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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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樹
人有種奇怪的虛榮心，想讓別人或自己相信他向往的是真理，但其實他有求於這個世間的卻是愛。
——加繆
11月的天氣記寒冷又幹燥，克裏斯特爾裹緊了身上的披風，跟著皇宮的侍女走進了一座宮殿。
宮殿裏幾乎沒有人，一路走來，她只感覺到了一陣死寂。
窗外的天空是一片血紅，夕陽透過覆古的落地窗，灑進了大廳，落在了坐在那金色王座上那人的身上。
她穿著黑金色的軍裝制服，肩上松松垮垮的搭著一件黑色皮草。那雙蒼白纖細的手正在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個黑色的古樸戒指。
已經快冬天了。
夕陽落在了她越來越陌生而冰冷的臉上，顯得有幾分不真實感。
那是一張年輕的臉，冷白的皮膚，狹長漆黑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梁，淺淡的薄唇。這張臉的主人有著一頭烏黑的長發，過眉的齊劉海。
但她惡魔般紅色的右眼以及右邊臉頰上裂紋般的魔紋卻生生破壞了這張臉的美感。
她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克裏斯特爾有那麽一瞬間甚至不敢相信那是她。
“啊……克裏斯特爾，你來了？”
她說話了，聲音有點沙啞，但很平靜。
“……是我。”克裏斯特爾聲音很低，她在擡頭看到那人的臉後，已經連自己其實是來質問她這件事都要忘了。
“過來，陪我聊聊天。”
克裏斯特爾看起來有點忐忑，她翠綠色的眼眸動了動，腳步卻顯得躊躇，但最終，她還是提起裙擺，走向了那個方向。
“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已經多久了？”
克裏斯特爾沈默了一會，然後說，“快半年了。上一次見面——”她停頓了一會，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我，“是在那場——滿是殺戮的宴會上。”
“夠久了。”
我說著，然後也看向了她，“我把妨礙我的人都殺了。”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個木偶，但眼睛卻死死的看著我。
我懶洋洋的靠在座椅上，看了她一會，忽然笑了。
笑聲在空蕩蕩的殿內顯得突兀，我笑了一會，然後擡眸目光冰冷的看著她。
“你——在表達你的不滿？”
她依舊不說話。
“你這樣做是錯的……”她的眉頭皺起。
“那你告訴我怎麽樣是對的”我反問她，“我該像以前那樣那樣的任人宰割嗎？或者對那些人以怨報德”
我嗤笑一聲，狀似無奈的搖搖頭，“親愛的，我不是聖人。”
“況且——”我拉長聲線，“我做的其實也還不錯。看看吧，克裏斯特爾，那些平民們還有魔法師們是怎麽說我的是神，是上帝! 是惡人的信仰亦是善人的明燈。”
“可你根本不是這樣的!”她似乎終於是奔潰了，大聲的吼。
“你在欺騙，你騙了他們……你根本是個騙子!”她不停的搖著頭。
“我們都被你欺騙了，我們都相信了你……”
我漠然的看著她，等她說完後，我才道，“如果說欺騙的話——大概還不及你們這些人。”
她楞住了。
我緩緩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的走下臺階，路過她時，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的——”
“但是。”我停下來看了看她，“你要當個乖女孩，克裏斯特爾。”
她楞在原地，扭過頭來眼眶泛紅的看著我，“可你為什麽要欺騙我”
“這可不是欺騙。”我搖搖頭，“在原本的故事裏，是賽格爾讓西利亞一直給老國王使用荊棘藻，而西利亞則在老國王死後用荊棘藻來嫁禍你——”
“你看看，我是不是已經幫你報覆了所有你想報覆的人嗯”
我感受到她肩膀上的肌肉略有放松，我的心情好了一點，於是我繼續道，“你看看……導致你不幸的根源艾蕾娜被我殺死，還有公爵府一蹶不振的維爾克斯，被我踢出局的賽格爾，以及罪魁禍首西利亞……”
她的手動了動，擡眼看我，“……真的嗎？你真的是為了我……”
“當然了。”我立刻說，“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朋友——你是獨一無二的。”
她抿唇，眼眶泛紅，“我……”
我笑了笑，“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裏吧，我會讓人幫你安排好一切的。”
說完，我走出殿內，在背過身的那一刻，我臉上那虛偽的笑容立刻消失，轉變成了一種帶著嘲諷的冷漠神情。
我一個人走出宮殿，走在後山上，遠遠的，就看見了一個橘發的腦袋。
“你在幹嘛？”我走過去。
“種樹。”他指著一個枯瘦嶙峋的白色樹枝的小樹苗一本正經的說。
“這樹真醜。”我嫌棄的說。
“這是骨樹。”他糾正我，然後自顧自的說，“這會是世界上的第一棵骨樹，也叫白骨樹。祂的樹枝像白骨，折下一根就是強大的魔法載體，祂的果實像心臟，可以死而覆生，祂的樹葉花朵可以織成一件隱身衣，能用來躲避死神。”他頓了頓，繼續道，“在真神死後，祂會代替神成為世界的意志。”
“有那麽神奇”我也蹲下來，好奇的看祂。
“當然了。”奧林奇笑著說，“但是你需要每天都給祂澆灌些魔力。”
“祂會長到多高？”
“很高……很高……”奧林奇道。
我狐疑的看了看這棵醜陋的小樹苗，“好吧，那我試試——要是養死了我可不負責!”
“別這麽不自信。”他拉著我的手，把我拉起來，“你肯定會做的很好的。”
我不說話，而是問他，“為什麽要我來做這件事”
他看了我一會，然後輕笑一聲，“你還真是……聰明。”
“溫塞斯拉斯說的是真的”我的語氣有點冷。
“梵西佐……”他嘆了口氣，“扭曲時間的代價遠不是你我這些凡人能夠沈受的……”
“但我是神。”我反駁著他
“沒什麽是黑暗神辦不到的，不是嗎？”
即便是死亡，即便是那該死的冥河。
“你還不明白嗎？”他把手放在我的頭頂，輕輕揉了揉，“我是透支了自己漫長的生命然後跟你一次次的入輪回——”他頓了頓，“七十六個輪回，一個不落。”
“我沒有一次能夠讓你活下來。”他說著，眼眸帶笑，“但這次，我好像成功了，又好像失敗了。”
我沒有說話。
“算了，我好像是勸不了你的。”他搖了搖頭，“梵西佐……不要再相信惡魔了。”
我一言不發，過了一會，我答非所問，“那麽我會替你選一座墓碑的。”我笑了。
他沈默了，那雙蘋果綠的眼睛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是的，那時的我看不懂，但即便是後來，我也無法參透。
我甚至都無法參透自己對他的感情。
我只知道他必須要一直陪著我，要一直。
我可能不懂什麽叫愛，甚至不會去愛。
自出生以來，無論是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我從來都不認為這有什麽可悲的，甚至還為此沾沾自喜。
可是如今，我卻發覺我的心臟有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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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繆
11月的天氣記寒冷又幹燥，克裏斯特爾裹緊了身上的披風，跟著皇宮的侍女走進了一座宮殿。
宮殿裏幾乎沒有人，一路走來，她只感覺到了一陣死寂。
窗外的天空是一片血紅，夕陽透過覆古的落地窗，灑進了大廳，落在了坐在那金色王座上那人的身上。
她穿著黑金色的軍裝制服，肩上松松垮垮的搭著一件黑色皮草。那雙蒼白纖細的手正在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個黑色的古樸戒指。
已經快冬天了。
夕陽落在了她越來越陌生而冰冷的臉上，顯得有幾分不真實感。
那是一張年輕的臉，冷白的皮膚，狹長漆黑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梁，淺淡的薄唇。這張臉的主人有著一頭烏黑的長發，過眉的齊劉海。
但她惡魔般紅色的右眼以及右邊臉頰上裂紋般的魔紋卻生生破壞了這張臉的美感。
她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克裏斯特爾有那麽一瞬間甚至不敢相信那是她。
“啊……克裏斯特爾，你來了？”
她說話了，聲音有點沙啞，但很平靜。
“……是我。”克裏斯特爾聲音很低，她在擡頭看到那人的臉後，已經連自己其實是來質問她這件事都要忘了。
“過來，陪我聊聊天。”
克裏斯特爾看起來有點忐忑，她翠綠色的眼眸動了動，腳步卻顯得躊躇，但最終，她還是提起裙擺，走向了那個方向。
“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已經多久了？”
克裏斯特爾沈默了一會，然後說，“快半年了。上一次見面——”她停頓了一會，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我，“是在那場——滿是殺戮的宴會上。”
“夠久了。”
我說著，然後也看向了她，“我把妨礙我的人都殺了。”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個木偶，但眼睛卻死死的看著我。
我懶洋洋的靠在座椅上，看了她一會，忽然笑了。
笑聲在空蕩蕩的殿內顯得突兀，我笑了一會，然後擡眸目光冰冷的看著她。
“你——在表達你的不滿？”
她依舊不說話。
“你這樣做是錯的……”她的眉頭皺起。
“那你告訴我怎麽樣是對的”我反問她，“我該像以前那樣那樣的任人宰割嗎？或者對那些人以怨報德”
我嗤笑一聲，狀似無奈的搖搖頭，“親愛的，我不是聖人。”
“況且——”我拉長聲線，“我做的其實也還不錯。看看吧，克裏斯特爾，那些平民們還有魔法師們是怎麽說我的是神，是上帝! 是惡人的信仰亦是善人的明燈。”
“可你根本不是這樣的!”她似乎終於是奔潰了，大聲的吼。
“你在欺騙，你騙了他們……你根本是個騙子!”她不停的搖著頭。
“我們都被你欺騙了，我們都相信了你……”
我漠然的看著她，等她說完後，我才道，“如果說欺騙的話——大概還不及你們這些人。”
她楞住了。
我緩緩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的走下臺階，路過她時，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的——”
“但是。”我停下來看了看她，“你要當個乖女孩，克裏斯特爾。”
她楞在原地，扭過頭來眼眶泛紅的看著我，“可你為什麽要欺騙我”
“這可不是欺騙。”我搖搖頭，“在原本的故事裏，是賽格爾讓西利亞一直給老國王使用荊棘藻，而西利亞則在老國王死後用荊棘藻來嫁禍你——”
“你看看，我是不是已經幫你報覆了所有你想報覆的人嗯”
我感受到她肩膀上的肌肉略有放松，我的心情好了一點，於是我繼續道，“你看看……導致你不幸的根源艾蕾娜被我殺死，還有公爵府一蹶不振的維爾克斯，被我踢出局的賽格爾，以及罪魁禍首西利亞……”
她的手動了動，擡眼看我，“……真的嗎？你真的是為了我……”
“當然了。”我立刻說，“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朋友——你是獨一無二的。”
她抿唇，眼眶泛紅，“我……”
我笑了笑，“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裏吧，我會讓人幫你安排好一切的。”
說完，我走出殿內，在背過身的那一刻，我臉上那虛偽的笑容立刻消失，轉變成了一種帶著嘲諷的冷漠神情。
我一個人走出宮殿，走在後山上，遠遠的，就看見了一個橘發的腦袋。
“你在幹嘛？”我走過去。
“種樹。”他指著一個枯瘦嶙峋的白色樹枝的小樹苗一本正經的說。
“這樹真醜。”我嫌棄的說。
“這是骨樹。”他糾正我，然後自顧自的說，“這會是世界上的第一棵骨樹，也叫白骨樹。祂的樹枝像白骨，折下一根就是強大的魔法載體，祂的果實像心臟，可以死而覆生，祂的樹葉花朵可以織成一件隱身衣，能用來躲避死神。”他頓了頓，繼續道，“在真神死後，祂會代替神成為世界的意志。”
“有那麽神奇”我也蹲下來，好奇的看祂。
“當然了。”奧林奇笑著說，“但是你需要每天都給祂澆灌些魔力。”
“祂會長到多高？”
“很高……很高……”奧林奇道。
我狐疑的看了看這棵醜陋的小樹苗，“好吧，那我試試——要是養死了我可不負責!”
“別這麽不自信。”他拉著我的手，把我拉起來，“你肯定會做的很好的。”
我不說話，而是問他，“為什麽要我來做這件事”
他看了我一會，然後輕笑一聲，“你還真是……聰明。”
“溫塞斯拉斯說的是真的”我的語氣有點冷。
“梵西佐……”他嘆了口氣，“扭曲時間的代價遠不是你我這些凡人能夠沈受的……”
“但我是神。”我反駁著他
“沒什麽是黑暗神辦不到的，不是嗎？”
即便是死亡，即便是那該死的冥河。
“你還不明白嗎？”他把手放在我的頭頂，輕輕揉了揉，“我是透支了自己漫長的生命然後跟你一次次的入輪回——”他頓了頓，“七十六個輪回，一個不落。”
“我沒有一次能夠讓你活下來。”他說著，眼眸帶笑，“但這次，我好像成功了，又好像失敗了。”
我沒有說話。
“算了，我好像是勸不了你的。”他搖了搖頭，“梵西佐……不要再相信惡魔了。”
我一言不發，過了一會，我答非所問，“那麽我會替你選一座墓碑的。”我笑了。
他沈默了，那雙蘋果綠的眼睛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是的，那時的我看不懂，但即便是後來，我也無法參透。
我甚至都無法參透自己對他的感情。
我只知道他必須要一直陪著我，要一直。
我可能不懂什麽叫愛，甚至不會去愛。
自出生以來，無論是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我從來都不認為這有什麽可悲的，甚至還為此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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