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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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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賭

我沒有把王世忠的勸說放在心上,這件事應該不急,因為現在剛剛十一月初,比賽的報名時間是年底截止的。王世忠不止找了我一個人,江頌月和秦施凱在我之前都被他找上門勸報名這個比賽,而我們三個人無一例外地猶豫了,都沒有當場答應下來。

“這件事其實很簡單,就是我們明年就要畢業了,而學校距離升上區重點還有一步之遙,想要利用我們唄。”江頌月的分析,頗有陰謀論的感覺,“但是,學校有學校的想法,我們也有我們的想法,我們沒有義務幫助C高,C高也沒有義務幫助我們,我們最終還是要參加高考的。”

即使是參加了這個競賽並從中獲獎,選手也不可能不參加高考,否則拿不了畢業證,他們就只有初中的學歷。

“C高似乎一開始就想到了我們會猶豫,所以特地找王世忠老師來跟我說這件事,因為在所有老師當中,就他跟我們關系最好了。通常來說,這種比賽都是公開通知的,這次還特地沒有公開通知,就是不希望別的學生搶占了我們這幾個,最有希望代表C高獲獎的人的報名資格。”秦施凱說道。

公開通知?為什麽老師跟我說的是,以前從來沒有跟學生講過這種事?不僅沒有跟學生講過這種事,還特地把這件事的熱度壓了下來,就是為了讓我不知道這回事。

呵呵,學校和王世忠串通的時候口徑都不統一的嗎?

“哈哈哈,怎麽有種要壓榨我們剩餘價值的感覺呢?”我笑著說道。

“此言差矣,只要一個人還有哪怕一絲絲價值,那就一定逃不過被壓榨的命運。這點,你作為文科生應該比我們清楚把?”江頌月對我說道。

嗯,深有體會,不過我還是被自己剛剛的想法逗樂了,“我們實在是太看得起自己啦。”

“是C高先高看我們幾個的,要不是我們三個人,C高現在還面臨關閉的風險,哪還會想著怎麽晉升區重點呢。”秦施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不急,反正年底才截止報名,我覺得這一個月的時間夠我們考慮的了。”

“我們現在都是程度相當不錯的做題家,放棄自己的舒適區,去一個陌生的領域跟更強的人競爭,我並不覺得這會是什麽明智的決定。”江頌月說道。

“那你為什麽還是猶豫了,沒有當場拒絕老師?”

“哎呀,給他們一個面子嘛。”

那個上午,我還是照常上課,但是午休的時候,我直接被校領導找上門來了。這個書記好說歹說,軟硬皆施地想要勸我們報名,並承諾,如果我們決定好了要參加這個比賽,那麽高三下學期不強制我們來學校,也不算我們曠課,甚至保留我們的獎學金評選資格。

“老師,我們明年六月初就要高考了,而這個比賽是四月底結束初賽,風險實在是太大了。準備時間是很充裕,但是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準備時間很充裕,所有人都在拼命,我不能保證自己如果參加比賽,能取得什麽成果。”秦施凱說道。

“參加這種比賽是非常有效的綜測加分項。”她回答道,“綜測分高,就意味著可以在高考中加分。”

“本末倒置。”江頌月說道。

是啊,這比賽比的完全不是課內知識,我們得在四個月之內學會那些大學的專業基礎課程,無法同時兼顧學校裏的課業,哪怕把備賽時間的十分之一拿出來覆習高考內容,最終多的分也該遠遠高於綜測那點蚊子腿的分吧。

四個人陷入了一片僵局。

“老師,這競賽,我們失敗的可能性遠遠高於成功的可能性,如果我們失敗了,那麽學校這次的高考分數...”我決定賭一把,我賭學校是重視我們的,是相信我們會在高考中正常發揮,考到我們應有的位置的。

“如果你們失敗,學校會給你們安排一對一的老師,進行單獨輔導,確保你們跟上進度。”她說道,“無論如何,學校都不會虧待你們,你們為C高做的,我們無以為報。”

這....這究竟是在幹什麽,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立體防衛是吧?無論怎麽說,都是他們有理?總之我們就是必須參加是吧?

江頌月不置可否,我低頭沈思著,秦施凱明確表示拒絕。

她的話,相當於變相承認了我的觀點,學校就是在利用我們為自己爭取榮譽,以達到晉升區重點的目的,這樣的陽謀,在我剛剛踏進C高校門的那一天,甚至在我被這所學校錄取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我萬萬沒想到,又有人加入了說服我們的任務中來。這個午休,辦公室來了五個老師一個校長,都在拼命勸我和江頌月參加這個比賽,並許諾給我們怎樣好的待遇。

這真是一場豪賭,要麽我和學校雙贏,一個被重點大學錄取,一個有了談資;要麽就是萬劫不覆的雙輸,一個既沒有獲獎又耽誤了高考的C高普通學生,一個沒有人拉高高考的平均分,我真想不明白學校怎麽有勇氣發起這場豪賭的。

可能,C高已經當了那麽多年的縮頭烏龜了,他們覺得現在就是最好的勇敢的時機,而我恰好就是犧牲品吧。

江頌月最後拒絕了老師的請求,最後只剩了我一個人還在猶豫不決。

回去之後,我想了很多事。我在想,考進C高不意味著人生的失敗,我在這所學校裏面拿的獎項,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取得的成績,無論是校級考試還是市級考試,很多時候比大部分重點高中的學生都要好,我甚至在統考中考出過全市第五的好成績。

如果是這樣,沒有人能因為“我是個C高的學生”這樣的出身卑微而否定我。C高不好是事實,但是C高裏面的學生不好,就是純純的主觀臆斷了。意思就是,我其實真的沒有什麽感到卑微的必要。

母親的遺囑是希望我能夠實現自我價值。後來江頌月罵醒了消沈的我,這無一不在告誡我,無論外界的環境如何,都要做好自己。追尋自己想要的,才是值得為之傾註一切的人生目標。那我做到了嗎,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我其實早就有明確的目標了啊,我喜歡幫助別人,從來都是。以前我幫助別人是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情緒,現在我幫助別人也只是因為我有這個能力,我覺得我擁有比別人更多的資源,站在一個更高的平臺上,就理應用這些額外的東西去支持那些不如我的人。

人生而平等,我只是比有些人幸運一些罷了。我總是希望那些身居高位,擁有更多的人,用手裏的這些東西去縮小他們與他們身後的人的差距,而不是擴大它們。我知道這是奢望,但明白自己不可能隨波逐流地像他們一樣做,去搞信息壁壘之類的東西。

我想要去A大讀法學,也只是因為這是文科當中,最直觀的能幫助別人的學科了。一個個失落的家庭,或許可以靠堅定不移的律法來得到救贖,或許,這個世界上就會少幾個像陳冰怡和鄭雨燕這樣的悲劇了。

既然有了明確的目標,那我就應該為這個目標不懈地努力。我現在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我以後面對困難時的底氣,在那時,我或許會有拒絕的權利和更多的選擇權,又或者是更多的底氣。為了更好地達成這一目標,我需要接觸優秀的人,做有價值的事,用更高效的手段豐富自己的閱歷和學識。

而考上A大,只是這個目標的一個具象化體現而已,無論是優秀的成績還是學歷的高低,都不能簡單地定義我成功。做到這些,只是能提高我接觸到更好的平臺和資源的概率而已,秦施凱那個考進A大的哥哥就是個很好的反例。

而他們極力勸我參加的這個比賽,如果照做了,那我最終能得到什麽,會失去什麽?

答案很簡單,我會得到跟很多優秀的人同臺競爭的機會,得到被重點大學錄取的可能性,接觸到許多跟我志同道合的人,失去的是在短時間證明自己的價值的機會——因為我將被迫放棄自己目前的學業。

聽上去似乎沒有那麽糟糕,這是一條比較難走的捷徑。如果失敗,那以後我的生活或許會比現在更加不順,那些暫時性得到的資源,將永遠成為笑柄和別人口中的談資,最重要的是,我的心態能否再次調整回來。

這,真的是一場豪賭。

可是,人生本就是一場至死方休的豪賭啊。只要還活著,就永遠有調整心態的時間,就永遠有翻身重來的機會,只要在活著的時候盡力追逐屬於自己的價值,那不就已經足夠完美了嗎?

在這場豪賭中,一切都是瞬息萬變的,但是唯一不變的,是我的初衷——那是支持我下註的勇氣。

我最終答應了老師們的要求,提交了自己的參賽報名表。

我想看看高中之外的東西,我未必就學不好那些看上去非常高深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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