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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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砸了許燕的碗？”
謝春花靜靜地看著她，後者則是一副語無倫次的慌張模樣，半晌才憋出一句勉強能聽懂的話：“我……我們看不慣她……巴結管事……所以……但我們真的是一時興起！”
所以砸碎了管事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管好的碗，要是碎了，就算不餓死，少說也要被打掉一層皮。
而所謂的一時興起，估計本意只是想欺負欺負她這個一來就被針對的，看到她們走得近，正好以前就看不順眼，順帶敲打一下。
許燕跟在後面，看到如此變故一時有點蒙圈，但聽見她嘴裏說的話，也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林盼啊林盼，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看不起我巴結管事，可是忘了當初你感染風寒要被處理掉，是誰幫你求情，還討來了藥物？”
碎片所指的那位女人有些語塞。她目光躲閃，心裏也有些委屈。
她又不是這件事的主謀，一開始攔也攔過了，但胳膊擰不過大腿，總不能因為別人的事情得罪這裏的老人吧？怎麽看她也罪不至此，為什麽拿她開刀？她們不也是一丘之貉，專挑軟柿子捏……
許燕並不知曉她的內心活動，只生氣地撇下那句話。但氣憤歸氣憤，還是拉住了謝春花的手。
“算了算了，和這種人生氣不值當，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傳到管事耳朵裏，我們也少不了被罰的。”
“……”
謝春花倒是無所謂，反正她覺得這裏的日子苦難至極。身體的疼痛尚且能夠忍耐，但為人尊嚴受到踐踏帶來的傷害遠在體能折磨的百倍、千倍之上。
逃是肯定要逃，哪怕其中風險九死一生，但也好過坐以待斃。
但許燕和她不同，她在這裏生活了很久，靠自己摸索出了能以接受的模式，也不打算冒險逃逸。管事是她的一大靠山，如果惹管事生氣，她的境遇可就不比從前了。
謝春花不想牽連許燕，因此也顧及著她口中所說的後果。
見她神色猶豫，手中力道也漸漸放松，自己脖子那裏傳來的刺痛終於有所緩解。
林盼悄悄松口氣，但下一刻，卻見錢萍兒不知何時繞到謝春花的身後，一把搶過她手裏的利器，反抵在她的咽喉前。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變故震驚了，林盼還沒感受到一轉攻勢的喜悅，突然聽見外頭傳來一聲喜形於色的自信叫喊。
“管事的來了！”
在管事踏入門前，錢萍兒把謝春花往前一推，迅速在自己胳膊劃了道口子，而後朝門口的方向伏拜，露出驚恐的神情：“管事的救我！”
許燕詫愕地瞥她一眼，也慌忙跪下：“韋管事明鑒，她們惡人先告狀！”
管事的先大步往前一邁，擋在門口，光進不來，房間也隨之一暗。她轉過頭，銳利的視線在滿地狼藉的房間內掃過一圈，隨即落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誰的碗碎了？”語氣不善。
她身旁矮個的姑娘，也就是和林盼她們一夥，剛剛偷跑出去告狀的那位，連忙低聲說：“是許燕和謝春花的碗。”
謝春花蹙眉。
白日開工前要點名，沒想到她們居然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許燕正想辯駁，就被韋管事嚴肅地打斷。她抱臂往門側一靠，又問：“你說她動手傷人？誰先動的手？”
錢萍兒神情看起來有些猶豫，在被幾番眼神的催促下，鼓足勇氣指向謝春花。後者則是不耐地抿了抿嘴：“先動手的是我，但我沒有傷她。”
“哼。”韋管事面上橫肉一抖，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騰起手在空中點了幾下，“你，你，還有你，都跟我過來。”隨即徑直離開了。
被點的人分別是許燕、謝春花和錢萍兒。管事的一走，留下她們三人面面相覷，錢萍兒朝二人努了努嘴，很快就跟了上去。
許燕和謝春花稍微落在後頭些，也沒心情搭理錢萍兒方才的挑釁。她咽了口口水，面上有些許不安：“你說管事的會相信我們嗎？”
“我不了解她，你和管事的走得可比我近，這問題該我問你才對吧？”謝春花說，神情看不出什麽情緒。
聞言，許燕面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我覺得懸……”
沈重的氛圍壓在二人心頭，接下來一路誰也沒有再說話。令許燕失落的是，這條路並不長，很快就到了。
穿梭過一片令人窒息反胃的哀嚎聲，她們來到一間屋子前。
謝春花認得這裏，是上次見到的“刑場”棚子的背面，狹窄，像是堆放雜物的地方，但生塵並不嚴重，看起來時常有人出入。後面有一扇門，不知通往何處。
屋子很小，只擺了一張供人歇腳凳子。
等三個人都進來了，韋管事回過頭，眼神在錢萍兒面上逗留片刻，擺擺手：“你先到外面等著。”
忽然被點名，錢萍兒也有些摸不清腦袋，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退了出去，順手掩上了門。
不知道是不是謝春花的錯覺，她發現錢萍兒好像很害怕這裏，明明之前還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擦肩而過的時候仔細看，她手都在發抖，出了門反而松口氣，但很快意識到這意味著等會二人要獨處，臉又崩了起來。
韋管事從容不迫地坐下，掃一眼二人各異的神情。良久，終於打破冷凝的氛圍，“說吧，關於碗，你們有什麽要解釋的？”
雖然是在問她們，但實際上臉是對著許燕的。
許燕一個激靈，連忙道：“那不是我們摔碎的，是錢萍兒她們趁我們不在……”
“我是不是交代過，要妥善保管？許燕，你從前可不是這麽糊塗的人吶。”
韋管事咬牙切齒強調了“保管”二字，一下哽住了許燕的話，言下之意很明確，能讓錢萍兒得手，她們有不可逃脫的罪責。而後又狀若漫不經心道。
“而且你說是她們打碎的，就是她們打碎的？我怎麽知道不是你失手犯了錯怕責罰，隨便找了個替罪羊？”
被她的話一激，許燕剛想請她去差人問問同舍的人，忽然又意識到，自己於林盼尚且有恩，對方都能因為忌憚錢萍兒與對方狼狽為奸，那還有誰會願意得罪她說實話呢？
韋管事見她面露糾結。拔高聲音道：“衛權。”
那扇門應聲打開，從後面走出一位黑衣青年，隨之撲面而來的還有濃重的黴味、森冷的氣息，還沒等謝春花看清楚門後的景象，名為衛權的男子已經謹慎地將門扣上。
謝春花覺得這個人十分眼熟，直到看見他背上那把巨大的刀，才記起眼前這個人就是當初奉命守著自己入夜的那位。
“你都聽見了？幫我去問問——”
“不可以！”許燕下意識打斷了韋管事的話，看見她眉頭不悅地挑起，才後知後覺捂住嘴，心中一陣懊悔。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打都打斷了，韋管事還在等她的下文，就算硬著頭皮也得說下去。
“她們、她們肯定會因為害怕，裝作不知……”
“哦？那你說該當如何？”韋管事也不急，慢悠悠道。
話雖如此，許燕也不知道還能找誰證明自己。她咬住下唇，迫於韋管事的壓力，背後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讓她查吧，她心裏都清楚。”就在她糾結萬分時，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謝春花突然這麽對她說。
聲音不大，在場的所有人恰好能聽清楚。
其實謝春花一直覺得，管事有點過分從容了。對於現場的亂象也沒太驚訝，只一眼仿佛就能理解起了什麽事端，包括在審問二人的時候，雖然在聽許燕的解釋，但既沒有絲毫的意外，也沒有一點困惑。
那就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是韋管事聰慧過人，心思深沈，輕易不外露。
第二種是她在各處屋舍都有眼線，事態發生的全程，她知曉得一清二楚。
謝春花傾向於後者。
許燕詫異地瞪大眼睛，先是看向她，隨即又望向韋管事，見對方有些訝異，卻沒有反駁，便知她猜對了。
她在這裏待了三年，第一次知道原來連屋舍內都有韋管事的盯梢。難怪以前想要逃跑的人無一例外都被抓了回來，原來他們一直都在韋管事的眼皮子底下！
“本來一人就只有一個碗，你沒看好，弄壞了就得罰。罰什麽好呢……就罰你餓個兩天吧。”韋管事默認了謝春花的話，並無表態，便把此事略過，略微思襯後一撇手。
“不過看在你過去老實本分的份上，給你開個先例，我讓人再給你領一個。你走吧，下次再犯，我可留不住你了。”
餓兩日聽起來輕松，但放在這裏可能是要命的，光是因為沒力氣動作慢，挨的鞭子都不會少到哪裏去。
這還是心軟了的情況。
許燕千恩萬謝地出去了，臨走前有些擔憂地瞥了她一眼。
“你，去把錢萍兒喊進來。”
待許燕一走，韋管事就坐直了身子，看向她的眼神猶如盯著一個獵物，看來接下來才是她要認真對待的。
謝春花依言照辦。
現在錢萍兒站在她的身邊，身子不住發抖，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她們方才的對話，知道瞞不過韋管事，一進來直接就跪下了，抖抖索索蹦不出一句話來。
韋管事對於屋舍內的動靜了如指掌，所以知道許燕是為人陷害的。她沒有受重罰，那錢萍兒怎麽說也應該判個欺瞞謊報、惹是生非的罪名吧？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韋管事盯著她看了半晌，嘴角勾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你合格了。”她眼底盛滿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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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春花靜靜地看著她，後者則是一副語無倫次的慌張模樣，半晌才憋出一句勉強能聽懂的話：“我……我們看不慣她……巴結管事……所以……但我們真的是一時興起！”
所以砸碎了管事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管好的碗，要是碎了，就算不餓死，少說也要被打掉一層皮。
而所謂的一時興起，估計本意只是想欺負欺負她這個一來就被針對的，看到她們走得近，正好以前就看不順眼，順帶敲打一下。
許燕跟在後面，看到如此變故一時有點蒙圈，但聽見她嘴裏說的話，也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林盼啊林盼，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看不起我巴結管事，可是忘了當初你感染風寒要被處理掉，是誰幫你求情，還討來了藥物？”
碎片所指的那位女人有些語塞。她目光躲閃，心裏也有些委屈。
她又不是這件事的主謀，一開始攔也攔過了，但胳膊擰不過大腿，總不能因為別人的事情得罪這裏的老人吧？怎麽看她也罪不至此，為什麽拿她開刀？她們不也是一丘之貉，專挑軟柿子捏……
許燕並不知曉她的內心活動，只生氣地撇下那句話。但氣憤歸氣憤，還是拉住了謝春花的手。
“算了算了，和這種人生氣不值當，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傳到管事耳朵裏，我們也少不了被罰的。”
“……”
謝春花倒是無所謂，反正她覺得這裏的日子苦難至極。身體的疼痛尚且能夠忍耐，但為人尊嚴受到踐踏帶來的傷害遠在體能折磨的百倍、千倍之上。
逃是肯定要逃，哪怕其中風險九死一生，但也好過坐以待斃。
但許燕和她不同，她在這裏生活了很久，靠自己摸索出了能以接受的模式，也不打算冒險逃逸。管事是她的一大靠山，如果惹管事生氣，她的境遇可就不比從前了。
謝春花不想牽連許燕，因此也顧及著她口中所說的後果。
見她神色猶豫，手中力道也漸漸放松，自己脖子那裏傳來的刺痛終於有所緩解。
林盼悄悄松口氣，但下一刻，卻見錢萍兒不知何時繞到謝春花的身後，一把搶過她手裏的利器，反抵在她的咽喉前。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變故震驚了，林盼還沒感受到一轉攻勢的喜悅，突然聽見外頭傳來一聲喜形於色的自信叫喊。
“管事的來了！”
在管事踏入門前，錢萍兒把謝春花往前一推，迅速在自己胳膊劃了道口子，而後朝門口的方向伏拜，露出驚恐的神情：“管事的救我！”
許燕詫愕地瞥她一眼，也慌忙跪下：“韋管事明鑒，她們惡人先告狀！”
管事的先大步往前一邁，擋在門口，光進不來，房間也隨之一暗。她轉過頭，銳利的視線在滿地狼藉的房間內掃過一圈，隨即落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誰的碗碎了？”語氣不善。
她身旁矮個的姑娘，也就是和林盼她們一夥，剛剛偷跑出去告狀的那位，連忙低聲說：“是許燕和謝春花的碗。”
謝春花蹙眉。
白日開工前要點名，沒想到她們居然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許燕正想辯駁，就被韋管事嚴肅地打斷。她抱臂往門側一靠，又問：“你說她動手傷人？誰先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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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三個人都進來了，韋管事回過頭，眼神在錢萍兒面上逗留片刻，擺擺手：“你先到外面等著。”
忽然被點名，錢萍兒也有些摸不清腦袋，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退了出去，順手掩上了門。
不知道是不是謝春花的錯覺，她發現錢萍兒好像很害怕這裏，明明之前還是胸有成竹的模樣，但擦肩而過的時候仔細看，她手都在發抖，出了門反而松口氣，但很快意識到這意味著等會二人要獨處，臉又崩了起來。
韋管事從容不迫地坐下，掃一眼二人各異的神情。良久，終於打破冷凝的氛圍，“說吧，關於碗，你們有什麽要解釋的？”
雖然是在問她們，但實際上臉是對著許燕的。
許燕一個激靈，連忙道：“那不是我們摔碎的，是錢萍兒她們趁我們不在……”
“我是不是交代過，要妥善保管？許燕，你從前可不是這麽糊塗的人吶。”
韋管事咬牙切齒強調了“保管”二字，一下哽住了許燕的話，言下之意很明確，能讓錢萍兒得手，她們有不可逃脫的罪責。而後又狀若漫不經心道。
“而且你說是她們打碎的，就是她們打碎的？我怎麽知道不是你失手犯了錯怕責罰，隨便找了個替罪羊？”
被她的話一激，許燕剛想請她去差人問問同舍的人，忽然又意識到，自己於林盼尚且有恩，對方都能因為忌憚錢萍兒與對方狼狽為奸，那還有誰會願意得罪她說實話呢？
韋管事見她面露糾結。拔高聲音道：“衛權。”
那扇門應聲打開，從後面走出一位黑衣青年，隨之撲面而來的還有濃重的黴味、森冷的氣息，還沒等謝春花看清楚門後的景象，名為衛權的男子已經謹慎地將門扣上。
謝春花覺得這個人十分眼熟，直到看見他背上那把巨大的刀，才記起眼前這個人就是當初奉命守著自己入夜的那位。
“你都聽見了？幫我去問問——”
“不可以！”許燕下意識打斷了韋管事的話，看見她眉頭不悅地挑起，才後知後覺捂住嘴，心中一陣懊悔。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打都打斷了，韋管事還在等她的下文，就算硬著頭皮也得說下去。
“她們、她們肯定會因為害怕，裝作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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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許燕也不知道還能找誰證明自己。她咬住下唇，迫於韋管事的壓力，背後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讓她查吧，她心裏都清楚。”就在她糾結萬分時，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謝春花突然這麽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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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種是韋管事聰慧過人，心思深沈，輕易不外露。
第二種是她在各處屋舍都有眼線，事態發生的全程，她知曉得一清二楚。
謝春花傾向於後者。
許燕詫異地瞪大眼睛，先是看向她，隨即又望向韋管事，見對方有些訝異，卻沒有反駁，便知她猜對了。
她在這裏待了三年，第一次知道原來連屋舍內都有韋管事的盯梢。難怪以前想要逃跑的人無一例外都被抓了回來，原來他們一直都在韋管事的眼皮子底下！
“本來一人就只有一個碗，你沒看好，弄壞了就得罰。罰什麽好呢……就罰你餓個兩天吧。”韋管事默認了謝春花的話，並無表態，便把此事略過，略微思襯後一撇手。
“不過看在你過去老實本分的份上，給你開個先例，我讓人再給你領一個。你走吧，下次再犯，我可留不住你了。”
餓兩日聽起來輕松，但放在這裏可能是要命的，光是因為沒力氣動作慢，挨的鞭子都不會少到哪裏去。
這還是心軟了的情況。
許燕千恩萬謝地出去了，臨走前有些擔憂地瞥了她一眼。
“你，去把錢萍兒喊進來。”
待許燕一走，韋管事就坐直了身子，看向她的眼神猶如盯著一個獵物，看來接下來才是她要認真對待的。
謝春花依言照辦。
現在錢萍兒站在她的身邊，身子不住發抖，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她們方才的對話，知道瞞不過韋管事，一進來直接就跪下了，抖抖索索蹦不出一句話來。
韋管事對於屋舍內的動靜了如指掌，所以知道許燕是為人陷害的。她沒有受重罰，那錢萍兒怎麽說也應該判個欺瞞謊報、惹是生非的罪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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