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篇（下）·12

那黑色的惡魔忽然失去了目標一般，在樹林間四處躍動，轉眼已經跨過長橋，躍到了第三峰的密林中。模糊而張狂的笑聲從遠方傳來，含混得聽不清內容。

“它突然瘋了麽？”徐子英一邊追著，一邊低聲問身邊的周義鴻。

周義鴻搖了搖頭，顯然也沒有頭緒：“不管怎樣，它離開了匯龍寨，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忽然，徐子英對他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周義鴻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發現那個黑影正在揮舞黑劍，跳躍、閃避、進攻，竟似在虛空與什麽進行搏鬥。不時傳來的大笑聲，令他感到詭異至極。

“和風吹雪。日照驚鴻。月映孤星。”徐子英一邊看著黑影的動作，一邊默念著。她順著黑劍移動的劍路，竟在對面補出了一個揮劍的人影。除了偶爾一些無法辨認的過招之外，惡魔所防禦的劍招，竟都出自李雲霄所授的劍法。

周義鴻忍不住問道：“你在說什麽？”

“師姐！”徐子英激動地攥住周義鴻的肩膀，“師姐在和這怪物對劍！”

周義鴻再次看向遠處，卻依然只看到了惡魔的身影：“為什麽我沒有看到？”

“她一定在！”徐子英堅定地說，然後握緊赤陽劍躍入火海。

趁著惡魔對著虛空閃避了一下，徐子英從它的右側揮劍砍上。惡魔此時才註意到她，立刻橫劍格擋。赤陽劍與黑劍相碰，徐子英的眼中映射著惡魔的眼睛。

“陰魂不散！”尉遲青忽然向空中揮劍，對著空氣暗罵一句。

江北註意到他的反常，但來不及多想便又出一劍。尉遲青見狀立刻後撤一步，閃過她的劍路，然後又對著虛空橫劍格擋。這兩個角度和方向，有點像是在“燕過垂柳”之後接了一招“月映孤星”。雖然江北不常用，但她知道世間有人愛這樣銜接。於是她試探性地又出一劍，被他輕易隔開。果然尉遲青接下來閃避的方向與“金雞飛鳴”一致。

子英！

雖然她看不到徐子英，但江北已經確信，此時尉遲青正在同時面對她們兩人。原來他的意識貫穿了災相世界和人世，動作竟也是保持一致的。感受到徐子英在另一個世界裏與自己並肩作戰，她頓時精神大振。而且，分屬於兩個空間，也讓她們沒有了誤傷彼此的顧慮。這兩個人如今無法對話，也看不到彼此，但卻隔空默契配合，逼得尉遲青步步後退。

連連受挫後，尉遲青被盛怒包裹。他已經取得萬劍歸宗，要一鼓作氣完成自己的大業，怎能敗在她們手下。

他怒吼一聲，向四面八方毫無目的地揮砍，誓要將靠近他的人切成碎片。江北後撤一步，深吸一口氣，在劍網的間隙將青雲劍刺出。尉遲青立刻不管不顧地橫砍向她。江北與他擦肩而過，青雲劍忽然化作幾縷綠絲。她落到尉遲青的背後，將身子壓向地面。尉遲青忽然感到雙臂被向後牽引，細看發現自己的雙手竟都被綠絲纏住。緊繃的綠絲另一端銜接在江北的雙手。她的側臉被砍出一道細口，滲出一滴紅血，滴落到荒野上。

“孤雁落。”江北淡淡地微笑道。

惡魔回過頭來，發現徐子英躍到了空中。燃燒的赤陽劍在她的腰間積蓄完劍勢，如一道火龍直擊而來。惡魔的雙臂被困在了空中。血紅的眼睛中倒映出徐子英堅毅的眼神。

“殺了我——你師姐也會死！”惡魔嘶吼道。

徐子英卻似沒有聽到它的話一般，一劍刺了上去。

一片黑霧從惡魔的身側迸出：赤陽劍刺穿了它的右臂。

尉遲青面露震驚，右手失力，松開了那把閃閃發光的銀劍。江北咬牙收回刺痛的右臂，順勢回身左手握住了掉落的劍柄。在她的手指觸及銀劍的一瞬間，那把劍再次煥發出耀眼的光芒，化為青雲劍的形狀。她深吸一口氣，俯低身子，站穩下盤，將青雲劍收至左腰。

在一片呼嘯而過的黑霧中，雪白的長袍化作一道刺破黑暗的白色閃電。

徐子英後撤一步，咧嘴一笑，對著惡魔吼道：“上吧！——孤雁落！”

尉遲青來不及轉身，便從背後被一劍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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