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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死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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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死遁

她不知怎麽說?想到小瘋子童年遭遇,便在這樣一場宮變之中,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生母被打入冷宮,舅舅為了救人,落到這樣一個雙腿殘廢的下場。

她想若是換作任何一個人,就算活下來了,經歷這樣的事,很難不崩潰的吧?

深表同情之餘,淩楚楚對這舅甥遭遇,感到唏噓不已。

可並不代表她會為此妥協,同情起小瘋子。

便是因為之前,她同情心泛濫,才給自己帶來今日的禍劫。

若她再想不通,繼續犯同一個錯誤,那就是蠢死,也是她活該。

如此想著,她用力掐了掐手心,才讓自己心緒平靜下來。

“阿玧,都過去了,有句話叫做苦盡甘來,以後一切都會好的。”

淩楚楚不過是想哄著他,隨口說出這句話,自是沒有從前那些真心。

可聽在謝玧耳中,卻讓他眸光一動,裏頭似湧動著粼粼波光。

他眼裏泛著水色,一眨不眨盯著她,眼角下的朱紅淚痣,襯得他肌膚更為白皙,像是整張臉浸在光暈裏,就連下頜的線條也變得柔和起來,整個人看上去,越發顯得溫潤如玉。

淩楚楚被他看得不自在,恨不得下一刻,立馬掉頭就走。

可不等她反應,耳邊卻聽到他一聲低啞地笑。

“楚楚。”他氣息似有些不穩:“你當真這樣想?”

這話問出口,他撫在她腰身的指尖,用力收緊,將她身子再次攬入懷裏。

直到他薄唇貼過來,往她發鬢嗅了嗅,那溫熱的氣息,惹得淩楚楚頭皮酥麻。

這樣的親近,哪怕是和他做戲,她也無法說服自己,麻木到習以為常。

再加之他抱她那樣緊,恨不得將她整個人,嵌入到他身體裏。

那樣窒息的感覺,伴隨著他喉嚨裏的低吟,讓淩楚楚心跳都漏了半拍。

“楚楚。”她聽到耳邊人似喘了聲,一字一句說:“乖乖等我回來——”

那句乖乖等他回來,似乎隱隱夾雜著別的深意,只是淩楚楚不願多想,更來不及多想。

三日後,小瘋子離開廬陽行宮,到沃野鎮去了。

隨著小瘋子這一走,大燕也徹底翻了天。

餘下的日子,她偶爾從紅珠口裏得知,前方戰況傳來利好消息。

鎮北侯帶著舊部,一路廝殺,已從朔北殺到了彭城,可以說是勢如破竹,攻下燕都,不過是遲早的事。

說到末了,免不了在她面前,會提及到小瘋子這個人。

說六殿下如何英勇,如何厲害,在赤燕谷一戰,殺得敵軍落荒而逃,名聲大噪。

每每紅珠說起這事,便掩不住激動,口若懸河,說個不停。

淩楚楚聽在耳朵裏,比起紅珠的欽佩,崇拜,各種滿眼寫著迷妹的心情。

她心情卻截然不同,她知道一旦等小瘋子攻下燕都,那麽天下易主,她更是插翅難逃。

她心裏一緊,知道這個時候,是最好的時機,不能再等下去了。

***

大燕,永平十九年冬。

連著下了半個月的雪,誰能想到在這樣的鬼天氣,淩楚楚卻忽然落水了,幸而有人救治及時,將她從水裏打撈起來。

當時她臉上凍得發白,就連唇角也變得青紫,可把一旁的紅珠給嚇壞了。

王醫正提著藥箱子進來,也險些被嚇了一跳,他深知這位姑娘性命,殿下看在眼裏,比眼珠子還重要。

所以他拿脈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看著昏迷不醒的人,他捏著脈搏,顫聲問一旁的紅珠:“我的祖宗誒,這好好的人,怎麽就落水了?”

紅珠只顧著哭,整個人也嚇傻了,只是一個勁地搖頭。

當時她只記得姑娘說,想要出去走走,起初她還不同意,勸說外頭風大,雪大,過陣子天好了,再出去也不遲。

可姑娘卻說成日悶在屋裏,沒甚意思,想要出去賞雪景。

眼看姑娘悶悶不樂,就連她端來的吃食,也一口沒動。

所以當時紅珠就心軟了,只能順著她,滿口答應下來。

可哪知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到了一處蓮池邊,這個時節自是沒什好瞧的。

巧就巧在蓮池不遠處,有一株開得正好的梅樹,姑娘瞧了心下歡心。

想要去摘一枝帶回去,插到瓶子裏,說是想等著過陣子,等殿下回來了,給他瞧瞧看。

見姑娘提著裙子,想要去樹上摘花,紅珠趕忙攔下來,哪知她人剛摘了花回頭那瞬,便聽到噗通一聲,姑娘就落水了。

整個過程太快,她都沒來得及反應,紅珠邊哭邊說:“姑娘她…她?她?還請先生…一定要救救姑娘,若姑娘有什麽好歹,奴婢便是千刀萬剮,也難以謝罪啊…”

哭聲斷斷續續,落在淩楚楚耳朵裏,她一口水嗆在胸口,都快把她憋死了。

王醫正眉頭擰緊,嘆了聲:“唉,早知如此,便不該這般大意,你這丫頭也當真糊塗。”

“去,趕緊去煎碗姜湯過來,若姑娘醒過來,也好給她驅驅寒。”

緊接著腳步聲漸去,王醫正剛想要起身,去開副藥方子,好給淩楚楚調理身子用。

還沒等他起身,便忽而脖頸一涼。

他人剛一動,待看清眼前的一幕,差點駭得魂飛魄散。

“姑…姑娘,你這是…”原來淩楚楚早已坐起身,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正不偏不倚,壓在他脖頸處,只需要手一抖,他便可以血濺當場。

王醫正看著眼前喘著氣,臉色白得像死人一樣的少女,只覺得說不出的詭異。

再加之天也快黑了,任他膽子再大,也舌頭發顫:“還請…還請姑娘開恩吶,小人與姑娘無冤無仇,姑娘您…您這是…”

他方才探脈時,明明是有氣息,只不過微弱了點,他心裏如此想著,權當自個嚇自個。

也不能是屍變吧?他這麽自我安慰,可饒是如此,不管是人是鬼,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這滋味也不太好受。

“閉嘴!聽我說!”

“不然的話,你知道後果?”

淩楚楚喘著氣,心裏遠遠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樣平靜。

這麽些時日,為了能從這囚籠逃出去,她想了無數辦法,可沒有一樣是可行的。

只因小瘋子大概和那些人交代過,她便是出個門一趟,也會被人圍得水洩不通,除了能在這行宮裏出入自由,她可以說哪也去不了?

所以她無奈之下,才會兵行險招,用這個卑劣的辦法,她也不知是世道變了?還是她變了?

若是從前這樣的事,她決計不會去做,可如今為了逃離出去,她和小瘋子所作所為,又有什麽區別?

可人到了這個節骨眼,她什麽也顧不得了。

想到這裏,她手裏的匕首又用力了幾分,壓低聲說:“聽著,你一定要記著。”

接下來的話,聽得那醫正心跳都要沒了。

淩楚楚對他說:“我有先天暗疾,導致頭暈目眩,這次落水是個意外,與他人無憂,只不過這病來勢洶洶,你盡力了,可沒辦法醫治,記住了沒有?”

這話是個什麽意思,是個傻子也聽得出。

王醫正感到脖頸冷寒,心裏更是如擂鼓喧天。

“姑…姑娘,您這又是?殿下那樣疼姑娘您,您這樣做…”

他嘴裏本想說,這樣做豈不是傷了殿下的心。

可話到嘴邊,眼看少女臉色冷下去,眸裏的冷光,看得他毛骨悚然。

“要你做便做!那麽多廢話做甚!”

“若你不同意也行,大不了一拍兩散…”

“橫豎我也不想活了,我無所謂。”

她索性將刀一扔:“等殿下回來了,我便和殿下說,你這個庸醫害我不淺,開的藥吃得我半死不活,你看到了那個時候,殿下是信你?還是信我?”

王醫正被她這麽一說,也徹底嚇得手腳發軟,差點癱倒在地。

“我的小祖宗誒,姑娘…”

“這可萬萬使不得啊!小人行醫多年,這怎麽使得?”

“姑娘您這樣做?可是要了小人命啊?”

王醫正邊說邊駭得磕頭,他也深知按這個情形下去,要不了多久?待六殿下一統天下,這姑娘一句話,可是勝過無數殺人的刀。

“想要我饒了你也行,那就聽我的,不要多問,照做就行了。”

“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離開這。”

王醫正總算弄明白了,這姑娘背後的目的,竟是為了離開。

而假死不為一個好辦法,甚至可以說是金蟬脫殼,天衣無縫的好法子。

不多時,紅珠端著姜湯進來,便看到姑娘躺在那,徹底沒了氣息。

而王醫正對她說的話,幾乎和淩楚楚口裏說的如出一轍。

她怎麽也不敢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即便她不願信,也成了事實。

只不過到底她和淩楚楚相處了陣子,一時間無法接受,只聽啪地一聲,她碗給摔落在地,將姜湯濺了一地。

淩楚楚閉著眼,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對周遭的一切,什麽也不知道了。

當然也包括了,紅珠為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場面,若她知曉了,還不知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呢?

她這一覺睡得很沈,就連怎麽出的廬陽行宮,也不知曉了?

而王醫正這頭,在下葬那日,找了具和她身形極為相似的女屍,將她二人掉包,這才埋天過海,蒙混過去。

而遠在北大營的謝玧,卻對這事渾然不知,直到半個月後,平陽大捷,他才從軍中得知這震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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