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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無宴不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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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無宴不散(下)

江南不禁黯然:“前輩超卓,晚輩望塵莫及。”

“不,小江南,我游歷江湖幾十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你是僅次於我大哥的第一人!\"青猺肅容,話鋒一轉, “只是,小江南,你疏於內力修煉,後勁不足,難以駕馭含梅伏雪,長此以往,絕無可能達到我大哥的境界!上次我說,再過十年,我就不是你的對手,僅是從劍法的手法速度來說的。若論馭花,你不練內功,則連我的水平都無法達到!十年之後,我已年長,你卻正值盛年,自然比不過你。換句話說,你勝在速度,我勝在數量和質量!”

江南神情一肅,舉起酒盅,道:“江南謝前輩指點!”

青猺默默大口喝酒,忽然,他開說:“我聽紅芍說,你的劍,是流華。”

“是。”江南垂下眼簾,“是母親留給女兒唯一的東西。”父親留下的是紫玉骨折扇。

“多年前,我見過伊憐緋雪一面。她真是個美麗的女子。說起來。小江南,你的模樣,也有七、八分像你娘。”青猺說,“其實在第一次和你交手的時候,我就該想到啦。一流的劍法,需一流的劍客方可駕馭。你的劍絕非凡品,卻在月光下一點閃亮都沒有。我不知道除了流洗雙華,還有什麽寶劍是通體墨黑!洗華劍不知所蹤,而你的劍較之洗華又纖細了點,想來只能是流華!”

江南微笑,輕聲說:“師父告誡我,人心險惡,劍不外露,可我不知道,是誰看到我有流華劍。我和蓬萊門並沒有過來往,他們不可能知道!”

燭光下,她面上的笑容安靜而寂寞,帶著些許自嘲。

青猺瞧了眼江南,嘆氣,放下酒壇,低聲說:“並沒有蓬萊門。”

夾起一顆甜棗的筷子停在空中,江南瞪著青猺,幾乎從牙縫裏擠字:“你的意思是?”

青猺直視江南,語氣中有隱藏的憐憫:“就在你們回來後,紅芍已經查過了,在我的情報所及範圍內,我國大江南北,共有五個叫蓬萊門的,卻都是不成氣候的小幫派。而且都不在洛陽!如果想奪走流華,一定會知道你的厲害。還怎麽會來搶,甚至當時你並不是一個人!”

江南震驚地望著青猺。

悲哀漸漸占去了震撼的地方,有些她並不想的事,卻是,不可避免地來了麽?

江南闔眼,好似想說什麽,青猺卻抱了酒壇子一個提身輕飄飄躍上了房梁。

江南驚訝了一瞬,下一刻恍悟。

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方曜的聲音低低響起:“江姑娘,還沒有休息?”

江南定定神,移步到門口輕聲說:“看書入迷,不覺時晚,多謝公子關照。”

“那就好。”方曜頓一頓,說,“方才我好像看見你窗外有人,得我推門出來又不見了。雖江姑娘有武藝在身,終歸夜深,我替你叫些家丁護院來,可好?”

江南一怔。窗外,不是房內?然隨即回道:“公子好意,江南心領,但不勞公子費心,江南自會註意。”

“這樣嗎,那江姑娘小心點為好。”

“好。”江南緊緊附耳在門縫上,聽見腳步聲遠去,聽到房門吱呀關上,才松了一口氣,回頭看,青猺又已經穩穩落地坐在原處。

他微笑著看著江南,江南盯著他,忽然很頹喪地說:“青猺,我都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她待世界以誠摯,也界就如此還她?

青猺說:“至少你可以相信你師父,和我。”

江南直直地盯住青猺。他是不是,太托大了點?

青猺微笑,笑染苦澀:“如果,阿臻那孩子真的喜歡你……我又如何可以欺騙你,傷害你。”

江南滿目怔忡之色,心頭泛起溫暖。

“爺走了。小江南,酒不錯。”

青猺抱起酒壇要離開,江南忽然出聲:“等一下!”

青猺停住腳步,回眼:“找爺有事?”

江南霍地站起來,猶豫再三,低聲問道:“晚輩功力淺薄,並未察覺有人窺伺。青猺,你可發現?”

青猺沈吟片刻,目光流淌在江南臉上,沒有開口,江南卻聽到他有些空洞的聲音。很顯然,這句話只給江南聽——

“可惜,他白挨了一劍!”

是的。這一切若是叫江南給看出來了,不說一劍,再十劍,亦是浪費了。

剎那間,江南無比地相信“宿命”這個字眼。宿命般的愛恨情仇。一切都是因果循環。或許這個“因\"就是她當初毀了那組“日出東方”吧。

只是江南沒有研究過佛經,也是說不出什麽有禪理的話,也就直接告別作罷了

青猺走後,江南也要睡覺了。蠟燭熄滅的剎那,她忽然想起,方才忘記問青猺,這方家大少爺,又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師父說,方曜的餘毒將盡,服下最後一次藥後,只需調理就行了。

有一次江南纏著奚瀾進煉藥房,看見師父把各種藥以嚴格的順序攪在一起,不禁奇道:“師父,‘煙花’的解藥可真覆雜!”

奚瀾道:“其實也有很簡單的法子,只是尋常或不尋常的人都不容易得做到。”

“哦?那是什麽方法?”江南問。

奚瀾道:“有一種植物,名叫石斑紫。傳說這是被神農氏祝福過的草藥,是解慢性毒的奇藥。幾百年前,有一個醫術高明卻醫德喪失的大天,滅盡天下石斑紫,攜了最後的種子,跳下了永生崖。”

江南倒抽涼氣,脫口而出:“他腦袋出問題了?”

奚瀾呵呵一笑:“當時應該有人剖開他的頭看看的。”忽的,他語氣轉冷,一下嚴肅起來,“南兒,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江南亦肅容:“師父請說。”

奚瀾盯著江南的眼睛,一字一頓:“沈唯臻那孩子,只吃過一次解藥。”

江南聞言,瞪著奚瀾半晌,低聲道:“師父,謝謝你也相信,他還活著。”

奚瀾微微一笑:“其實你相信最好。”

江南不接下話頭,默默退出了煉藥房。既然師父提到了永生崖,那一定是沈唯臻跳下的永生崖。師父和她一樣,很多時候話只說一半。因此,既然提到石斑紫。就一定是石斑紫是惟一可解煙花慢毒的醫藥!沈唯臻只服了一枚解藥,又跳下了永生崖,若是死了,一了百了,惟有相信他活著,才會希冀他會吃石斑紫。

畢竟還是活著好。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有將來。

至少,在體會生命的快樂、悲傷、精彩、失望、感動、憤怒之後,才可以死!

師父的最後一爐解藥快要制成了,而江南一直窩在房裏看書不出門,至多在院子裏練劍。

說是練劍,也並沒有動用流華劍。

江南自信劍上的功夫不錯,就很好奇地折了樹枝比劍,倒也磕磕絆絆練了起來。其間幾次方旸來找江南玩,都在領了江南吩咐的侍女紅芍那兒吃了閉門羹。

一兩次還好,再來方旸就惱了:“這是我家,我為什麽不能進!”

方旸不僅見不到江南,連那個院落也進不了。

而此時方曜的小廝如同天降地來傳話:“小姐——!少爺叫小人來傳話,若是江姑娘不允,誰也不可以打擾她!”

方旸氣惱地一跺腳,扭頭就跑。

江南站在花樹投下的陰影裏,寂寞地微笑。

忽然有人跨入院內,江南淡淡回眼一看,是奚瀾。他來送最後一次藥。這顆藥之後,他們也要離開了。至於離開了去哪裏幹什麽,這還不在江南的思考範圍內。

臨走的前一天晚間,方書前大憾,設宴款待師徒二人。

“滴水大夫何不多停留幾日?”方書前聽奚瀾說要走.甚感惆悵。

“天越來越冷.我和南兒也要快點下江南避寒啦!”奚瀾微笑著說。

江南不說話,專心致志地喝雞湯。

這鍋湯煲得可好了,離了方府,不知何時才再能喝到!

那一天晚上,江南很想見青猺一面,可是青猺一直沒有出現。江南去問了紅芍,紅芍說她也聯系不上青猺。

江南略惱。這個死青猺,下次見到他,一定要罵他!

接下來,江南打算去會一個人。

嚴卓爾。

嚴卓爾本應早早休息,可是今晚他沒有。

他差人買了精致可口的小點心,沒有酒。

燭火搖曳,他只點了兩盞燈。

有人在輕輕地敲門。嚴卓爾沒有問是誰,只是過去打開了門,如他所料,江南站在門外。

嚴卓爾翻手做個“請”的姿勢,江南輕道謝謝,邁步進來,她掃一眼桌上,說:“沒有酒?”

“沒有酒。”

“你知道我會來嗎?”

“我想你會來。”

“那還不備酒呀。”

“遠行之人,不宜飲酒。”

“好吧。”江南用筷子夾住一塊不知名的糕點送入口中咀嚼,笑瞇了眼,“很好吃呢”

嚴卓爾不說話。

江南嘆氣,擱下筷子,看看嚴卓爾,說:“嚴公子,你真不該讓阿旸傷心的。”

嚴卓爾還是不說話。

江南繼續說:“嚴公子,你也不該只殺九師第一個人的,都是同門,何以下手至此。”

“你知道了。”嚴卓爾開口,音調沙啞。

“是的,我知道。”江南嘆氣,道,“遇襲時,你離我們太遠,何以沖上來就喝出蓬萊門的名號?除非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麽蓬萊門。再說,區區蓬萊門,怎會知道流華劍在我手中?另外,襲擊我的人的劍法,和辭煙樓如出一轍。你僅僅是刀傷,為什麽還會咳嗽,我沒註意那天你是否劍下留情,然而死掉的只有九師弟一個,莫非是因為他太多嘴?最後,前幾天晚上,你不該來刺探我的!”

“嚴公子,告辭!”

那天晚上,江南美美地睡了一覺,而青猺始終沒有出現,直到他們離開方府都沒有出現,令她很是悵憾。

可是江南真的不知道,青猺出現過了。

深夜,嚴卓爾最後一搏,打算通過迷藥的幫助盜走流華劍,卻被徹夜守候的青猺逮住,暴打一頓。

無宴不散,無處不歡。

雪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覆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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