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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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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腳上各種痛處皆傳來沁人心脾的舒爽之感。

浮屠和昊淵站在崖邊,眺望著遠處,各有心事。

“你不要玩弄她。”浮屠的語氣平穩,周身的真氣卻是亂了一亂。

“這話應當我來講,要不是你,她今日恐怕不會去五神山,我也無須出此下策。”昊淵盯著浮屠,面色不虞。

“你知道我的意思,不要岔開話題。”浮屠忽然很是煩躁,換了旁人,一巴掌拍死或者一口咬斷他的脖頸,事情很簡單就能解決,但昊淵,讓他無能為力到抓狂。

“玩弄?!”昊淵冷哼了一聲,“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插手。”說罷轉身走了,留下氣得七竅生煙的浮屠,在崖邊獨自站了好一會兒,終是控制不住的現出了真身,在不周山的各山之間來回飛著。他已經忘了,其實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幻化成任何一種東西自由自在的活著。

見昊淵經過,青孜大聲喊他,“君上!多謝你的藥。”

昊淵的腳步頓了頓,轉身往青孜的廂房去,到了門口也不進去,“從今往後不要叫我君上,昊淵,叫我昊淵,記好了嗎?”

“啊?可……為什麽呀?”青孜一時有些不得要領。

昊淵一扯嘴角,揚起一個壞壞的笑,“叫錯沒飯吃。”

青孜一陣郁悶,這話歷來都是對付球球的不二法寶,原來對她也一樣奏效。唉,古語有雲,吃人嘴軟啊。

第一百拾三章

旋撲珠簾過粉墻,輕於柳絮重於霜。

侵夜可能爭桂魄,忍寒應欲試梅妝。

--摘自唐李商隱《對雪二首》

大清早推開門,不周山已是一片銀裝素裹之景,僅有的幾點嫣紅似是遠處山石縫裏的一棵老梅。青孜的心情有些難以言喻,記憶中,不周山從未下過雪。這麽厚的一場雪,該是下了一整夜,也不知是吉是兇,忽覺身上一暖,一件貂皮鬥篷兜頭將她罩了起來,“小心著涼。”

青孜回頭看著他笑,“有你在,不怕著涼。”

昊淵也笑,“這麽說,你是故意的了。”

“我哪有那麽無聊。”青孜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嘟噥,“他們幾個怎麽還不起,真是奇怪。”在球球的廂房門口叫了半天沒人應,青孜有些沈不住氣,一下子推開門,屋裏沒人;再去叫浮屠,屋裏也沒人,青孜楞在門口,怎麽會?!

“姐姐!姐姐!”

一扭頭,就瞧見球球朝她飛奔而來,在這漫山遍野的白茫茫中,他就像一只跳躍的大雪球,看著很是可愛,伸手將他接住,“一大清早,你們去哪兒了?”

浮屠和窮奇懶懶散散的往這邊走,臉上滿是鄙夷之色。

“昨兒夜裏下大雪,氣溫驟降,咀咀獸來搬救兵,山裏頭凍死了不少小妖小獸,不過,這還不是最緊要的。”球球神秘兮兮的湊得更近一些,“最緊要的是,巨靈獸帶著我們去整固不周山的鎮山神樹。”

“鎮山神樹?”她怎麽不曉得不周山還有這寶貝?!

“姐姐不知道嗎?忘憂泉邊的須彌樹呀。”

“巨靈獸說那是鎮山神樹?”

“嗯,它是這麽說的,不過我們都覺得那樹其實也沒什麽特別,就是大了點兒,枝葉茂盛了點兒。”

“你們能對弱小施以援手是極好的行為,難能可貴。”青孜這話,其實是說給浮屠和窮奇聽的。

“我們也不是白忙活,往後,雞啊鴨啊鵝啊豬啊什麽的都由小妖們飼養了,需要的時候支會一聲,它們就送過來。”球球說完,伸了個懶腰,“這叫互幫互助,各取所需。”

青孜瞪了浮屠、窮奇一眼,肯定是他倆的主意,計較的清楚,一點兒不肯吃虧。

“忙活了一宿乏的很,只怕要睡上三天了。”浮屠邊說邊往廂房走。窮奇十分有禮地說道:“我也需要補眠,主上這幾日請好好照顧自己。”

“窮奇,等等我!”球球從青孜懷裏跳下去,“姐姐,我也補覺去了。”

青孜看著三人各自回房、鎖門,不由皺起了眉頭。昊淵默默旁觀著,心裏隱隱有些期待,今晚,誰會來?用這種法子支開浮屠和窮奇,手段可謂高明了。整固須彌樹,對於浮屠、窮奇這樣心境不純的兇獸而言,極為費神,睡上三五天是免不了的。

須彌樹乃至凈至純之物,若是長在西天梵境,決然是比火石榴更能凈化魂魄的神樹。只是,母神當年卻是將它種在了不周山。須彌樹紮根既定,遷移即枯。

昊淵看了青孜兩眼,心裏忽然有了主意。

下午,昊淵領著青孜到了離荒大地上,青孜有些奇怪,被厚厚的雪蓋著,離荒大地皚皚一片,妖妖獸獸都躲在洞穴裏不出來,此刻唯有二人踩雪的聲音,嘎吱、嘎吱、嘎吱……

“昊淵,到這兒來做什麽……啊。”青孜話沒說完,臉上猛的一涼,昊淵站在遠處沖著她壞笑,沒等她反應過來,第二個雪球接踵而至打在她肩頭,四散的雪花飄了滿臉,好冷啊。

“你……你竟敢暗算我!”心裏有些躍躍欲試。

“是你反應慢,這裏除了雪什麽都沒有,除了打雪仗還能幹什麽?”

青孜迅速彎腰捏個雪球砸了回去,雖然被他輕松躲過,心裏卻是沒來由的一陣暗爽。剛開始還有些顧慮、有些保守,挨多幾個雪球之後,膽子就大了,跑來跑去,整個人也熱乎了,索性脫掉了鬥篷,全身心的投入到雪仗裏去了。

昊淵很靈活,就算被打到,也都是膝蓋以下的部位,看起來還有故意放水的嫌疑;青孜看著也挺靈活的,只是被打到的基本都是膝蓋以上的部位,她笑著搖頭,想要甩掉沾在頭發上的雪花,比陽光還燦爛了幾分的笑容卻是讓昊淵片刻失神。

“哈哈哈哈,打中啦!”青孜肆無忌憚的笑起來,趁著昊淵失神的空檔,她砸出的雪球正好打在他下巴上,撒了他滿臉。昊淵一邊拂雪一邊想,聖嬰將來若是這麽個性子,當是不錯的。

二人打完雪仗,昊淵又拉著青孜去滑雪。

在一處矮山的山腰,順著山勢,坐在木板上往下俯沖。起先青孜有些害怕,還要昊淵扶著;後來漸漸得了要領,玩瘋了;再後來玩出了新高度,快到山腳的時候,直接將昊淵撲倒在雪地裏。青孜笑得前俯後仰,可惜沒得瑟多久,昊淵猛的起身,一下摟住她的脖頸吻了過來。

青孜楞住了,他的氣息這般熟悉,同那夜春夢裏頭的無甚差別,心裏回想著那晚的情形,唇齒之間的纏綿撩動心弦,情不自禁的伸手抓住他衣襟,心裏卻是猛地一顫,她這是……這是要推開他呀,還是要扯開他的衣襟啊!彼此的氣息漸漸不穩,青孜一把推開他,眼光閃躲著起身,“嗯哼,那個……我先回去了。”

昊淵被她推的跌坐回地上,看著她的背影笑。忘不了那夜狂熱的,何止是他。

是夜,青孜已睡熟。

白日裏玩得太瘋,再加上晚飯的時候昊淵盛什麽,她吃什麽,兩碗安神湯下肚,睡得不熟都不行。伸手不見五指的房裏,唯可聞輕微均勻的呼吸聲,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閉目養神,心裏愛意繾綣。可惜簌簌很早就沒了,倘若看到他今日這般做派,必定是要笑話他的。

不知過了多久,睡意漸漸來襲。屋頂有一絲輕微的響動,昊淵睜開眼,嘴角含笑,終於來了,再不來天就該亮了,不周山萬年難遇的一場雪,枉費也是一種罪過。來人很快鎖定了房間,從窗戶靈活的翻了進來,那是昊淵特意留的,總不能逼人家破門而入吧,太沒禮貌了。

來人躡手躡腳的到了榻邊,在青孜的衣物間一陣翻動;罷了,又在她的梳妝臺上一通好找,在他想要到青孜身上去查找一番的時候,昊淵開口了,“兄臺夤夜來此,是在找什麽東西,不妨說來聽聽,我也好指點一二。”

來人二話不說,朝著他的方向準確襲來,掌風迅猛,昊淵順勢擋了一擋,一把拽住來人手腕,拖著他從窗戶躍了出去。終究還是怕驚擾榻上佳人的好夢。

借著稀松的月色,纏鬥間對於來人心裏已然有底。十幾個回合下來逮著間隙一掌打在他右胸口,來人連連後退,嘔了好幾口血,“你……你是誰?怎麽會……”話未說完,又是一口血噴出。

昊淵冷哼了一聲,“無淚為何不親自來?憑你的修為,真真是送死。”

“你為什麽不施法……也不動兵器?”

“你叫什麽名字?能與我徒手纏鬥十幾個回合的,整個冥山也找不出幾個來。”

他陰鷙的笑,咳嗽了幾聲道:“冥山護法,九戰。”

“我不用法術兵器是因為不想殺你,替我轉交個東西給無淚。”話音剛落,青孜的房裏傳來異響,九戰陰惻惻地笑了,止不住笑也止不住咳嗽。

昊淵也笑,陰惻惻道:“你笑什麽,搞不清楚狀況就笑,傻嗎?”

九戰的笑,將將卡住,這個人,真的很是討人厭。過了一會兒,卻見靈翼踉踉蹌蹌的開門出來,步伐不穩,看樣子也是傷的不輕。

“這招調虎離山計使得還算可圈可點。”昊淵毫不客氣的嘲諷道。

靈翼走到九戰身邊,臉色微有些蒼白,看著並無大礙。青孜身上有昊淵的金剛罩,而且,他還畫蛇添足的做了一個結界方覺踏實。靈翼雖沒同昊淵交手,傷得卻比九戰要嚴重的多。

昊淵看著靈翼,哼笑道:“受了雙重內傷還能走出來,看來是冥山的另一位護法了。”順手扔給九戰一枚玉璜,“此物替我轉交無淚,趁我還沒改變主意,趕緊走吧。”

此時的太極殿裏依舊燈燭高懸,玄字輩、炎字輩的婢女們忙著翻找少澤帝君的藏書。

少澤看著婢女們忙碌,心裏的煩躁有些壓不住,轉身去找元戎。二人在長生殿的客室中對飲而坐。

“少澤君這樣大張旗鼓的究竟要找什麽,都已經找了三日。”

“最近發生的這些事,看著毫無聯系,總讓人覺得透著些許古怪,終南山的土地公又不明不白的猝了,如今能解開所有疑團的,也就只剩下四海寶典了。”(關於四海寶典,第三卷第一章節裏有註解)

“四海寶典只是傳說中的書冊,你我都未曾見過,連昊天大帝也從未提過。”

“不提,並不表示它不存在,昊淵的事,昊天大帝也從未提過。”

“少澤君想知道什麽?”

“本君想知道昊淵所有的往事,他何時降生的,被何人撫養長大,昊天大帝為何要辟出他的邪魂,最緊要的是,媧皇為何要向天下隱瞞。”

“少澤君的求知欲還真是旺盛。”元戎把玩著茶盞,慢條斯理道:“昊淵雖沒有天地共主的身份,但他畢竟是尊神,這些都是他的私事,少澤君難道忘了,你我都沒有資格盤查一位尊神。”

少澤沈了臉不說話。

元戎嘆氣,覺得話說的有些重了,“少澤君不如去終南山散散心吧。”

這時候,玄珀小跑著進來,手裏捧著一本劄記,到了近前行禮道:“帝君,找著了。”

少澤眼神一亮,“拿給本君看看。”

玄珀恭敬地呈上劄記,少澤接過劄記直接翻至夾了書簽的那一頁,“怪不得誰也不曾見過這本四海寶典,原來是收在清漪妙境,還需須彌枝為引。”

“退下吧玄珀。”元戎看著玄珀退出殿外,方才對著少澤道:“清漪妙境是西天梵境之根基,西天梵境乃天界之根基,少澤君,要三思啊。”

少澤合上劄記,一邊點頭,一邊嘆氣,誰說不是呢。這樣一本寶典,確實只有收在清漪妙境方得始終。

第一百拾四章

三日,不周山的雪化的差不多了,唯剩下山石縫裏、屋檐下、陰暗處的冰柱、冰塊、冰渣子。浮屠、窮奇和球球還是睡著,青孜忽然覺得有些冷清,就只剩下她和昊淵。好吧,好吧,其實是覺得有些緊張,有些尷尬,一點也不冷清。

她跟著他學會了搟面皮,一起做了千層糕,盡管她的糕最終發酵失敗成了一坨千層面團,但在搟面皮的過程中有很多樂趣,比如她沾了半手的面粉抹在他臉上,本想看著他惱,他卻由著她鬧。

矮山坡那裏的雪,被她滑出了一條冰道來,每天都要去那裏耍上一回。但她不知道,那條冰道其實是他花了一整夜做的,一雙手凍得都沒了知覺。第二天一早她想吃拉面,他二話沒說就給她做了拉面。

她跟著他去樹林的小溪裏挖出一段看似埋了很久的枯木,以為是要劈了做柴火,她擔心點不著火,建議放在外頭晾一晾,不曾想他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削了一把木劍給她,還做了一面可以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彼時,她不知道這截枯木是十分稀有的陰沈木,也不知道年代久遠的陰沈木用來辟邪效果極好。

……

……

二人一起做了很多事,事情很平常,卻又不平常。昊淵覺得,能這樣心無旁騖縱容她的日子,也就這幾天。

果然,吃過午飯,他才回到自己屋裏,就聽到青孜的尖叫聲,連忙跑去廚房,青孜已經不見了,碗碎了一地,碎片上沾著血。他的眉頭立時皺到一起,眼中殺機立現。

襲風帶著青孜一路疾飛,青孜被他用藥迷暈了過去,但她體質特異,西蠻的迷藥對她作用不大,要不了多久就會醒,在那之前,他要將她交到大長老的手上。前路忽然迷離起來,襲風急急停下。昊淵腳踏祥雲,衣訣翩飛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正前方,擋住去路。

“將姑娘小心放下,我尚可留你全屍。”昊淵雙手反剪,眼神冷冽地盯著襲風。

襲飛心裏約莫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但又不甘心,猶豫間,昊淵已然出手,使得是落日霓裳第五式--情絲萬縷。憑空而出的無數絲線在襲風周身飛舞著,每一次輕快的碰觸都割下一小塊皮肉來,絲毫不造成痛楚,卻是帶出無數介於疼痛和酥麻之間的快*感來,襲風止不住得顫抖起來,全身都沈浸在這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中。別說施法,連運氣都是不能。

昊淵擡手運氣,青孜穩穩的漂了過來,他伸手將她扶住,半抱半攬的讓她站靠著,低頭細細端詳,又查看了她的脈象,一點迷藥並無大礙,右手破了個口子,應是被碎片割傷的,猛的發力,絲線瞬時飄飛的幾乎難以分辨,襲風無法抑制的大喊起來,整個身體漂浮在半空中,四周腥紅一片,昊淵冷冷地看著他。

離夙趕到的時候,襲風只剩下骨架,一會兒工夫,連骨架都沒了,散作一陣飛灰,由白轉紅的絲線,慢慢飄散開,唯美的仿佛夢境一般,空氣中滿是血腥之氣。

“你來了。”昊淵右手攬著青孜,轉身面向離夙。

離夙臉色慘白,雙手平舉至額頭,跪地行禮。以前她向青孜行禮是因為有所圖,而今日,是因為臣服。此刻昊淵周身的殺氣可謂鋪天蓋地,饒是見多識廣,如此強盛到可怕的殺氣離夙卻是未曾見過。更何況,他使得還是妖族的最高禁術。

她苦修至今不過才達到第四式,看方才的情形,她覺得昊淵使得不是情絲萬縷,便是飛花逐蝶。她以為他不過就是天界上了歲數的一位尊神罷了,可能還有些隱疾,不足為患。今日這樣的場面,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的。

“你也想要靜夜珠?”

“不敢。”

昊淵輕蔑的扯了扯嘴角,丟過去一枚玉璜,“回去好好參詳參詳,有了結果派人支會我。”

“您……在何處落腳?”

“當然是不周山,你走吧。”

離夙走了沒多久,青孜悠悠醒轉,“嗯?怎麽在這兒……剛才……明明有人偷襲我。”

昊淵松開手,臉色與方才截然不同,他和煦的笑著,猶如春風拂柳,“嗯,我幫你把他打跑了。”

青孜翻了個白眼,“下三濫的招數,有本事和我單打獨鬥,我如今可是三元歸一的高手,看我不把他打的滿地找牙。”

“找不找牙我不知道,你的手掛了彩,碗碎了一地倒是真的。”昊淵騰雲而返,青孜急急得跟上去,“你不相信我的實力?”

昊淵一笑,“這不是實力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

“能力問題。”

噝,青孜琢磨,這話聽起來很是傷人,茨崖那小子就曾這樣連人格帶智商的嘲笑過她,偷偷瞄了昊淵幾眼,終是沒敢在他背後下黑手。

回到不周山,昊淵回房取了藥膏就去找青孜,步履匆匆。青孜到處翻找可以用來簡單包紮的東西,雖然傷口不大,但有些深,動起來一扯一扯的疼。

“你在找什麽?”昊淵看她找的投入認真,站在一旁看了半天。

“找可以包紮的東西,傷口有些深,不包紮一下怕是不肯好。”青孜一邊認真翻找一邊回道:“每天免不了洗洗涮涮,天又這麽冷,我怕到時候腐了皮肉不結痂。”

昊淵將她拉坐到椅子上,“你當我是擺設?手伸出來,最多兩天就能好。”

青孜看他抹藥的動作十分熟練,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常在水裏泡,兩天好不了的。”

“廚房的事不用你操心,兩天肯定好了。”

青孜若非心情煩躁,接下去的這句話必然會過了腦子,稍作提煉修飾,結果,她脫口而出道:“我每日都要泡澡,你也代勞嗎?”

昊淵一楞,抹藥的手停了下來,看她的眼神卻是深了。

青孜仍是不知死活的給自己補刀,“涮碗算什麽事,右手不沾水也可以,泡澡的時候難道叫我一直舉著右手嗎?”

昊淵不動聲色的替她上好藥,涼涼一句,“今天晚上試試。”轉身走了,到了門口,卻聽她也涼涼說了一句此番對話的精華總結,他在門口楞了半天不曾挪步。她說:“試試就試試。”

晚上,昊淵領著青孜到了忘憂泉邊。

青孜有些納悶,“到這兒來幹什麽?”往大鬥篷裏縮了縮脖子,“難道,要取泉水做菜嗎?我從沒見過不周山的妖妖獸獸來這兒飲水,它們都是去小溪那裏。”

“不是要泡澡嗎,這個泉子合適。”

“啊?”青孜下意識的四下看看,“天寒地凍的,在這兒泡澡?”

“這裏地方大,動得開。”

青孜擡眼看著昊淵,想了想道:“泡澡不需要這麽大地方,木桶就夠了,不過這兩天還是不泡澡了,我怕把傷口泡壞了。”

“你不是叫我代勞嗎?”他的眼裏有她看不懂的東西。

青孜只覺腦袋裏“嗡”的一聲響,急忙否認,“誤會誤會,我是說……可以試試木桶泡澡……看舉著右手成不成。”說著說著,臉就紅了。

“啊……”青孜的尖叫聲被溫熱的泉水淹沒,昊淵摟著她跳進忘憂泉裏。等青孜定下神來,身上只剩下褻衣,昊淵光著膀子,摟著她。

青孜不會水,心裏不免驚慌,頭皮一陣一陣發麻,又覺得這樣貼著他很不合適,伸手推他,卻像被燙到一樣趕緊縮回手,距離是有了但她猛的就往下沈,本能的往他身上攀,就這麽一攀、一推、一沈的折騰了幾回,昊淵沈聲道:“你再這麽瞎折騰,一切後果自負。”

青孜果然老實了,坐到泉子的凹欠處,左手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右手擡出水面搭在他肩頭;昊淵左手扶著岸,右手緊摟著她,慢慢放松下來,隨著泉水浮浮沈沈,覺得很是愜意,索性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被溫泉熏得有點昏頭,還是經不住睡意的侵擾,青孜將下巴擱在昊淵肩上,慵懶地問道:“瞎折騰的後果,是什麽?”感覺他身子一僵。

“你想知道?”他問。

她嘆氣,有些昏昏欲睡,“你說說看。”

溫熱的鼻息拂在耳邊,他覺得她這樣靠著他,而他什麽也不能做,是件挺過分的事情,“後果是用來承擔的,不是用來說的。”

過了半餉,她含糊道:“你不說……我也不知道……承不承擔的起啊。”

他笑,承不承擔的起你都得承擔。因為別的女人,我都看不上。

將她抱回去的時候,她已睡熟。看著山坳子上的房子,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詞,安身立命。他在凡世的時候做過皇帝,擁有過天下,大到沒邊的皇城曾讓他心裏的孤獨無休止的膨脹。漂泊了這麽久,孤獨了這麽久,在連個地志都沒有的模糊地帶,一間毫不起眼的房子竟然給了他安身立命之感。

青孜的屋裏進過人了,雖然東西都看不出異樣,但他纏在門前、榻邊、梳妝臺處的幾根絲線無一例外的斷了。

昊淵小心的將她放到床榻上,會是無淚嗎?陽奉陰違這種事,他在行。或許是天族的人,玉帝韜光養晦這麽久,看到靜夜珠必然是坐不住的。只要有野心,就無法抑制將神珠據為己有的貪欲。扭頭看了她一眼,看樣子今晚是個不眠夜。

第二天一早,球球從開著的窗戶爬進青孜房裏,忽然就大叫起來。解憂獸的聲音很奶,叫起來有點像孩子受到驚嚇,哭著找媽媽的意思。

窮奇用力撞開門,浮屠緊隨其後,看到榻上的情形時,都楞住了。昊淵靠躺在青孜身側,有些衣衫不整;青孜跪坐在裏側,頭發有些淩亂,衣衫也算不得整齊。

“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你們聽我解釋。”青孜急的有些語無倫次,她拼命回想昨晚的事,記憶卻在忘憂泉那裏斷檔了。

球球又氣又急,直跳腳,指著昊淵又不敢破口大罵,一個勁的“你……你……你……”

“我一宿沒睡,你們都出去,記得關門。”昊淵幹脆躺了下去,他和衣坐了一整夜,曙光微露才剛剛睡著,此刻沒有半分心情與人閑扯。

這個時候,窮奇展現出一個高端坐騎的素養,左手抱起胡亂掙紮的球球,右手拉著浮屠退了出去,伸腳一勾,順帶還關上了門。青孜跪坐著沒有動,眼下這類似捉*奸在床的情形有些亂,她腦子裏已經糊成一團,覺得十分惆悵。

睡意漸起,昊淵極力壓著笑,低聲道:“你把我睡了,要對我負責。”

青孜有點想死,這比當初撞見元戎帝君沐浴棘手太多。她本以為,他會遮掩反駁,至少爭辯一下,沒想到他竟是這種反應。最關鍵的是,昨晚她究竟做過什麽,一點也想不起來。

第一百拾五章

球球一連幾日都沒出現,不知是不是離開了不周山,不知還會不會回來。

浮屠的心情也很差,但他不確定是在生青孜的氣,還是生昊淵的氣。

這幾日,心情最好的要數窮奇了,他駝著青孜出去散心,在西海邊一坐半天,青孜靠在他身上,有時還摟著他的脖子。他忽然想,解憂那小子最好別回來了。

這日黃昏,青孜正在屋裏泡澡,聽到外頭吵吵嚷嚷的,細聽之下,是昊淵和浮屠又打起來了,窮奇在一旁勸著,可惜不管用。屋裏忽然有響動,隔著屏風看不清楚,青孜探頭往響動的方向看去,“是球球嗎?”

……

……

正當她懷疑自己聽錯的時候,一個身影飛快的從窗戶竄了出去,青孜幾乎是下意識地大喊一聲,“來……人……啊!”屏風外頭有她的衣裳,衣裳兜裏是那顆夜明珠。招人惦記的東西,必不是凡物。更何況屋外頭浮屠、窮奇都在,昊淵的實力她沒有親眼見過,但浮屠都打不贏的,該是人物中的人物。如此鋌而走險的盜竊,那顆夜明珠,是有多麽不普通?!

浮屠扭頭要去追,卻是被昊淵纏的脫不開身,急道:“窮奇,還不快追。”

窮奇翻了個白眼,“主上沒吩咐要追。”

浮屠氣結,豬腦子嗎你是,“去問!快去問。”

等窮奇問了青孜折回來,二人已經停手,“還追嗎?”

“人都已經跑遠了,還追什麽。”浮屠氣鼓鼓地瞪著昊淵,總覺得他是成心的,但想來想去,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將靜夜珠拱手讓人,一扭頭回房去了。

青孜穿戴整齊跑了出來,“怎麽樣?賊呢?”

“跑了,少了什麽嗎?”昊淵問。

“我的夜明珠被偷了,窮奇,你怎麽不追?”

“追不上,那賊人速度太快。”

“他說的不錯,那人的速度確實快,看情形,當是用了什麽寶物。”昊淵暗自好笑,玉帝連傳家寶都拿出來了,靜夜珠的魔力可見一斑。

方才,他真是擔心那人會失手,好在窮奇耿直,若有浮屠一半的狡詐,今日這看似天時、地利、人和之事,決計是要黃了的。對昊淵而言,靜夜珠落在玉帝手裏,比落在其他任何人手裏都要來得合適,他一直都在等玉帝動手。

青孜徑直去找了浮屠。此刻他靠躺在榻上,雙手交叉於胸前,閉著眼睛,看上去像在生悶氣,青孜猶豫著該怎麽引出這個話題,卻聽他說,“不要問我,夜明珠的事去問昊淵,他比誰都清楚。”

“我想問你。”

“我不想告訴你。”

“別這麽任性,話說回來,之前拜托你保管,你是不是想私吞,為什麽最後又還回來啊?”

浮屠聞言斜了青孜一眼,“你平常看起來天真善良,都是裝的吧。”

“主要還是看人,我的智商貌似會隨著對象的不同自行調整。”

他連翻白眼,“你這是誇我嗎?”

“就當是吧。”

“你喜歡昊淵嗎?”他突然話鋒一轉。

青孜被問住,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浮屠這家夥果然是高手。屋外頭的昊淵本想進來,聽到這話卻是停住了腳步。

浮屠有些惱,“你不喜歡他還跟他睡?”

青孜迅速理了理頭緒,回道:“我喜不喜歡他,跟不跟他睡,同你有什麽關系?”

浮屠一楞,心裏一陣煩躁,“出去出去,老子要睡覺。”起身推推搡搡的將青孜轟了出去,重重關上門。青孜擡手轉身想拍門,看到一旁的昊淵楞了一楞,有些尷尬的放下手,剛才的對話,他應該聽到了吧?!

“他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啊?”這叫她怎麽回答?這話說得真是不合時宜。

“喜歡不喜歡你可以慢慢計較,不賴帳就行。”

青孜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這話說得好像她是負心漢似的,“我又不是陳世美,不會對你始亂終棄的。”

昊淵壓著笑,“如此甚好。”轉身回房去了。他忽然很想回昆侖山,和她一起回去。流月崖邊的菩提樹,不知道長成什麽樣子了。

是夜.南祁山天鵝嶺

靠近南祁山並排而立的二人,一襲白衣的是冥山護法無淚,一襲紅衣的是西蠻大長老離夙,靠近斷崖背手而立,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是昊淵。

“這處絕壁倒是特別,是個密談的好地方。”昊淵四下看了看,山谷間,竟有那麽多銀白色的小點,看著像是月光的浮華,實則積聚了萬年怨憤,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來此之前……想必你二人已經通過氣,心裏也有了底。”

離夙和無淚對視一眼,不置可否。

“我只想知道,時至今日,本尊還能不能憑借玉璜為信,號令二界。”

離夙十分恭敬的行了妖族尊禮,“全憑君上差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昊淵使過的落日霓裳,再加上輕塵的玉璜,離夙十分情願的表達了效忠之心。雖然不是同族,但是沒關系,妖族向來以強者為尊。

無淚覺得,他堂堂大混沌時期的魔族護法,要他聽命於一個年紀一大把的天族尊神,簡直是開玩笑,他手握魔神的玉璜又如何。因此沒有答話。

昊淵揚起嘴角,但那不是笑,心裏的所思所想這般輕易的表露到臉上,比起魔神差了太多,“九天魔音,你修至第幾式了?”

“第五式。”無淚有些得意,整個冥山,屬他的修為最高,靈翼和九戰尚在修練第四式。

“哼,還不如青孜,她一個小姑娘都已經掌握了第六式,你堂堂大護法,活了這把年紀才修至第五式,還敢在本尊面前擺譜。”昊淵沈了臉,眼睛由藍轉綠,一下子飛了出去。

周身被一股十分強悍的氣所籠罩,他漂浮在天鵝嶺的半空之中,不知何處響起一陣悠揚的聲音,忽近忽遠,妙如天籟;頃刻間,他周身的氣,疾速盤旋而上,方才還悠揚美妙的聲音仿佛也被翻滾攪動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從腳底至頭頂掠過無淚全身的經脈。昊淵雙手平伸,這股氣迅速盤旋膨脹,連帶著將山谷間那些銀白的星星點點一並卷入,一下子竄上夜空,如煙火般炸開。待昊淵回神收氣,山谷間,唯剩下清冷的月光。

無淚痛得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驚恐地看著昊淵。離夙雖無不適之感,卻是再次被昊淵震懾到。他,一個天界的尊神,竟會妖魔二界的最高禁術。

“九天魔音第七式,旋音在天,怎麽,很疼?”昊淵反剪雙手,慢慢踱步,“你應該慶幸尚能感覺到疼,換了別人,已經消失在今晚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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