴婦千金。
韓晶晶笑笑，“沒事，你下次就直接回，找你做生意的，咱們就直接談，找你拉皮條的，我去幫你談。”
塗蜜微怔一瞬，直接去摸韓晶晶的腰，“你說什麽？誰拉皮的？我才不拉皮條！”
韓晶晶最怕別人摸腰，一碰就癢，她笑得推拒塗蜜，“你不是你不是，你是塗大小姐！塗女王！塗總！”
塗蜜收了手，“這還差不多，不過什麽塗大小姐，我才不稀罕當。”
她爸在外面的情.人加起來一只手都未必數得過來，指不定哪天就來個比她還大的姐姐上門認親。
看多了冷暖涼薄，塗蜜對親情和愛情毫無憧憬，只想專心搞錢，這也是為什麽韓晶晶會和她一拍即合的原因。
她們愛錢，本質上，就是最愛自己。
“說老實話，你對那個唐公子真沒有想法？我已經了解過了，他雖然愛玩，但不亂搞男女關系，偶爾有些互動，也就是逢場作戲。”塗蜜頓了下，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合適，“你知道的，這個圈子裏沒什麽愛情，唐二這種的，就已經算是很理想的結婚對象了。”
韓晶晶合上畫冊，難得認真回答塗蜜這個問題，“你就別替我操心了，我——”
她微頓，將想說的話補充完整：“有喜歡的人。”
“什麽？”塗蜜一瞬驚訝，“誰？”
韓晶晶莞爾，“暫時保密。”
“你和我還保密？”塗蜜不樂意了，故意裝不開心。
韓晶晶彎著笑，“他還沒追上呢，等他追上了，就帶他來見你。”
她也在調整自己的心態，等調整好了，她才有勇氣去接受他的追求。
塗蜜輕嘖一聲，奈何好奇心太重，又忍不住打聽，“什麽樣的啊，能讓我們韓大美女動了凡心，說說嘛。”
“什麽樣子啊。”韓晶晶想著江衍的模樣，“不愛笑、有點兇。”
塗蜜：“？”
韓晶晶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塗蜜：“韓晶晶，你有病吧。”
話落，塗蜜又問：“你倆怎麽認識的？”
“從小就認識。”
“青梅竹馬啊。”
“嗯。”
韓晶晶想起第一次見江衍的情形。
那時候她只有四歲，春夏之交，天氣晴好，婆婆在院子裏曬太陽，她就在院門口的魚塘邊上和泥巴。
轎車停在對面孟家的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個白白凈凈的小男孩。聽婆婆說，孟家奶奶的外孫要來了，等他來了，他們就可以一起和泥巴了。
四歲的韓晶晶遠比現在更莽撞勇敢，乍然見到玩伴，她也不管自己臟兮兮的小臉和沾了泥巴的鞋子褲腳，直接跑到小男孩面前，沖著他笑。
“我叫韓晶晶，我們一起去玩泥巴吧。”
過了這麽多年，幼時的記憶許多都模糊了，可這一幕卻始終鮮活。
小鎮的初夏，青山綠水，陽光艷艷，斯文幹凈的小少年滿臉訝異，他想要拒絕，但大概礙於對方的善意無法開口，只繃著臉冷冰冰道：“我要先練字。”
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把手上的泥巴往衣服上一抹，咧著嘴笑，“那我能和你一起練字嗎？”
六歲的江衍：“……”
盛夏時節，江北的富人圈子裏傳出一件事。
江家的老爺子在一次家族聚會上親自定下了江氏未來的繼承人——長孫江衍。為了讓江衍在江氏有更多的話語權，老爺子已經找了律師，打算將自己手上8%的股份轉給江衍。
這於江氏而言，是一件足以易主的大事。
眾所周知，江衍的父親便擁有江氏17%的股份，江松耘過世之後這部分股份便轉到了妻子孟書棠的名下，加之孟書棠原本就持有江氏3%的股份，若是孟書棠將這20%的股份悉數轉給江衍，加上老爺子贈予的部分，江衍將成為江氏的第一大股東。
但也有人私下議論，說江衍想要拿到這8%的股份必須答應老爺子的要求，和馮家的千金訂婚。
塗蜜小嘴叭叭不停地講著最近聽來的八卦時，韓晶晶正在低頭認真地畫樣圖。
“馮家的千金，長得挺好看的，我見過一回。”
“那可是江氏8%的股份誒，真金白銀，不就是娶個老婆嘛，娶誰不是娶，我估摸著江家這次真的要被江衍收入囊中了。”
“嘖，這潑天的富貴，什麽時候能輪到我。”
韓晶晶頭未擡，連筆尖上的線條都均勻流暢。
塗蜜：“這個江衍你可能還不知道，江家的長孫，聽說從小身體不太好，是在鄉下養大的。後來又出了車禍，昏迷了很久，誰能想到這麽個人，最後會成為江氏的繼承人呢。
不過我聽說江衍這樣人挺不好相處的，在公司裏的時候完全不茍言笑，特別嚴肅一個人。他和我們也差不多大吧，頂多大個兩三歲？怎麽會是這種讓人討厭的性格，真是浪費了那張臉。
嗳，我聽說這個江衍長得超級帥，我朋友給我拍了張他的照片，可惜不太清楚，我給你看啊。”
塗蜜說了好半天，終於肯閉嘴拿起手機，韓晶晶一張樣圖恰好落筆，她將樣圖放在一邊，又隨手拿起另一張設計圖稿，翻轉給塗蜜看，“這回呢，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就是你那個小姐妹的婚紗啊，這麽改一下，怎麽樣？”
塗蜜這才想起來昨天給韓晶晶拿了一份圖，是一張婚紗的設計稿，據說設計師已經被要求改了不下二十次，最後一次被退稿的原因是不好看，不喜歡。
設計師一氣之下，撂挑子不幹了。
塗蜜也是幹這行的，被閨蜜磨著接下了這個活兒，在征求了原設計師的同意後，央求韓晶晶來改樣圖。
塗蜜看著面前的樣稿，“你改哪了？”
“沒怎麽改。”
韓晶晶將樣稿又放回桌上，“這張設計稿已經很完美了，要是還不滿意，只能說你那個小姐妹根本就沒定做這件婚紗的誠意。”
“啊？這樣啊。”塗蜜只懂營銷，不懂設計。見韓晶晶又要低頭畫新的樣稿，塗蜜才回過神，想起她剛才是一直在和韓晶晶八卦江家那個長孫呢。
“不是，我嘴巴都說幹了，你居然還有心思畫圖？”
“不然呢？”韓晶晶頭也沒擡，及腰的長發被她用鉛筆簡單的挽在腦後，耳邊落著幾綹碎發。
“畢竟，我沒有身家千億的爺爺，沒有8%的股份要繼承，也沒有馮家千金的好命，我還得賺錢吃飯。”
塗蜜：“我最近虧待你了？”
韓晶晶：“唔，想給我的小畫廊做個隔斷。”
塗蜜：“……”
眼看韓晶晶又要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塗蜜連忙點開相冊，“別呀，給你看大帥哥！”
韓晶晶被迫擡眼，看到了手機屏幕上有些模糊的人影。
男人剛從車上下來，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裝，即便只有一個側面，也足夠令人抓心撓肝。
塗蜜：“是不是很帥？”
韓晶晶輕嗯了聲，又淡定低頭畫圖。
“不是，你多少給點反應啊姐妹，你這麽淡定，顯得我很沒見過世面誒。”
淡定嗎？她其實只是有些走神。
她想起上一次見江衍，還是在幾個月前的淩水鎮，那時正逢春節，他拄著手杖追到宋家，騙她說自己的腿還沒完全恢覆。可看照片上，明明好得很，比她的步子邁得都大。
哦，可能是快要有未婚妻了，太開心了吧。
“你上次說的那個趙公子，他想追我？”冷不丁地，韓晶晶問了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塗蜜懵了一下，才想起來是有這麽回事，“你不是看不上他麽，我也覺得他不太行，又花又浪，換女朋友跟換衣服似的。”
“我想約他吃個飯，你幫我問問他最近有沒有時間？”
“嗯？”塗蜜微訝，“你約他？”
“嗯。”韓晶晶點頭。
塗蜜不解，“我給你介紹了好幾個你都沒看上，你給我說說清楚，你看上那個姓趙的什麽了？”
韓晶晶歪頭：“可能是……有錢有資源吧。”
塗蜜：“……”
塗蜜辦事很給力，三分鐘就約好了吃飯的時間和地點。
時間就是今晚，地點在京北有名的私人會館南瀾汀。
塗蜜不太放心韓晶晶一個人去，趙顯這人著實看著不太靠譜。
“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了，我們的事兒就談不成了。”
韓晶晶提前二十分鐘到達目的地，在一眾豪車裏淡定地停好她的代步小車，這車是她去年剛剛買的，落地不到二十萬。
不貴，但每一分錢都是她自己賺來的。
五月的江北氣溫已經轉暖，韓晶晶只穿了件黑色的吊帶連衣裙，下車的瞬間，纖細凝白的一截踝骨在寬大裙擺下若隱若現，白得晃眼。
侍者一路引著她進了包廂，聽見裊裊輕聲，韓晶晶微微訝異。
趙顯居然比她到得還早。
包廂的門推開，中式的四季屏風將正在撫琴的樂師隔在外間，韓晶晶轉過屏風，看到了坐在太師椅裏的男人。
腕骨上一串佛珠，人卻不太有正形。
見她進來，趙顯眼中微亮，旋即起身請她入座，“韓小姐，請。”
話落，他又沖著屏風的另一側開口，“辛苦老師了，今晚就到這裏吧。”
這話是對外面的樂師說的。
韓晶晶垂著眼睛，壓下眼底的詫異。
這個趙顯瞧著像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沒想到還挺有禮貌的。
或許，她的猜測是真的。
韓晶晶將手包放在一旁，彎起笑，“常聽塗塗提起小趙總。”
“什麽小趙總，可別打趣我，叫我小趙就成。”對方顯然也是個人精，“不知道韓小姐這次專程找我，是有什麽事？”
韓晶晶心中微跳，這個趙顯，有點意思。
“如果我說就是單純的想請你吃個飯，你信不信？”
“不信。”
“為什麽？”
“為什麽？”趙顯笑得格外風流，“韓小姐這段時間在圈子裏可是名聲大噪，拒絕了那麽多的人，我趙顯又何德何能呢？”
果然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談事情那就輕松多了。
韓晶晶也不再打啞謎，開門見山道：“不瞞趙總，我的確有個生意想和您談談。”
這段時間，韓晶晶一直在琢磨盤活她那間小畫廊的事。
畫廊這種生意本就不好做，何況還是她這種完全沒有經商頭腦的人，她想找個專業點的人，幫她打理畫廊。
不是表面上的專業，是真的有這方面的資源和人脈的，趙顯無疑就是那個最佳人選。
趙家起家於文化產業，在會展行業多有涉獵。而趙顯名下本身就有多家畫廊，日常活躍在畫品轉賣市場，和各大拍賣行也相熟。
韓晶晶：“我想請趙總入股我的畫廊，幫我盤活它。”
趙顯點點頭，“韓小姐爽快，那我也不兜圈子。老實說，韓小姐要是跟我談感情，我幫你打理畫廊就是分內的事，可你要是跟我談生意——”
男人微頓，“我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
韓晶晶笑笑，“我要是真的和你談感情，恐怕你就不和我吃這頓飯了。”
趙顯微怔一瞬，旋即緩緩扯出這個笑，“有意思。”
他重新打量起韓晶晶，“怎麽辦，我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你了。”
韓晶晶：“……”
“如果是這樣，韓小姐還跟我做生意嗎？”
他在試探她。
韓晶晶彎著笑，“做啊，咱倆真成了，不但我的畫廊有了靠山，我還能撈個豪門少奶奶當當，一舉兩得的事情，為什麽不做？”
“趙家的少奶奶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是嗎？”韓晶晶唇角的笑意未減，只一瞬不瞬看著對面的男人，“趙家也不是什麽龍潭虎穴，您不是也好好的活到了現在。”
只一句話，韓晶晶明顯察覺到了趙顯眼底的異色。
如果趙顯真的只是個混吃等死的浪蕩公子，她自然不會找上他。
她打聽過這個人，上頭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長兄狠辣，曾經為了爭奪繼承權親手設計了自己的親弟弟。
對親弟弟尚且如此，何況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方才見識了趙顯接人待物的涵養和禮貌，韓晶晶便更加肯定了這個想法。這個人大概是為了在趙家的日子能好過一點，才會扮成一副花花公子終日游手好閑的模樣。
而城府如此之深的人，又怎麽會一直甘心居於人下？
韓晶晶知道，她談籌碼的時間到了。
“據我所知，趙總如今名下所有的產業看似是你的，但其實都在你大哥的監控下，你一直想將這些資源轉移出去，卻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突破口。”
趙顯眸光微凝，像是想要將人洞穿。
他做得那麽隱秘，連趙家人都瞞住了，怎麽會被一個剛剛踏入他們這個圈子小半年的女人知道？
“你也不用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我只問一句，這筆生意，趙總做還是不做？”
趙顯輕笑了聲，又緩緩靠進太師椅，“韓小姐難道真的覺得自己是奇貨可居？”
“麻煩註意措辭，不是我，是我的畫廊。”韓晶晶眼底的笑意更甚，“畢竟，放眼整個京北，您找不出第二家這樣背景幹凈，且還沒被趙家插手的畫廊。而且，我值得您信任。”
“信任的理由？”
“我有所圖。”
有所圖，便會有弱點和把柄，韓晶晶一點不介意將自己的短處暴露，這是合作最基本的誠意。
趙顯被勾起了興致，“不知道，韓小姐圖的是什麽？”
話落，包廂外響起侍者的聲音，“江總，馮小姐，這邊請。”
韓晶晶微頓，江北這麽大，怎麽就這麽巧。
“你這地方，似乎隔音不太好啊。”
韓晶晶也是在來的路上才知道，這個會館是趙顯名下的產業。
“回頭我就讓他們改進。”
韓晶晶斂神，彎著笑回答趙顯剛才的問題——圖什麽。
“實不相瞞，想撈個豪門少奶奶當當。”
趙顯：“……”
“不知道趙公子願不願成人之美？”
趙顯：“……”
剛才還一板一眼地喊趙總，眼下就不太著調叫起趙公子，這女人根本沒安好心。
“你倒是說句話啊？同意還是不同意？”
沒安好心，但很有趣。
趙顯勾起唇角，“什麽時候去你畫廊看看？”
韓晶晶壓下心中的雀躍，淡定道：“周末吧。”
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結束的時候，韓晶晶和趙顯一起從包廂裏走出來，好巧不巧，隔壁的包廂門也剛好推開。
江衍一身筆挺的西裝，身旁站著個面容精致的女人。
誠如塗蜜所言，長得挺好看。
四目相接的一瞬，韓晶晶彎起笑，卻錯開了江衍的視線，“那就這麽說定咯，周末你來接我。”
趙顯：“……？”
他什麽時候說要去接她了？
餘光裏，她清晰捕捉到了江衍微沈的視線。
他都和準未婚妻出來約會了，還不許她過過嘴癮？
韓晶晶沒停留，和趙顯微笑道別，徑直往停車場走去，全程沒有給江衍第二個眼神。
待走出會館，她才斂去唇角的笑意，夜風拂過，帶起手臂上瑟瑟的涼意。
誰說江北的氣溫回暖了，明明就還是很冷。
等韓晶晶走到停車場，看著堵在她車頭前招搖的連號轎車，一股邪火從心頭竄起。
原來江衍早就知道她在這裏，那剛才的一切……韓晶晶還沒仔細思考，身後便罩下一片暗影，帶著男人體溫的西裝一瞬將她包裹，隔絕了夏夜的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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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衍哥哥，為什麽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晶晶卻沒有啊。”
“阿衍哥哥，晶晶真的是個野孩子嗎？”
“阿衍哥哥，婆婆沒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喜歡晶晶了。”
五歲的小女孩總是喜歡追在一個小少年身後，喋喋不休，像個啰嗦的小老太太。而溫和的小少年似乎也不嫌她煩，每一個問題都會耐心地回答。
“因為晶晶的爸爸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
“晶晶不是野孩子。”
“不會，哥哥喜歡晶晶，一直都喜歡。”
夢裏，小女孩又發起了高燒，奄奄一息，她大約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恍惚間看到了一對溫柔的夫妻在朝她招手，他們輕聲喚她的名字，笑容溫和慈愛。
這應該就是爸爸媽媽吧。
阿衍哥哥果然沒有騙人，晶晶是有爸爸媽媽的，晶晶才不是野孩子。
“爸爸，媽媽……”
“晶晶，你醒一醒。韓晶晶，你醒一醒。”
“晶晶不怕，我會陪著你的。”
“晶晶，你要快點醒來哦……”
韓晶晶恍然驚醒的一瞬，耳邊依然回蕩著小少年略顯稚嫩的聲音，她有些茫然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她又做夢了，夢到了小時候的事，夢到了那個時候的江衍。
這段時間，她總是這樣的夢，韓晶晶想，可能是因為最近的壓力太大了。
畢業之後，韓晶晶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服裝設計工作室，她負責出樣稿，朋友負責找代工廠和銷路。
小店經營得紅紅火火，日常收入還支撐韓晶晶額外開了家完全不賺錢的畫廊。
合夥開店的朋友叫塗蜜，是個有些門路的富二代，日常吐槽韓晶晶的畫廊是個賠錢貨。
事實也的確如此，畫廊月月虧損，但韓晶晶還是養著它。
用韓晶晶自己的話說就是：我喜歡啊，能怎麽辦，花錢養著唄，就跟你喜歡的那個奶狗弟弟一樣。
塗蜜不相信愛情，只有一個被她養在身邊的男大學生。
這畫廊一養便是兩年，有次塗蜜看到畫廊的日常開銷，直呼韓晶晶是個敗家女人，這花費可比她養男大高多了。
韓晶晶也不反駁，只彎著眼睛笑。
她第一次接觸畫畫是在五歲，教她的人是江衍。
從五歲到二十五歲，二十年，這已經成為鐫刻在她骨血中的一種習慣，和那個人一樣。
塗蜜：“你別這樣看著我笑，我真的會被你給掰彎的。”
韓晶晶：“……”
韓晶晶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剔透如寶石，眼尾微挑，偏偏眸光又冷淡。
冷美人，卻長了雙風情萬種的眼睛，很容易勾起征服欲，想看看這樣一雙眼睛動情時的模樣。
“寶貝兒，我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富二代怎麽樣？”塗蜜一邊補妝一邊隨口問道。
“沒意思。”
“沒意思？”塗蜜的口紅險些畫歪，“這可是京圈裏數一數二會玩的了，你居然還說沒意思。”
韓晶晶低頭翻畫冊，“就是太會玩了，所以才沒意思。”
塗蜜：“……”
塗蜜看坐在沙發邊的女人，幾近及腰的栗色長卷發，襯著張巴掌大的小臉，眼睫纖長，鼻尖小巧，水潤的唇透著嫣色。聽說是今早起得晚，所以沒顧得上化妝，可這皮膚狀態比她剛剛做完護理的狀態都好。
再看一身煙灰色的吊帶裙下玲瓏有致的身形，塗蜜想，難怪那幫男的天天為她發瘋，她要是個男的，天天有這麽個美人在身邊，她也快瘋了。
塗蜜湊過來，“大小姐，認識你三年，我著實很好奇，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韓晶晶翻畫冊的指尖一頓。
喜歡什麽樣的啊。
塗蜜嘆氣，“自打上次帶你去了聚會，我就天天被騷擾，一個兩個的讓我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我現在看到有人在微信上問我在嗎，我都不敢回覆，也不知道我因此錯過了多少筆生意。”
塗蜜還有自己的服裝品牌，做私人高定，日常的買家就是圈子裏的貴婦千金。
韓晶晶笑笑，“沒事，你下次就直接回，找你做生意的，咱們就直接談，找你拉皮條的，我去幫你談。”
塗蜜微怔一瞬，直接去摸韓晶晶的腰，“你說什麽？誰拉皮的？我才不拉皮條！”
韓晶晶最怕別人摸腰，一碰就癢，她笑得推拒塗蜜，“你不是你不是，你是塗大小姐！塗女王！塗總！”
塗蜜收了手，“這還差不多，不過什麽塗大小姐，我才不稀罕當。”
她爸在外面的情.人加起來一只手都未必數得過來，指不定哪天就來個比她還大的姐姐上門認親。
看多了冷暖涼薄，塗蜜對親情和愛情毫無憧憬，只想專心搞錢，這也是為什麽韓晶晶會和她一拍即合的原因。
她們愛錢，本質上，就是最愛自己。
“說老實話，你對那個唐公子真沒有想法？我已經了解過了，他雖然愛玩，但不亂搞男女關系，偶爾有些互動，也就是逢場作戲。”塗蜜頓了下，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合適，“你知道的，這個圈子裏沒什麽愛情，唐二這種的，就已經算是很理想的結婚對象了。”
韓晶晶合上畫冊，難得認真回答塗蜜這個問題，“你就別替我操心了，我——”
她微頓，將想說的話補充完整：“有喜歡的人。”
“什麽？”塗蜜一瞬驚訝，“誰？”
韓晶晶莞爾，“暫時保密。”
“你和我還保密？”塗蜜不樂意了，故意裝不開心。
韓晶晶彎著笑，“他還沒追上呢，等他追上了，就帶他來見你。”
她也在調整自己的心態，等調整好了，她才有勇氣去接受他的追求。
塗蜜輕嘖一聲，奈何好奇心太重，又忍不住打聽，“什麽樣的啊，能讓我們韓大美女動了凡心，說說嘛。”
“什麽樣子啊。”韓晶晶想著江衍的模樣，“不愛笑、有點兇。”
塗蜜：“？”
韓晶晶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塗蜜：“韓晶晶，你有病吧。”
話落，塗蜜又問：“你倆怎麽認識的？”
“從小就認識。”
“青梅竹馬啊。”
“嗯。”
韓晶晶想起第一次見江衍的情形。
那時候她只有四歲，春夏之交，天氣晴好，婆婆在院子裏曬太陽，她就在院門口的魚塘邊上和泥巴。
轎車停在對面孟家的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個白白凈凈的小男孩。聽婆婆說，孟家奶奶的外孫要來了，等他來了，他們就可以一起和泥巴了。
四歲的韓晶晶遠比現在更莽撞勇敢，乍然見到玩伴，她也不管自己臟兮兮的小臉和沾了泥巴的鞋子褲腳，直接跑到小男孩面前，沖著他笑。
“我叫韓晶晶，我們一起去玩泥巴吧。”
過了這麽多年，幼時的記憶許多都模糊了，可這一幕卻始終鮮活。
小鎮的初夏，青山綠水，陽光艷艷，斯文幹凈的小少年滿臉訝異，他想要拒絕，但大概礙於對方的善意無法開口，只繃著臉冷冰冰道：“我要先練字。”
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把手上的泥巴往衣服上一抹，咧著嘴笑，“那我能和你一起練字嗎？”
六歲的江衍：“……”
盛夏時節，江北的富人圈子裏傳出一件事。
江家的老爺子在一次家族聚會上親自定下了江氏未來的繼承人——長孫江衍。為了讓江衍在江氏有更多的話語權，老爺子已經找了律師，打算將自己手上8%的股份轉給江衍。
這於江氏而言，是一件足以易主的大事。
眾所周知，江衍的父親便擁有江氏17%的股份，江松耘過世之後這部分股份便轉到了妻子孟書棠的名下，加之孟書棠原本就持有江氏3%的股份，若是孟書棠將這20%的股份悉數轉給江衍，加上老爺子贈予的部分，江衍將成為江氏的第一大股東。
但也有人私下議論，說江衍想要拿到這8%的股份必須答應老爺子的要求，和馮家的千金訂婚。
塗蜜小嘴叭叭不停地講著最近聽來的八卦時，韓晶晶正在低頭認真地畫樣圖。
“馮家的千金，長得挺好看的，我見過一回。”
“那可是江氏8%的股份誒，真金白銀，不就是娶個老婆嘛，娶誰不是娶，我估摸著江家這次真的要被江衍收入囊中了。”
“嘖，這潑天的富貴，什麽時候能輪到我。”
韓晶晶頭未擡，連筆尖上的線條都均勻流暢。
塗蜜：“這個江衍你可能還不知道，江家的長孫，聽說從小身體不太好，是在鄉下養大的。後來又出了車禍，昏迷了很久，誰能想到這麽個人，最後會成為江氏的繼承人呢。
不過我聽說江衍這樣人挺不好相處的，在公司裏的時候完全不茍言笑，特別嚴肅一個人。他和我們也差不多大吧，頂多大個兩三歲？怎麽會是這種讓人討厭的性格，真是浪費了那張臉。
嗳，我聽說這個江衍長得超級帥，我朋友給我拍了張他的照片，可惜不太清楚，我給你看啊。”
塗蜜說了好半天，終於肯閉嘴拿起手機，韓晶晶一張樣圖恰好落筆，她將樣圖放在一邊，又隨手拿起另一張設計圖稿，翻轉給塗蜜看，“這回呢，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就是你那個小姐妹的婚紗啊，這麽改一下，怎麽樣？”
塗蜜這才想起來昨天給韓晶晶拿了一份圖，是一張婚紗的設計稿，據說設計師已經被要求改了不下二十次，最後一次被退稿的原因是不好看，不喜歡。
設計師一氣之下，撂挑子不幹了。
塗蜜也是幹這行的，被閨蜜磨著接下了這個活兒，在征求了原設計師的同意後，央求韓晶晶來改樣圖。
塗蜜看著面前的樣稿，“你改哪了？”
“沒怎麽改。”
韓晶晶將樣稿又放回桌上，“這張設計稿已經很完美了，要是還不滿意，只能說你那個小姐妹根本就沒定做這件婚紗的誠意。”
“啊？這樣啊。”塗蜜只懂營銷，不懂設計。見韓晶晶又要低頭畫新的樣稿，塗蜜才回過神，想起她剛才是一直在和韓晶晶八卦江家那個長孫呢。
“不是，我嘴巴都說幹了，你居然還有心思畫圖？”
“不然呢？”韓晶晶頭也沒擡，及腰的長發被她用鉛筆簡單的挽在腦後，耳邊落著幾綹碎發。
“畢竟，我沒有身家千億的爺爺，沒有8%的股份要繼承，也沒有馮家千金的好命，我還得賺錢吃飯。”
塗蜜：“我最近虧待你了？”
韓晶晶：“唔，想給我的小畫廊做個隔斷。”
塗蜜：“……”
眼看韓晶晶又要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塗蜜連忙點開相冊，“別呀，給你看大帥哥！”
韓晶晶被迫擡眼，看到了手機屏幕上有些模糊的人影。
男人剛從車上下來，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裝，即便只有一個側面，也足夠令人抓心撓肝。
塗蜜：“是不是很帥？”
韓晶晶輕嗯了聲，又淡定低頭畫圖。
“不是，你多少給點反應啊姐妹，你這麽淡定，顯得我很沒見過世面誒。”
淡定嗎？她其實只是有些走神。
她想起上一次見江衍，還是在幾個月前的淩水鎮，那時正逢春節，他拄著手杖追到宋家，騙她說自己的腿還沒完全恢覆。可看照片上，明明好得很，比她的步子邁得都大。
哦，可能是快要有未婚妻了，太開心了吧。
“你上次說的那個趙公子，他想追我？”冷不丁地，韓晶晶問了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塗蜜懵了一下，才想起來是有這麽回事，“你不是看不上他麽，我也覺得他不太行，又花又浪，換女朋友跟換衣服似的。”
“我想約他吃個飯，你幫我問問他最近有沒有時間？”
“嗯？”塗蜜微訝，“你約他？”
“嗯。”韓晶晶點頭。
塗蜜不解，“我給你介紹了好幾個你都沒看上，你給我說說清楚，你看上那個姓趙的什麽了？”
韓晶晶歪頭：“可能是……有錢有資源吧。”
塗蜜：“……”
塗蜜辦事很給力，三分鐘就約好了吃飯的時間和地點。
時間就是今晚，地點在京北有名的私人會館南瀾汀。
塗蜜不太放心韓晶晶一個人去，趙顯這人著實看著不太靠譜。
“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了，我們的事兒就談不成了。”
韓晶晶提前二十分鐘到達目的地，在一眾豪車裏淡定地停好她的代步小車，這車是她去年剛剛買的，落地不到二十萬。
不貴，但每一分錢都是她自己賺來的。
五月的江北氣溫已經轉暖，韓晶晶只穿了件黑色的吊帶連衣裙，下車的瞬間，纖細凝白的一截踝骨在寬大裙擺下若隱若現，白得晃眼。
侍者一路引著她進了包廂，聽見裊裊輕聲，韓晶晶微微訝異。
趙顯居然比她到得還早。
包廂的門推開，中式的四季屏風將正在撫琴的樂師隔在外間，韓晶晶轉過屏風，看到了坐在太師椅裏的男人。
腕骨上一串佛珠，人卻不太有正形。
見她進來，趙顯眼中微亮，旋即起身請她入座，“韓小姐，請。”
話落，他又沖著屏風的另一側開口，“辛苦老師了，今晚就到這裏吧。”
這話是對外面的樂師說的。
韓晶晶垂著眼睛，壓下眼底的詫異。
這個趙顯瞧著像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沒想到還挺有禮貌的。
或許，她的猜測是真的。
韓晶晶將手包放在一旁，彎起笑，“常聽塗塗提起小趙總。”
“什麽小趙總，可別打趣我，叫我小趙就成。”對方顯然也是個人精，“不知道韓小姐這次專程找我，是有什麽事？”
韓晶晶心中微跳，這個趙顯，有點意思。
“如果我說就是單純的想請你吃個飯，你信不信？”
“不信。”
“為什麽？”
“為什麽？”趙顯笑得格外風流，“韓小姐這段時間在圈子裏可是名聲大噪，拒絕了那麽多的人，我趙顯又何德何能呢？”
果然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談事情那就輕松多了。
韓晶晶也不再打啞謎，開門見山道：“不瞞趙總，我的確有個生意想和您談談。”
這段時間，韓晶晶一直在琢磨盤活她那間小畫廊的事。
畫廊這種生意本就不好做，何況還是她這種完全沒有經商頭腦的人，她想找個專業點的人，幫她打理畫廊。
不是表面上的專業，是真的有這方面的資源和人脈的，趙顯無疑就是那個最佳人選。
趙家起家於文化產業，在會展行業多有涉獵。而趙顯名下本身就有多家畫廊，日常活躍在畫品轉賣市場，和各大拍賣行也相熟。
韓晶晶：“我想請趙總入股我的畫廊，幫我盤活它。”
趙顯點點頭，“韓小姐爽快，那我也不兜圈子。老實說，韓小姐要是跟我談感情，我幫你打理畫廊就是分內的事，可你要是跟我談生意——”
男人微頓，“我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
韓晶晶笑笑，“我要是真的和你談感情，恐怕你就不和我吃這頓飯了。”
趙顯微怔一瞬，旋即緩緩扯出這個笑，“有意思。”
他重新打量起韓晶晶，“怎麽辦，我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你了。”
韓晶晶：“……”
“如果是這樣，韓小姐還跟我做生意嗎？”
他在試探她。
韓晶晶彎著笑，“做啊，咱倆真成了，不但我的畫廊有了靠山，我還能撈個豪門少奶奶當當，一舉兩得的事情，為什麽不做？”
“趙家的少奶奶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是嗎？”韓晶晶唇角的笑意未減，只一瞬不瞬看著對面的男人，“趙家也不是什麽龍潭虎穴，您不是也好好的活到了現在。”
只一句話，韓晶晶明顯察覺到了趙顯眼底的異色。
如果趙顯真的只是個混吃等死的浪蕩公子，她自然不會找上他。
她打聽過這個人，上頭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長兄狠辣，曾經為了爭奪繼承權親手設計了自己的親弟弟。
對親弟弟尚且如此，何況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方才見識了趙顯接人待物的涵養和禮貌，韓晶晶便更加肯定了這個想法。這個人大概是為了在趙家的日子能好過一點，才會扮成一副花花公子終日游手好閑的模樣。
而城府如此之深的人，又怎麽會一直甘心居於人下？
韓晶晶知道，她談籌碼的時間到了。
“據我所知，趙總如今名下所有的產業看似是你的，但其實都在你大哥的監控下，你一直想將這些資源轉移出去，卻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突破口。”
趙顯眸光微凝，像是想要將人洞穿。
他做得那麽隱秘，連趙家人都瞞住了，怎麽會被一個剛剛踏入他們這個圈子小半年的女人知道？
“你也不用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我只問一句，這筆生意，趙總做還是不做？”
趙顯輕笑了聲，又緩緩靠進太師椅，“韓小姐難道真的覺得自己是奇貨可居？”
“麻煩註意措辭，不是我，是我的畫廊。”韓晶晶眼底的笑意更甚，“畢竟，放眼整個京北，您找不出第二家這樣背景幹凈，且還沒被趙家插手的畫廊。而且，我值得您信任。”
“信任的理由？”
“我有所圖。”
有所圖，便會有弱點和把柄，韓晶晶一點不介意將自己的短處暴露，這是合作最基本的誠意。
趙顯被勾起了興致，“不知道，韓小姐圖的是什麽？”
話落，包廂外響起侍者的聲音，“江總，馮小姐，這邊請。”
韓晶晶微頓，江北這麽大，怎麽就這麽巧。
“你這地方，似乎隔音不太好啊。”
韓晶晶也是在來的路上才知道，這個會館是趙顯名下的產業。
“回頭我就讓他們改進。”
韓晶晶斂神，彎著笑回答趙顯剛才的問題——圖什麽。
“實不相瞞，想撈個豪門少奶奶當當。”
趙顯：“……”
“不知道趙公子願不願成人之美？”
趙顯：“……”
剛才還一板一眼地喊趙總，眼下就不太著調叫起趙公子，這女人根本沒安好心。
“你倒是說句話啊？同意還是不同意？”
沒安好心，但很有趣。
趙顯勾起唇角，“什麽時候去你畫廊看看？”
韓晶晶壓下心中的雀躍，淡定道：“周末吧。”
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結束的時候，韓晶晶和趙顯一起從包廂裏走出來，好巧不巧，隔壁的包廂門也剛好推開。
江衍一身筆挺的西裝，身旁站著個面容精致的女人。
誠如塗蜜所言，長得挺好看。
四目相接的一瞬，韓晶晶彎起笑，卻錯開了江衍的視線，“那就這麽說定咯，周末你來接我。”
趙顯：“……？”
他什麽時候說要去接她了？
餘光裏，她清晰捕捉到了江衍微沈的視線。
他都和準未婚妻出來約會了，還不許她過過嘴癮？
韓晶晶沒停留，和趙顯微笑道別，徑直往停車場走去，全程沒有給江衍第二個眼神。
待走出會館，她才斂去唇角的笑意，夜風拂過，帶起手臂上瑟瑟的涼意。
誰說江北的氣溫回暖了，明明就還是很冷。
等韓晶晶走到停車場，看著堵在她車頭前招搖的連號轎車，一股邪火從心頭竄起。
原來江衍早就知道她在這裏，那剛才的一切……韓晶晶還沒仔細思考，身後便罩下一片暗影，帶著男人體溫的西裝一瞬將她包裹，隔絕了夏夜的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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