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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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林聽嵐也不是扭捏的性格, 當年下午，在溫謹言在客棧進行最後的閉關學習後，她便帶著溫書語, 來找鐘菱了。
在和鐘菱再次碰面之前, 林聽嵐還有些忐忑。
雖然這種靈魂深處的熟悉, 騙不得人，但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 她又只和鐘菱見過一面, 多少還是叫人覺得有些忐忑。
但是一切的猶豫，在見到鐘菱的那一刻，全都消散不見了。
鐘菱似是也沒想到林聽嵐來的這麽快。
她正在糕點鋪子門口, 和阿旭商量著給門口的大盆栽換個位置。
看見林聽嵐走過來, 鐘菱眼前一亮, 拉著阿旭就迎了上去。
溫書語乖巧的仰頭喊了一聲：“小鐘姐姐。”
上一世, 鐘菱對溫書語的最後印象, 停留在那滴著血的破草席上。
溫書語和他的兄長一樣，身上有著溫雅的書卷氣。
他和阿旭差不多年紀, 但是比起像狼崽子一樣銳利的阿旭, 溫書語看著文文弱弱，白凈乖巧, 是那種逢年過節一定會被長輩誇讚許久的乖孩子。
他的五官雖稚嫩，卻也能看出來，長大後的容貌，定不會比他的兄長差。
這麽好的孩子, 不應該落入到陳王和唐之毅這樣的畜生手裏。
鐘菱看向溫書語的目光, 不由的就多了幾分憐惜。
溫書語從小接觸最多的，就是像他兄長那樣的書生。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 像阿旭這樣，精瘦銳利的同齡人。
既然是同齡人，鐘菱便將溫書語交給了阿旭，讓阿旭領著他去玩。
這兩個孩子，一個從文，一個習武，在這個年紀多交流一下，能開闊視野。
但是阿旭似乎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他沈著一張臉，頗為不情願的牽著溫書語的手，朝後院走去。
“阿旭。”
鐘菱先看著少年的背影，有些不放心地喊了一聲。
“帶弟弟去看看蛋羹和湯圓，再去找昭昭，我剛做了一批梨膏糖。”
阿旭有些小情緒，是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本能的占有欲。
而鐘菱叫阿旭領著溫書語去看小狗和小貓，給這孩子一個主人的身份。赤北軍的將士們教給阿旭的第一課，就是責任感，有這份身為小主人的責任在身上，阿旭雖然不高興，也還是會照顧好溫書語的。
而且這麽大的小孩子嘛，不熟的時候會有敵意。
但是稍稍相處一會之後，馬上就會玩到一起了。
更何況，鐘菱是有私心的。
雖然不知道鐘大柱後面安排阿旭走哪條路，是加入重建後的赤北軍，還是跟著陸青在禁軍磨練兩年。
但不管怎麽樣，一定都武將這條路的阿旭，能和作為狀元胞弟的溫書語交好，等於未來在朝廷上有自己的人脈了。
這對阿旭來說，是絕對有好處的。
鐘菱的這些小心思，阿旭現在還想不到。
他臭著一張臉，帶著溫書語去了後院看小狗。
蛋羹本就是大型犬，長得飛快，此時已經現出幾分威風凜凜來了。
看著溫書語眼中閃著亮光，喜歡得緊，但又膽怯地不敢上前的模樣。
阿旭心裏莫名有些得意，之前的變扭瞬間少了許多，他牽著狗繩，將蛋羹引了溫書語面前，有些傲嬌地揚了揚下巴：“摸吧。”
……
鐘菱給林聽嵐端了一碗桂花酒釀圓子。
現在雖然不是飯點，但是鐘菱一邊和林聽嵐聊著，一邊在翻看著賬本。
賬本原來是韓姨在看的，但是韓姨這幾日身體不適，頭昏腦脹的不舒服，
鐘菱忙催促了她去休息，接手了賬本。
而鐘菱和宋昭昭一樣，對數字並不敏感。
之前擺攤時候的小賬她還能記得清楚，可小食肆一天的流水，足夠讓她算的焦頭爛額了。
但是帳必須每天盤，這樣才能按照食客們點單的喜好和意見，來及時更換菜單。
所以鐘菱在和林聽嵐說話的時候，左手邊擺著一碗酒釀圓子，右手邊還放著賬本。
在提到江南春天的桃花的時候，鐘菱突然沒了聲音。
林聽嵐咽下了嘴裏的小湯圓，擡起了目光，鐘菱正一手握著炭筆，另一只手苦惱地抓著頭發。
面前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數字，這應該是賬本。
“怎麽了？”她輕聲問道。
“啊。”鐘菱擡起頭，眉間的皺痕來不及舒展：“抱歉抱歉，剛剛看到這一段帳，怎麽也算不對。”
鐘菱從小數學就學的不好，她的口算能力還不怎麽樣，這一筆有一筆小額的數字相加，稍不註意便會出現問題。
而且，她還不會用算盤，也不敢輕易使用加減符號和運算公式，以免引人懷疑。
林聽嵐問：“能給我看看嗎？”
賬本對一間食肆來說，其實算是相當機密的信息了，林聽嵐說出口後，便後悔了。
她剛想要解釋自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要替鐘菱解決一下煩惱。
但是還沒等她開口，鐘菱便已經大大方方的將手裏的賬本掉了個頭，遞到了林聽嵐面前。
想說的話一下子全咽了回去，林聽嵐下意識的接過，目光順勢就落在了鐘菱圈起來的那一行上。
和鐘菱的不善算數不同，溫家在江南有一間小書鋪子，林聽嵐嫁過來後，鋪子一直是在她的手中。
因此，林聽嵐是會管賬的。
她看了兩眼後，腦子裏自動就按照鐘菱算到一半的數字，順著就捋了下去。
她沒有擡頭，下意識就伸手去夠算盤，卻摸了個空。
林聽嵐這才反映過來，自己是在京城，而不是家中的小書鋪裏。
但是鐘菱已經站起身連跑帶跳的去去了算盤來，雙手遞到了林聽嵐的面前。
她的眼眸彎彎，眼裏蕩漾著笑意，眼底有一絲絲的討好。
叫林聽嵐忍不住想起，溫書語寫不完課業的時候，也總是這樣看著她。
她勾起唇角，接過了鐘菱手裏的算盤。
林聽嵐的手很好看，修長白皙，指尖撥上褐紅色的算珠，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她的動作很熟練，格外的有節奏感，像是一首悅耳的無名樂章。
尤其是她接手的，是在鐘菱眼中無比艱難的賬本。
鐘菱得以忙裏偷閑的吃上兩口酒釀圓子，那算珠相碰的聲音在她聽來，宛若仙樂。
等林聽嵐處理完最後一筆帳，擡起頭時，猝不及防的對上了鐘菱滿眼的崇拜和喜悅中。
“怎麽了？”她將賬本和算盤遞還給鐘菱：“你看看。”
鐘菱掃了一眼數字，和昨日的對比了一下，在確定並沒有什麽太多的起伏變化後，她便放心地合上賬本。
“太厲害了！我算半天都算明白，姐姐這麽快就算好了！”
鐘菱這一聲“姐姐”，叫得林聽嵐心中一軟。
她低斂眼眸，用勺子輕輕撥了撥碗中的酒釀，笑道：“你也是心大，這賬本隨意就敞給別人看了。”
林聽嵐怎麽會算是別人呢，她可是到死的時候，都還想著幫鐘菱如何逃離陳王府的人。
鐘菱沒有開口解釋什麽，她只是笑笑，糊弄了過去。
處理完賬本之後，鐘菱覺得自己肩上一下子就輕松了起來。
她收拾好賬本後，看向林聽嵐：“吃烤雞嗎？”
後廚那個一開始做糕點的小烤爐，在糕點鋪子裏搭起更具規模的爐子後，便被鐘菱用來做些小零食。
比如說，叫花雞。
能叫“叫花雞”，而不叫“泥巴烤雞”，這菜一定有自己相當精彩的故事。
而這種故事，往往有好幾個版本。
大多數情況下，其中一定有一個是皇帝微服出巡，品嘗到民間驚為天人的美食，大手一揮賜了個名字。
還有一個是什麽皇太後出逃，路上餓極了，吃到了東西，也覺得驚為天人，於是大手一揮，賜了一個名字。
這樣的故事，套到什麽小吃上都顯得很合理。
鐘菱就曾經在某景區，看見了“叫花雞”，也變成了皇帝微服嘗到的驚為天人的美食。
雖然她私心覺得，這種裹著泥土的烹飪方式，說是乞丐先開發出來的，顯然更加的合理。
林聽嵐對鐘菱的手藝本就很好奇，也就沒有和鐘菱客氣什麽，只當是鐘菱想要變相的感謝她幫忙算賬。
就在鐘菱準備去合上小食肆的門時，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連跑帶躥地趕在門關上前，進了小食肆。
在看清楚這個咋咋呼呼的大高個的長相後，鐘菱像是炸了毛似的，往後退了兩步，滿眼的警惕。
“現在還不是營業時間！”
鐘笙聞言便皺眉先要罵人，但他在開口前似是想到了什麽，克制地松開了拳頭。
“我就想吃點東西，我給錢的！”
雖說是請求，但他說這話時，頗為硬氣地掏出了銀子。
鐘菱有些頭疼地撫額：“但我有客人在。”
也不知道鐘笙這段時間是經歷了什麽，他居然也沒有張口閉口就要砸店，也沒有去威脅林聽嵐。而是抹著眼淚看向林聽嵐，哀求道：“姐姐，好姐姐，求求你了，能不能讓小鐘給我口飯吃啊！”
陸青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好好一個紈絝幾天不見怎麽變成無賴了？！
鐘菱強行克制住要踹鐘笙的沖動，咬牙切齒道：“你別嚇著人家。”
鐘笙沒聽鐘菱的，反而是更加努力的哀嚎了起來，滿口“漂亮姐姐”“神仙姐姐”的哀求著。
林聽嵐還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怎麽樣的一個混世魔王，她的性子本就溫軟些。偏偏鐘笙的那張臉，頗有欺騙性，這麽看著還真的蠻可憐的。
無奈，鐘菱只好和鐘笙約法三章，要他保證自己不拆後廚後，才將他放了進來。
雞是一早就處理好的，後廚也有專門用來裹著食物烘烤的泥土。
鐘菱和林聽嵐在一旁給雞裹上泥土，而鐘笙一進後院，就被阿旭攔截了下來。
雖然阿旭已經知道了鐘笙上次砸店的舉動，並非針對小食肆，但這孩子還是有些記仇的。
而鐘笙，也是有點孩子氣在身上。
倆人迅速開始過起了招，而和上次不同的是，小狗蛋羹正是最好玩的年紀，見自己的小主人和人家打起來了，它迅速的朝著鐘笙撲了上去。
這雞飛狗跳的場景，一直到叫花雞出爐，被烤的黢黑的土塊被砸開後，那誘人的香氣，叫還在打鬧的人一下子就停了手。
紛紛圍聚到了鐘菱身邊。
雖然鐘笙極力爭取了，但是雞腿還是到了阿旭和溫書語手裏。
泥土裹住了雞肉的全部汁水，鐘菱將雞腿遞過去的時候，順著雞肉的紋理，油亮的汁水直往下淌。惹得鐘笙在一旁直咽口水。
在場的姑娘們吃的都不多，阿旭和溫書語都還是個孩子，因此，最後這只雞，大半還是到了鐘笙手裏。
“你不是在宮裏嗎？陸青去哪了啊。”
鐘菱洗了手，問向正低頭啃雞架的鐘笙。
“陸青有事，顧不上管我。”鐘笙擡起頭來，咒罵道：“他大爺的，他要把我送去山溝裏盯陵園的修建，我就趕緊跑出來吃頓好的。”
既然要重建赤北軍，那一定要將戰死在樊城的士兵們先安葬下去才是。
鐘笙作為鐘家唯一的血脈，被發配去監工，也是合情合理。
鐘菱眨了眨眼睛，看向鐘笙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懷好意：“我這裏還有些小吃，能儲存一段時間，你要不要？”
對財大氣粗的鐘笙來說，鐘菱開的價，四舍五入就是不要錢。
他闊氣的掏出銀子，在鐘菱地默許一下啊搜刮了一遍後廚。
在幾人分食完叫花雞後，韓師傅也來後廚，開始備菜了。
鐘菱想要留林聽嵐吃晚飯，但是因為林聽嵐出來的時候，沒有和客棧裏溫書的溫謹言打招呼。
在一番溝通之後，林聽嵐打包了一份豬腳飯，準備帶回去給溫謹言做晚餐。
吃飽喝足的鐘笙還沒有走，他聽到豬腳飯三個字後，眼中發亮，亦步亦趨的跟著鐘菱，顯然是也想要接著在吃一頓。
阿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繼續去洗菜了。
晚上的豬腳飯，是韓師傅一早就已經燉下去了的，湯汁濃郁，豬腳軟爛，筷子輕輕一撥就輕松的穿透了軟糯的豬皮。
實在是太適合下飯了！
鐘菱在大米飯上碼上簡單炒過水的山藥和白菜，澆上了一勺濃郁赤亮的湯汁，再將豬腳用單獨一個碗打包了，裝進了食盒裏。
在打包豬腳飯的時候，一旁的鐘笙已經哼哧哼哧就著豬腳，吃下了兩碗米飯。
自從知道鐘笙的身世後，鐘菱就對他寬容了許多。
甚至，鐘菱有留心觀察鐘笙的反應，她有些懷疑，鐘笙是故意裝成紈絝，刻意壞了自己的名聲，來掩蓋鐘家獨苗這個一定會惹人註意的身份。
反正，他只要不亂來就行，他吃東西的時候，還是很像一只大狗，看上去還是挺無害的。
“那我陪聽嵐姐和書語回客棧了啊。”鐘菱提起食盒，朝著院子裏正在收尾第二碗米飯的鐘笙道：“你是偷偷溜出來的，吃完就早點回去啊，不然陸青找不到你，會擔心的。”
鐘笙輕哼了一聲，可能是吃飽了心情好的緣故，他並沒有反駁鐘菱。
……
溫家下榻的客棧離小食肆並不是算遠，只需要步行半炷香的時間。
夕陽已經徹底消散在了天邊，天色逐漸黑了下去。
傍晚的風雜著一絲暖意，舒服的叫人直瞇眼睛。
鐘菱和林聽嵐並肩，聊這些輕松的話題，腳步輕快。
溫書語捧著奶茶，跟在她們身後，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店鋪。
他這一下午和阿旭玩得還是很開心的，眉眼間的神色都比往常鮮活了許多。
林聽嵐側目看了眼溫書語，笑著和鐘菱說道：“小語是真的玩開心了，他很少有笑成這樣過。”
鐘菱趁機央求道：“那明日還和書語來小食肆坐坐嘛。”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片驚呼聲。
鐘菱扭頭看去，只見一輛馬車橫沖直撞，相當霸道地朝著在街上行駛著。
她下意識地拉了一把溫書語，又擋在了林聽嵐身前，避開了馬車行駛的軌跡。
待到那馬車駛近的時候，鐘菱的臉色陡然的就陰沈了下來。
她來不及考慮林聽嵐的想法，拉著她和溫書語，就往人群裏紮去。
急匆匆的像是在躲什麽。
那是陳王府的馬車！
然而，越是怕是怕什麽，就越會來什麽。
鐘菱拉著林聽嵐和溫書語，腳步匆忙地拐進一條無人的小道裏。
她剛松了一口氣，靠著墻準備給林聽嵐解釋這是什麽回事的時候。
一聲低沈的、似笑非笑的聲音，在鐘菱身後響起。
“小鐘姑娘！”
鐘菱猛地一顫，脊背上瞬間爬滿了冷汗。像是獵人尋得了獵物，陳王那目光叫鐘菱緊張得直犯惡心。
她像是一只受驚的小獸一般，竄到了林聽嵐面前，眼中滿是警惕的看著眼前的人。
“陳王殿下。”
陳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鐘菱，目光落在林聽嵐身上時，目光之中閃過了毫不掩飾的驚艷。
他是在馬車上，瞥見了林聽嵐的側臉，被吸引過來的。
那驚鴻一瞥，叫他久違的有些心動。
他未在京城裏見過這樣的女子，清朗溫潤，並無大戶人家小姐的貴氣，但卻飄渺清麗的像是天邊的雲，那一份仙氣，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看看。
只是沒想到，鐘菱也在這裏。
鐘菱對陳王是何等的了解，在看見陳王的目光之時，她的心便徹底沈到了底。
陳王這是看上林聽嵐了。
一切，兜兜轉轉，好像又什麽都沒有改變。
她死咬著牙，眼中閃過了一絲狠厲。
陳王身後的青年輕笑了一聲，輕蔑地看了一眼鐘菱：“我說，姐姐，你別這麽緊張行嗎。”
“唐之毅。”鐘菱冷冷開口道：“你想要幹什麽。”
氣氛劍拔弩張，已經緊張到了極致。
林聽嵐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陳王赤裸裸的打量，叫她覺得很不舒服，因此她順從的站在鐘菱身側，繃緊了神經。
陳王擡了擡手，制止了唐之毅。
他笑瞇瞇道：“小鐘姑娘不要緊張。本王只是想要邀請你們到王府上坐坐。”
“可我若是不想去呢。”
鐘菱太清楚陳王的心思了，在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一旦被帶進陳王府，那便是真的重新踏入地獄了。
她的話一點也不客氣，惹得陳王不悅的皺起了眉。
“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唐之毅擼著袖子，惡狠狠地往前走了幾步。
而陳王背著手，陰沈沈看著鐘菱，顯然是默許了唐之毅的行為。
陳王府的馬車還停在巷子口，也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守著。
鐘菱輕嘖了一聲，她迅速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路，小聲道：“那你帶著書語，從後面跑，別管我！”
巷子裏很安靜，她的話，在場的人都聽得見。
唐之毅嗤笑了一聲：“還想走呢，想都別想。”
在他冷笑著邁步上前的一瞬間，鐘菱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裏。她甚至已經挪動腳步，擡起了手臂，做好逃跑和格擋的雙重準備。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中氣十足的厲喝響徹整個小巷。
“你個龜犢子王八蛋！”
伴隨著這一聲罵響，唐之毅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高大身影一腳踹飛了出去，在鐘菱面前摔了一個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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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聽嵐也不是扭捏的性格, 當年下午，在溫謹言在客棧進行最後的閉關學習後，她便帶著溫書語, 來找鐘菱了。
在和鐘菱再次碰面之前, 林聽嵐還有些忐忑。
雖然這種靈魂深處的熟悉, 騙不得人，但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 她又只和鐘菱見過一面, 多少還是叫人覺得有些忐忑。
但是一切的猶豫，在見到鐘菱的那一刻，全都消散不見了。
鐘菱似是也沒想到林聽嵐來的這麽快。
她正在糕點鋪子門口, 和阿旭商量著給門口的大盆栽換個位置。
看見林聽嵐走過來, 鐘菱眼前一亮, 拉著阿旭就迎了上去。
溫書語乖巧的仰頭喊了一聲：“小鐘姐姐。”
上一世, 鐘菱對溫書語的最後印象, 停留在那滴著血的破草席上。
溫書語和他的兄長一樣，身上有著溫雅的書卷氣。
他和阿旭差不多年紀, 但是比起像狼崽子一樣銳利的阿旭, 溫書語看著文文弱弱，白凈乖巧, 是那種逢年過節一定會被長輩誇讚許久的乖孩子。
他的五官雖稚嫩，卻也能看出來，長大後的容貌，定不會比他的兄長差。
這麽好的孩子, 不應該落入到陳王和唐之毅這樣的畜生手裏。
鐘菱看向溫書語的目光, 不由的就多了幾分憐惜。
溫書語從小接觸最多的，就是像他兄長那樣的書生。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 像阿旭這樣，精瘦銳利的同齡人。
既然是同齡人，鐘菱便將溫書語交給了阿旭，讓阿旭領著他去玩。
這兩個孩子，一個從文，一個習武，在這個年紀多交流一下，能開闊視野。
但是阿旭似乎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他沈著一張臉，頗為不情願的牽著溫書語的手，朝後院走去。
“阿旭。”
鐘菱先看著少年的背影，有些不放心地喊了一聲。
“帶弟弟去看看蛋羹和湯圓，再去找昭昭，我剛做了一批梨膏糖。”
阿旭有些小情緒，是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本能的占有欲。
而鐘菱叫阿旭領著溫書語去看小狗和小貓，給這孩子一個主人的身份。赤北軍的將士們教給阿旭的第一課，就是責任感，有這份身為小主人的責任在身上，阿旭雖然不高興，也還是會照顧好溫書語的。
而且這麽大的小孩子嘛，不熟的時候會有敵意。
但是稍稍相處一會之後，馬上就會玩到一起了。
更何況，鐘菱是有私心的。
雖然不知道鐘大柱後面安排阿旭走哪條路，是加入重建後的赤北軍，還是跟著陸青在禁軍磨練兩年。
但不管怎麽樣，一定都武將這條路的阿旭，能和作為狀元胞弟的溫書語交好，等於未來在朝廷上有自己的人脈了。
這對阿旭來說，是絕對有好處的。
鐘菱的這些小心思，阿旭現在還想不到。
他臭著一張臉，帶著溫書語去了後院看小狗。
蛋羹本就是大型犬，長得飛快，此時已經現出幾分威風凜凜來了。
看著溫書語眼中閃著亮光，喜歡得緊，但又膽怯地不敢上前的模樣。
阿旭心裏莫名有些得意，之前的變扭瞬間少了許多，他牽著狗繩，將蛋羹引了溫書語面前，有些傲嬌地揚了揚下巴：“摸吧。”
……
鐘菱給林聽嵐端了一碗桂花酒釀圓子。
現在雖然不是飯點，但是鐘菱一邊和林聽嵐聊著，一邊在翻看著賬本。
賬本原來是韓姨在看的，但是韓姨這幾日身體不適，頭昏腦脹的不舒服，
鐘菱忙催促了她去休息，接手了賬本。
而鐘菱和宋昭昭一樣，對數字並不敏感。
之前擺攤時候的小賬她還能記得清楚，可小食肆一天的流水，足夠讓她算的焦頭爛額了。
但是帳必須每天盤，這樣才能按照食客們點單的喜好和意見，來及時更換菜單。
所以鐘菱在和林聽嵐說話的時候，左手邊擺著一碗酒釀圓子，右手邊還放著賬本。
在提到江南春天的桃花的時候，鐘菱突然沒了聲音。
林聽嵐咽下了嘴裏的小湯圓，擡起了目光，鐘菱正一手握著炭筆，另一只手苦惱地抓著頭發。
面前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數字，這應該是賬本。
“怎麽了？”她輕聲問道。
“啊。”鐘菱擡起頭，眉間的皺痕來不及舒展：“抱歉抱歉，剛剛看到這一段帳，怎麽也算不對。”
鐘菱從小數學就學的不好，她的口算能力還不怎麽樣，這一筆有一筆小額的數字相加，稍不註意便會出現問題。
而且，她還不會用算盤，也不敢輕易使用加減符號和運算公式，以免引人懷疑。
林聽嵐問：“能給我看看嗎？”
賬本對一間食肆來說，其實算是相當機密的信息了，林聽嵐說出口後，便後悔了。
她剛想要解釋自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要替鐘菱解決一下煩惱。
但是還沒等她開口，鐘菱便已經大大方方的將手裏的賬本掉了個頭，遞到了林聽嵐面前。
想說的話一下子全咽了回去，林聽嵐下意識的接過，目光順勢就落在了鐘菱圈起來的那一行上。
和鐘菱的不善算數不同，溫家在江南有一間小書鋪子，林聽嵐嫁過來後，鋪子一直是在她的手中。
因此，林聽嵐是會管賬的。
她看了兩眼後，腦子裏自動就按照鐘菱算到一半的數字，順著就捋了下去。
她沒有擡頭，下意識就伸手去夠算盤，卻摸了個空。
林聽嵐這才反映過來，自己是在京城，而不是家中的小書鋪裏。
但是鐘菱已經站起身連跑帶跳的去去了算盤來，雙手遞到了林聽嵐的面前。
她的眼眸彎彎，眼裏蕩漾著笑意，眼底有一絲絲的討好。
叫林聽嵐忍不住想起，溫書語寫不完課業的時候，也總是這樣看著她。
她勾起唇角，接過了鐘菱手裏的算盤。
林聽嵐的手很好看，修長白皙，指尖撥上褐紅色的算珠，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她的動作很熟練，格外的有節奏感，像是一首悅耳的無名樂章。
尤其是她接手的，是在鐘菱眼中無比艱難的賬本。
鐘菱得以忙裏偷閑的吃上兩口酒釀圓子，那算珠相碰的聲音在她聽來，宛若仙樂。
等林聽嵐處理完最後一筆帳，擡起頭時，猝不及防的對上了鐘菱滿眼的崇拜和喜悅中。
“怎麽了？”她將賬本和算盤遞還給鐘菱：“你看看。”
鐘菱掃了一眼數字，和昨日的對比了一下，在確定並沒有什麽太多的起伏變化後，她便放心地合上賬本。
“太厲害了！我算半天都算明白，姐姐這麽快就算好了！”
鐘菱這一聲“姐姐”，叫得林聽嵐心中一軟。
她低斂眼眸，用勺子輕輕撥了撥碗中的酒釀，笑道：“你也是心大，這賬本隨意就敞給別人看了。”
林聽嵐怎麽會算是別人呢，她可是到死的時候，都還想著幫鐘菱如何逃離陳王府的人。
鐘菱沒有開口解釋什麽，她只是笑笑，糊弄了過去。
處理完賬本之後，鐘菱覺得自己肩上一下子就輕松了起來。
她收拾好賬本後，看向林聽嵐：“吃烤雞嗎？”
後廚那個一開始做糕點的小烤爐，在糕點鋪子裏搭起更具規模的爐子後，便被鐘菱用來做些小零食。
比如說，叫花雞。
能叫“叫花雞”，而不叫“泥巴烤雞”，這菜一定有自己相當精彩的故事。
而這種故事，往往有好幾個版本。
大多數情況下，其中一定有一個是皇帝微服出巡，品嘗到民間驚為天人的美食，大手一揮賜了個名字。
還有一個是什麽皇太後出逃，路上餓極了，吃到了東西，也覺得驚為天人，於是大手一揮，賜了一個名字。
這樣的故事，套到什麽小吃上都顯得很合理。
鐘菱就曾經在某景區，看見了“叫花雞”，也變成了皇帝微服嘗到的驚為天人的美食。
雖然她私心覺得，這種裹著泥土的烹飪方式，說是乞丐先開發出來的，顯然更加的合理。
林聽嵐對鐘菱的手藝本就很好奇，也就沒有和鐘菱客氣什麽，只當是鐘菱想要變相的感謝她幫忙算賬。
就在鐘菱準備去合上小食肆的門時，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連跑帶躥地趕在門關上前，進了小食肆。
在看清楚這個咋咋呼呼的大高個的長相後，鐘菱像是炸了毛似的，往後退了兩步，滿眼的警惕。
“現在還不是營業時間！”
鐘笙聞言便皺眉先要罵人，但他在開口前似是想到了什麽，克制地松開了拳頭。
“我就想吃點東西，我給錢的！”
雖說是請求，但他說這話時，頗為硬氣地掏出了銀子。
鐘菱有些頭疼地撫額：“但我有客人在。”
也不知道鐘笙這段時間是經歷了什麽，他居然也沒有張口閉口就要砸店，也沒有去威脅林聽嵐。而是抹著眼淚看向林聽嵐，哀求道：“姐姐，好姐姐，求求你了，能不能讓小鐘給我口飯吃啊！”
陸青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好好一個紈絝幾天不見怎麽變成無賴了？！
鐘菱強行克制住要踹鐘笙的沖動，咬牙切齒道：“你別嚇著人家。”
鐘笙沒聽鐘菱的，反而是更加努力的哀嚎了起來，滿口“漂亮姐姐”“神仙姐姐”的哀求著。
林聽嵐還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怎麽樣的一個混世魔王，她的性子本就溫軟些。偏偏鐘笙的那張臉，頗有欺騙性，這麽看著還真的蠻可憐的。
無奈，鐘菱只好和鐘笙約法三章，要他保證自己不拆後廚後，才將他放了進來。
雞是一早就處理好的，後廚也有專門用來裹著食物烘烤的泥土。
鐘菱和林聽嵐在一旁給雞裹上泥土，而鐘笙一進後院，就被阿旭攔截了下來。
雖然阿旭已經知道了鐘笙上次砸店的舉動，並非針對小食肆，但這孩子還是有些記仇的。
而鐘笙，也是有點孩子氣在身上。
倆人迅速開始過起了招，而和上次不同的是，小狗蛋羹正是最好玩的年紀，見自己的小主人和人家打起來了，它迅速的朝著鐘笙撲了上去。
這雞飛狗跳的場景，一直到叫花雞出爐，被烤的黢黑的土塊被砸開後，那誘人的香氣，叫還在打鬧的人一下子就停了手。
紛紛圍聚到了鐘菱身邊。
雖然鐘笙極力爭取了，但是雞腿還是到了阿旭和溫書語手裏。
泥土裹住了雞肉的全部汁水，鐘菱將雞腿遞過去的時候，順著雞肉的紋理，油亮的汁水直往下淌。惹得鐘笙在一旁直咽口水。
在場的姑娘們吃的都不多，阿旭和溫書語都還是個孩子，因此，最後這只雞，大半還是到了鐘笙手裏。
“你不是在宮裏嗎？陸青去哪了啊。”
鐘菱洗了手，問向正低頭啃雞架的鐘笙。
“陸青有事，顧不上管我。”鐘笙擡起頭來，咒罵道：“他大爺的，他要把我送去山溝裏盯陵園的修建，我就趕緊跑出來吃頓好的。”
既然要重建赤北軍，那一定要將戰死在樊城的士兵們先安葬下去才是。
鐘笙作為鐘家唯一的血脈，被發配去監工，也是合情合理。
鐘菱眨了眨眼睛，看向鐘笙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懷好意：“我這裏還有些小吃，能儲存一段時間，你要不要？”
對財大氣粗的鐘笙來說，鐘菱開的價，四舍五入就是不要錢。
他闊氣的掏出銀子，在鐘菱地默許一下啊搜刮了一遍後廚。
在幾人分食完叫花雞後，韓師傅也來後廚，開始備菜了。
鐘菱想要留林聽嵐吃晚飯，但是因為林聽嵐出來的時候，沒有和客棧裏溫書的溫謹言打招呼。
在一番溝通之後，林聽嵐打包了一份豬腳飯，準備帶回去給溫謹言做晚餐。
吃飽喝足的鐘笙還沒有走，他聽到豬腳飯三個字後，眼中發亮，亦步亦趨的跟著鐘菱，顯然是也想要接著在吃一頓。
阿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繼續去洗菜了。
晚上的豬腳飯，是韓師傅一早就已經燉下去了的，湯汁濃郁，豬腳軟爛，筷子輕輕一撥就輕松的穿透了軟糯的豬皮。
實在是太適合下飯了！
鐘菱在大米飯上碼上簡單炒過水的山藥和白菜，澆上了一勺濃郁赤亮的湯汁，再將豬腳用單獨一個碗打包了，裝進了食盒裏。
在打包豬腳飯的時候，一旁的鐘笙已經哼哧哼哧就著豬腳，吃下了兩碗米飯。
自從知道鐘笙的身世後，鐘菱就對他寬容了許多。
甚至，鐘菱有留心觀察鐘笙的反應，她有些懷疑，鐘笙是故意裝成紈絝，刻意壞了自己的名聲，來掩蓋鐘家獨苗這個一定會惹人註意的身份。
反正，他只要不亂來就行，他吃東西的時候，還是很像一只大狗，看上去還是挺無害的。
“那我陪聽嵐姐和書語回客棧了啊。”鐘菱提起食盒，朝著院子裏正在收尾第二碗米飯的鐘笙道：“你是偷偷溜出來的，吃完就早點回去啊，不然陸青找不到你，會擔心的。”
鐘笙輕哼了一聲，可能是吃飽了心情好的緣故，他並沒有反駁鐘菱。
……
溫家下榻的客棧離小食肆並不是算遠，只需要步行半炷香的時間。
夕陽已經徹底消散在了天邊，天色逐漸黑了下去。
傍晚的風雜著一絲暖意，舒服的叫人直瞇眼睛。
鐘菱和林聽嵐並肩，聊這些輕松的話題，腳步輕快。
溫書語捧著奶茶，跟在她們身後，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店鋪。
他這一下午和阿旭玩得還是很開心的，眉眼間的神色都比往常鮮活了許多。
林聽嵐側目看了眼溫書語，笑著和鐘菱說道：“小語是真的玩開心了，他很少有笑成這樣過。”
鐘菱趁機央求道：“那明日還和書語來小食肆坐坐嘛。”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片驚呼聲。
鐘菱扭頭看去，只見一輛馬車橫沖直撞，相當霸道地朝著在街上行駛著。
她下意識地拉了一把溫書語，又擋在了林聽嵐身前，避開了馬車行駛的軌跡。
待到那馬車駛近的時候，鐘菱的臉色陡然的就陰沈了下來。
她來不及考慮林聽嵐的想法，拉著她和溫書語，就往人群裏紮去。
急匆匆的像是在躲什麽。
那是陳王府的馬車！
然而，越是怕是怕什麽，就越會來什麽。
鐘菱拉著林聽嵐和溫書語，腳步匆忙地拐進一條無人的小道裏。
她剛松了一口氣，靠著墻準備給林聽嵐解釋這是什麽回事的時候。
一聲低沈的、似笑非笑的聲音，在鐘菱身後響起。
“小鐘姑娘！”
鐘菱猛地一顫，脊背上瞬間爬滿了冷汗。像是獵人尋得了獵物，陳王那目光叫鐘菱緊張得直犯惡心。
她像是一只受驚的小獸一般，竄到了林聽嵐面前，眼中滿是警惕的看著眼前的人。
“陳王殿下。”
陳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鐘菱，目光落在林聽嵐身上時，目光之中閃過了毫不掩飾的驚艷。
他是在馬車上，瞥見了林聽嵐的側臉，被吸引過來的。
那驚鴻一瞥，叫他久違的有些心動。
他未在京城裏見過這樣的女子，清朗溫潤，並無大戶人家小姐的貴氣，但卻飄渺清麗的像是天邊的雲，那一份仙氣，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看看。
只是沒想到，鐘菱也在這裏。
鐘菱對陳王是何等的了解，在看見陳王的目光之時，她的心便徹底沈到了底。
陳王這是看上林聽嵐了。
一切，兜兜轉轉，好像又什麽都沒有改變。
她死咬著牙，眼中閃過了一絲狠厲。
陳王身後的青年輕笑了一聲，輕蔑地看了一眼鐘菱：“我說，姐姐，你別這麽緊張行嗎。”
“唐之毅。”鐘菱冷冷開口道：“你想要幹什麽。”
氣氛劍拔弩張，已經緊張到了極致。
林聽嵐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陳王赤裸裸的打量，叫她覺得很不舒服，因此她順從的站在鐘菱身側，繃緊了神經。
陳王擡了擡手，制止了唐之毅。
他笑瞇瞇道：“小鐘姑娘不要緊張。本王只是想要邀請你們到王府上坐坐。”
“可我若是不想去呢。”
鐘菱太清楚陳王的心思了，在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一旦被帶進陳王府，那便是真的重新踏入地獄了。
她的話一點也不客氣，惹得陳王不悅的皺起了眉。
“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唐之毅擼著袖子，惡狠狠地往前走了幾步。
而陳王背著手，陰沈沈看著鐘菱，顯然是默許了唐之毅的行為。
陳王府的馬車還停在巷子口，也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守著。
鐘菱輕嘖了一聲，她迅速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路，小聲道：“那你帶著書語，從後面跑，別管我！”
巷子裏很安靜，她的話，在場的人都聽得見。
唐之毅嗤笑了一聲：“還想走呢，想都別想。”
在他冷笑著邁步上前的一瞬間，鐘菱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裏。她甚至已經挪動腳步，擡起了手臂，做好逃跑和格擋的雙重準備。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中氣十足的厲喝響徹整個小巷。
“你個龜犢子王八蛋！”
伴隨著這一聲罵響，唐之毅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高大身影一腳踹飛了出去，在鐘菱面前摔了一個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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