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局篇·3

為了能住在尉遲青的家中，賈三文又從一戶搬遷的人家那裏要來了一些家具和被褥，在落日的餘暉中推著小車興沖沖地回到了槐樹林中。

“師父！我回來啦！還給你帶了晚餐！”賈三文搖晃著手裏的布袋沖進棚屋，卻見屋裏空空如也，連地圖、草稿都消失不見了。他不由得心中一沈：難道尉遲青趁他回鎮子的時候離開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聽到尉遲青的所在，如今一切又要回到原點了。

賈三文手下一松，推車裏的東西“嘩啦”一聲傾斜到地上。他無心去管，只覺得雙腿發軟，頹然地坐在了棚屋門口。

“小子，你從哪裏騙來這麽多？”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

賈三文擡起頭，發現高大的槐樹上多了一個木板搭建的瞭望臺。披頭散發的尉遲青銜著草繩，俯視著他。

他的眼中立刻重新亮了起來：“正好碰到有一戶鎮民搬家，我說要替福利院的小孩收家具，他們就都捐給了我。”

“頂了這麽一張稚氣的臉，沒人會懷疑你的鬼話。”尉遲青笑了笑，然後揮手道，“上來。”

賈三文擡頭仰望著那個離地五米多的木臺，倒吸一口涼氣。他應了一聲，然後猶猶豫豫地抱住槐樹，可是雙腳卻怎麽也找不對落點，試了五六次，都是腳一離地就四仰八叉地摔下去。尉遲青等得實在是不耐煩了，便躍下樹來，提著他的腰帶，把他拽到了木臺之上。木臺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書籍和稿紙，正中鋪展著那副災輿圖。原來屋中的一切都轉移到了這裏。

槐葉與槐花的簇擁之中，賈三文舉目四望，感覺花香嗆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噴嚏。

尉遲青拍拍他的頭，指點向遠處：“小子，交給你個任務，去點清那個村子裏的人數。但不要暴露自己，要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完成。”

賈三文踮起腳張望，看到在蒼翠環繞的山坡上，有一個錯落有致的村落。絲絲縷縷的炊煙正從村中升起，仿佛山坡上騰飛的白龍。

“明天天黑之前給我答覆。能做到嗎？”尉遲青挑眉問道。

那個七日之後的賭，其實賈三文自己都完全沒有把握。他只是想通過這個賭局爭取留在尉遲青身邊的機會，然後慢慢獲得他的信任和認可。這任務是尉遲青交派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也是他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必須順利完成。賈三文堅定地點點頭：“師父放心！弟子一定做到！”

“我還沒答應。”尉遲青反駁道，但頓了頓後補充說，“視你的表現而定。”

“沒問題！”賈三文笑道，將目光投向那片狹小的村落。

如何快速點出一個村子中的人數呢？挨家挨戶敲門去問，應該是最直接的辦法。但這樣不知道需要花多久，而且也顯然會引起村中人的懷疑。尉遲青要他隱匿行蹤，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既然如此，就必須去想一些間接的方法。

是夜，賈三文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淩晨剛過，他便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棚屋，奔著村子去了。

九州人安土重遷、聚族而居，一個村中通常都是由來自同一大家族的成員組成的。按照習俗，村中都會設有宗祠，用以供奉祖先、記錄家譜和族人的變動。賈三文想了一夜，決定趁著夜色潛進宗祠去查家譜。他小心翼翼地翻墻進去，卻不小心腳底一滑摔進了院子，引得周圍人家的狗狂吠不止。幸好村民們並沒有太當回事，各自安撫了家裏的狗便又回去睡回籠覺了。

他長舒一口氣，點燃了半截蠟燭，小心翼翼地走進祠堂。木制的房間裏，正中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數十個大小各異的牌位，在燭火的映照下仿佛有生命般輕輕扭動。“列祖列宗在上，晚輩有要事前來查看族譜。打擾諸位休息了，還望不要見怪。”賈三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然後望向左右兩側。兩邊各有一個漆黑的木櫥，塞滿了陳舊的竹簡和紙簿。

他先草草地翻看了一遍，拿出了記錄一百五十年內的部分，將族譜和人事記錄對比著閱覽起來。時過正午，他才合上最後一卷家譜，小心翼翼地將一切歸位。順著自己進來時留下的繩梯，賈三文手忙腳亂地翻出院墻，以黑兜遮住面頰，一路小跑著離開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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