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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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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四章

和來時不同,回去的路要漫長很多。

來的時候是春末夏初,路好走不說,傅驚梅和霍伯彥是輕裝而行,除了護衛什麽都沒帶。

回來的時候不僅多了裴柔之和小毒蜂等人,更是大包小包帶回去不少貨品特產,加上眾人必須的東西,半路帶上的琵琶女魚萍,已經是個小型商隊的規模了。

這還不算完,胡不歸和龍桑儲備下來的金銀資產也是重要的一部分。傅驚梅可不跟他們客氣,這是她應得的報酬。

再說,雖然這倆人真心歸服了,可放太多錢在他們那,終究有隱患。傅驚梅並不是損己利人的傻白甜,在這方面絕不手軟。

胡不歸和龍桑也都清楚得很,除了留作他們生活和運營生意的本金,剩下用不上的家財全部上交給了傅驚梅。

傅驚梅幾人進了財庫,裴柔之將古籍孤本,名家字畫之類的挑了出來,傅驚梅則對那些珍惜古玩一類的看都不看,反而是將所有的金銀珠寶都裝走了。

裴柔之對她這種土財主行徑有些嫌棄:“那邊的提梁壺可是個好東西,你真不要?”

“不了,你喜歡就拿去。” 傅驚梅頭也不擡,在箱子裏翻翻找找、霍伯彥在旁邊扶著沈重的箱子蓋,無聊地發呆。

“大虎!大虎!哪兒瘋去了?”傅驚梅大喊。

一個大商人的財富還是很可觀的,至少傅驚梅的私庫相比起來,簡直寒磣得不能看。此次收入,是傅驚梅賺來的,是可以給大虎吞噬的正財。

作為和它靈魂相連的供奉人,傅驚梅能明顯感覺到大虎的神魂又凝實了不少,連橘貓的外表都有些隱隱轉變為金色。

對錢財的喜愛,是刻在骨子裏的東西。大虎從走進這裏,就像遇見了貓薄荷,這會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暗爽。

“老傅!這兒呢!”遠處冒出個圓滾滾的貓頭,上面還斜掛著一只瑪瑙海棠纓絡圈。

傅驚梅不知怎麽想起那句,“孫答應的赤色鴛鴦肚兜還掛在那個狂徒的腰帶上”,笑得前仰後合。

“大虎,別把毛弄臟了,回去還要洗澡。”裴柔之對突然笑出豬叫的姐妹習以為常,囑咐道。

“你們看我找到了什麽?” 大虎揮爪子,“這裏有幅很奇怪的畫。”

幾人對視了一眼,一起走上前,去看大虎拿出來的那幅畫。

“《共話巴山圖》?” 傅驚梅念道。

那是一幅很普通的畫,裝裱精心但並不華麗。傅驚梅跟裴柔之混了這麽久,多少也被培養出了點審美細菌,能看出來,畫的筆墨稱不上大家,只是精熟而已。

畫上是一幅青金山水,煙波浩渺,山巒疊嶂,明顯是百越的風景。中央最高峰處有一茅屋,屋內燈火點點,兩人相對而坐。其中一人身著儒袍,姿勢安泰。

上方題跋:今與太岳君共話巴山,敢以不堪之拙墨,閑拋數筆。

下面是一首詩,寫的是夜晚風景和遇見友人的喜悅。

“太岳?那不是……” 傅驚梅終於發現了重點。

裴柔之神情凝重地點頭:“是外祖父的字。”

“這天下間,叫太岳的應該不止他一個吧?” 大虎撓臉,“有沒有可能是別人?”

裴柔之也有些拿不準,太岳這兩字雖然意義深重了些,但也不是什麽皇家專屬。說不準就有人名叫太岳,或者雅號太岳。

這甚至有可能是個道號,畢竟畫面上有兩人,能看清的卻只有一個。誰也說不準,那個儒生是不是“太岳”。

眾人一時都有些為難,霍伯彥卻開口了:“這畫有問題。”

這句話吸引了所有的註意,裴柔之輕蹙秀蛾眉,又仔細看了一遍,還是沒發現到底是哪裏不對。

霍伯彥的手指在畫面上點了點:“江水的走向不對。”

“走向?”幾人異口同聲,又去看畫面。

傳統的國畫講究留白,以墨為山,以白為水,卻不會勾勒水流如何。這幅畫也是一樣,一條白色長帶向遠處延申,正是滔滔江水。

“原來是這樣。”裴柔之說,指著畫面一角,“這裏有只小船升起了帆,無論是順流還是逆流,河流都一定西北和東南走向的。”

“會不會是畫錯了?或者視角問題?就隨手一畫,誰註意那麽多啊?”大虎插話。

“不可能。巴山附近只有昂林江一條江水,而且只有山的一面能看到。”霍伯彥斷然否認,“昂林江從西南起,流向東北。”

霍伯彥不通俗務,但對這類事情卻極有天賦。跟隨傅驚梅在百越,他除了負責安全,還在傅驚梅忙著賺錢的時候和當地的老獵人,采藥人進山,學習各種當地的知識。

所以,幾人之中,還是他第一個看出蹊蹺。

“這麽說來。畫這幅畫的人,很可能根本沒去過巴山。”裴柔之說。

“我們還是問問胡不歸,這畫是怎麽來的吧?沒準他有頭緒呢。”傅驚梅提議。

胡不歸倒真記得這幅畫。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說起來,這幅畫還和當年那個中原游俠有關呢!”

幾人不動聲色地交換了眼神,等著聽他繼續說下去。

“二十多年前吧?手下和我說,有個中原人在暗暗調查白牢山的事兒。我派人去跟他,然而已經晚了,那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不甘心,讓夥計去查,結果查到了一家當鋪頭上。當鋪老板說,那個游俠沒有銀子,就把這幅新作的畫典給了他。我心下生疑,便假裝喜歡,讓手下花高價把畫贖買了,打算等到那人回來時做個誘餌。可沒想到,一晃兒二十多年了,那人真個是黃鶴一去無影蹤,再沒回來過。”

胡不歸的目光落在他們幾人身上:“是不是這幅畫有什麽不妥?”

傅驚梅點頭:“有點奇怪,但我們也沒有頭緒。”

回去的路上,傅驚梅怎麽想怎麽覺得古怪。百越的一切像籠罩在群山中,終年不散的霧氣般,讓人看不真切。

霍伯彥的父親,大名鼎鼎的北霍章,為什麽會來到西南,查探一個年代久遠的滅族案?這個問題,傅驚梅想不明白,就連裴柔之也想不明白,只好一度擱在那不提。

可隨著這幅畫的離奇出現,一個不慎明晰的猜測若隱若現。

“你也覺得奇怪吧?” 裴柔之看她眸光緊縮,望著窗外說道,“我姨夫那樣的人,怎麽會留下這樣的破綻。”

“是啊。他能悄聲無息地來去,不至於連這點線索都抹不掉。”傅驚梅說,“我總覺得……”

“他是故意留下的。”裴柔之接口,兩人相視一笑。

霍伯彥握緊了刀柄:“這麽說,我爹很有可能知道,有人在查拉卡族的真相。”

“應該不僅是知道。他故意把那幅畫當掉,就是知道有人會查到他身上,然後找到那幅畫。”裴柔之說,“換言之,他想讓尋找真相的人拿到那幅畫。”

“可是為什麽呢?” 傅驚梅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可能是因為畫裏有著胡不歸一直尋找的真相吧!” 裴柔之輕輕撫摸著畫軸,“我總覺得,裴家後面還有別人。”

霍伯彥問:“這會不會就是我爹當年來百越的原因?他想把這幅畫交到胡不歸手上,告訴他真兇是誰。”

傅驚梅點頭,認同了他的前半段話,唯獨對最後一句表示了質疑:“如果是這樣,沒必要把你外祖父畫在上面吧?”

霍伯彥也想不明白了,兩人大眼對小眼。

還是裴柔之腦子轉的快:“我想,這幅畫裏說的,可能是一個起因。或者說,是真正的真相。”

“真正的真相?”傅驚梅和霍伯彥同時問,兩人互看一眼,都有點不自在地轉開目光。

“單獨看來,這些事是分散的,相互獨立。但只是因為我們還沒有找到它們之間的聯系。”

“當初兇手滅拉卡族,明知道那裏沒有紅木匣,而故意利用寶藏的傳說混淆視線,造成他們得到了匣子的假象。這件事裴家參與其中,極有可能是主謀。”

裴柔之解釋,“然而我們始終不知道,裴家為什麽要這樣做?還有最重要的點,裴家世代從文,若說操縱鹽稅,科場舞弊,他們絕對能插手。可是跨地區調動官軍,事後還能瞞得如此滴水不漏,這絕不是單憑裴家就能做到的。 ”

“你的意思是,這幅畫裏的內容,說得並不是誰滅了拉卡族,而是要比這更深。” 霍伯彥沈聲道。

“是。”裴柔之點點頭。

“而且你們不覺得,這幅畫裏只畫一個人,隱去另一個,本身就很奇怪嗎?” 傅驚梅說。

霍伯彥接口:“是很奇怪。”

像這樣展現情誼的畫作,既然畫出了兩個人,沒道理讓另一個人臉都不露。難道隱去的那個,是作畫的人?

“那麽問題來了,這幅畫是誰畫的?”傅驚梅說,“對方肯定是個知道紅木匣底細的人。”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通書畫,能讓霍章跑腿,還知道紅木匣的事,這世上還會有誰?

霍伯彥楞楞地看著那幅畫走神,輕輕用手碰了一下。

“江苔枝。我小姨。” 裴柔之靜靜笑了。

那畫中的第二人不可能是作者了。

畫中明顯是兩個男子,隱去的那個人能看得到靴子,是男子的樣式。況且,古代這樣註重長幼的地方,再心大都不會稱呼自己的父親為“君”。

……那個人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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