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篇（中）·3
關燈
小
中
大
執劍篇（中）·3
江北走過倒塌的民房。斷壁殘垣之中，許多木雕橫七豎八地散落。那些木雕雕刻精美、栩栩如生，但卻全都殘破不全、四肢離斷，看上去十分猙獰可怖。她撿起一枚離斷的鳳首，精致的羽紋圍繞著眼眶自然舒展，但圓睜的眼睛卻沒有刻出瞳孔，如癲似狂。
“你拿著什麽？”一個深沈的聲音從她的背後響起。
江北心中一顫，轉頭看到一個衣袖飄飄的長髯老人站在破碎的門框之前。她百感交集，化作一聲顫抖的“師父！”
李雲霄面色泰然，沒有說話，似乎在耐心等待著什麽。
江北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東西：“半塊木雕。”
“僅僅是木雕而已嗎？”李雲霄問。
江北楞了片刻：“這是……您的作品。”
李雲霄不置可否地接著問：“還有呢？”
“呃……”江北越發困惑起來，“應該是一只鳳凰……”
李雲霄看著江北面露窘迫，淡然地說：“它也只是一塊被雕琢過的木頭罷了。”
江北握著那塊殘破的木雕，呆呆地看著李雲霄，仿佛師父剛剛不茍言笑地開完了一個玩笑。
“一塊木頭，尚且會有如此多不同的定義。又何況是你呢？”
江北想要追問，但還未開口，就見到李雲霄的背後閃起耀眼的光芒。破敗的廢墟也被強光照亮，漸漸從她的眼前消失。
她醒來時，昏昏沈沈地看到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一雙褐色的眼睛正盯著她看，眼神中流露出關心和焦急。“姑娘，你說什麽？”是一個溫柔而慈祥的聲音。
江北感到後腦隱隱作痛，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
那人便把耳朵湊到了她的嘴邊，屏息聆聽。
“子……英……”
簡單的兩個音節，卻仿佛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那人眨眨眼，問道：“子英是誰？”
江北已經無力再說話了。她感覺胃裏一陣陣的惡心，周圍天旋地轉，聲音和色彩都奇異地混在一起。
“哦，一定是另外那兩個人！”那個女人恍然大悟地輕拍了一下大腿，轉而柔聲說，“你放心，他們沒事。我是負責照看你的，你叫我秋姨就好。”
此時江北感覺視線清晰了一些，便微微側頭望向秋姨。她面色發黃，臉上略顯富態並且帶著淺淺的皺紋，鬢角摻雜著幾縷白發。見江北看向她，秋姨便露出一個和善而親切的微笑，仿佛在看著自家的女兒。
江北越發覺得混亂了。她最後的記憶，是被周義鴻一掌按在地上。為何醒來時卻是一個慈祥的老婦人呢？這時，她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昏暗的燭火照不亮遠處，但通過二指粗的鐵柵，她大致判斷出自己身處牢房之中。一股逼人的寒氣穿透薄薄的衣衫，直入骨髓。
秋姨嘆了一口氣：“哎。先吃點東西吧……”她用勺子舀了一點稀飯，小心地吹涼送到江北的面前。
江北搖搖頭，輕聲問：“我昏過去了多久？”
“從你到這裏已經兩天了。”秋姨堅持把稀飯送到江北面前。
江北還在頭暈惡心，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但望著秋姨關切的眼神，她還是吃了一口。
秋姨的眼神又幸福又悲涼：“我家玥玥要是還在，也該和你一般大了。她也不愛吃飯，小時候頓頓都要我跟著餵。到處跑消耗的，比吃到肚子裏的還多……”她似乎在對江北講話，但眼神卻渙散了許多，沈浸在了自己的回憶裏。但她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一勺一勺地舀起稀飯遞到江北面前。江北只好默默地接受。秋姨見她十分聽話，心裏也寬慰了許多，嘆道：“老天爺真是造孽啊！姑娘，我看你身上受了許多傷，想來也過得十分不容易啊！”
“叫我江北吧。”她低聲答道，伸出手握住秋姨的胳膊，懇求道，“我師妹和……朋友——能讓我去見見嗎？”
秋姨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怕你跑了，反覆跟我強調看管好你。我也是沒辦法。哦！對了，二當家留了點東西，說是等你醒了要交給你。”說完，她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一些東西塞到了江北的手裏。
江北將它們舉到眼前，認出了是徐子英的耳墜和賈三文的折扇。這是那位“二當家”在提醒她：其他兩人此時正是他手裏的人質，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她感到怒火中燒，攥緊了耳墜和折扇，又因用力而扯動了劍傷，倒吸一口涼氣。
秋姨見她面露痛苦的神色，低聲道：“你現在身體虛得很，別急，也別動氣……”說著，秋姨伸手捋了捋江北的亂發。那關切的眼神分外真誠。
徐子英和賈三文不知去向，她又是一切的源頭，怎麽可能不著急呢？江北沈默了半晌，低聲道：“您說的對。我的腳扭傷了，要靠一些民間偏方調理。下次來的時候，能否帶些生姜、面粉和酒來呢？”
秋姨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轉而慈祥地笑道：“好。無非是一些食材和酒，我下次帶來。”
一陣急促而囂張的腳步聲忽然響起。秋姨還未來得及起身，就見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妙齡少女從遠處的石梯上風風火火地小跑下來。清脆的鈴聲在封閉的石室裏回響，連周圍的哀嚎聲都減弱了幾分。
“醒了沒？今天醒了沒？”那少女還未來到近前，就迫不及待地高聲問道。秋姨張了張嘴，還未發聲，就被彩鈴兒搶白道：“啊！終於醒了！”連珠炮式的呼聲，清脆得也像是她發辮上的銀鈴。
“江北！”她毫不客氣地叫道，“你師妹快把我逼瘋了！她絕食兩天了，不見到你就不肯吃飯。快給我想想辦法！”
江北楞楞地看著彩鈴兒，許久才理清這句話所包含的信息量以及對她的重要意義。她便覺得心中的一塊巨石落了地，臉上竟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彩鈴兒困惑地叉腰問道：“你笑什麽？你師妹急著想知道你的情況，又不肯信我說的話。快想辦法！——不許打暗號、耍心眼兒啊！”
江北在秋姨的幫助下坐起身子，沈思了一會兒，擡頭望向彩鈴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江北走過倒塌的民房。斷壁殘垣之中，許多木雕橫七豎八地散落。那些木雕雕刻精美、栩栩如生，但卻全都殘破不全、四肢離斷，看上去十分猙獰可怖。她撿起一枚離斷的鳳首，精致的羽紋圍繞著眼眶自然舒展，但圓睜的眼睛卻沒有刻出瞳孔，如癲似狂。
“你拿著什麽？”一個深沈的聲音從她的背後響起。
江北心中一顫，轉頭看到一個衣袖飄飄的長髯老人站在破碎的門框之前。她百感交集，化作一聲顫抖的“師父！”
李雲霄面色泰然，沒有說話，似乎在耐心等待著什麽。
江北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東西：“半塊木雕。”
“僅僅是木雕而已嗎？”李雲霄問。
江北楞了片刻：“這是……您的作品。”
李雲霄不置可否地接著問：“還有呢？”
“呃……”江北越發困惑起來，“應該是一只鳳凰……”
李雲霄看著江北面露窘迫，淡然地說：“它也只是一塊被雕琢過的木頭罷了。”
江北握著那塊殘破的木雕，呆呆地看著李雲霄，仿佛師父剛剛不茍言笑地開完了一個玩笑。
“一塊木頭，尚且會有如此多不同的定義。又何況是你呢？”
江北想要追問，但還未開口，就見到李雲霄的背後閃起耀眼的光芒。破敗的廢墟也被強光照亮，漸漸從她的眼前消失。
她醒來時，昏昏沈沈地看到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一雙褐色的眼睛正盯著她看，眼神中流露出關心和焦急。“姑娘，你說什麽？”是一個溫柔而慈祥的聲音。
江北感到後腦隱隱作痛，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
那人便把耳朵湊到了她的嘴邊，屏息聆聽。
“子……英……”
簡單的兩個音節，卻仿佛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那人眨眨眼，問道：“子英是誰？”
江北已經無力再說話了。她感覺胃裏一陣陣的惡心，周圍天旋地轉，聲音和色彩都奇異地混在一起。
“哦，一定是另外那兩個人！”那個女人恍然大悟地輕拍了一下大腿，轉而柔聲說，“你放心，他們沒事。我是負責照看你的，你叫我秋姨就好。”
此時江北感覺視線清晰了一些，便微微側頭望向秋姨。她面色發黃，臉上略顯富態並且帶著淺淺的皺紋，鬢角摻雜著幾縷白發。見江北看向她，秋姨便露出一個和善而親切的微笑，仿佛在看著自家的女兒。
江北越發覺得混亂了。她最後的記憶，是被周義鴻一掌按在地上。為何醒來時卻是一個慈祥的老婦人呢？這時，她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昏暗的燭火照不亮遠處，但通過二指粗的鐵柵，她大致判斷出自己身處牢房之中。一股逼人的寒氣穿透薄薄的衣衫，直入骨髓。
秋姨嘆了一口氣：“哎。先吃點東西吧……”她用勺子舀了一點稀飯，小心地吹涼送到江北的面前。
江北搖搖頭，輕聲問：“我昏過去了多久？”
“從你到這裏已經兩天了。”秋姨堅持把稀飯送到江北面前。
江北還在頭暈惡心，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但望著秋姨關切的眼神，她還是吃了一口。
秋姨的眼神又幸福又悲涼：“我家玥玥要是還在，也該和你一般大了。她也不愛吃飯，小時候頓頓都要我跟著餵。到處跑消耗的，比吃到肚子裏的還多……”她似乎在對江北講話，但眼神卻渙散了許多，沈浸在了自己的回憶裏。但她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一勺一勺地舀起稀飯遞到江北面前。江北只好默默地接受。秋姨見她十分聽話，心裏也寬慰了許多，嘆道：“老天爺真是造孽啊！姑娘，我看你身上受了許多傷，想來也過得十分不容易啊！”
“叫我江北吧。”她低聲答道，伸出手握住秋姨的胳膊，懇求道，“我師妹和……朋友——能讓我去見見嗎？”
秋姨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怕你跑了，反覆跟我強調看管好你。我也是沒辦法。哦！對了，二當家留了點東西，說是等你醒了要交給你。”說完，她從旁邊的桌上拿起一些東西塞到了江北的手裏。
江北將它們舉到眼前，認出了是徐子英的耳墜和賈三文的折扇。這是那位“二當家”在提醒她：其他兩人此時正是他手裏的人質，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她感到怒火中燒，攥緊了耳墜和折扇，又因用力而扯動了劍傷，倒吸一口涼氣。
秋姨見她面露痛苦的神色，低聲道：“你現在身體虛得很，別急，也別動氣……”說著，秋姨伸手捋了捋江北的亂發。那關切的眼神分外真誠。
徐子英和賈三文不知去向，她又是一切的源頭，怎麽可能不著急呢？江北沈默了半晌，低聲道：“您說的對。我的腳扭傷了，要靠一些民間偏方調理。下次來的時候，能否帶些生姜、面粉和酒來呢？”
秋姨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轉而慈祥地笑道：“好。無非是一些食材和酒，我下次帶來。”
一陣急促而囂張的腳步聲忽然響起。秋姨還未來得及起身，就見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妙齡少女從遠處的石梯上風風火火地小跑下來。清脆的鈴聲在封閉的石室裏回響，連周圍的哀嚎聲都減弱了幾分。
“醒了沒？今天醒了沒？”那少女還未來到近前，就迫不及待地高聲問道。秋姨張了張嘴，還未發聲，就被彩鈴兒搶白道：“啊！終於醒了！”連珠炮式的呼聲，清脆得也像是她發辮上的銀鈴。
“江北！”她毫不客氣地叫道，“你師妹快把我逼瘋了！她絕食兩天了，不見到你就不肯吃飯。快給我想想辦法！”
江北楞楞地看著彩鈴兒，許久才理清這句話所包含的信息量以及對她的重要意義。她便覺得心中的一塊巨石落了地，臉上竟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彩鈴兒困惑地叉腰問道：“你笑什麽？你師妹急著想知道你的情況，又不肯信我說的話。快想辦法！——不許打暗號、耍心眼兒啊！”
江北在秋姨的幫助下坐起身子，沈思了一會兒，擡頭望向彩鈴兒。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