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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流法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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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流法則(上)

參議員女兒×新晉富豪阿爾弗雷德

背景美/國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

BGM:C-Note 1.0

0.

我們之間只是交易關系,我和阿爾弗雷德都心知肚明。

1.

上流社會的聚會是什麽?

是綴著成串的碩大水晶柱的燭臺在搖曳著燈火,是冒著氣泡的金黃酒液從玻璃酒杯塔的頂端傾瀉而下,是亮得人眼花繚亂的鉆石珍珠寶石被戴在女人的頭發上、頸間、胸前、手腕以及手指,是絲綢或紗質的裙擺交接浮動,是蕾絲羽扇上下翻飛傳遞暧昧的信號,是一個眼神一聲輕吟便惹人遐想,是或悠遠或馥郁或沈厚的香水味交織成一片,是衣香鬢影,是珠環翠繞。

當然,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個美貌足以經得起所有人打量的美人,來聚集所有人的目光。

在這裏,那個美人就是我。

“晚上好,劉易斯小姐。”

在剛坐下後的不滿十五分鐘裏,就已經有九個人主動上前向我問好了。

在這些向我問好的人中,安德森先生長相不錯,風度翩翩,可惜他太老了,是個老鰥夫;米勒太太是個富態的女人,舉止做作,硬是要穿一件和她氣質完全不符的絲絨緊身紅色禮裙,把她身上的肉勒得像一節節香腸;泰勒夫婦是一對新婚夫婦,看起來挽著對方都貼得緊密,不過聽說最近泰勒先生已經換了第三個情人,而泰勒太太在婚前就有了一個私生子;摩爾先生年輕富有,還是個單身漢,就是長得太醜,身上總有一種奇怪得令人作嘔的氣味,比在太陽下曝曬了三天的烏鴉屍體還難聞。

這些人裏只有坎貝爾先生還算像話,年輕、英俊、禮儀得體,身上也沒有什麽怪味。我倒是想和他多聊幾句,不過他最近新認的教母桑切斯夫人一直對著這裏虎視眈眈,綠色的眼睛和嵌在木頭假人眼眶裏的玻璃珠一樣,冰冷又僵硬,盯得我沒有和她教子多說的欲望。剛才在酒桌上的時候,我看見這位夫人在桌底下,將手放在了她的教子的大腿根上。

哈。

我的女友洛佩茲小姐來了,她走路姿勢很難看,活像只要下蛋的老母雞。不過在我的朋友裏,只有她跟在我身邊最久。而且她雖然長相還算普通程度的甜美,但是儀態難看,走在我身邊會襯得我更加優雅美麗。

“晚上好,辛西婭,猜猜我剛才碰到了誰?”

她說話的方式是故意學我的,硬是拗出一副悠揚低緩輕柔的詠嘆調,比灌滿了人造糖漿的廉價柑橘蜜餞更讓人難受。

她不像我一樣天生就有一副優美的好嗓子——可憐的洛佩茲。

“親愛的,我猜不出來,快告訴我吧。”

我親親蜜蜜地挽起她的手,溫柔地觸碰了一下她耳垂上那枚碩大的鉆石耳釘——用玻璃水晶以次充好的鉆石,不知道她被誰騙了——她站在我身邊真是太讓我掉價了。

“是沃克先生和他的朋友,親愛的!”

珍·洛佩茲的嗓子裏冒出一陣極力壓抑的尖叫,比下蛋時的老母雞的叫喚更難聽。

“哦,你對托馬斯感興趣嗎?”我直接叫了沃克先生的名字,以示我和他的親密關系。

我擺出一副無辜且疑惑的姿態,握緊了洛佩茲的手,盡力笑出孩子氣又優雅的樣子:“你要是喜歡他的話,我可以為你介紹啊。”

——雖然沃克正在追求我,但是他的追求還是太廉價了,配洛佩茲倒是正好。

我對誰都真誠相待、盡心竭力,天哪,我可真是一個絕頂善良體貼的美人。

“算了吧,誰不知道他正在追求你?”洛佩茲毫無優雅可言地翻了個白眼,悄悄指指不遠處沃克先生旁邊的一個年輕男人,“我倒是對那位先生比較感興趣。”

順著洛佩茲的眼神,我看過去。在看見那個男人的第一眼,我就明白,我不喜歡他。倒不是說那個男人長相醜陋,相反,他那張臉可以稱得上是英俊。

他那頭蜜金色的頭發看起來光滑濃密,發型也做得還可以,可惜他發質太硬,有一撮頭發豎了起來,豎到一半又彎了下去。他倒是有一雙討喜的藍眼睛,比邁阿密海灘上海洋與天空交界處最純粹的藍色,還要更澄澈幾分。他那包裹在燕尾服下身材很是高大,站在那所謂“文質彬彬”的沃克先生身邊,襯得可憐的沃克更加瘦弱矮小了幾分。

但是他的笑容太刺眼,笑起來太明亮又太不加遮掩,顯出幾分格格不入的粗俗。而且他的眼神也很不討喜,在低斂鋒利的眉骨下,活似罩了一片陰雲,看人的時候眼神裏有不加收斂的審視,像商人打量貨物,過於鋒芒畢露。

我撇撇嘴,揮了揮手裏的蕾絲扇,斂下眉眼:“我想,我不太喜歡那位先生。他看起來,他看起來——”我歪頭思考了一下形容詞,“他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何止是不太好相處?他那副眼高於頂的模樣,還有他眼中那無論何時都暗含著嘲弄的笑意,讓人無比惱火。

我察覺到在我觀察他的時候,他也在觀察我。

他舉起手裏的酒杯,對著我示意後,一飲而盡。他放下酒杯後,嘴角的那種笑顯出一種勢在必得的輕狂來。

我“唰”地在手心裏合攏了扇子,臉上卻還要保持原本的微笑。

就在此時,沃克先生與我對上了視線。

不出我所料,我殷勤的追求者立刻向我走來,向我彎腰致意。沃克用他濕潤的嘴唇吻了我的手指,我只慶幸此刻我戴了手套,否則我一定會吐出來。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得保持著優雅的儀態,誰讓我有個法國皇室貴族的先祖呢?真是見了鬼。

“晚上好,劉易斯小姐,您簡直……美極了。”沃克的詞匯量不太夠,每次看見我時只會翻來覆去地說我“美極了”“耀眼極了”,沒有更多的形容詞。這導致我在他這兒很難感到滿意,而我最近也確實在思考要不要換一個暧昧對象。

“晚上好,沃克先生。”我及時地抽回手,“不向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嗎?”

沃克看起來有些不情願,原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樣貌還比不上自己討人厭的同伴。

“這位是阿爾弗雷德·F·瓊斯先生,他是一個商人。”

沃克幹巴巴地向我介紹他的朋友,不帶一點修飾詞匯。

瓊斯向我微微欠身,吻了我的手指。

——剛才我因為沃克吻過我的手指,已經不動聲色地將手套摘下了。所以現在,瓊斯的嘴唇直接地觸碰在我的指尖上。

我立刻觸電一般收回了手,笑得很勉強:“很高興認識你,瓊斯先生。”

不過幸好,我的聲音依舊比大提琴更柔滑悠揚。

說實話,其實那個吻和用指尖觸碰一塊幹燥的新鮮豬肉上那層皮是一樣的觸感,但是如果這塊豬肉還帶著略高的體溫,以及蔓延開的綿長氣息,那就非常令人反感了。

我的女友洛佩茲很不滿意沃克簡短無趣的介紹,撅起嘴賣弄風情:“沃克先生,這可不是一段有趣的介紹啊。”

沃克為了提現他的風度,硬是裝作滿不在意的大度樣子,對我獻殷勤:“瓊斯先生曾就讀於牛津大學,他有很了不起的成績。”

瓊斯站在一邊,聽到別人形容他的成績為“了不起”時,也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微笑著與我對視,好像這樣的形容是理所應當。

“牛津大學?”我伸出手遮了一下嘴,瞪圓了眼睛,故作驚訝,“瓊斯先生竟然是牛津大學的學生?真是看不出來——”

我瞇起眼睛,笑得俏皮:“我看瓊斯先生倒像是斯坦福大學的學生。”

沃克剛好找到了吹捧我的點,忙不疊地接上:“劉易斯小姐曾經就讀於巴黎大學。”

我用娉婷裊娜的步子,走到瓊斯面前:“瓊斯先生,最近我在看盧梭的《懺悔錄》,裏面有一句話,我很想和您探討一下。”

瓊斯的眉毛很不禮貌地跳了一下:“請。”

我用悠揚的法語,如唱歌一般低沈柔滑地念出柏拉圖在《理想國》裏的其中一句經典:“Je pensais que l'oiseau ne pouvait pas voler dans la mer parce qu'il n'avait pas le courage de voler dans la mer, et dix ans plus tard, j'ai découvert que ce n' était pas l'oiseau qui ne pouvait pas voler, mais le bout de la mer, il n'y avait plus d'attente.”

(我以為小鳥飛不過滄海,是因為小鳥沒有飛過滄海的勇氣,十年以後我才發現,不是小鳥飛不過去,而是滄海的那一頭,早已沒有了等待。)

瓊斯倒是神色不變:“我最近倒是在看柏拉圖的《理想國》,很想與您探討。Ανρει, ρειμακρι, ανεναιακμα, στεγννει, ανμεγαλσει, εξασθενε καιοκσμο δενδιαρκε γιαπντα.”

(如果流動,就流走;如果靜止,就幹涸;如果生長,就慢慢雕零,這個世界沒有永恒。)

他用希臘語毫無感情地念出了我在《懺悔錄》中最喜歡的一句話。

瓊斯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異的笑意,似嘲笑,似輕蔑。

這個……卑鄙、粗魯、低賤的小商販,他怎麽敢?

2.

阿爾弗雷德是一個商人,雖然他確實富有,但可惜他不是什麽富商的兒子,也不是富豪世家的子嗣,更不是像辛西婭那樣富有的參議員的子女,更別提什麽“古老的法國皇室血脈”了。

他在西部長大,正如辛西婭所言,他不像是牛津畢業的人,而他也確實不是。他祖上唯一的資產就是幾代之前,瓊斯家的人以很便宜的價格在西部買了一塊沒人要的荒地。

阿爾弗雷德靠販賣私酒起家。本來販賣私酒所掙到的資產不足以讓他能夠踏入辛西婭會參加的這種上流聚會,但幸運的是,他在自家那片荒地上探測到了貴重礦石。之後阿爾弗雷德及時地加入了房地產行業和機械產業,並搖身一變,躋身富豪榜,成為了別人口中的暴發戶。

托馬斯·沃克是阿爾弗雷德偶然間認識的,因為他在生意上幫了沃克一個小忙,於是他有了參加聚會的資格。

那個聚會,只有那些old money才有資格參加,像他這樣的暴發戶想都別想。

那是阿爾弗雷德第一次有機會參加所謂上流社會的聚會,一踏入就是紙醉金迷的深淵沼澤,女士的輕聲細語的調情和交織成網的香水味都是拉扯著他不斷下墜的黑泥。

“怎麽樣?瓊斯。”沃克雖然在辛西婭面前一副殷勤樣,在阿爾弗雷德面前倒是倨傲。

阿爾弗雷德壓下心頭的不快,笑容燦爛又刺眼:“非常華麗。”

他用了“gorgeous”這個詞。

其實阿爾弗雷德覺得,這種聚會都是一個樣的,都是一樣的被紙醉金迷包裹住的腐爛玩意兒。所謂的上流社會,不過是一群虛偽的人擺著架子,學著歐洲人那副腐朽得令人作嘔的貴族做派,卻始終擺脫不掉自己幾代前在骯臟水溝裏淘金所沾上的黃泥。

一群穿戴整齊錦衣華服還噴灑著香水的猴子,簡直不倫不類。

阿爾弗雷德對此興致缺缺。

他是一個天生的商人,他只想要更大的利益。他來這裏,也只是想籌謀一筆更大的交易,好讓他的身價立刻擡升。

人群中忽然掀起一陣騷動,不知為何,阿爾弗雷德覺得大廳內的燈光都黯然失色了,全世界的光都聚集在那個新入場的女人身上。

“那是辛西婭·劉易斯小姐,她的父親是紐約州的參議員,據說劉易斯家族在兩個世紀前是法國皇室的貴族。”沃克難掩神色中的激動。

“她很有錢?”

“豈止是有錢?”沃克的言語裏帶上了對阿爾弗雷德的鄙夷,“聲名,權勢,地位,這些是金錢無法衡量的——劉易斯參議員確實很有錢。”

沃克望向人群中目光焦點的辛西婭,逐漸流露出癡迷的癡態。

“她真是太美了,不是嗎?”

辛西婭確實是一個美人,她有著一頭耀眼卻柔和的淺金發,仿佛同時匯聚了陽光和月光。她那雙淺灰藍的眼睛中水光蕩漾溫情脈脈,無論在看誰,你都覺得被她凝望著的人是她在此世間唯一的摯愛。還有她鮮妍的嘴唇,風情萬種的淚痣,窈窕的身段,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迷人。

“我感覺自己親眼見證了維納斯從海邊誕生。”阿爾弗雷德神色晦暗不明,語氣平平。

他覺得辛西婭打量人時的眼神太柔軟太朦朧,把她刻薄的鄙夷都籠罩在這之下,像一把鈍刀生生割磨著人的血肉,而被傷害的人卻毫不自知,還覺得自己的女神屬實俏皮。

她是個虛偽得不討喜的女人,和這裏的所有人沒有任何區別。

“她最近允許了我的追求。”沃克看上去興奮異常,臉色紅爛得倒人胃口,“走吧,我們去和她打個招呼。”

阿爾弗雷德確認了,辛西婭是一個矯情虛榮且刻薄的女人,她賣弄著法語,念出柏拉圖《理想國》的句子,卻說這來自盧梭的《懺悔錄》。顯而易見,她瞧不起他,卻故作玩笑,試圖嘲弄他。

她的法語就和她的英語一樣的蹩腳,阿爾弗雷德面上顯出一分嘲弄來,並不動聲色地嘲諷了回去。

一旁的沃克和洛佩茲兩個蠢貨,有著上流社會的通病,就是明明一知半解卻還要賣弄學識。他們對辛西婭交口稱讚,沃克更是為了顯示出他和辛西婭的親密,以一種與有榮焉的口吻說:“辛西婭最近在讀一些非常深奧的書。”

當然,這是自討沒趣。惱羞成怒卻不能爆發的辛西婭小姐冷哼了一聲,不接沃克的話。不過這樣的美人哪怕是脾氣糟糕透頂,也依舊有人願意追捧。

辛西婭身邊的洛佩茲小姐對阿爾弗雷德表示了很大的興趣,建議去跳舞。

“瓊斯先生知道應該怎麽跳嗎?”

辛西婭扇動了一下自己濃密的睫毛,扇子半掩在嘴邊,輕咬一下鮮紅柔軟的嘴唇。她眼睛向上擡著,帶著似有似無的朦朧笑意,與阿爾弗雷德對視,眼神純潔且真摯,看上去是在真心實意地為他擔憂。

如果她不是在暗中嘲笑他的話。

——多麽虛偽得可笑的女人!

“如果不懂的話,可以讓我親愛的珍·洛佩茲小姐和您配合,當然了,”她白嫩的纖細手指如一只蹁躚的蝴蝶,在阿爾弗雷德掌心裏扇動了一下翅膀,又逃了出去,“我得和托馬斯一起。”

辛西婭說話的聲音非常悠揚,柔滑如大提琴,明明只是普通的說話,卻聽著如詩如歌。

可阿爾弗雷德只覺得她說話聲音太輕又太含糊,不恰當的語調轉變間讓他更難以聽清她在說什麽。他看看身邊難掩興奮的庸俗的洛佩茲,覺得膩味,只得含糊地回答:“聽你的。”

這是一種四人舞,兩對舞伴在舞步行進間會交換舞伴,再交換回來。

這顯然不是一種適合初學者的舞蹈,覆雜的舞步讓阿爾弗雷德眼花繚亂,而身邊卻是珍·洛佩茲這個體態難看長相庸俗的女人在一刻不停地嘰嘰喳喳。阿爾弗雷德全程都在盯著她耳邊那顆大得晃人眼的玻璃珠,覺得這顆玻璃珠才是這整場聚會上最順眼的東西,可他盯著玻璃珠的眼神反而讓自作多情的洛佩茲更加地激動了。

就在阿爾弗雷德走神的時候,身邊忽然掀起一陣沁人心脾的香風,他們交換了舞伴。辛西婭比蝴蝶更輕盈地將腳步落在他身邊,她淺藍的裙擺擦過了他的膝蓋。

“專心些,瓊斯先生。”她低聲笑著,笑聲如丟進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陣陣漣漪。

辛西婭的手腕纖細又柔軟,阿爾弗雷德握著她的手腕時,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能輕易地將其折斷。

她頸邊是一串珍珠項鏈,光芒柔和,在旋轉間不斷變換著折射燈火光線的角度。大廳裏的燈光太晃眼,樂隊又太賣力,以至於阿爾弗雷德生出一陣荒誕感。

“抱歉。”阿爾弗雷德道歉得毫無誠意,“我可能會踩到你。”

他發誓,剛才他一定看見了辛西婭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又調整回正常的表情,快得他都來不及品味。

“沒什麽好抱歉的,瓊斯先生。”

阿爾弗雷德剛想說什麽,辛西婭立刻就交換舞伴。一陣香風與他擦肩而過,她輕盈地跳遠了。

辛西婭在另一邊,躲在沃克的肩膀後面,笑得狡黠又俏皮。如果不是她太會裝模作樣,阿爾弗雷德一定會對此感到心動。

“你跳舞的樣子很可愛,剛才我就看見了,像一頭搖搖擺擺的小棕熊。”

辛西婭又回到了他的身邊,明明在說著嘲弄他的玩笑話,卻引來了沃克嫉妒的眼神。

阿爾弗雷德回敬了回去:“劉易斯小姐,你真是甜得像一只小蜜蜂,而且一樣的忙碌。”

辛西婭臉色不變,盯著阿爾弗雷德時,她的眼神看起來好像是在看她的畢生摯愛。

“我真是太喜歡你了,瓊斯先生。”

她的聲音依舊悠遠模糊得好像是從地下九英尺傳上來的。

阿爾弗雷德揚起一個陽光得有些刺眼的笑:“很榮幸能得到你的賞識,劉易斯小姐。我也很喜歡你。”

能裝模作樣到這個程度,確實是一種能耐。

3.

那個惹人生厭的粗魯的賣酒販瓊斯先生,現在竟然和我的父親交好,還讓父親很欣賞他。

可憐我年邁的老父親,也許他已經年邁到連販賣私酒的小商人都要當成大富豪了吧。早知如此,當初我送給父親的生日禮物就不應該是我設計的那枚領帶夾,而應該是一副新眼鏡。

在我的小型私人聚會上,洛佩茲湊在我耳邊,聲音難掩興奮又硬是壓低著嗓音,比烏鴉的叫聲還難聽。

“為什麽瓊斯先生會在這裏?”

邀請她來才是我做出的最大的錯誤,可惜我沒有別的女伴,而且所有人都認為珍·洛佩茲是我的摯友,但凡有我在的地方,就會有一個庸俗聒噪的姑娘在。

我擡起眉毛,神色懨懨:“我的父親最近很欣賞他。”

洛佩茲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看起來更興奮了,好比在自家院子裏發掘到十年前埋下的寶藏骨頭的狗一樣,瘋狂地瞪大了眼睛,鼻翼都難看地翕張了起來:“這麽說來,他有可能成為你的未婚夫?”

我無法理解洛佩茲那顆明明不美貌卻也不幸地空空蕩蕩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東西——她的思維跳躍得可真夠快的,聽見我的父親欣賞瓊斯便覺得我的父親屬意他娶我。要是洛佩茲看見我和瓊斯兩個人單獨呆在一起說話,沒準她還會以為瓊斯在向我求婚。

我深吸一口氣,擡起眼睛看她一眼,盡量保持自己的表情優美如常:“我父親欣賞的青年才俊就和那些蒼蠅似的跟在我身後的追求者一樣多,難道你覺得他們每個人都要娶我嗎?”

洛佩茲訕訕地笑笑,避開我的視線,轉移話題:“辛西婭,我們打牌好嗎?”

“好啊。”我輕輕撫摸自己耳垂上的鉆石,這可是一顆貨真價實的鉆石,而不是玻璃珠冒充的假貨。

牌桌上,我和瓊斯面對面坐著,我的左右兩邊分別坐著洛佩茲和沃克。

該死,這個粗魯且不知好歹的家夥為什麽會加入我們?我覺得我同意辦這個私人小型聚會就是個錯誤,但是,但是——

我的父親和他有著一場交易,也許我無法擺脫這個討人厭的賣酒販了。

“我的建議是,瓊斯先生和我親愛的珍一組,而我和托馬斯一組。”

我不想在牌桌上和瓊斯配合,我不想在任何地方上配合他。

沃克依舊是個看不懂氣氛的蠢貨,他沒發現我只是基於瓊斯的討厭程度以及洛佩茲的拖後腿能力分的組,還以為我在向他表示我的青睞。

瞧可憐的沃克,他的臉色已經成了倒人胃口的豬肝色了,我真應該在開始這場牌局之前先叫我私人醫生給他看看身體,免得他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疾病在中途忽然發作。

頭頂的水晶燈粼粼地發著光,我伸出手撿起我的籌碼,手腕上那串手鏈上的藍寶石襯得我的肌膚白得耀眼,藍寶石周圍一圈的鉆石不斷地反射著燈光,晃得人眼花繚亂。

手邊的酒杯在我撿取籌碼的時候不幸被我打翻了,淺色的酒液傾灑在桌面上,在桌布上瞬間暈開成一灘深色,帶著芳醇醺人的酒香不斷蔓延。

瓊斯戴著藍寶石戒指的食指在桌面上輕輕敲動著,紊亂的敲擊聲讓人心煩意亂。他的藍寶石戒指有著和他眼睛一般的顏色,當他在敲動手指的時候,他那顆藍寶石正代替著他的眼睛嘲弄地直盯著我,刺眼得很。

不過,此時應該心煩意亂的人不是我,因為就在剛才,我聯合著沃克,將可以輔助他的洛佩茲從牌局中淘汰了。倒黴的洛佩茲不知道我在因為瓊斯針對她,還以為只是自己運氣不好。她沮喪地在桌面中央一把灑開自己的底牌,靠到了椅背上。她頭上那枚珍珠發夾是我從瞧不上的一堆首飾裏隨手撿給她的一件,現在正在她扁平的發型上顫顫巍巍。

我手指捏著自己整齊地碼著的牌,微微傾斜了手指,暗示沃克。可這個蠢貨只顧著一枚一枚地數著自己已經擁有的籌碼,生怕再丟一枚。

擡頭一看,瓊斯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神裏是不加收斂的打量。他很不禮貌地又一次沖我挑眉,輕佻且粗魯。

我開始不耐煩了,丟出一張誘牌,引導瓊斯淘汰了沃克。

此時牌局上只剩下我和他了。

我手指飛快地洗著桌面上的籌碼。這些籌碼是我私人訂制的,都被做成美麗的青藍色,因為這個顏色襯我的眼睛。可是現在我又討厭起籌碼的顏色來,因為它們竟然該死地更襯瓊斯的眼睛。

我伸出手,手指輕輕舞動著到達瓊斯的面前。他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指,藍眼睛裏是不加掩飾的侵略氣焰。他瞳孔微縮,正處於亢奮狀態。

“瓊斯先生,你可真厲害呀。”

我低下頭,擡起眼睛看他,意味深長地微笑,忽然從他手心裏抽出自己的手指。

瓊斯大笑起來,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我看見有酒液從他的嘴角流下,粗魯得惹人生厭。

他磨著後槽牙,像一個在孤註一擲的真正的賭徒,揭開了自己的牌底。

我一看新攤在桌面上的牌上的數字,笑了。

我學著他的樣,一把掀開自己最後的底牌,壓在了他的牌上,覆蓋住了底下的數字。

“唰啦”一聲,手邊壘的整整齊齊的一對籌碼倒在桌面上,零零散散地散開在牌面上。

我勾起嘴角,忍不住向他挑釁:“看來我贏了,瓊斯先生。”

他向我舉起雙手投降:“願賭服輸。”

雖然瓊斯人很差勁,但是不得不說,他的牌技確實厲害,我已經很久沒遇到能和我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我站起身,端起一盤裹了奶油的草莓,裊娜娉婷地走到他身邊,拿起一個草莓,捏著草莓蒂,作勢要遞到瓊斯嘴邊。

“為了安慰受傷的瓊斯先生。”

在草莓即將觸及到他嘴邊時,我忽然一回手,自己咬了一口草莓。

奶油沾在我的嘴角,我伸手擦去,嘴角艷麗的口紅有些暈開。

“抱歉。”我低聲笑起來,扇動了幾下眼睫毛,好讓自己的眼球濕潤一些,看起來更加楚楚動人惹人憐愛,“我天生愛開玩笑。”

瓊斯低頭吻了我的手指。我的指尖有一抹濕潤柔軟的觸感,我不敢去確認那是他的舌尖還是嘴唇,但不管是什麽,那都會讓我感到惡心。

他帶走了我指尖上殘留了一點奶油,他那向來燦爛得刺眼的笑容在此時此刻看起來竟然有些朦朧的暧昧:“正好,我對幽默的美人一向沒有抵抗力。”

我感到一陣荒謬。就在不久之前,我還和他兩看生厭,現在我卻要向他賣弄風情,而他也要和我調情。

在這場聚會開始之前,我的父親對我說:“辛西婭,我在考慮與阿爾弗雷德·F·瓊斯結成永久聯盟。”

“為什麽?”我問父親。

父親嘲諷地盯著我,似乎從我身上看見了他亡妻的影子:“那你為什麽允許托馬斯·沃克追求你呢?”

我漫不經心地玩著自己的手指:“因為他最有錢。”

“瓊斯比他更有錢,他是這樣一個年輕且野心勃勃的新晉富豪。”父親瞇起眼睛,流露出市儈的氣息,“辛西婭,維持上流做派需要很多錢,我需要連任參議員,否則你將一無所有。而瓊斯正需要一個上流社會的跳板——我想你知道應該怎麽做。”

我確實知道我應該怎麽做。我們全家都是實用主義,父親娶母親,是因為她是我有錢外祖的獨女;而他選擇在自己的妻子去世後當一個老鰥夫,也只是為了避免和新妻子分財產。

我需要錢來維持自己體面的生活,而阿爾弗雷德·瓊斯需要跳板來擺脫暴發戶的身份,徹底被上流社會承認。

無需事先商量,我們一拍即合。

我和他,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天生一對。

4.

剛成功談了一筆生意的阿爾弗雷德此時頗有些意氣風發。

就在剛才,他學著辛西婭·劉易斯女士的說法方式,抑揚頓挫地和對方進行談判,聲音忽高忽低。也許這種說話方式在辛西婭這樣美艷的女士身上,再配上她悠揚柔滑如大提琴的聲線,會如歌如詩令人著迷;而套在阿爾弗雷德這個人身上,卻只會生生磨盡對方的耐心,煩躁得露了馬腳。最後他以一個極起優惠的價格,談成了這筆生意。

在合同上龍飛鳳舞地簽下大名後,阿爾弗雷德將手中的鋼筆往桌面上一丟。他兩手相抵著指尖朝上,不自覺地流露出小人得志的模樣,心情很是愉悅。不得不說,雖然辛西婭這個人貫會裝模作樣的,但她的處事方式確實是這個上流社會最利己的方式。

對於自己出爾反爾用上了幾天前還最為鄙夷的手段的阿爾弗雷德絲毫不感到愧疚,甚至還想著什麽時候是不是應該給辛西婭送些禮物,以顯示自己的誠意。

左右他成為這位頂級名媛的丈夫也是時間問題而已,為了維持名流做派的劉易斯先生的財政情況已是捉襟見肘,不得不求助於初出茅廬的“暴發戶”瓊斯。

倒是辛西婭這個女人。

阿爾弗雷德想起不久前的那場牌局,在牌桌上步步緊逼的辛西婭,她那雙平日波光粼粼溫柔可親的眼神一下子極具侵略感,美艷中帶著不容忽視的野性。當她的手指如蝴蝶一樣輕盈地湊到他面前時,阿爾弗雷德一下子被篡奪了註意力,輸了這場交鋒。

他舔舔自己的犬牙,滿意地感受到一絲血腥氣在口腔裏蔓延。

阿爾弗雷德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有點喜歡辛西婭這個小美人了。

從紐約帝國大廈出來,他碰見了從另一邊走出來的辛西婭的父親,劉易斯參議員先生。

“下午好,劉易斯先生。”

阿爾弗雷德還算真心實意地擡了擡自己的帽子。

“下午好,瓊斯先生。”

互相看不順眼的一老一少的兩個男人本就無話可談,敷衍地問候了一下彼此接下來的行程,就準備告別。

阿爾弗雷德忽然想起自己剛才的計劃,也顧不上什麽矜持,直接大咧咧地開口問:“請問,如果我想送辛西婭一件禮物,應該去哪裏買比較合適?”

劉易斯先生看不上他這副粗野的做派,但顧及雙方之間互利的交易,還是不得不給了一個銷售手工制作奢侈飾品店的地址:“辛西婭喜歡這家店的工藝品。”

“謝謝。”

這次阿爾弗雷德擡帽子示意的動作就敷衍多了,像是恨不得立刻離開。

而劉易斯先生也恨不得立刻遠離這個渾身銅臭味的粗野年輕人,一想到自己竟然看中他做自己未來的女婿就牙疼,更敷衍地回了禮,就和阿爾弗雷德道了別。

阿爾弗雷德走進這家奢侈品店的時候,恰巧辛西婭也在這家店裏。

阿爾弗雷德進門的時候,辛西婭正仔細端詳著一個琺瑯花瓶擺件。花瓶上有鍍銀的浮雕,花瓶裏插著幾支綢緞輕紗堆的假花。假花的顏色鮮嫩,看起來和真花幾乎沒有區別。

“這個花瓶擺在窗臺邊會很好看的,劉易斯小姐。”店員圍在辛西婭的身邊,臉上的笑容不乏諂媚。

辛西婭用挑剔的眼神盯著過於艷麗的假花許久,伸出小拇指輕彈了一下假花瓣的邊緣,眉毛嘲弄地一挑,說出來的話卻輕飄飄的:“很漂亮。”

一旁店員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可辛西婭卻輕輕地放下了花瓶,轉身朝向一邊。

隔著幾件大的落地水晶燈和層層疊疊的蕾絲燈罩,辛西婭看見了店的另一邊的阿爾弗雷德。

精明的商人此時在幾個女店員的包圍下,罕見地流露出幾分手足無措。店員上下打量著這個從頭到腳都包裹著奢侈品的男人,更加地殷勤了。

“不知道是哪個幸運的姑娘能讓先生您為她買禮物?”

阿爾弗雷德不知道這些姑娘都有些什麽毛病,一個個都故意捏著嗓音,音色忽高忽低地游走著,讓人根本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麽。

“為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女店員滔滔不絕地向阿爾弗雷德推銷一面小巧精致的鏡子。

“先生,沒有女人能拒絕這樣一面嵌滿寶石的鏡子的,這面鏡子正適合一張年輕美麗的臉。”女店員故作優雅地拿起鏡子手柄,不動聲色地湊近阿爾弗雷德,鏡子的角度巧妙地能將她臉上最美麗的部分照進來,又能反射給阿爾弗雷德看見。

年輕的漂亮姑娘總是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無論自己的出身高低,都想嫁給一位富翁。當然,如果這位富翁恰巧年輕英俊,那就更好了。

阿爾弗雷德接觸到女店員直勾勾的凝視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倒是不介意和年輕漂亮又膚淺愚蠢的女店員玩上一那麽場,只是現在正是他能成為辛西婭未婚夫的關鍵時期,要是鬧出什麽醜聞就完了。何況辛西婭的備用未婚夫又不只一個,只要她想,勾勾手指就能有一堆年輕有錢的男人像哈巴狗一樣搖著尾巴湊上去。

不知怎麽,辛西婭那張漂亮的臉孔在他的腦海裏忽然一閃而過,阿爾弗雷德又想起自己輸在她手上的情形,那個手指如蝶翼翩躚的女人,就算不主動賣弄風情,也照樣能引人如癡如狂。

“不了。”

阿爾弗雷德面無表情地拒絕了女店員。

他看看這裏琳瑯滿目的飾品擺件,感到一絲牙疼。

“我的建議是,可以買一把扇子。”

比起晃得人眼睛疼的諸多飾品,以及膩味得讓人胃疼的女店員,更讓阿爾弗雷德頭疼的聲音悠揚地響起,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悠揚柔滑如詩如歌,但也依舊一如既往地模糊到讓他聽不清她在講什麽。

辛西婭款款走來,輕盈地繞過諸多參差擺放的擺件,輕撩了一下落地燈綴著的水晶珠鏈,從擺放在一旁桌面上的扇子中隨手拿起一把,輕輕地打開。

“瓊斯先生大概不知道女士們為什麽總是在宴會上擺弄自己的扇子吧?據我所知,總是有女人在您面前揮舞扇子,而您卻總是無所回應。”辛西婭用扇面半掩嘴角輕笑一聲,“怪不得大家總是怪你不解風情。”

又來了,她只要有機會就會嘲笑他對於上流社會默認規則的知識的貧乏。

阿爾弗雷德面不改色地接受了辛西婭的嘲笑,配合地假笑一下,不出聲。

辛西婭歪著頭,眼睛朝上,含著濕潤的笑意看了阿爾弗雷德一眼。她抿起柔軟艷麗的嘴唇,慢慢綻開,露出一小排整整齊齊、潔白如珍珠的牙。

“這是幾個世紀以來,男女之間的情愛密語。比如——”

她輕輕扇動幾下扇子,風倒是沒扇起半分來,反而是扇動心弦的效果更好些,至少現在阿爾弗雷德是這樣的。他又是覺得牙疼,又是覺得心癢,恨不得能在她細白的手指上咬上一口。

辛西婭靈巧的手指捏著扇子輕快地時開時合,扇骨上描金的線反射著光上下翻飛,晃得人眼花繚亂。她慢慢地走近阿爾弗雷德,盯著他時眼神專註又深情。

“我非常想念你。”

她忽然收了扇子,扇子最外側的扇骨上鑲嵌的一顆珍珠晃出一圈光源。她將收攏的扇子放在臉側,微微側開臉,擡起蜜金色的睫毛:“我希望下次和你早點見面。”

扇子“唰”地打開,發出清脆的聲音。辛西婭將扇面放在自己尖俏的下巴上,擡起臉:“等我。”

阿爾弗雷德忽然發現辛西婭今天的嘴唇紅得異常艷麗,也許是塗了口紅。還有熠熠閃光的緞面扇面上,竟然畫了一副完整的《維納斯的誕生》。

扇面稍稍上移,讓阿爾弗雷德心神不定的紅唇被藏在了扇面下。此時兩人已經面對面挨得很近了,辛西婭只露出上半張臉,灰藍的眼睛此時藍得攝人心魄,平靜的表情下,那雙眼睛中是脈脈溫情在暗流洶湧。

她壓低了聲音:“我愛你。”

扇子忽然又被收起,象牙質地的溫潤的扇骨輕輕觸碰了那張紅唇。她張開嘴,聲音裏帶著蠱惑:“你可以吻我了。”

手心裏忽然一疼,阿爾弗雷德回過神來,是辛西婭將那把扇子用力甩進了他的手心:“像這樣將扇子丟出去,意味著我不喜歡你。”

她的神色不變,依舊含情脈脈,眼中是濕漉漉的光澤,仿佛剛才那句“我不喜歡你”不是她說的。

手心裏被辛西婭打過的地方撩起一片灼傷似的疼,阿爾弗雷德看著辛西婭走出這家店時娉婷裊娜的身影,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他總覺得現在的辛西婭比起一開始所見到的辛西婭要來得直白一些,也許她是刻意的,也許她只是被他“傳染”了。

阿爾弗雷德不知道今天在這家店碰到辛西婭是巧合,還是某人有意為之,但是至少他對現在的局面很滿意。他和她一拍即合,她不喜歡他,恰好他也不喜歡她,但是他們都需要彼此。

幾天後辛西婭收到了一把扇子,扇骨是潔白的貝母,隨著扇面開合會不斷地折射繽紛的色彩;扇骨上雕刻著一幅完整的浮雕,鑲了金;扇面是綢緞制的,上面繪制了波提切利的《春》。

其實辛西婭根本不需要多一把扇子,她只是借著扇子和阿爾弗雷德調情而已,順便再看看他的態度。

劉易斯先生不乏嘲諷地評價道:“看來你把他給迷住了,迷人的辛西婭小姐。”

辛西婭做作打了個哈欠,翻白眼都優雅十足:“也許吧。”

她不在乎阿爾弗雷德是不是喜歡她,只要阿爾弗雷德能給她帶來足夠的好處就行。

辛西婭滿意地欣賞著這把價值不菲的扇子,隨手將它丟進自己成打的扇子中。那一匣子的扇子裏,有玉石、瑪瑙、貝母、象牙以至於純金銀質地的扇骨,扇面都是有輕紗有絲綢,有貼著蕾絲,也有鑲著孔雀翎或鸚鵡尾羽等各色羽毛的。借著這一匣子的扇子,也只能面前窺視到上流社會紙醉金迷的小小一隅。

“只要他送的扇子是這一匣子扇子裏最貴的,就可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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