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深夜，市中心一如繼往地恍惚並燦爛著。高樓玻璃墻上晃動的綠酒紅燈是無沙之漠的海市蜃樓，紅綠交織著讓人不知該前行還是停下。厚重的霾和著整座城的燈海，那是煙和酒精的味道。

鑰匙咬住鎖孔的聲音像被慢速拉長了數十倍。哢嚓──門開了。比整座城市加起來還要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將房內的人兒醺得眼眶發疼，淚水無聲滑落，重重地打在床單上。

皮鞋尖一下一下點在大理石的地板上，那是酒杯與酒杯碰撞的聲音。那是鉆石戒指敲在骨頭上的聲音。那是月亮碎掉的聲音。

漸漸地什麽都聽不到了。似乎很遠的地方響起蟬的聲音。蟋蟀的聲音。夜鶯。春鳥。杜鵑。蜂與蝶燦爛地飛舞。汙濁的燈火全變成了風和雨和雲，陽光普照，像一場不會醒的夢。

男人自夢中驚醒。還好。還好只是夢。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手心卻一陣黏膩。很腥的味道。他慌了。原來那些美好的畫面才是夢。頭頂的燈被打開，救護車的鳴笛聲割開了無月的夜。他看著她被推進去，逼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也許做的比以前再多一些。

他從來不缺自尊，只要這能讓她留下。

醫院冰冷的白墻上映著花束、蛋糕、珠寶，和一片真心。愛那麽簡單，是啊，愛多麽簡單！只要不拔開花瓣，就不會被毒液螫傷。只要不切開蛋糕，就永遠不會看見蛇的尾巴。愛是美妙的華爾滋，只要一片真心，只要一片真心。

濃墨染盡的深夜潑灑在窗幔上，月亮隱於厚重的雲層之後，遍體鱗傷。那上弦的弧度像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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