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篇（中）·2

為了避免合謀逃跑，孫庸將江北、徐子英、賈三文分派往三處。賈三文只看到馬車沿著匯龍寨的主路駛去，然後就被一個守衛推推搡搡，帶到了一個林間小院中。那小院由紅磚砌成，青瓦飛檐、綠竹環繞，與古樸粗糙的其他房屋格格不入。守衛將他帶到了東側的偏房中。那房間雖小，卻也擺著床鋪、書桌等家具，靠墻的地方還立著一個書櫃。只是上面的書都被臨時搬空，只剩下一層新落的灰塵。賈三文不由得想起了在草垛村被困的往事，長嘆一聲，苦笑道：“兜兜轉轉，竟又回到了被人軟禁的境地。不過，這房主看來是個讀書人，至少比屠刀劉會友好些。”

他一回頭，就見一張老臉映入眼簾。

“多有叨擾。”賈三文恭恭敬敬地作揖道，然後刻意放重了語氣，“孫老先生。”

孫庸打量了他一下，慢悠悠地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並無惡意，你且在這裏暫住，不日便能安然無恙地離開了。”

賈三文維持著作揖的姿勢，低眉望著地面道：“那就有勞關照了。不過，你們所商議的大計，可與江北有關？幾日過後，她是否能與我一同離開？”

“這與你無關。也不要多問了。”孫庸擺了擺手。

“你們困我於此，作為與江北談判的人質。又怎麽可能與我無關呢？”賈三文站直了身子。

孫庸卻並未回答，而是伸手道：“給我一件能證明你身份的物什。”

賈三文楞了半晌，忽然擡起左腳，隨手抽下破破爛爛的平底鞋：“晚輩雲游四方，本就沒有太多值錢的東西，如今被你們抓來，更是半點行李都沒有了。全身上下，就這一雙布鞋最為值錢，只不過穿得久了，破了個洞，還帶著些臭氣……”說著，他把鞋舉到孫庸面前。

孫庸立刻避讓，臉上寫滿了嫌棄：“你少在這裏耍滑頭戲弄我！”

賈三文追著向前遞鞋，卻在無意間掀開了外袍。孫庸瞥見他的腰帶上別著一枚造型精致的折扇，上前抽了出來，拿在手中。“啪——”的一聲，折扇打開，扇面上繪著一副工筆畫。畫的主體是一只紫綠色的紅嘴鸚鵡，筆觸流暢而細密，一眼便知不是俗物。

“您萬萬小心！這是家母遺物。”賈三文惶恐地說道，“雖不值錢，卻是世間獨有的。”

孫庸滿意地點點頭，收起折扇道：“就是它了。”然後他便轉身離開了。

賈三文追了幾步，又被守衛攔住了，只好對著孫庸的背影高喊：“務必還給我啊！世間獨一份啊！”

匯龍寨中央的一座小碉樓裏，銀鈴隨著腳步聲聲作響。大紅色的裙子仿佛在平地上綻放的煙花，旋出五顏六色的彩虹。

“我命令你快吃點東西！”彩鈴兒急得跳腳，暴躁地叫道。

徐子英如一個麻袋一樣躺在床上，紋絲不動。

彩鈴兒怒氣沖沖地坐到床沿，一把拽住徐子英的領口，對她大吼道：“你聽到了沒有？！”

徐子英面色蒼白，氣色也十分虛弱。但她還是用沙啞的聲音堅定地說：“你再威脅我也沒有用。不見到師姐，我就一直絕食下去。”

“你必須吃，我不能讓周大哥失望！”

“那你帶我去見師姐。”徐子英嘶啞地說，“我要親眼確認她的情況！”

彩鈴兒抓狂地在空中揮手：“還要我說多少遍？！她活著！有秋姨看著不會有問題的！”

“我不信你們的鬼話！”徐子英的眼淚又奔湧而出。

想到她們其實年紀相仿，彩鈴兒雖然驕縱，心中其實也有說不出的難過。她的語氣緩和了些：“周大哥說了，讓我看管好你。所以我真的不能讓你出門。”

徐子英堅決地說：“那就讓我絕食而死吧。一樣會讓你的周大哥失望。”

彩鈴兒似乎被她的邏輯繞進去了，猶豫了半晌，喃喃自語道：“你不能出去，她不能過來，只有我能給你傳話——你又不肯相信我……天底下從沒見過你這麽難伺候的家夥！”她惱怒地拍了一下徐子英的胳膊道：“說，你想讓我怎麽做？”

徐子英似乎也並未想到自己會迎來轉機。她沈默了許久，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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