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是如此痛苦的嗎？被愛也是痛苦的嗎？既然痛苦，為什麽要彼此相愛，自尋煩惱？

或許山匪搶來的壓寨夫人，沒有愛情，未嘗不能平靜的走完一生。

我心情郁悶的走出玄王府，一個人行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

腦海中不斷閃現出，我在玄王府中，經歷過的種種畫面，忽然覺得，女人似乎也是靠不住的。

三十年前，初入玄王府，初見那個搖籃中的嬰孩，心中莫名的熟悉，莫名的喜歡。今日故地重游，這些遺忘了的畫面，和媚兒有些癲狂的容貌，竟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小蓉兒便是那個曾在玄王府，做滿月宴的孩子？少昊君曾經說過，那個孩子是他在人界與妖精生的。他也曾試探我，是不是那個小妖。換句話說，他懷疑我是小蓉兒的娘親？不可能，我根本就雲英未嫁，怎麽會有孩子。要我做小蓉兒的娘親，我倒是滿心樂意，可是他的父君是少昊君，我總感覺心中毛毛的。”心中的不安愈盛，腦中的疑惑便愈多。

“姑娘，要買花嗎？老夫制作的絹花，在幽都可是一等一的好看。”

“姑娘，要買老身的這支珠釵嗎？這可是老身祖傳下來的，整個幽都就我這一支。”

我站在賣絹花的老大爺與賣珠釵的老婦人的小攤前，猶豫不決。

許是心中思考小蓉兒的事情，一個個問號在腦海中打結，當我眼角餘光打量到街邊賣小物件的鋪子時，所有問題便迎刃而解。給小蓉兒買一件禮物吧，妖界的小物件，九天之上的小蓉兒肯定會喜歡的。

絹花色澤亮麗，珠釵環佩叮當，兩件都是可人的物件，可是我的囊中似乎從來未曾富裕過。我自荷包中掏出十個銅錢猶豫著，‘絹花現在便可以插在發髻上賞玩，珠釵需等暨禮之後方可佩戴，好像還需要好多年。’

若是擱在以前，我定會用一半的錢，連哄帶騙的將兩件物件收之囊中，可我現在畢竟升入小仙級別，做不得虧心的事情。

若是少昊君知道我用不法手段取得物件，他定會以不法手段教育我。

猶疑中，我忽的擡起頭來，在前方不遠的街角處，我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少昊君似乎在與他的天族侍衛交談，發號施令。

我忙放下手中的珠花，悄悄的跟了上去。

“鳳鳴拜見帝君，屬下一個月前自黑巫族避難的桃溪歸來，發現那裏遍地焦黑一片，房屋和村莊也盡毀，似乎有人運用了五鬼搬運術，將居住在那裏的人，搬離了桃溪。屬下無能，絲毫沒有打聽到他們的下落。但是屬下四處打探過，這條刻滿咒語的銅制鏈子，出自黑巫族，上面刻畫的這些咒語文字，是黑巫族比較常見的一類咒術，大概用來馴化山獸所用。而且它只能禁錮法術淺薄的小妖，對於道行稍微高一些的小妖們來說，它沒有任何威懾力。”一身素衣白袍的鳳鳴仙君，雙手執了一條銅制鏈子，遞給少昊君。

“嗯，你調查到的這下情況，遠在昆侖山的鳳池仙君，昨日已經告訴我了。”少昊君聲音沈靜道，

“鳳池仙君也來了幽都？他現在人在哪？”鳳鳴問道。

“我已派他悄悄去了北地，查探龍戒的下落。這三十年來，他已經替我搜遍下界各處仙山，唯獨沒有涉足北帝葉繼光君統治的北冰原。前些日鳳池回了一趟昆侖仙山，我飛雁傳書，命他來幽都一聚。他領了命令，估計現在已經到達北帝邊境了。”

“鳳鳴慚愧，鳳鳴只顧了在天山修行，這許多年來，不曾涉足天宮，沒有盡到屬下應盡的職責。屬下這就喬裝打扮了，趕去北地，與鳳池師兄匯合。”鳳鳴抱拳鞠躬道。

我躲在墻角後，靜靜地偷聽，少昊君與鳳鳴的對話。

“出來吧！”我聽到少昊君一聲輕叱，遂不情不願的露出，躲在墻角後的身子。

“少昊君，好巧啊，你也在這兒逛街？”我含糊其辭道。

“咦，剛剛與你在一起說話的少年呢？怎麽瞧著有些面生。”我訕笑道。

少昊君正眸看了我一眼，道：“他是本君曾經在天宮做太子時，與鳳池仙君一道做本君的伴讀，現在我已經將他們打法去了北地。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本君遺失的龍戒，定是落在了北地，某位高人的手中。”

“是麽？北地的高人？據我所知，我在天宮呆了這許久的時日，發現北方天地似乎沒有幾個高人，不知道那日在天宮相遇的葉繼光君，是不是你口中的高人？哈。”我吟笑道。

少昊君凝眸看了我一眼，遂不再說話。

我的心中自然有自己的小九九，雖然在空桑山上，初見少昊君與葉繼光君亮劍相對，以及在天宮中南天門處，偶然的晤面，我隱隱的察覺到，西帝少昊君與北帝葉繼光君之間，似乎存在著不可調解的矛盾。天上人間呆的膩了，如果能夠小小的挑撥白帝與黑帝大戰，也未嘗不能為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絲樂趣。

‘請原諒小女子，樂鐘於創造這種的低級樂趣，以及對這低級趣味的執著，阿門。’我在心中默默起到了片刻，嘴角不覺掛上了笑意。

“咦？哪裏飄來的香味，好獨特。我餓了，怎麽去吃飯吧。”我輕舒了眉頭，空氣中飄來淡淡的香氣。

轉過路口，有一個賣羊肉湯的小店，店門口架了一口大湯鍋，鍋子裏煮著一整只羊，鍋子底下燃燒著一爐薪木。隨著不斷沸騰的羊肉湯，羊肉鮮香的氣味，撲滿整條街。店家在店門口安置了幾張桌椅板凳，臺面上擺了一筐白生生色澤誘人的圈餅。

“這家店鋪不錯，看上去很是幹凈衛生，我們要兩碗羊肉湯泡餅吧。你知道，我們下界的小仙，最是喜愛吃肉。”我伸手拽了少昊君的衣袖，要他陪我坐下。

我和少昊君走入那個還算幹凈的店面，要了兩碗羊肉湯。

老板娘是一個上了些年紀的老婦人，和她在一起操持生計的，是一位敦胖的老男人。

“麻煩老板娘給我一碟醋，一碟生姜，一碟細鹽。”我笑道。

那個老板娘面上籠著一絲愁雲，慢吞吞的將拌羊肉湯的佐料端上了桌來。

“我就是這樣命苦，越是忙碌了，店裏的夥計越是躲清閑。這個嫌工錢太低，那個又閑活計太累。以後不管是誰，必須做工到天黑，才可以走！”賣羊肉湯的老婦人咒罵道。

“到黑才走？路上有鬼怎麽辦？你說到黑就到黑啊？黑天我還要出去，覓食吃呢。我是給你做工的，又不是賣給你的，你花了多少銀子買的？我這樣工作還會覺得很累，拼死拼活的做，不要命了？”老男人喋喋不休的回應道。

那個老男人叼了一只煙鬥，蹲在一邊的墻角歇腳。嘴裏還在嘀咕著：“你的話是聖旨？卻還沒有銀子好使。”

那個老婦人擦了擦手上的水漬，陪了笑來到我和少昊君吃飯的餐桌前，道：“不好意思啊，小店平日裏清凈慣了，我和我的老頭二人閑來無事，便時常磕磕牙花子，逗悶一番，以解平日的勞累。我平日愛吐苦水慣了，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我擺擺手，笑道：“老姨婆，平日裏好清閑，鍋碗瓢勺之間，也是一種樂趣。”

那老虔婆笑著，忙著張羅竈上的湯鍋。

我看了一眼，那雖然年紀老邁，卻精氣神十足的老夫婦，心下說不出的感慨。

桌角上擺了一小碟細鹽，我用筷子沾了一些，拿到少昊君的眼前，問道：“你看見了什麽？”

少昊君眸色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遂神態優雅的吃起，粗瓷大碗中的湯肉。

“這是鹽，你告訴我它有什麽作用？它是不是某些邪魅術數中的引媒？”我執著道。

少昊君忽的衣袖揮動，放在桌角的半碟細鹽，瞬間就消失的無影蹤了。

“它沒有什麽特別的用途，不過是來自大海或者深井，一種比較純凈的結晶。遠古的巫族，時常用它做幻影巫術的媒介，那是一種很古老的法術，現在已經失傳了。”少昊君笑道。

其實我真正的目的，是欲詢問天宮中，那座無影墻堆砌的宮殿裏，關著怎樣厲害的人物。如今，我無意挑明問題，少昊君也避重就輕的繞開這個話題。

我百無聊賴的用筷子挑動碟子裏的姜片，沾了些醬水，放入嘴巴裏。

“你吃姜嗎？”我輕聲問道。

“我不喜歡吃姜。”少昊君微皺了眉頭。

“你吃點吧，吃姜對男人身體好。”我好意勸解道。

我曾經在一些草本醫書中看到過，男子吃姜對身體有疏通作用。

“你說的是哪方面？”少昊君眸色深沈的看著我。

“我，”我閉了嘴巴，忽的憶起，那草本醫書上介紹道，男子吃姜，有助於通腎精，利房事。

我的臉上生騰起一片緋紅，一雙眼睛也不曉得該看向何處。

那蹲在墻角處吸煙鬥的老男人，忽的出言道：“小小年紀的真不害臊。”

“去，你懂什麽？人家小兩口蜜裏調油，情情愛愛關你什麽事？”那個在竈臺上添火的老虔婆出言斥道。

少昊君的臉色愈加的冰冷，我見他那碗羊肉湯已經見了底，忙將自己碗中的羊肉泡餅，大口收拾進肚，起身邀他去別處逛逛。

“哎，小姑娘你先別急著走。我這裏有自家曬的草藥，眼看著二月二龍擡頭的日子到了。你拿些回去吃了，能驅百蟲，順便排順排順自己的臟腑。免費送給你的，不需要銀兩。”老虔婆熱忱道。

“多謝。”我接了她遞過來的兩包草藥。

轉眸間，我發現剛才坐過的木桌上，多了一定碎銀子。

幽都國繁華熱鬧，因為現在是白日裏，街面上有一半的鋪子關了門。那些關門閉戶的店鋪，大多是半妖們經營的商鋪，以及煙花酒樓。

“你手裏拿的是什麽草藥？丟掉吧！”少昊君沈聲道。

“為什麽要丟掉？挺好吃的。我打算拿回去和小蓉兒一起吃，你也可以嘗一嘗的。”我嬉笑道。

少昊君沈了臉色，不言語。

我只得無奈的解釋道：“其實也沒有什麽的，你知道幽都是玄丘的都城，這裏本就是妖孽橫行的地界。有妖出沒，他們皮毛下的虱子虼蚤定然不少，若是遇上個別不愛幹凈的主，準會傳給自家人身上。”

“說重點！”少昊君不耐道。

“哦，其實也沒有什麽啦。妖也是很愛幹凈的，他們的皮毛下幾乎尋不到虱子虼蚤。那個賣羊湯的老姨婆，給我的也不過是她去年曬幹的生南瓜子。我們妖族有一個習俗，便是每年到了二月二的節氣，將去年收起來的南瓜子拿出來，大人小孩生嚼幾把，驅除腸腹中的惡蟲，順帶了清清身體中的血液。後來便形成了一種不成文的交易，一些做買賣的商販，趁著這個時節，兜售一些自家地裏的生南瓜子。半賣半送，權當做個順水人情，樂得自在。”我詳細的解釋道。

“回頭給顓頊小殿下也送一些過去吧，他比較愛吃一些生鮮食物，是該吃一些南瓜子，驅除腹中的惡蟲。”少昊君沈聲道。

“喏，少昊君。”我聲音歡快的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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