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劍篇（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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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劍篇（上）·3
三人各自安頓之後，徐子英拿著外套來到了江北的房間。江北接過衣服後，便從隨身的包裹裏拿出針線，認真地縫了起來。那裂口足有十公分長，但銀針翻飛片刻之後，就像是被人隨手磨平了一般，消失了大半。暖黃色的燈光，勾勒出江北側臉的輪廓。暖褐色的眼睛清澈透亮，仔細端詳著衣服，流淌著無盡的溫柔。徐子英竟一時看直了眼，只覺得眼前的師姐與自己記憶中的相似，但又有所不同，似乎比從前更加成熟穩重、賢惠體貼——竟像神話傳說裏下嫁人間的仙女一般。
江北餘光看到徐子英呆呆地看著自己，便把手裏的衣服遞到她的面前：“看了那麽久，學會了嗎？你自己試試吧。”
徐子英哪是在看針線？她楞了一下，索性躺了下來，翹起二郎腿：“我不想學！”
江北困惑地問：“你不會補衣服，那以前都怎麽辦呢？”
“以前都丟給鮑三姐。”徐子英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在她獨自漂泊的時間裏，是鮑三姐一行人為她提供了一個歸宿。而如今，其他三人全葬在了榕塘鎮邊的樹林裏。
江北意識到自己無意間提起了傷心往事，便又回到了縫紉上來：“首先，你得先選一個顏色差不多的線。裂口不大的話，一般用單股縫合就行，這樣既節約又便於隱藏痕跡……”
“不聽！不聽！婆婆媽媽的！煩死了！”徐子英捂著耳朵，背過身去。師姐的嘮叨只讓她覺得越發煩悶起來。
“總有一天——”我也會不在。
江北望著徐子英蜷縮起來的背影，這句話的後半段梗在了喉中。
躍動的燭火燒到了燭芯中的雜質，“滋”的一聲，冒出一縷青煙。
她轉而溫柔地笑道：“總有一天，你得學會自己縫衣服。今天就先放過你了。”
徐子英眼前一亮，抱住江北的腰，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以後也不學，都扔給你！”
徐子英離開之後，江北的房間裏又一次安靜下來。她望著窗外夜色如水，忽而想起白天那位老人“為民除害”的說辭，心中百感交集。她推開木窗，見到窗外擺放著一個木梯，便順著木梯爬上了屋頂。周圍是一片寂靜的樹林，夜色之中只剩下影影綽綽的輪廓。遠處的鎮子燈火通明，但遙望過去卻仿佛是一片燃燒在叢林之中的大火。頭頂一輪皎潔的圓月孤零零地高懸著，突兀而落寞。
我是禍害嗎？
知道自己的身世以來，江北似乎不停地在問自己這個問題，甚至時而拿來自嘲。她原以為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命運。可是這犀利的詞匯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時，依然給她帶來了不小的沖擊。涼風陣陣，江北裹緊了披風，孤獨而冷寂，卻又不想離開這一片遠離人間的黑暗。
一陣木板摩擦的聲音響起。江北尋聲望過去，見到賈三文大費周折地爬上屋頂。他沒有武學基礎，看來攀爬木梯著實費了一番功夫。賈三文剛剛四仰八叉地撲了上來，見到江北在望著他，便立刻站起身仔細撲打掉了身上的灰塵，若無其事地走了過來，問候道：“夜冷風寒，院落冷清，江大俠卻有雅興在這裏賞月？”
他說話總是這樣文縐縐的，與此時一身的木屑和灰塵甚為不搭。江北輕笑說：“看來你也是？”
“附庸風雅罷了。”賈三文坐到了江北身邊。他衣衫裊裊，面目俊朗，在月色之下更顯儒雅風流。“當初離開櫻花林時，刺兒頭曾托我轉交一份禮物給你，是一些五彩的羽毛。我見它們鮮艷而珍貴，便稍作加工，添了一點我自己的心意，一並送給你。”說著，他拿出一柄寶劍。青紫色的劍鞘上，以透明的釉彩固定了三根彩色的羽毛。隨著觀看的角度不同，那些羽毛在光下呈現出五彩繽紛的顏色，甚為新奇。羽毛外飾以簡潔大方的紋路，描繪著碧絲與落葉，別出心裁地將三片羽毛連接在一起。
江北先是驚喜不已，但轉而眼神中又失去了光彩。
“怎麽？江大俠莫不是不喜歡這劍的配色和設計？哎，是賈某唐突了。這佩劍乃是貴重之物，怎麽能妄自揣測你的喜好呢？”賈三文嘆道，“不如這樣，我明天再去訂購一柄新的樣式……”
“不是。它很美。”江北打斷賈三文，柔聲道，目光中卻是無盡的落寞，“只是……你也知道，我曾闖下大禍，並對師父發誓此生不碰真劍，以免再次激發災相。”
賈三文問：“你空有一身本領，卻不肯施展。這值得嗎？”
“值得。”江北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寧願籍籍無名地帶著這個碎片死去，也不會讓它再次為禍人間。”
賈三文望了望手中的細劍，哀傷地嘆道：“如此一來，這份薄禮確實是送錯了，還惹你回憶起那些傷心往事。實在是慚愧啊！”
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江北心中忽而柔軟起來。她抽出木劍，插入藍紫色的劍鞘，二者恰好尺寸相當，嚴絲合縫。她莞爾一笑：“劍鞘我收下了，劍身還給你吧。你雲游四海，多少應該學些自保的本事。如今佩劍也有了，就從明天起和子英一起練劍——我教你。”
最後三字落下，賈三文喜上眉梢，“唰”地一聲收劍入鞘，對江北行了一個大禮：“如此真是太好了！師父在上，且受徒兒一拜！”那誇張而認真的樣子，逗得江北雲開霧散，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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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各自安頓之後，徐子英拿著外套來到了江北的房間。江北接過衣服後，便從隨身的包裹裏拿出針線，認真地縫了起來。那裂口足有十公分長，但銀針翻飛片刻之後，就像是被人隨手磨平了一般，消失了大半。暖黃色的燈光，勾勒出江北側臉的輪廓。暖褐色的眼睛清澈透亮，仔細端詳著衣服，流淌著無盡的溫柔。徐子英竟一時看直了眼，只覺得眼前的師姐與自己記憶中的相似，但又有所不同，似乎比從前更加成熟穩重、賢惠體貼——竟像神話傳說裏下嫁人間的仙女一般。
江北餘光看到徐子英呆呆地看著自己，便把手裏的衣服遞到她的面前：“看了那麽久，學會了嗎？你自己試試吧。”
徐子英哪是在看針線？她楞了一下，索性躺了下來，翹起二郎腿：“我不想學！”
江北困惑地問：“你不會補衣服，那以前都怎麽辦呢？”
“以前都丟給鮑三姐。”徐子英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在她獨自漂泊的時間裏，是鮑三姐一行人為她提供了一個歸宿。而如今，其他三人全葬在了榕塘鎮邊的樹林裏。
江北意識到自己無意間提起了傷心往事，便又回到了縫紉上來：“首先，你得先選一個顏色差不多的線。裂口不大的話，一般用單股縫合就行，這樣既節約又便於隱藏痕跡……”
“不聽！不聽！婆婆媽媽的！煩死了！”徐子英捂著耳朵，背過身去。師姐的嘮叨只讓她覺得越發煩悶起來。
“總有一天——”我也會不在。
江北望著徐子英蜷縮起來的背影，這句話的後半段梗在了喉中。
躍動的燭火燒到了燭芯中的雜質，“滋”的一聲，冒出一縷青煙。
她轉而溫柔地笑道：“總有一天，你得學會自己縫衣服。今天就先放過你了。”
徐子英眼前一亮，抱住江北的腰，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以後也不學，都扔給你！”
徐子英離開之後，江北的房間裏又一次安靜下來。她望著窗外夜色如水，忽而想起白天那位老人“為民除害”的說辭，心中百感交集。她推開木窗，見到窗外擺放著一個木梯，便順著木梯爬上了屋頂。周圍是一片寂靜的樹林，夜色之中只剩下影影綽綽的輪廓。遠處的鎮子燈火通明，但遙望過去卻仿佛是一片燃燒在叢林之中的大火。頭頂一輪皎潔的圓月孤零零地高懸著，突兀而落寞。
我是禍害嗎？
知道自己的身世以來，江北似乎不停地在問自己這個問題，甚至時而拿來自嘲。她原以為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命運。可是這犀利的詞匯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時，依然給她帶來了不小的沖擊。涼風陣陣，江北裹緊了披風，孤獨而冷寂，卻又不想離開這一片遠離人間的黑暗。
一陣木板摩擦的聲音響起。江北尋聲望過去，見到賈三文大費周折地爬上屋頂。他沒有武學基礎，看來攀爬木梯著實費了一番功夫。賈三文剛剛四仰八叉地撲了上來，見到江北在望著他，便立刻站起身仔細撲打掉了身上的灰塵，若無其事地走了過來，問候道：“夜冷風寒，院落冷清，江大俠卻有雅興在這裏賞月？”
他說話總是這樣文縐縐的，與此時一身的木屑和灰塵甚為不搭。江北輕笑說：“看來你也是？”
“附庸風雅罷了。”賈三文坐到了江北身邊。他衣衫裊裊，面目俊朗，在月色之下更顯儒雅風流。“當初離開櫻花林時，刺兒頭曾托我轉交一份禮物給你，是一些五彩的羽毛。我見它們鮮艷而珍貴，便稍作加工，添了一點我自己的心意，一並送給你。”說著，他拿出一柄寶劍。青紫色的劍鞘上，以透明的釉彩固定了三根彩色的羽毛。隨著觀看的角度不同，那些羽毛在光下呈現出五彩繽紛的顏色，甚為新奇。羽毛外飾以簡潔大方的紋路，描繪著碧絲與落葉，別出心裁地將三片羽毛連接在一起。
江北先是驚喜不已，但轉而眼神中又失去了光彩。
“怎麽？江大俠莫不是不喜歡這劍的配色和設計？哎，是賈某唐突了。這佩劍乃是貴重之物，怎麽能妄自揣測你的喜好呢？”賈三文嘆道，“不如這樣，我明天再去訂購一柄新的樣式……”
“不是。它很美。”江北打斷賈三文，柔聲道，目光中卻是無盡的落寞，“只是……你也知道，我曾闖下大禍，並對師父發誓此生不碰真劍，以免再次激發災相。”
賈三文問：“你空有一身本領，卻不肯施展。這值得嗎？”
“值得。”江北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寧願籍籍無名地帶著這個碎片死去，也不會讓它再次為禍人間。”
賈三文望了望手中的細劍，哀傷地嘆道：“如此一來，這份薄禮確實是送錯了，還惹你回憶起那些傷心往事。實在是慚愧啊！”
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江北心中忽而柔軟起來。她抽出木劍，插入藍紫色的劍鞘，二者恰好尺寸相當，嚴絲合縫。她莞爾一笑：“劍鞘我收下了，劍身還給你吧。你雲游四海，多少應該學些自保的本事。如今佩劍也有了，就從明天起和子英一起練劍——我教你。”
最後三字落下，賈三文喜上眉梢，“唰”地一聲收劍入鞘，對江北行了一個大禮：“如此真是太好了！師父在上，且受徒兒一拜！”那誇張而認真的樣子，逗得江北雲開霧散，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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