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碧璽篇·6

佛堂的正中燃著一堆篝火，赤紅的火光在蘇啟明的眼中躍動。他斜靠在石臺邊，借石臺的力坐起了身子，將那把木劍再次拿到眼前端詳。熟悉的腳步聲在不遠處響起，他沒有擡頭，自顧自地說道：“還有件事要麻煩你。開工之前，我需要一些常見的工具，還有一個硬革制的手套。”

江北盤腿坐到了蘇啟明的對面：“好。你列一個清單，我去搜集。在此期間，你還是先好好休息。”

“我沒事！”蘇啟明斜了江北一眼，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也許太沖，又低下頭去。

短暫的沈默裏，只有柴火燃燒的聲音。

江北把黑布包裹遞給蘇啟明：“剛才你父親來過了。他有東西轉交給你。”

蘇啟明臉色一沈，嫌棄地別過頭去：“我不要他的東西！”

“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我答應了他轉交給你。你收下，我的任務才算完成。”江北見他堅決地梗著脖子，便笑道，“至少看看是什麽吧。如果他留了一些錢，你可以少吃幾天我做的飯。”

蘇啟明顯然被她說動了，猶豫了一會兒，接過了包裹，隨手拆開。破舊的黑布之下，果然有一些零錢和首飾，但最引人註目的，還是一柄三尺長的寶劍。那把劍的劍鞘上鑲嵌著五彩瑪瑙，畫著燙金的瑞獸，造型精致，一眼便知不是俗物。

“這是奶奶的玉鐲和發簪，這是爺爺的玉佩……還有，蘇家的家傳寶劍……”蘇啟明翻了一下以後，以左手端起長劍，“那個混球，果然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偷走了。”

“也可以說，保住了最重要的東西吧。”江北笑道，“否則就連家傳寶劍也沒有了。”

蘇啟明沈默不語，用膝蓋夾住劍鞘，“唰”的一聲抽出長劍。精鋼劍刃歷經百年風霜，卻依舊纖塵不染。光滑如鏡的劍刃，倒映著赤紅色的火焰。

“確實是一柄好劍。”江北稱讚道。但她話音剛落，就見蘇啟明將長劍丟到地上，拾起旁邊的一塊石磚砸了下去。石磚砸在劍格的雙龍紋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她面露驚駭，下意識地想要阻止，但看到蘇啟明決絕的眼神，又收回手去，悻悻地問道：“你這是？”

蘇啟明沒有回答，而是又用石磚重重地砸了幾下劍格。突然，一聲輕微的“哢噠”聲後，家傳寶劍四散成孤立的零件，如同被五馬分屍般慘兮兮地鋪在地上。他俯下身去，用左手撥開裂成兩半的劍刃，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根石制長條，舉到江北的面前。那長條約一尺長、兩寸寬，打磨成了極薄的片狀。材質晶瑩透亮，不含一絲雜質，自上而下呈現出從靛青到墨綠的漸變色澤。

“碧璽劍芯。”他面無表情地說，仿佛一地的碎片毫無意義。

江北楞楞地說不出話來。

蘇啟明用木棒隨意地劃走眼前的零件，將劍芯和木劍並行地擺在自己面前：“剩下的就好辦了。你去搜集工具，我會把劍修好的。”

江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只覺得眼前的青年身上散發出陣陣寒意。

“唔——好……麻煩你了……你家裏的劍，我——我想辦法賠給你……”她自己一窮二白，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辦法湊出一筆巨款。

蘇啟明楞了一下，淩厲的目光又收斂了下去：“不必擔心。拆散之後我還能再裝回去。再說了，我留著這個劍芯也沒有用。它在你手裏才能發揮最大的價值。你有恩於我，就不要再跟我算賬了。”

江北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

蘇啟明又把布袋裏的零錢和首飾都推到她的面前，支支吾吾地說：“除了工具和手套，麻煩你再買些面餅回來……”看他閃躲的眼神，江北便知那潛臺詞是：後面就別再親自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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