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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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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餘歌把吸管插進奶茶裏,喝了一口手裏的奶茶。

這是林淞屹給她的,雖然,這只是因為他不想浪費而順手拿給她的而已。

她喝完奶茶,坐在自己的床上發了會呆。

自從上了高中之後,她和林淞屹的交集就多了起來。

真是太奇妙了。

可能是上天可憐她,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現在都已經實現了。

她之前想和他撐同一把傘,她之前想和他看同一場雪,她之前想和他看同一本書。

這些願望,現在都實現了。

她看著陽臺上一只停在欄桿上輕輕揮著翅膀的鳥,忽然耳朵裏鉆進一種奇怪的聲音。

像是蟬鳴。

又耳鳴了。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靠在墻上,才拿起一旁的書開始看起來。

我們之所以會持久地愛上一個人,本質上是因為心像一面鏡子一樣,如果你的靈魂真正被一個人看見,你就會愛上這個人,我們的眼光跟我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自己的看法是一致的,表現出這種理解,我們就會有一種深深的“被看見”。

在心理學上,這叫做“心理可見性原則。”

不是“因為愛情,我已然迷失了自己”,而是“在愛你的過程中,我遇到了我自己。”

“餘歌。”忽然有人叫了她一聲。

她擡眼看過去,是李澤彤。那個脾氣不太好的舍友。

“怎麽了嗎?”猛的一擡頭,她的眼前黑了一瞬,又很快恢覆明亮。

“你打算學文還是學理”李澤彤自從上次餘歌幫她把玩偶擋在床頭擋住她玩手機的事情之後,態度好了許多。

“學理。”餘歌說。

“你看起來文縐縐的,還總是喜歡看書,我還以為你要學文呢。”李澤彤說,“我學文。”

還有幾天就要分班了,到時候班級宿舍都會重新安排。

“要不要拍張照片記念一下,分到一個宿舍,不管怎麽樣,都是緣分,都很高興認識你。”李澤彤拿出個相機。

“你家是真的有錢…”李澤彤的下鋪,另一個舍友說。“這個牌子好貴的。”

“要不要一起拍”李澤彤往下鋪探出一個腦袋。

“可以嗎?”那女生有些高興。

“一起拍吧。”餘歌笑了笑,她拉起自己上鋪的貝樂樂,“樂樂,起來拍張照片嗎?”

“拍不拍,咱們四個人一起。”李澤彤問貝樂樂。

“拍就拍唄。”貝樂樂從上鋪爬下來。

四個女孩子湊在一起。

餘歌看了眼鏡頭裏自己年輕的臉,綻出一個笑。

“你好上鏡啊餘歌,平時那麽低調,我都沒發現你長這麽好看。”李澤彤下鋪的姑娘說,“你要多笑笑,多和我們一起玩嘛,不要總是一張苦瓜臉。”

“你剛發現小餘好看啊?”貝樂樂一臉得意,“我開學的時候就發現了,然後我們就成為了同桌。”

“湊過來點湊過來點。”李澤彤說,“來,笑一下。一二三,茄子。”

年輕女孩的笑定格在畫面上,那是她鮮活的十五六歲。

那天上午考完試,下午照常上課。

下午最後一節是董老頭的地理課,他站在講臺上,說每個人的新班級都已經確定了。

他是教地理的,以後這個班也是文科班。餘歌真心喜歡他上的地理課,他人也幽默有趣,脾氣很好,真要和老師同學分開,她有點舍不得。

到了新的班級,不知道還能不能和他有交集。要是兩個人的班級之間隔的太遠怎麽辦?

董老頭這次沒再滔滔不絕地講大道理,只是告訴他們,不管怎麽樣,都希望大家未來能夠去見更遠的風景,做自己想成為的人,擁有一個漂亮的人生。

分班表是在幾天之後的下午放學之後貼到走廊上的,旁邊都是同學,餘歌打算先去食堂吃完飯再回來看自己在哪個班。

貝樂樂也是這麽想的,兩個人就一起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餘餘,要是我們以後不同一個班了,還一起吃飯嗎?”貝樂樂問她。

“一起啊。不然我和誰一起吃飯去。”餘歌說。

“也是。我不能拋下你一個人。”貝樂樂點頭。

“…什麽呀。”

兩個人在路上走著,貝樂樂忽然想去學校小超市買瓶飲料,她問餘歌要不要和她一起去。

“一起去吧,反正現在還早。”餘歌說,“我去買點面包。”

“還有小魚幹。”貝樂樂提醒她,“我看到你的小魚幹吃完了。”

“…嗯。還有小魚幹。”

兩個人就一起朝小超市的方向走去。

貝樂樂走到一旁挑飲料去了,餘歌拿了幾包小魚幹,又走到另一邊賣面包的地方。

今天居然有紙杯蛋糕,紙杯蛋糕是一個一個獨立包裝的,雖然學校的紙杯蛋糕沒有外面賣的份量大,也比不上蛋糕店的好吃,她還是拿了幾個。

她站在門口等貝樂樂,她把手裏的小魚幹塞進書包裏,正要把紙杯蛋糕也塞進去,身後忽然有個人拿一瓶冰的飲料碰了一下她的脖子。

“樂樂!”黃怡然叫了一聲,“哎是你啊,抱歉抱歉,我以為是樂樂。”

她有點近視:“你們倆差不多高,遠遠看還真看不太清楚。”

“沒事。”她被凍得縮了一下脖子。

“樂樂呢?”黃怡然問她,“你怎麽一個人”

餘歌說:“在裏面,還沒出來。”

“哦。我進去給她個驚喜。”黃怡然隨口道,“你縮脖子的時候好像一只被嚇到的貓啊。”

餘歌看著她走進小超市,手摸了摸自己剛才被她冰到的地方。

“你看,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覺得你像小貓。”

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頓住。

她擡眼看向不遠處。

男生像是剛運動完,手上拿著個外套,額頭上還有汗,站在幾步外的地方,正笑著看向自己。

“你很熱嗎?”餘歌問他。

“嗯。剛上完體育課。”林淞屹看了眼她手裏還沒來得及塞進書包裏的紙杯蛋糕,“有點熱。”

“你們班體育課不是在星期五最後一節嗎?”餘歌把手裏的紙杯蛋糕塞進書包裏。

“體育老師有事,跟語文老師換了一節課。”林淞屹說。

餘歌點了點頭,從書包另一層拿出幾張紙巾遞給他,“別感冒了”。

“謝謝。”林淞屹接過。“你知道自己在哪個班嗎?”

“不知道。”餘歌說,“那裏人好多,我等一下再去看。”

林淞屹點了一下頭:“餘歌”。

他又一次叫了自己的名字。

“怎麽了?”餘歌睫毛顫了顫。

“告訴你個事。”林淞屹對她說,“你剛才拿的那個紙杯蛋糕不太好吃。”

“你吃過嗎?”餘歌問。

“嗯。”林淞屹看了眼手表,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在她耳邊說:“起碼我覺得,是沒有你幾年前給我的那個好吃。”

少年剛運動完,呼吸都帶著熱氣,灑在自己的耳朵尖。

餘歌那一瞬間心跳好快好快。

風很大,她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心裏好像有一處落了灰的地方,這一刻忽然被人給擦幹凈了。

亮堂堂的。

餘歌一直以為他忘了。

原來他記得,原來他記得。

他記得自己曾經在生日的那天給的紙杯蛋糕,他還吃了那個蛋糕,他覺得很好吃。

那他那天有沒有高興一點了呢?

餘歌看見他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回過頭。

“哦,還有。”

林淞屹回頭,看了眼傻傻站在原地吹冷風的姑娘,在他的身後,是快要落山的太陽。

他對著她笑:“我們是一個班。”

她從來沒有和他一個班過。

“風大,別穿那麽少,記得多穿點。”他背對著她,對她揮了揮手,往暗處裏走去。

他的背影一點一點被黑暗吞沒。

餘歌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就這麽一直看著。

一直到貝樂樂和黃怡然走到她面前。

“你看什麽呢餘歌”黃怡然疑惑道,朝她看的方向看去。

“什麽都沒有啊。”貝樂樂也看了一眼。

“沒什麽。走吧。”餘歌收回視線。

“走了,吃飯了,餓死了。”貝樂樂拉著她,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餘歌吃完飯回到教室的時候,時間還很早。

走廊上只有零零星星路過的幾個同學。她走到走廊上,看著墻上貼著的分班表。

她從第一張一直看,看到第三張的時候,終於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在三班,林淞屹也是。

分班表上是按照分班考試的年級排名排的,每個班成績最好的人排在前面。

林淞屹是班裏第一,而她是第四。

第三是貝樂樂,第二是其他班她不認識的一個女生。

她的手指停在那頁紙上,從第四慢慢劃到第一,看著兩個人之間越來越小的差距,看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她看得認真,以至於後面什麽時候站了個人她都沒有發現。

這也不怪她,只不過後面的人走路時的腳步聲是真的很輕,在寂靜無人的走廊裏都很難聽到他走近的腳步聲。

後面的人站了一會兒後,看她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仰頭靜靜地看著墻上貼著的紙。

林淞屹走到她身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他動作很輕,餘歌還是被嚇了一跳。

她忙轉過頭。轉過頭的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眼前像是有無數只什麽東西的影子飛過,視線一度模糊不清,像是蝴蝶的影子一樣。連眼前人的臉都看不清楚。

那些蝴蝶從眼前消失,卻好像又飛進她腦子裏,她頭忽然有些暈乎乎的,輕輕搖了搖頭,眼前才開始聚焦,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誰。

林淞屹看著她的臉色,輕聲問道:“你還好嗎?是不是很冷”

“沒事。”餘歌又搖了一下頭。

“沒事就好。”林淞屹點頭,“你都在這裏站了半天了,不就是張紙嗎?有什麽好看的,你看這麽久”

餘歌沒說話,她在想著要怎麽回答林淞屹的這個問題。

就聽見林淞屹笑著說:“我沒騙你吧,我們真的是一個班。”

餘歌“嗯”了一下,又想起剛才在學校小超市門口遇見他的事情,還有他說的話。

等頭腦裏那股眩暈感過去之後,她這才看到林淞屹手裏拿著的東西。

他左手拿著一疊厚厚的試卷,右手拿著一張報紙,裏面不知道包著什麽,好像…還飄來了若有若無的香味,像是什麽食物。

林淞屹見女生看著他手裏的東西,解釋道:“我剛才被董老師叫去辦公室數試卷,他的課代表今天請假了。”

“至於這個…”他看了一眼手裏的報紙,“這是董老師自己烤的小點心。”

餘歌問:“自己烤的”

“好像是吧,他很喜歡投餵,如果你再早一點來教室,可能也會被他叫去辦公室,然後被他投餵。”林淞屹說,“他在飲食文化上造詣頗深,這些都是他自己烤的。”

“你…”他看了眼面前的女生,“你要不要試試我覺得還可以。”

餘歌說:“可以嗎?”

他笑了一下:“當然可以啊。”

他把報紙遞到她面前,讓她打開嘗一下看看。

她打開報紙,從裏面拿了一個不知道什麽名字的小餅幹,張開嘴放進去。

又甜又軟,還是溫的,入口即化,只是那一口餅幹渣,差點沒把她噎死。

她皺著眉毛,輕輕地咳嗽了幾聲,拍了拍自己的胸。

林淞屹知道她是被噎到了,他看著她鼓鼓的腮幫子,笑出了聲。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沒忍住問她:“你怎麽這麽傻”

“你才傻。”餘歌小聲地說。

不過仔細一想,他比自己聰明,那這麽一對比,她好像確實挺傻的。

她居然還說年級第一的林淞屹“你才傻。”

林淞屹沒說話,只是笑得好像很開心。

餘歌發現自從上了高中,和他有了交集以後,他笑的次數好像越來越多了。沒有像以前那樣總是生人勿近,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如果他今天是因為自己才笑得這麽開心,餘歌想,他每天都能比昨天開心一點兒,每天都能笑得這麽開心就好了。

他本來就應該是張開手臂馳騁在藍天下的,不應該皺著眉毛,總是悶悶不樂。

林淞屹終於不笑了:“剩下的小餅幹都給你吧。”

“你上次借的那本書看完了嗎?”林淞屹忽然問她。

“還沒有。”餘歌說,那本書和磚頭一樣厚,還有很多專業術語。

“我也沒看完。”林淞屹說。

說完,他又從手裏的地理試卷裏抽出一沓,問她:“能幫我把這個拿給你們班地理課代表嗎?”

“好。”餘歌接過他手裏的試卷。

“那你慢慢看,”林淞屹指著她剛才看半天的墻上的紙,“我先走了。去其他班發試卷。”

林淞屹走了,走了兩步又折回來,猶豫了兩秒後,在她茫然的視線裏,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多吃點,青春期還沒過,應該還能再長高一點。”他收回手。笑得有點壞。

“你是說我矮”餘歌把手放在剛才被他拍過的地方,她語氣有些委屈:“誰知道你吃的什麽長這麽高,我長一半就不長了。”

“哦。所以才要多吃點。”男生站在她旁邊,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

“走了,再見。”林淞屹這次是真的走,只不過走的時候嘴角還是帶著笑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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