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這個故事還很遙遠，崔伶荏把房間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她換好了睡衣，開了一盞小小的暖色的燈光。

她翻開自己的日記本，小小的黑色字跡在燈光下安安靜靜地淌著，她伸手翻著一頁一頁略微發黃的紙張。好久以前，朋友就嘲笑過她的日記本，過時的樣式，快要掉頁，連拿著它都覺得隨時可能會破碎。

沈祈願剛剛下班回來，她的短發被雨水打濕了，精致的妝容也顯得有些多餘，暗黃的過道裏的燈光下，她推開門。斑駁的墻上投下了二十多歲的身影。廚房裏的飯盒已經收拾好了，只是放了一瓶牛奶，熱的，沒有過多的言語，她換下了高跟鞋，開了燈。

她們就生活在這裏，一座小小的城市，躲在在無數人背後的影子裏，偶爾踮著腳，擡起頭連看星星的勇氣都沒有。

崔伶荏關上了燈，躺下了。

周末下午，崔伶荏敲了敲沈祈願的房門：“我出去一趟，晚上回來，晚飯自己吃吧。”

沈祈願應了一聲，繼續盯著電腦屏幕快速地打字。

這樣的相處模式已經慢慢成為了習慣，崔伶荏不計較，她也無所謂。

下午的書店人還是不少，一樓的書架前坐了一圈穿著校服的學生，這個年歲，言情，穿越，還有那些腦洞大開的小說，風靡一時似乎也不足為奇，崔伶荏是一個沒有什麽才華的記者，她不在乎這些隨波逐流。她徑直走向二樓。

二樓的設計是一個小小的架空的閣樓，空間不大，有幾把桌椅，幾排書架，穿著工作服的女孩看到她略微點了點頭，幫她理出了一個位置。崔伶荏帶著口罩，只露出了她的眼睛，冬天裏午後的陽光短暫地照亮了這個小小的角落。

電腦屏幕上的一堆文件看的讓她頭疼，在一邊修改之餘，她的視線隨意地掃了一眼最近的書架上的雜志，三心二意地讀著它們的標題。

“哦，對了。”女孩忽然停下了忙碌，轉身從一個箱子裏翻出了一疊紙，“上次伶荏姐你讓我找得信紙，我進貨的時候看到了。”

一疊薄薄的信紙，信紙是很淡的淺藍色和淺紫色交替的背景，紙的一角印上了端正的楷體，你好。

崔伶荏看著這幾張紙，戴著口罩的眼睛裏折射出了重重疊疊的光暈。

顧曾染問她，這次手術的風險很大，而且即便做了，再恢覆知覺的可能性也不大，只是為了延續生命的手段而已，再考慮一下吧。

崔伶荏苦澀地笑了笑，三年也快過去了，她也一直這麽懷疑，這些她的努力究竟算不算徒勞，但是她低頭看著病例，冰冷的手指劃過泛黃的紙面，那麽一瞬間她還是點了點頭：“做吧。至少我可以心安理得地迎接這個結果。”

她沒有再擡頭去看眼前這個人，視線穿過了窗外，看向天空。她確定那天的天空是模糊的，不然的話，她怎麽會看不清天空的藍色。

“那好吧。下周一早上第一場。”

崔伶荏不再做任何留戀，她從他手裏抽回了病例，轉過身離開了。

護士站的護士從短暫的瞌睡中驚醒，她略微疑惑地看著穿著白大褂的顧曾染略微怔了怔，他的視線註視著走廊沒有盡頭的盡頭。

崔伶荏從筆筒裏抽出了黑色水筆，翻開信紙，黑色的字跡在信紙上微微泛黃。她嘗試著模仿信紙上的兩個字，你好。

“你好，我終於又一次和你再見了。

今天去書店的時候，看到貨架上買的很熱門的雜志，我忽然覺得我自己很無能。

其實沒有什麽，我一直以來都攢了好多情緒，可能有一天我忽然就爆發了，隨手寫下的話也不足為奇，就像以前你說過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思索這些事情一樣，現在的我，也是這樣。

你應該沒有忘記吧，當初的你離開的那麽猝不及防。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裝的雲淡風輕，每一天，這樣的你，不累嗎。”

崔伶荏寫著寫著，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寫什麽，明明是寫給他，但是最後，竟然是在和自己對話。

“你不累嗎？”

“為什麽這麽問呢？”

“你每一天都在過相同枯燥的生活，難道你不覺得累嗎？”

她仰起頭，好像站在海邊，大海在陽光下微微地反射著光芒，潮水淹沒了她的聲音。

這個世界太大了，所有的聲音都可以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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