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抱出來，給奶娘餵飽了再送回來的，但丹珠一直抱著不離左右，就連洗澡都要放在一邊，根本沒機會靠近。

葉瑾氣得牙癢癢，又不敢來硬的，只好悶了一肚子的氣出去找人不痛快。

可憐了柳瀟，天天被心緒不佳的葉瑾整得嗷嗷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趁著某個月黑分高的夜晚出門遠行，打算等葉瑾跟丹珠徹底和好了再回來。

小丹楓模樣隨他爹，眉目精致漂亮，皮膚粉裏透白，一雙桃花眼滴溜溜的又圓又黑，可愛得不行，丹珠每次一看到兒子笑，整個心都要化成一灘水，抱著就不舍得松手。

兒子也粘著她，一刻不見就哇哇大哭，母子倆形影不離互相逗趣，不知讓葉瑾喝了多少缸的醋。

一般喜得貴子的父親都是歡天喜地的，但葉瑾顯然不是一般人，自從兒子將丹珠幾乎所有的註意力都奪走後，就註定了他未來會是個無比毒舌苛刻的父親。

丹珠有次撞見他陰惻惻地盯著她懷裏的兒子不放，會忍不住低喝，“我警告你，別對我兒子起什麽壞念頭。”

“他也是我兒子，我還能害他不成？”葉瑾嘴角露出一抹邪異的冷笑，聲音像是從牙縫裏飄出來的，“等他長大，為父一定好好教他如何成才。”

丹珠一陣無語，他這個樣子，哪裏像個父親？尋仇的還差不多。

搬進二十一世紀時，她原本打算最多住一年，等孩子出世滿月了就搬回胡府，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因為胡府從去年秋天開始動工一直到今年初夏，整整大半年過去，工程才剛剛完成了一半。

丹珠暗自納悶，按理來說，雲蕭這麽盡職負責，應該效率奇高，趕在她產子前如約完成才對，怎麽會把工期拖得這麽長？

實在想不明白，這一天，她趁丹楓睡著了，抽空去現場考察情況。工人還是先前那批工人，一個都沒少，而且根據工頭所言，工人每天都是早出晚歸地幹活，沒有一天拉下來的，更沒有人偷懶。

她去檢查已經修整完成的部分，活做的十分細致，處處彰顯名師巧匠的精湛工藝。

丹珠對驗收結果十分滿意，唯一不滿意的就是慢，賊兒慢，雖說慢工出細活，可是照著眼前這個進度，也不知要拖到猴年馬月才能完成。

她去雲府找了總負責人雲蕭，在對方支支吾吾的解釋下，她毫不費勁猜出來，果然又是葉瑾那廝在搞鬼。

當即氣沖沖回家踹了廚房門。

屋裏熬著雞湯，竈臺上的瓦罐裏咕咚咕咚地翻滾著泡泡，白衣青年正細心將上面的浮沫地一點一點撇掉。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他側頭看過來，嘴角彎起柔和的微笑，“珠珠，你來的正好，過來替我試試味道。”

葉瑾熬的雞湯……一想到這個，丹珠就條件反射低咽了咽口水，過去大半年裏，她已經太了解他親手熬出來的雞湯有多鮮美香醇。

以前丹珠聽過不少產婦抱怨，說懷孕前後那段時間喝的雞湯能喝到想吐，自從喝過葉瑾的雞湯後，她覺得那是因為她們沒有喝到真正好喝的雞湯才會嫌棄。

勉力忽略他遞過來盛滿雞湯的勺子，丹珠擡高下巴，面無表情地質問：“你又給我搞事了吧？”

葉瑾先是一楞，眨了眨眼，心平氣和地詢問，“怎麽了？”

“你少給我裝蒜！”丹珠氣不打一處來，徒然飆高了音量道：“你故意叫雲蕭拖我工期，別以為我不知道！”

葉瑾眸光微微一閃，低下頭繼續撇浮沫，慢吞吞地問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

“不然呢？”丹珠冷哼一聲，“你最好別來招惹我，真把我急毛了，我立即帶兒子直接搬出去！”

259 心甘情願

面對丹珠的來勢洶洶，葉瑾沈默下來，半響才淡淡地道：“你和楓兒總是要找個地方安居的，住在這裏，和胡府有什麽區別？”

“當然有區別，這是你的府邸，不是我的！”丹珠不領他的情，也不想和他多廢話，“你去告訴雲蕭，讓他盡快把我的房子裝好。”

葉瑾放下湯勺，慢條斯理地洗了洗手，“我的府邸，自然也是你的。”

丹珠咬了咬下唇，沈了聲音強調，“你要我說多少次才明白？我們沒關系了，你的東西我無福再消受。”

停了停，又繼續道：“很感激你這段時間對我們母子的照顧，但是，就到此為止吧。”

說完，她轉身往門口走過去。

葉瑾從後面拉住她的手臂，輕嘆了聲，終究還是軟了下來，“這裏就是你的家，你若實在不願見到我，我走好麽？楓兒還這麽小，你忍心帶著他東奔西跑的麽？”

丹珠甩開他的手，背對著他，隔了好一會才道:“……你走我留，那我豈不是鳩占鵲巢麽？”

葉瑾低笑了聲，將她轉過身，面對自己，看著她的眼睛，“嗯，我給你占，心甘情願的。”

“……”

這之後的第二天一大清早，葉瑾還真的出去了，連著好幾天都不見人影。

丹珠起初也不在意，他這人最慣會出爾反爾了，沒準過兩天又跑到自己跟前，厚著臉皮說他只是答應暫時走開，可沒有說過再也不回來。

所以她也沒想太多，全心全意地照顧著年幼的兒子。

不知不覺半個多月過去了，葉瑾那邊還是杳無音訊。丹珠漸漸開始納悶了，這廝還真不告而別了？當真把這偌大的府邸讓給她了？

她不認為葉瑾是三言兩語就那麽好打發的人，可隨著時間的流逝，當池裏的小荷開始露出尖尖角，在他離開後的兩個月後，她依然不見他的蹤影。

依賴是一種治不了的病，能在不知不覺中潛移默化地種進你的心裏，習慣了他白日裏圍在自己身邊，也習慣了夜裏不管什麽時候醒來都能見到床下的人，現在要重新習慣他不在，她不得不強迫自己去正視這份落差。

一方面，丹珠慶幸他終於放過了自己，另一方面，又實在無法忽略內心的矛盾和郁結。

孩子剛出生還沒到半歲，正是最不離開娘親的時刻，雖然寸步不離的照顧分去了不少丹珠心神，可她總覺得心裏空空的，吃慣了他做的佳肴名點，現在再吃別人的，也覺得缺少點什麽味道。

她其實很想去問薛神醫關於他的行蹤，可又顧著顏面開不了那個口，這麽拖著拉著，直到後面有一次，她無意中在薛神醫和柳瀟的對話中，知道了上官靜兒被打入冷宮的事，煙來葉瑾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就是回宮給她周旋，眼下皇室後宮亂著，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完事。

原來他是回去救舊情人了，丹珠心裏一陣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不該介意，可又實在抑制不住心頭泛酸。

他從前還對自己說跟上官靜兒沒什麽，可現在一聽到人家出事了，又馬上巴巴地趕了回去，這叫沒什麽麽？

丹珠越想越煩悶，身邊也沒個人可以傾訴，只好一日一日地跟自己慪氣。

塘裏的荷花已綻放，葉瑾還是沒回來。丹珠賭氣地想，他最好留在京城和上官靜兒重歸於好，這樣，她就可以徹底安下心，以後再也不用看他在自己跟前晃來晃去的了。

這一天，丹珠做夢了，夢到自己回到了二十一世紀。

時間回到了她穿越過來的那一天，她沒有被卷入那陣烏雲，也沒有穿越到這個時代，一切都和過去一樣沒有變，她還是那個每天處理堆積如山工作的高企女強人。

她夢見踏上了三十歲的大門，父母雙親開始頻繁地催著她結婚，於是她被迫去見了一個又一個的相親對象，原本想著隨便挑個完成使命就好，可不管她遇到什麽樣的男人，也不管對方多優秀，每次都是無疾而終。

丹珠發現自己無法接受任何一個男人，隨著年紀增長，父母的結婚令越來越重，甚至還撂下不結婚就斷絕關系的狠話，父母的強烈要求下，她勉強答應和一個還算不錯的男人交往，見彼此父母，準備走入結婚的墳墓。

一切都按部就班，生活平靜如開水，現代是個法律社會，再也沒有誰害她，因為工作勤懇績效優秀，她很快被公司提拔升為整個亞太地區的CEO。

事業順風順水，即將邁入婚姻殿堂的她得到了眾多人的祝福和欽羨，未婚夫體貼溫柔，對她十分地尊重。丹珠享受著現代社會的安寧平順，覺得自己似乎什麽都得到了，可心裏總有個地方，藏著不能與人分享的孤獨空虛。

她終於回來了，終於擺脫了他的困制，可是好像也沒見得有多高興。

這猶如白開水，波瀾不驚的日子，將是她未來幾十年的生活，她猶豫著要不要反抗，可是一看到父母兩鬢的白發，最後還是強忍了下來。

這一日，她約了未婚夫去看婚紗，在約定見面的那條商業街，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丹珠心口一震，正想開口喚他，卻見到他親昵地攬著懷裏的女孩，望著她，眉間間盈滿了笑意，那樣的溫柔。

她瞬間呆住了，心裏忽然像破了個洞，呼呼的冷風不停地往裏面灌進去，再順著他的目光定睛一看，那女孩的臉，居然是上官靜兒的。

丹珠如著了魔般沖過去，旁邊不知從哪裏冒出一群人，像洪水一般沖隔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她拼命揮著手，想將這些擋著自己的人推開，可這些人跟被釘在原地似的紋絲不動，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她大聲喊他的名字，他卻置之不理，眼裏只有懷裏的女孩，連一個眼角的餘光都不給她。

絕望和悲傷像無形的手，狠狠低攥住了丹珠的心，瞬間痛如刀割，淚如泉湧一般落下來。

她終於從人群中擠出來，朝著他不停地追跑，倉促中她摔倒在地上，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終將要隱沒人群中……

丹珠大喊著葉瑾的名字醒過來，卻看到夢裏的人就坐在自己床邊。

葉瑾滿臉擔憂地望著她，動作輕柔地將她扶起來，心疼地問道：“怎麽了？做惡夢了？”

丹珠整個人怔怔的，臉上還垂著未幹的淚，一時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過了好半會，才喃喃道：“……這是哪？”

“家裏。”葉瑾細心地幫她擦掉額上的汗，輕聲問道：“都夢到什麽了？怎麽哭得這般厲害？”

丹珠咬著唇不吭聲，怎麽都不肯承認自己剛夢到他離開了。

葉瑾靜靜看著她顫抖的睫毛，試探地攬住她的肩膀，見她沒有反抗的意識，便將她拉入懷中，無聲輕拍著她的後背。

丹珠還沈浸在剛剛的夢裏，安靜低倚著他的肩頭，眼裏茫茫然的，好像在看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看。

難得她這麽柔順，葉瑾摸著臉，只覺指尖微燙，忍不住攬緊她的肩膀，安撫著道：“珠珠，別怕，有我在。”

聽到他的聲音，丹珠記起夢中他無視自己的冷淡，又想到他離開這麽久連個信息都沒有，胸口被一團火燒著心臟，又痛又氣。

她掙開他的懷抱，隨手抓住個枕頭就砸過來，“走了就走了，你還回來做什麽！”

葉瑾顯然沒能馬上適應她突來的轉變，接住枕頭，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

丹珠別過頭不說話，剛消下去的眼圈又漸漸紅了起來。

她這模樣不太對勁，像是要趕自己走，又不像是那個意思，葉瑾一時揣摩不透她的真實想法，斟酌著問道：“珠珠，你在生我的氣？”

“……”

“我做錯什麽了？”

一味沈默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丹珠攥緊手心的被子，最後下了決心，擡眼看向他，質問著道：“這些天你去哪了？”

“娘病了，我回去看看她。”他的理由張口就來，很好很充分。

“是這樣麽？”丹珠臉色冷下來，望著他的眼神充滿不信任。

葉瑾思考了片刻，遲疑地問道：“我給你留了紙條，你沒看到嗎？”

丹珠聞言一楞，仔細搜索三個月前的記憶，隱約之間，她記得他離開的那天，桌上好像是壓了一張紙，只不過她當時忙著照顧兒子沒怎麽留意，後來被風掉到地上，被她當垃圾一樣掃走了。

想到這裏，她的臉騰起不正常的紅暈，懊惱，尷尬，郁悶……什麽都有。

明明是她在一再強調彼此是陌生人，可他真走了，她心裏又開始打結難受。若真的什麽關系都沒了了，他去哪裏，和誰在一起，又關自己什麽事呢？

丹珠恨自己的心口不一，可是又沒辦法不去在意，葉瑾要是真的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她一定慪的要死。

“老夫人沒事吧？”不想讓他察覺到自己的矛盾，丹珠主動轉移了話題。

“不打緊，年紀大了，一些老毛病罷了。”葉瑾打量她的表情，放柔了音量，溫和地看著她：“我見到鴻錦和蘭心了，她們還問起了你。”

丹珠點了點頭，暗自掙紮了片刻，最後還是問出了口，“你是不是去救上官靜兒了？”

葉瑾皺了皺眉，似乎沒料到她會提起這個人名，沒有馬上回答她。

丹珠見他好像要斟酌用詞，敏感地察覺到什麽，背過身不想去看他的臉。

“是不是師叔告訴你的？”他毫不費勁就想到了源頭，這宅子裏，也就柳瀟那個大嘴巴，師傅是不會和她閑嘴的。

丹珠咬緊唇不吭聲。

“我確實是為了探望娘親才回京的，”葉瑾挨著她的背，低聲解釋：“正好上官靜兒那出了事，太傅老人家一把年紀了，三更半夜地拖著個病體過來求我，我也不忍心拒絕，這才幫忙從中周旋。”

260 自找罪受

丹珠沈默下來，他的理由完美得幾乎無懈可擊，她找不到可以挑剔的破綻，可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氣難平，心裏像是住了一只狂暴的小獸，叫囂著想要將這段時間積累的郁氣發洩出來。

空氣靜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葉瑾望著她，慢慢的，他的手撫上她的發，輕輕將垂在她臉上的亂發一縷一縷地撥到她耳後，指尖劃過她的臉頰，帶著溫柔的暖意。

丹珠死死攥住手裏的被單，臉上透著掩飾不住的怒意，倔強地不去看他的眼睛。

不知想通了什麽，他的嘴角漸漸染上喜不自禁的笑意，貼上她耳朵，動情地喚她的名字，“珠珠……”

丹珠心跳一下快了許多，砰砰砰地，怎麽都控制不住，似甜又嗔。

“……我以為你需要清凈一段時間，來好好思考我們倆之間的事，所以，我沒給你寄信。”葉瑾將她臉扳過來，額頭抵著她的，沙啞地問道：“抱歉，我回去救她，是不少讓你吃醋了？”

“誰吃醋了！”丹珠張口就駁了回去，一張臉卻可疑地漲了個通紅。她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了，可女人在前任面前就是大方不起來，不管多名正言順的理由都不想接受。

葉瑾被她的醋意熏得心花怒放，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著打趣，“吃醋就是吃醋了，承認又沒什麽。”

被他這麽直面戳穿，丹珠惱羞成怒，霍地翻下床，將人連罵帶推地趕出門外。

見她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又急又怒，葉瑾心裏一陣接著一陣的舒暢，只覺得再也沒見過比她更可愛的姑娘，恨不能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這輩子都再也不要分開。

可惜他沒能成功摸上她的腰，“碰”的一聲，門被丹珠大力地甩上了。

他在外面拍門，拉高了音量道：“珠珠，你好好休息，明早我給你做你愛的桂花糕。”

“誰要吃！”

雖然被她用怒吼聲拒絕了，葉瑾卻高興得臉上幾乎要笑開了花，樂滋滋地離開了。

因為後半夜沒睡好，丹珠仗著有奶娘幫照看兒子，賴到太陽曬屁股了才起床。

洗漱好拉開門，外面的明媚陽光刺到了眼，丹珠擡手在額頭搭了個棚，耳邊聽見不遠處傳來清朗的笑聲，擡頭一看，葉瑾正抱著楓兒在院裏曬太陽。

丹珠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那邊的一大一小，這一幕，不知怎麽的看得她莫名地感傷。

葉瑾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視線，回頭對她笑了笑：“珠珠，你起來了。”

丹珠默默地收回視線，不理他，徑直卻了餐廳找個了位置坐下來。

葉瑾抱著兒子跟過來，獻寶似的跟她匯報：“除了桂花糕，我還給你做了蝦仁粥和甜粉藕，都在鍋裏熱著，就等你起來。”

丹珠保持沈默，葉瑾笑了笑，也不在意，在她對面的位置坐下來，從旁邊隨手拿了個撥浪鼓逗懷裏的兒子開心。

三個多月沒見，小家夥也不認生，眨巴著大眼睛好奇看著自己的親爹，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咿呀哎呀的叫聲。

等早膳上桌的功夫，丹珠偷瞄了對面一眼，這樣溫情的葉瑾是十分少見的，而且不得不承認，當他抱著兒子逗玩時，身上有一種特別耀眼的光芒，讓人看得直舍不得挪開目光。

丹珠忍不住胡思亂想，莫非，這是父愛的光芒在作祟？

早膳被丫鬟門端上來了，品類還挺多，除了葉瑾說的那三樣還有其他的，滿滿地擺了一桌子，差點都放不完。

葉瑾盛了一碗米糊，用小勺子一點一點地餵進兒子的嘴裏，雖然是有段時間不做奶爸了，不過他動作還是相當嫻熟，一點都沒有溢出來。

兒子也乖，一口一口地吃下爹親餵來的糊糊，一點都不鬧。

丹珠一邊吃著自己碗裏的，一邊借著看兒子去看他，一時之間，屋裏只有瓷勺碰到碗的清脆響聲。

“你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她忽然問了一句，打破這溫馨的靜謐。

“三更天。”葉瑾頓了頓，笑著道：“本想偷偷看你一眼就去客房睡的，正好撞見你做噩夢。”

丹珠一時無言，默不作聲地撿了一塊山藥糕放進嘴裏。

掃了眼滿桌子的早點，她清了清嗓子，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這些都是你做的麽？”

葉瑾細心地擦掉兒子嘴角的迷糊，輕聲“嗯”了聲，“從你那出來後也睡不著，就一直呆在廚房了。”

他沒有說，其實是因為昨晚她那頓醋，他興奮得大半個晚上都合不上眼，索性起來給她做早膳了。

丹珠低頭慢慢地喝粥，燉得軟糯的米香入扣，頃刻間盈滿口齒，她回味著粥裏的香甜，心神不禁有幾分恍惚，果然，這是只有他才能做出來的味道。

默默地吃了半碗，她冷不防又問道：“你吃了麽？”

“沒有，等你吃好了才吃。”葉瑾淡淡揚眉，唇角露出一絲微笑，柔聲勸道：“珠珠，你要吃點，我不在家裏，你好像都瘦了。”

丹珠盯著手裏的白粥，稍微遲疑了一下，她放下碗，主動舀了一碗粥推到他面前，“你把楓兒給我，你也吃吧。”

葉瑾受寵若驚地看著她，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會有這種待遇。

“不吃算了。”丹珠被看他看的老臉繃不住了，作勢要把碗收回來。

葉瑾忙地按住她的手，一手抱著兒子，一手端起粥一飲而盡。

粥是剛出鍋的，上面還冒著騰騰的熱氣，丹珠一時顧不上兩人還僵持的關系，趕緊提醒他，“你小心燙著！”

他望著她，眼裏慢慢地醞出亮光，再開口時，聲音多了一份撒嬌的沙啞，“珠珠，我還想吃。”

“自己沒手麽？”丹珠將兒子接過手，真不想理這個趁機順著桿子爬上來的男人。

“我為了你和兒子，昨晚連夜趕回來的，覺都沒睡就光顧著給你做早膳了。”葉瑾趁機挨到她身邊，委屈巴巴地跟她邀功。

丹珠眼皮子一瞪，“我叫你做了麽？你自找罪受，關我什麽事。”

葉瑾知道她臉皮薄，連忙哄著她，“好好好，都是我自找的，你別生氣。”

丹珠冷哼了聲，抱著兒子出現繼續曬太陽。

外面的陽光一眼明媚得刺眼，丹珠走在鵝卵石鋪成的路上，心緒也和這片陽光一般，變得燦爛，悅動。

真的很不想承認，他的歸來，她的心也跟著跟著定下來，也踏實了不少。

剛到漣成時，丹珠在市區盤了個店面，本想做點小生意維持以後的生計，小丹楓的到來，讓她暫時將事情擱置下來。

現在她月子做好了，孩子也大了些，還有一群丫鬟奶娘幫忙看著，她也可以稍微離開去做別的事情。

漣成是個貿易大城，各行各業都十分發達，因為有個嗷嗷待脯的兒子需要照顧，丹珠不想將自己的時間排得太滿，索性就做了個簡單的包坊。

古代因為衣服款式的約束，一般都沒有什麽口袋，所以日常出行包包就是必備攜帶品，丹珠覺得做包行還不錯，比原來考慮的零食鋪省心省事，也不會像做成衣那樣壓庫存，而且漣成的成衣鋪太多了，她肯定爭不過那些知名老店。

丹珠以前曾在一家奢侈品牌包包當過市場總監，對包包這一商品還算熟悉，她將目標消費者定位中低檔，根據這個時代的特點，在根據自己在現代所學所聞，設計了些百搭又十分實用的包包款式，再由手巧的繡娘做出來。

在這個點上，她總算占了些從穿越人的便宜，因為她設計的包形式多樣，都是市面上很少見到的款式，加上價格合適，沒多久便開始有了回頭客，漸漸也做出了點名堂，雖然離盈利還有一段距離，不過看著店裏生意在自己努力下一天比一天好，丹珠心裏心裏不是沒有成就感的。

這是她曾經想了許久而遲遲未能實現的事情，她一直都堅定地認為，不管是在任何時刻，女人只有有了屬於自己的事業，有了自己的經濟來源，才能更有底氣地活在這世上。

她開創包鋪這件事，葉瑾保持中立態度，即不反對，也不支持。

她出門時，他也會跟在她身邊，看著她裝修店鋪，采購原料，聘請店員和師傅等等，在這個過程中，她不主動和他說話，他基本也保持沈默。

這一天，葉瑾一大清早不知什麽事出了門，丹珠獨自去店鋪盤點庫存，將幾款熱銷的貨下單補貨後就趕回來了。

剛進家門，奶娘見了她，笑吟吟地將剛睡醒的兒子抱過來。

丹珠逗著了會兒子，沒在屋裏找到葉瑾的身影，隨口問了句：“他呢？”

奶娘想了想，回道：“往日這個時候，公子應該在準備夫人的晚膳。”

丹珠心思微微一動，將兒子交給她，“你看著楓兒，我去廚房看看。”

奶娘連忙應下來，有些艷羨地看著丹珠的背影。

她是整個漣成最好的奶娘，是丹珠臨產前葉瑾花了重金請過來的。進府時，葉瑾什麽都沒和她說，只讓她領著同期一起聘請入府的丫鬟用心照顧丹珠和未來出世的小公子，她就想當然地認為這兩人就是一對夫妻了。

奶娘之前也曾給過大戶人家奶過孩子，並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有錢人家的老爺公子，不管再怎麽寵愛夫人，都不會親自下廚，更不會一日三餐照顧夫人的飲食起居，可是葉公子只要在家，只要是關於夫人的事都勢必親力親為，更別說經常陪她一起出門了。

奶娘羨慕的同時，也不由為丹珠的好福氣感嘆，也不知這姑娘上輩子是積了多大的德，才會嫁到這樣情深意切的好夫君。

261 生辰禮物

丹珠一路直往廚房走過去，遠遠就看到那邊有炊煙裊裊升起，還沒靠近門口，就聞到從裏面飄出的香氣。

深深吸了口氣，是八寶醬鴨和甜酥拔絲粉藕，她記得昨晚他說過，今天晚上就做這兩道菜的。

丹珠進去時，葉瑾正站在著竈臺顛鍋炒菜，一頭烏黑的長發被他用一根白色絲帶束住，雖然置身於一堆鍋碗瓢盆中，卻完全不顯雜亂，反將他襯得幹凈而又利落。

大概是鍋鏟發出的聲音掩蓋了她的腳步聲，他沒有察覺到門口有人，丹珠站在那，默默地看著他有條不紊地煎炸烹煮，邊上的砂鍋咕嘟咕嘟地冒著沸騰的泡，薄薄的白氣縈繞在他四周，有種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丹珠覺得隨著他掌勺的翻攪動作，空氣中的香味越來越重，熏得她開始饑腸轆轆。

正想擡腳埋進門檻，卻見葉瑾臉色突地一變，丟下鍋鏟，捂著嘴閃到一邊劇烈咳嗽，手移開時，手心沾了些刺眼的紅色。

丹珠心底猛地一抖，還沒反應過來，話已經脫口而出，“怎麽了？”

聽到她的聲音，葉瑾迅速將嘴角殘留的血跡拭掉，轉過身對上她時，已然關上往日自若的微笑，“你回來了？”

丹珠匆匆走到他跟前，抓住他的手就想看他的掌心，葉瑾抽回來藏到背後，臉上笑容不變，“快開飯了，你先去洗把臉。”

他不肯給自己看，丹珠心裏疑慮更重了，凝聲逼問：“我剛看到你吐血了，怎麽回事？”

“沒什麽，”葉瑾彎了彎唇，不甚在意地回道：“這幾天嗓子有點疼，偶爾咳得厲害了會吐點血，過幾天就好了。”

這個並不能讓丹珠釋然，半信半疑地望著他，“只是這樣而已？”

“嗯。你快去洗漱吧，楓兒也該餓了。”

葉瑾將她推出了廚房門，當著她的面將門關上了。

對著緊閉的門，丹珠心裏一陣狐疑，而這份狐疑，在她連續好幾個半夜看到他咳嗽吐血時達到了頂峰。

那一抹一抹的紅看得她心驚，可是每次去問他，他又總是要死了說嗓子疼，過幾天就好了什麽的。

丹珠自從當了娘之後，人變得越來越愛操心了，實在按捺不住心裏的不安，她去找了柳瀟詢問具體情況。

聽說葉瑾的癥狀後，柳瀟也相當驚訝，摸著下巴思索半響，才不確定地說道：“他那次在大羽國受了重傷，雖然基本已經痊愈了，不過師兄說還有些毛病未能根除，會不會是當時留下來的後遺癥？”

丹珠怔怔地聽他說完，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站在那，許久都沒出聲。

夜晚，她將兒子哄睡著後，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

一直以來，除了剛認識那會見到他重傷，後面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吃過虧，雖然聽說他在大羽國那受過重傷，可終究沒有親眼所見，她想象不到他瀕臨死亡的虛弱。

在她心底，他一直都是無比強大的存在，不管做什麽都游刃有餘，似乎誰也拿他沒辦法。

卻不曾意識到，他其實也不過是蕓蕓眾生裏一個普通男人，有著普通人的肉身，也會生病，總有一天也會老死……

丹珠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來，自我安慰道，沒事的，不是說禍害遺千年麽？就他這樣的，一千年是不可能的，一百歲肯定沒問題。

正胡思亂想著，房門突然被人推開，葉瑾端著一個茶盤走進來，裏面放著一個白玉青竹壺，兩個白玉茶杯。見她傻楞楞地坐在床沿發怔，不由笑著提醒她：“發什麽呆呢？你該睡了。”

說話間，他將盤子往桌上一擱，笑瞇瞇的也在她身邊坐下，忍不住拿手碰了碰她的臉，“在想什麽？”

丹珠緩緩地擡眸看他，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你……”

葉瑾側著頭，“嗯？”了一聲，認真地等著她續下去。

丹珠咬了咬唇，終究還是沒問出口，爬上床拉高被子將自己蓋住，“算了，睡吧。”

被她勾起好奇心，葉瑾當然不會就這麽輕易放過她，跟著在她身邊躺下來，連人帶被一起抱進懷裏，空氣中是他低低的悶笑聲，“哪有你這樣的，開了頭也不說完，誠心吊著我不讓睡麽？”

丹珠悶在被窩裏沒吭聲，葉瑾毫不費勁地將她腦袋扒拉出來，翻過來，讓她正對著自己的臉，“你想說什麽，我在聽。”

丹珠被迫和他對視，沈默了好一會，才異常別扭地問道：“你……你身體沒事吧？”

葉瑾先是一楞，眼裏泛出疑惑的光，“沒事啊，為什麽這麽問？”

丹珠急道，“你別騙我了，你最近總咳嗽，還老咳出血！柳瀟說是你在大羽國受傷留下的後遺癥呢。”

原來是師叔，葉瑾眼裏閃過一抹了然，將她額前的亂發往後撥到她耳後，耐心地解釋道：“我那次確實傷得不輕，體內積了些瘀血一直未能完全清除，上次回京救人，我動了真氣不小心引發了舊疾，師傅這幾天一直都在幫我調養化瘀，吐血是康覆的前兆。”

他說這些話澄清時的表情很認真，目光清澈，找不到半點撒謊敷衍的痕跡，丹珠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定下心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離自己太近，鼻尖都幾乎碰到自己的臉。

空氣有升溫的跡象，葉瑾也察覺到氣氛暧昧，一眨不眨地凝著她的臉，眸裏的情意幾乎要泛濫開來。

丹珠被他看得心口一陣亂跳，他的臉在自己面前逐漸放大，慢慢地貼過來，溫熱的氣息輕輕地拂過她臉頰，在嘴唇快要接近的那一刻，她不知哪裏回來的理智，突然扭過臉縮回被窩裏，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要睡了，你快下去。”

就差最後一步了，葉瑾自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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