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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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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明明是四面落雨的潮濕空氣,男人落下來的嘴唇卻有些發幹。

可那溫度卻是燙的。

連同鼻尖呼出的氣息,一下下,都是灼人的綿密。

視覺被遮擋的黑暗,放大了其他一切感官。

不算陌生的屬於另一個人的體溫味道,就這樣驀地包裹上來。

猝不及防拉近的距離,像這場陣雨似的,將她牢牢困在原地。

身體裏升騰起一陣叫人酥麻的戰栗。

唇上起初的輕淺觸碰,也一點點深入成得寸進尺的慢吮輕咬。

細細的唇齒交纏,和他喉頭滾動的輕微聲響。

聽在耳裏,震得人頭腦一陣陣發暈。

濕潤的唇間,滿是他硬朗清冽的味道。

她的臉一定燒得嚇人。

可覆在她頸後的那只手,掌心的溫度卻比這更甚。

常年訓練磨出了薄繭的掌心紋路,無意識地摩擦著她頸間的皮膚。

像是安撫,又像是禁錮。

她無意躲閃,受之若素。

反倒在這微涼的夜雨裏,靠過來的他的身體,帶著點強硬的溫暖,叫人忍不住想挨得更近。

她又想起了剛才又在想著的那時的事,那年他突然離開前最後一次見他的狼狽夏日。

那時大考一天天迫近。

他離開的日子也一天天臨來。

她哥只告訴她快了快了。

她也就只模糊知道個大約的日期。

那兩個人每天照就黏在一起。周末的活動也不見少——吃飯,籃球,打游戲。

尤其是這第一項,她也常樂得不見外地跟著。

那天吃的是一頓大盤雞,就在離她哥家不遠的那家清真館子裏。

那個周末她留校,早上剛在教室裏刷了一套英語真題。

那天狀態不錯,照著答案對出來的分數還挺滿意。

所以臨出門時心情不錯。

覺得頂著這好兆頭出門,說不定還能遇上點別的啥好事。

於是,便遇上了那一場叫人狼狽的瓢潑大雨。

更囧的是,她穿的還是那件白色的純棉蝴蝶袖衫。

那件衣服她挺喜歡的。

胸前領後的褶邊設計很別致,料子穿起來也挺括好看。就是薄了些,出汗出得多了就容易濕透變色。

天太熱時她倒也不怎麽穿。

況且那時還遠未到夏天。

她就那麽毫無防備地穿著它出了門。

一如既往心懷鬼胎地,插足在她哥和他好哥們兒之間的飯局裏蹭吃蹭喝。

起初,她還只顧著輕飄飄,為她哥舍得把好哥們兒單獨留給自己的仗義行徑深感受寵若驚。

直到男生掙紮著,把好容易脫下來的籃球背心遞到她眼前。

她這才如夢方醒,想起自己身上這經不起雨水考驗的衣服料子來。

那一瞬,真是想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

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把對面人遞過來的衣服接在了手裏。

剛脫下來的衣服,還帶著一點男生身上的體溫。

籃球服特有的柔軟質地,同樣被雨水淋得有些潮濕。

不過這並不妨礙它即將發揮的重要作用。

雖然不如外套遮得嚴實,可到底比她身上穿的這件靠譜許多。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四周的空氣也被雨水洗刷得涼涼的。

兩個人誰都沒再說話。

門洞裏的地方實在不大。

可也只不過套一件衣服而已,似乎沒必要再另尋個地方故意躲著。

男生也不再看她,很認真地欣賞起外面的雨景。

她把手裏的果汁瓶子放在地上,低頭抖開手裏的衣服,也很認真地分辨起前後上下。

對她來說真的是件寬大的衣服。

從下擺鉆進去,又從領口鉆出來,果然比穿自己的衣服要花更久的時間。

能聞到衣服上混著潮濕水汽的幹凈皂粉味,還有一點被太陽曬過後的淡淡汗味。

因為有陽光的味道,所以並不討厭。

而且像是個揭開了的謎底。

原來他總喜歡穿的這件球衣,拿在手裏穿在身上時,竟然是這樣的感覺,這樣的味道。

和她以前蹭穿過的她哥的衣服很像。

可顯然又有哪裏不大一樣。

她拎著肩膀和領口,把衣服往上提了提,讓寬大的領口收得更小些。

可前襟的下擺還是幾乎觸到膝蓋,套了件裙子似的。

她忽然很想有面鏡子,能看一看自己穿著他的衣服是個什麽模樣。

一件他穿上帥氣又好看的籃球球衣,穿在她身上是不是也有那麽一點相襯的樣子。

要是換了胡思遠同學,一定會對裹了自己衣服的自家妹子挑肥揀瘦地品評兩句。

什麽“你穿我的衣服這麽合適,是不是又吃胖了”,什麽“這顏色你穿不好看,還是脫了還我,凍著就先凍著吧”……

所以,條件反射地,她以為男生也會隨口玩笑著說上點什麽。

可他只是看著她一笑,給了句“就是看這衣服你穿著有點大”的老實評語。

她都不記得自己後來又嘟囔了些什麽。

只記得被他笑得挺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麽,就忽然生出一種心思就要瞞不住了的錯覺。

她知道他很快就要離開。

也知道這一分別再見必然不易。

所以很想在他離開前,有機會和他說點什麽。

可仔細想想,又不知如何開口。

那些關於她私心裏的小九九,最多也就被寢室裏的那幾只偶爾拿出來開開玩笑。

她一來沒勇氣直面考驗,不願承擔被從熟人拉進黑名單的可怕風險。

二來害怕愛念叨她的胡思遠同學知道,少不了一番人民內部的雞飛狗跳。

總而言之,就是有賊心沒賊膽。

想得越多,就越是只敢默默盤算。

好容易在他離開前有這麽個單獨相對的機會。

可惜一直盤算到了雨停,還是只敢把想說的話揣在肚裏,連往顧左右而言他的尋常客氣都沒講出來半句。

直到男生回頭招呼:“咱們走吧,應該不會再下了。”

然後直到兩個人站在公交站牌下,他把她送上返校的公交車。

一路上她琢磨的都是,要怎麽把他的衣服洗洗幹凈,收疊好了物歸原主,又要如何掩人耳目,不讓寢室外的女生們發現,又讓寢室裏的那幾個少說兩句。

她想著他離開前,他們肯定還會再見上面。

就算只為了還他的衣服,她也有機會把不管是當講不當講的什麽話跟他說上一回。

可沒想到他會走得那樣急。

因為爺爺突如其來的病危回了A市,然後是緊接著的參加大考,之後就再沒回過N市。

也就一直再沒與她打過照面。

落在她手裏的那件球衣,也好似被它的原主人全然忘了。

他沒再向她主動問起。

也沒通過胡思遠同學傳達過哪怕一次想要討回的意思。

於是,這件衣服就流落成了無人認領的失物一件,安靜地躺在她衣櫃的最角落。

最後成了她那些小心翼翼收集起來的藏品裏的最後一件。

一下子就填滿了她那只不大的餅幹盒。

卻也就此塞住了她已然所剩無幾的空泛想象。

因為那之後,他就再沒主動聯系過她。

連回覆她的慰問短信都是簡單得客氣疏離。

後來他的手機換了號碼,她也沒從他那裏收到一條告知的消息。

起初,她還以為他是因為爺爺的事心情不好,無暇他顧。

可時間過去,她也漸漸開始面對現實。

相比於兩個大老爺們兒之間情比金堅的兄弟情,她這個有事沒事總是橫插一腳的小丫頭片子,原來就是個無可無不可的配角炮灰命。

都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占著個近水樓臺的有利位置,就心懷鬼胎地想得寸進尺。

真是被現實狠狠教訓了。

她也因此郁悶了很久。

久到胡思遠同學都覺得倆人的鬥嘴少了點氣氛,以為她的青春叛逆期這麽早就意猶未盡地結束了。

後來她還是經常想起那天的事。

尤其是像今天這樣突然下起瓢潑大雨的時日。

原本以為今天也只是想想而已。

多一個記憶裏的人,也只不過是讓當年的畫面,多一點逼真而已。

不曾想……

會是這樣的結局。

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際遇。

眼前人的觸感太過真實。

穿過時間,給記憶中的畫面延續出另一段可能的現實。

她的思緒飄得有點遠。

連叼著她嘴唇的人,都覺察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他松開覆住她眼睛的手,稍稍掀開她的帽沿。

就這麽隔著一層夜色,近在咫尺地低頭看她。

一雙在外人面前總有些淩厲的眉眼,微微皺著,皺出一點對眼前人反應的不甚明了。

是不確定所獲心意的一點猶豫。

也是對這突如其來好運氣的難得心虛。

小丫頭一臉後知後覺,好像完全不明白自己剛才答應了什麽的楞怔神情。

泛著水色的嘴唇微張直勾勾盯著他的樣子。

像是沈溺,又像是醞釀著退避。

一絲不安爬上周分隊長剛才還敞著亮的心尖。

一句“你是不是後悔了”剛想問出口,就忽然眼前一暗,嘴唇又被什麽濕而軟的東西淺淺蹭了一記。

他微微一楞。

便又很快明白過來。

一個蜻蜓點水似的淺淺的吻。

小丫頭倏忽靠近又倏忽退開的臉上,也帶著一點和他一樣想要確認什麽的模樣。

原來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男人剛被吻過的唇角,又忍不住要微微上翹。

微光裏,又發覺小丫頭的目光被地心引力牽著,沿著他的鼻梁一點點下落。

一副又要覬覦他唇邊美色的樣子。

心頭最後的那一點懷疑不安,也終於就此煙消雲散。

心滿意足的一聲輕笑,帶著他的氣息,從他喉間發出,消失在兩個人相覆的唇間。

她的確是遲鈍了點。

可他有的是時間和滿足的好心情,好好教一教她該如何用實際行動來與他正確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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