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08章

關燈
第108章

丹巧街上人流如織,這是博州府最大的匠工器玩市集,能工巧匠,奇器珍玩,無所不包,應有盡有。

李元夕隨著人潮,慢慢向前挪動,未時的日光甚是暖熱,她的臉更加紅潤,如枝頭的紅柿。

忽然就聽有人笑著招呼她:“這位女客,咱店裏有新到的金簪玉佩,香囊帕子,您且瞧瞧,保有中您意的,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李元夕不理那人,只想快走,奈何腳速根本提不起來。對方見她不為所動,繼續勸說道:“客官,您進店看看嘛,權當歇腳,喝口茶,如何?”

好沒眼力勁兒,李元夕暗笑,也不看看,這許多行人,誰是手提肩扛的,只有她兩手空空,根本就不是采買的樣兒。

如此想著,她決定不再受對方的聒噪,也替他省些唇舌,遂扭頭道:“你——”剩下的話已到了唇邊,卻在脫口之際由譏諷變成了驚嘆。

“呂通天,這是你的店!”

李元夕掃了眼他身後的匾額,“南北珍貨鋪”。

呂通天清了清嗓子,剛才拿腔捏調,把他自個也累個夠嗆,“敝店新開張,還請大人多多關照才是。”說著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元夕看看前頭人流扔擠得厲害,不差這會兒工夫,遂轉身走進了鋪中。

整齊規整的三間鋪面,貨架滿陳,兩個夥計正在給客人介紹貨品。呂通天把李元夕請進了內間貴客室,親自奉上香茶茶點。

“呂老板是真發達了。”李元夕見室內一水紫檀陳設,不由慨嘆了一句。

呂通天笑道:“你也可以啊!這樣,咱倆合夥,你呢只管出點兒銀子,剩下的交給我,年底利潤五五開,如何?”

李元夕擺手:“君子不劫人財路,你發你的財,我還做我的捕快!”

她略略一頓,即換了話頭,“你可尋見那王子羽了?”

聽到這個問題,呂通天的興頭頓時減了大半,他在李元夕對面坐下,低聲道:“也真是怪了,怎麽也找不見人!我們常去的地我都尋了,沒有人。那夥被他蒙上船的老朋友也沒再見過他!他能去哪兒呢?”

“應是躲起來了。博州府這麽大,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藏個人再容易不過。”

李元夕說著,起身走到窗前,一面望著街下,一面道:“還得麻煩你,幫我個忙。”

呂通天登時來了精神:“你說。”

“曹、何、賈、田,蕭、周、孟、柳,博州府八大香鋪,我要知道,他們與冠花樓的關系。”

呂通天一怔:“那些富家少爺,去冠花樓就一件事,還能做什麽!”

“這就要你查了。”李元夕回過身,望著呂通天,肅聲道,“切記,不要驚動他們,否則——”

“抓不到兇手唄。”

“王子羽也回不來!”

聽了李元夕這句話,呂通天的手哆嗦了一下,剛端起的茶盞一歪,紫檀方桌上落下普洱茶滴。

“什麽意思?”他急道。

然李元夕沒有回答,只是讓他跟她去個地方,且叮囑他不許說話,權當啞巴。

***

夕暉燦燦,燈籠掛掛,任記燈燭店前甚是冷清,任老板無奈地瞅著店前如潮行人,恨不得把人抓進店中兜售。

今兒不知怎麽了,就是不發市。這要一單不成,晚飯也甭吃了,反正午飯也沒吃。

任老板心中嘀咕著,擡手扶正一盞春字形大紅燈籠。就在這時,兩道人影停在了他面前。

“任老板——”

“在呢。客官,您裏面請——”任老板應著,笑容堆起,把臉撐成朵盛開的金菊,只是他這花期甚短,連一瞬都不到就雕謝了。

他愕然望著來客,剛要說什麽,卻先左右看顧一番,確定無人在意,這才吞下口水,低聲道:“小巫女,你又來做什麽!”

“買燈籠啊!”李元夕說著,大步進了店中,呂通天跟在後面,他換了身曳撒,臉也塗抹得皸黑,乍一看,也是個捕快模樣。

任老板不敢怠慢,急急趕上去,把正在櫃臺上玩七巧板的兩個孩子打發進後院,“跟你娘說,我這有貴客,莫得打擾!”

兩個孩子看李元夕一眼,撇著嘴,收起玩具,手拉手跑了。

任老板見李元夕沖孩子們笑了笑,不知為何,心跳得更快,下意識地就要去栓那通往後院的木門,可又無法,因為李元夕已快他一步,擋在了過道之前。

“小巫女,你,你做什麽?”

李元夕笑笑:“放松,任老板,我是來請教的,你想到哪裏去了!”

“不是買燈籠嗎?”

“要買啊,但你得先回答我。”

李元夕望著任老板,“最近,何人來買過人·皮·面具?”

聞言,呂通天比任老板更驚訝,這不是燈燭店嗎,怎麽還有面具,還是人皮的?他不覺摸了摸自己的臉,對自己的易容術更加驕傲。

任老板梗了脖子,硬著頭皮道:“我是做燈籠的,你不買的話,就……”

李元夕打斷他的話,“一個月前,你從範屠戶那兒拿了二十張豬皮。不要告訴我,你是做豬皮凍。”

聽了這話,任老板再站不住,要不是扶著櫃臺,人就要摔倒。

“你都知道,還問什麽!”他咬著嘴唇道。

“我知道皮毛,關鍵的還得請你賜教。”李元夕說著,腿有些酸,從百味齋出來,她就去了城北範屠戶家,之後又折來這城南丹巧街,不到一個時辰,跨了大半個博州府,她看了眼腳上蒙塵的羊皮靴,有些心疼。

但很值得,因為她的推斷正在被驗證。

任老板道:“主顧沒露面,只是讓我把貨放進兩盞燈籠裏,擺在門前,何時取走的,我也不知道。那天是十八,忙得很。”

“多少貨?”

“八張。”

這麽多!李元夕心中一凜,四個艄公,一個弓·箭手,一個面具男,再加上主謀,也就是真兇,不過七人,這多出來的一張面具是誰的?

不管是誰,都是個危險的存在,可更危險的,李元夕居然想不到他可能的藏身之地。

如此,他更能暗中行事,他會對付誰呢?

問題齊齊湧上心頭,李元夕微微蹙眉,正要再想,就聽身後傳來個稚嫩童聲,“爹爹,飯好了,你快來吃呀,娘說你肚子肯定餓了,午飯都沒用。”

“是嗎?”李元夕轉身,無視任老板的拼命揮手,笑著對小孩道,“馬上,我們拿了燈籠走,你爹爹就回去吃飯。”

說完,讓任老板取對宮燈,付了錢,讓呂通天拿上,兩人便告辭了。

***

“有話就說,沒話就去做事。”李元夕對呂通天道。兩人走在丹巧街上,暮色漸上,不多的行人匆匆擦肩而過。

呂通天松口氣,換下欲言又止的表情,笑道:“你不是讓我做啞巴嗎?我的捕快大人!——這宮燈要給你送家去嗎?”

“給你的,開張大吉,財源廣進。”

“多謝多謝,但說好了,賀禮就是賀禮,不能抵酬勞,該給的銀子不能少。”

李元夕無語地瞥了呂通天一眼,腳下加速,似要甩開這厚臉皮之人,不料對方緊緊跟上來,繼續道:“你怎麽知道王子羽躲起來了?他能躲哪兒去啊。”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快,放下燈籠,跟我走。”

“還要去哪兒呀?”呂通天問得歡天喜地,也不等李元夕回答,又道,“你慢點走,我先去送燈籠,咱們店前見。”

小半個時辰後,兩人已站在丹燁街尾,面前兩間陋坊,烏黑板門上一個深寬掌印。

“這是?”

呂通天剛開口就自覺地閉了嘴,不料李元夕卻回答了他。

“博州府的兵器行家,劉一刀,只要是兵器,就沒有他不知道的。”說完,擡手扣門。

一個粗啞的男聲從門後響起:“進來。”

好熱!門開處,一股熱浪兜面沖來,呂通天立刻後退了兩步,擡手擋臉,而李元夕徑直邁過了門檻。

劉一刀坐在炭爐前,正在磨把尖刀。他穿件短袖布衫,腦門上全是汗,隨著那“吭吭”的金石相礪之聲,汗珠甩進爐裏,“滋滋”響。

“何事?”主人沒有擡頭。

李元夕從懷裏拿出枝折斷的羽箭,遞到劉一刀眼前,“這個,最近可有人打造?”

劉一刀看那箭鏃一眼,點了點頭。

“何人,什麽模樣?”

聽到這個問題,劉一刀停了手,擡頭望向李元夕身後,呂通天正好奇地望著他。

李元夕立刻道:“我助手,不是外人。”說著給兩人做了介紹,呂通天很識相,擡手給劉一刀行了個揖禮。

劉一刀覆又磨刀,“男人,圓臉,不高,左眉有疤。”

“哎——”呂通天突然開口道,“他何時來的?去了何處?”

他本想繼續問的,誰知劉一刀不但不答,還下了逐客令。

“走吧,以後一個人來。”這話是對李元夕說的,毫不客氣,呂通天以為她會惱火,但她只是收好斷箭,道聲謝即轉身離開。

走到門後,李元夕拿出塊銀子,悄悄擱下,便開了門,步進茫茫夜色之中。

“現在明白了?”她問跟上來的呂通天。

呂通天尚在驚疑之間,一時未聽清李元夕的問題,只是順口應道:“明白什麽?”

“這斷箭跟炮坊發現的一樣,當是兇手派人為之,可在碧江,王子羽沒有下殺手,之前在八義莊,他也沒有,所以我猜,是別人用了他的箭,想把炮坊的罪推在他身上!那來找劉一刀買箭鏃的人,故意戴了人·皮·面具,裝作王子羽。”

聽了這話,呂通天不但沒明白,反而更亂了。

“什麽八義莊?”

“你不知道,無妨,但跟本案有關。”李元夕見他雙眼茫然,又補了句,“簡單說,就是兇手以人·皮·面具冒充王子羽,想讓他頂罪。”

“王子羽在兇手手裏?”

“現在不好說。”李元夕搖頭,“之前他應是見過兇手,可他兩次違令……但以他的聰明,當無事。”

呂通天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麽,“我知道了!這也是你肯放過碧江眾人的原因。他們沒有殺人,殺人的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四個艄公。”

李元夕頷首。碧江兇戰過後,第二日,她帶著大潤去碧湖鎮另請艄公時,大潤帶她去了熟識的漁家,誰知那四個艄公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雙方對質起來,這才知道中間出了差錯,大潤他們所雇非人,著了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