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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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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村子

冀州,尼莫村。

浩瀚縹緲的大海上,霧氣騰飛,天際總是籠罩著陰雲,海灘上擱淺著很多艘船只,皆是破爛腐敗的。

小島離冀州城中心五裏遠,島上房屋粗略估計在三十幾戶,可大多都是些空房,裏面主人早已離開這裏多年,寥寥的幾戶人家,也都是一些念舊的老人罷了,落後荒涼的景象與繁榮的城中心格格不入。

姜月時和沈子歸各自牽著一匹馬靠近了小島,村口一條泥濘小路旁邊有個豎著固定的石塊,上面模糊寫著什麽歡迎到尼莫村幾個字眼。

沈子歸趕路時都會認真規劃路線,他低頭看潦草的圖紙,確認這裏就是目標地點了。

範夜來給的羊皮紙不知他從哪裏得來,內容雖然粗糙,可勝在標註明確。

“尼莫海上月,煙波島中闕。”他輕聲念到上面的字。

“應該就是這兒沒錯了。”姜月時點點頭,率先牽著馬進了村。

居民房屋沿著一條貫穿整個村子的小路建立,風吹日曬加上沒有人保養,腐朽的像個垂暮老人,靠著地面的幾根粗壯的柱子才勉強站穩身子,蘆葦覆蓋的屋頂早被掀飛,木板上增生了很多野生木耳以及四處跑動的小昆蟲。

沙灘上有很多海螺貝殼,海鳥爭相奪食,姜月時他們走了半響,才看見一個老爺爺,他站在一艘尚完好的小船裏正在彎腰收網。

“爺爺,你家裏人呢,只有你一個人嗎?”姜月時提著裙擺小跑過去,蹲下身子問。

老人聽著句話,遲鈍了半會兒才慢慢擡起頭,滿是皺紋的臉上本是僵硬無比,可看清了姜月時的面孔,他哆嗦著手指,嘴裏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說什麽。

姜月時凝神聽,只隱約聽到什麽“快跑,跑。”她面上疑惑,耐著性子問:“爺爺,你說什麽?”

誰料老人直接丟下手中拿著的漁網,枯瘦的雙腿從船只裏邁出來,神情十分憤怒,他邊上手推姜月時邊神經質地重覆:“跑,快跑……”

姜月時順著力道倒退幾步,左腳邁開一定距離穩住身體,還是好脾氣地問:“島上發生什麽事?”

老人像是突然定住,灰濁的雙眼盯著姜月時,更像是透過她在看某人,良久,一滴清淚滑下,只剩皮包著骨頭的手臂爆發出巨大的力氣,捏得姜月時生疼。

“跑……快跑……孩子……”沙啞的嗓音像是被塞了很多稻草,艱難地從縫隙裏吐出來,木訥的臉上此時十分急切。

沈子歸待在原地,覺得不對勁,就上手拉開老人。

“我們辦完事兒就走,您別擔心。”姜月時揉了揉手臂,笑著對老爺爺說了一句。

老人不知聽沒聽見,他又恢覆了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也不看他們徑直走到自己屋子關上門。

姜月時見狀,與沈子歸對視一眼,指了指其他緊閉的房屋,小聲說:“村子很詭異。”

“嗯,”男人不知為何也配合著她的語氣小聲說,“待會兒去敲門問問其他人。”

姜月時嘴角微揚,看上去很滿意現在的合作關系:“那先從第一家開始吧。”

兩人快走幾步,敲響了一間看起來有人居住的屋子,然而姜月時等了半響,屋裏主人就是遲遲不肯開門,於是她試探著問:“有人嗎?我們路過此處,想要討杯水喝。”

回應她的是一聲粗糲暴躁的吼:“滾——”

姜月時眼皮動了動,沒再接著湊上去,和沈子歸前往其他人家。

然而那些人不是朝著他們怒罵就是扔東西,姜月時也終於在此刻發現了異樣。

整個村子,目前為止,他們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女性。她心下疑慮重重,擡手扣響了一間用土壘成的屋子。

木門不嚴實,可以勉強窺見裏頭的樣子,幾乎在姜月時動作後,屋子主人就哢嚓松了門閂。

“有事?”對方竟然是個看上去在十七八歲的女孩子,她門縫半合,眼神不友善地盯著陌生人問。

姜月時幹咳幾下,神情虛弱,牽強地笑道:“就是趕路途中好幾日沒喝水了,可否來你家討杯喝。”

韓臨沒急著讓開身子,眼睛將姜月時掃了一遍,看見她的臉色實在憔悴,又警惕地瞥了她背後的男人,才退開幾步,淡淡道:“進來吧。”

堂屋左邊嵌進去的一部分,是只擱得下兩張小小木板床的寢屋,右邊用石頭堆砌了一個竈臺,伶仃的幾樣廚具擺在靠墻的木架上。

“隨便坐,”韓臨雖然稱不上熱情,但沒有適才那麽戒備了,“我給你們燒水。”

姜月時克制著眼神,掃了一眼地上,家裏好像總共才有兩只凳子,於是她拖過一張四腳矮木凳,正要遞給沈子歸時,對方示意不用,就握著劍倚在門邊。

她也不客氣,禮貌地坐下,等韓臨燒水的間隙,她扭頭看了看寢屋。

果然,其中一張床上面躺著一個人,因為有幕簾的關系,瞧不大清楚。

她斟酌著開口:“家裏只有你一個人嗎?”

韓臨將裝滿水的提壺放到竈臺上,聞言只是道:“床上躺著的人是我阿奶。”

“打擾了。”姜月時滿臉愧疚,看上去天真至極。

“她是聾啞人,聽不見。”韓臨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聲。

“……”

“我叫姜月時,你呢?”她想了想,還是得先介紹下自己。

“韓臨。”對方語無波瀾地答。

空氣裏很安靜,只有水壺中的水發出的滋滋聲。

姜月時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麽,只能閉著嘴,收攏分叉坐的腿。

倚著墻的沈子歸掃了眼她的坐姿,又輕飄飄地移開視線,沒成想姜月時恰好扭頭看他,將他看好戲的眼神捕捉到。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暴躁地反擊回來,只是淡淡地扭過頭沒再看。

沈子歸原先重心在右腳上,站姿落拓不羈,這會兒突然站直身子,盯著那人的後腦勺半晌,人家就是恍若沒感受到。

男人握著赤羽劍的手緊了緊,心口好像被一只狡黠的貓給撓了一下,不痛,牽引起了一片兵荒馬亂。

韓臨見水燒開了,倒進兩個硬木方形杯子裏,姜月時順從地接過來:“謝謝。”

輪到沈子歸時,他不著痕跡地把持著杯子,沒碰著人一絲一毫。

他沒急著喝,雖然在自己眼皮底下燒的水,但是也避免不了別人會動什麽手腳,然而他一看姜月時,那憨憨已經享受地喝上了。

“……”沈子歸不動聲色地捏了捏眉心。

韓臨拖過僅剩的一張矮凳坐下,也給自己倒了杯水淺淺地啜。

姜月時嘗了幾口,由衷讚揚道:“這水有種回味甘甜的味道,哪怕沒煮茶喝,我也是願意喝它個幾大碗的。”

韓臨被誇,雖然不至於得意,但是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彎了彎嘴角。

到底是女孩子,姜月時見狀,說話的語氣都輕了三分:“雖然冒昧,但我還是有點好奇,村子裏只有你一個女性嗎?”

那人上揚的嘴角僵持住,隨後徹底耷拉下來,眼神頓時冷漠了些許,沈默地握著杯子。

姜月時以為等不到答案時,韓臨目光空洞地開口:“都死了,都被我害死了。”

她的臉色漸漸煞白,像個機械木偶一樣只知道木訥地重覆:“都是被我害死的,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姜月時有溫度的手掌覆蓋在她的手背上,韓臨被這暖意刺激得微微晃神,不聚焦的瞳孔望向那濃黑的眼睛裏。

“冷靜,別急。”女子神情關切,讓她多年來備受謾罵的心裏湧入一股熱意。

“嗯,”韓臨點頭,局促地掙脫開手,也許在這一瞬間,她第一次有了傾訴的念頭,繼續說道,“村子裏過去幾年裏,每年都會發生四起未出嫁女子無故失蹤案,年齡都在十五歲左右。”

她苦笑一聲:“你們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我十七歲了卻一點事都沒有,或者不離開這個村子呢?”

韓臨放下已經冷卻的水,看向寢屋的人,眼神既溫和又悲涼:“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沒有被兇手抓走,也許我就是那個兇手吧,因為那些失蹤的孩子或多或少都跟我見過面或者說過話,村裏人都認為我害死了他們的女兒,每個人都罵我克星,想要我給他們女兒贖罪,可官府也沒證據,所以我才茍且偷生下來。至於離開,”

她頓了頓,滿是無力:“我的阿奶臥病在床,我走了,就沒有人照顧她了。”

姜月時放置空杯在竈臺,突然瞄到廚具架是上有個透明玉制圓壇子,裏面有只手掌大小的烏龜。

韓臨說完這些,感覺心頭舒坦了不少,瞥見她的視線,順著看過去,語氣溫柔:“圓圓是我在大海裏撿到的,這麽多年過去了,它倒是光吃不長。”

“很可愛,”姜月時笑著,突然想到什麽,問,“你有想過離開這裏後去哪裏,幹什麽嗎?”

這個問題像是十足地困難,韓臨低頭沈思了好久,才楞楞地搖了搖頭。

姜月時站起來,扶著腰間的白熾劍:“可以好好想,慢慢想,外面世界很有趣。”

沈子歸打開門,先踏了出去,她緊跟其後,扭頭跟後頭的人道別:“我們得到縣衙去一趟,就先走了。”

韓臨看著歷史久遠的大門嘎吱緩緩閉合,將陽光悉數都隔絕在外,適才溫暖的房間立馬冷得人想逃離。

她靜靜地坐著,讓寒意包裹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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