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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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茶
那是長大一些的時候，我有日在山中采藥，意外結識了天山上的唯一的一株茶花精。
大約是長在靈氣旺盛的仙鄉福地，她性子純良仗義，不若別的精怪般噬血吃人，與我處成了好朋友。
那會兒，她常教我女子要學會打扮自己，善待自己。
我聞之心動，覺得很有道理，遂與她學起了梳妝打扮，塗脂抹粉。
天山之上，一年有兩季是冰天雪地，銀裝素裹，只有夏秋兩季，才能看得到其他顏色；加上師門穿著亦是單調的素凈之白，濃墨之黑，以及老氣橫秋的靛藍。
有段時間，我異常喜歡除了黑白靛之外的各種絢麗色彩。
一日，我終於靠每天給師門打雜，挖野參藥材攢齊了銀錢，當下就拉上茶花精一齊下山，買到了夢寐以求的胭脂水粉，及城鎮裏姑娘們時新穿的蝶穿花嫩粉齊胸襦裙。
我倆歡歡喜喜地學人在兩頰抹上脂粉，簪上滿頭鮮花，換上華美衣裙。
走在路上，一路都被人所稱讚“煙霞色相”、“海棠醉日”、“窈窕佳人”雲雲，甚至還有紈絝尾隨跟了我們幾條街巷。
這等只有在書中才能見到的類似“擲果盈車”的美人軼事，讓正處於少女懷春年紀的我，莫名有些難言的滿足與虛榮。
直到夜色中，我們才從外面回到天山，各自回家。
在進步虛峰的路口，我碰到數月未見、不知為何佇立在此的二師兄，月光罩在他飄飛的白袍之上，好似鍍了一層凜凜寒氣。
他見到我這副模樣，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流露出一點點吃驚的神色。
我當他是好奇，於是提著裙擺小跑上前，膽大包天在他面前轉了一圈，欣然問:“二師兄，我好不好看”
“去哪了”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沈著臉，問了一句我的行蹤。
對他答非所問的話語，我也不惱，愉悅地跟他分享我的新衣裙，及在山下發生的事。
沒曾想，他愈聽臉色愈寒，冷峻斥道:“修行之人，豈可貪戀外物，如此塵俗裝扮，不倫不類，著實有礙觀瞻。”並且罰我抄了一百遍門規與一百遍《清靜經》。
自此，我再聽到有礙觀瞻四個字，都會想起那抄了五天五夜的兩百遍的字，和酸了十天的手。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穿戴的花枝招展隨意下山，依舊換上質樸無華的師門弟子服，和這天山之上的白雲銀雪融為一體。
大師兄走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一陣清新淡雅的芬芳撲面襲來。
俄而，一道嬌俏的麗影立在我的前方，花容月貌的面容激動萬分，不由分說拉著我道:“我方才正在枝頭睡覺，忽然一道聖光照在我的臉上，硬是把我照醒，你快說，這是不是辟塵師兄升仙了!”
來人正是我的好朋友茶花精，她名喚茶茶。
因大師兄為人隨和親切，一直以來被茶茶視為修行之路上的目標，為顯不生疏，私下她便也跟著我叫他師兄。
我看著茶茶滿臉興奮，十分得意地告訴了她經過，末了嘆道：“可惜你遲來了一步，大師兄剛剛飛升走了。”
茶茶聽後，眼睛裏流露出羨慕的神色，捧著臉嘆道:“真好，什麽時候，我也能修成正果，飛升成仙呢。”
“比起旁的茶花，茶茶你已是天資卓越，諾大的天山，畢竟只有你一朵修成人身的花。想來修行的下一步，就是妖，再下一步，就會是仙了，夢想成真指日可待!”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激勵，憧憬著她成仙的場景。
她一聽，也是大受鼓舞，握著我的手氣勢昂揚道:“辟邪，你說得對，我一定能成仙的！話不多說，我這就回去繼續修煉!”
“嗯嗯。”我點頭如搗蒜，連聲應和道。
她走了兩步，回過頭來，豪邁道：“那什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等我成仙了，必定帶上你做我的貼身小丫鬟，跟我一塊去天界享福。”
“好茶茶。”我熱淚盈眶，心下感動不已。
少頃，我才想起來不對勁，望著她遠去的身影，握拳忿忿道:“什麽啊，你給我回來說清楚，誰要當小丫鬟了，我也是要修成仙的!”
然而清香已散，茶茶翩然離開。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撿起掃帚，繼續清掃庭中鋪滿了碎石子路的厚厚積雪。
倘若修不成仙，我終將難逃被邪祟糾纏的宿命，世世循環，生生如此，不得好死。
這是師父給我批的命格。
我曾問過為何會如此。
他只回了個籠統，說是：今生果，前世因。
旁的卻不再細說。
我想，要麽是師父他老人家修行不夠，還未完全窺破天機，看清全因。要麽是上輩子，我是個十惡不赦毀天滅地的邪魔歪道，才會被這般懲罰，連累如今的我。
由於我是個惜命的膽小鬼，為此，我自小便立志不能當個壞人，不能入魔道；對於修行一事不敢懈怠分毫，日日天不亮就起來刻苦學習。
然而，我實在是個沒什麽根骨的凡夫俗子。
算來，我在天山待了一個甲子，除卻能維持不老之身，堪堪築基根骨，其他陰陽五行術法修行，我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學的馬馬虎虎，嚴重拖了師門後腿。
吐納，我學了兩年；辟谷，我用了五年；禦風騰雲，我花了七年，瞬間移動，至今還不太熟練。
關於飛行這方面，數十年間，一共摔下來過三千七百五十八次。左腿摔斷兩百零九次，右腿摔斷三百九十次，肋骨摔斷一百七十七次，胳膊脫臼五百零一次，腦袋磕破一千一百四十六次，其餘各種大傷小傷數不勝數……
幸虧師父師兄們神通廣大，每每將我治療的完好無損。
也是因此，我早早就練成了一身治療跌打損傷、接骨正畸的好手法。
在一次次挫敗中，我總是爬上屋頂，唉聲嘆氣，深刻反思，檢討自己。
從前大師兄路過，見我如此頹唐，便安慰我：“你只是還未開竅，有朝一日，定會一飛沖天。”
說的這樣篤定，似乎對我很是看好，我便將這句話銘刻入腦，時常以此激勵自己。
雖然我也想不通，他為何會覺得我能一飛沖天。
但為了不讓大師兄打臉，我更是卯足了勁，投入修習，誓要改變命運。
過了片刻，茶茶又匆匆覆返，一句話將我的思緒拉回。
“差點忘了件事，這個給你，原本我想帶你跟我一道去，不過既然我發奮圖強要修仙，就不便耽誤時間抽身去了。”
邊說邊化出一封花氣馥郁的請柬，落於我的掌中，叫我代她去參加一個宴會。
茶茶鄭重其事地交代，這是他們花界精靈百年一度的花宴，雖然比不得九重天仙神兩族花神的花宴，但也是下界的花族最為莊重的春日宴，能去的都是界內小有名頭，修行有道的人物。
並千叮萬囑切勿給她失了臉面，否則定要和我拼命。
說罷，她就揚長而去。
我捏著這枚茶花形狀的請柬，細細看了看其上的內容，花宴地址在終年暖和的南邊梁寧國。
時間是二月廿五，人間的花朝節，距今不過還有半個月。
但苦於我近期凝氣化結界的修習考核沒有通過，只怕二師兄不會輕易放任我下山。
一時間，我感到十分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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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長大一些的時候，我有日在山中采藥，意外結識了天山上的唯一的一株茶花精。
大約是長在靈氣旺盛的仙鄉福地，她性子純良仗義，不若別的精怪般噬血吃人，與我處成了好朋友。
那會兒，她常教我女子要學會打扮自己，善待自己。
我聞之心動，覺得很有道理，遂與她學起了梳妝打扮，塗脂抹粉。
天山之上，一年有兩季是冰天雪地，銀裝素裹，只有夏秋兩季，才能看得到其他顏色；加上師門穿著亦是單調的素凈之白，濃墨之黑，以及老氣橫秋的靛藍。
有段時間，我異常喜歡除了黑白靛之外的各種絢麗色彩。
一日，我終於靠每天給師門打雜，挖野參藥材攢齊了銀錢，當下就拉上茶花精一齊下山，買到了夢寐以求的胭脂水粉，及城鎮裏姑娘們時新穿的蝶穿花嫩粉齊胸襦裙。
我倆歡歡喜喜地學人在兩頰抹上脂粉，簪上滿頭鮮花，換上華美衣裙。
走在路上，一路都被人所稱讚“煙霞色相”、“海棠醉日”、“窈窕佳人”雲雲，甚至還有紈絝尾隨跟了我們幾條街巷。
這等只有在書中才能見到的類似“擲果盈車”的美人軼事，讓正處於少女懷春年紀的我，莫名有些難言的滿足與虛榮。
直到夜色中，我們才從外面回到天山，各自回家。
在進步虛峰的路口，我碰到數月未見、不知為何佇立在此的二師兄，月光罩在他飄飛的白袍之上，好似鍍了一層凜凜寒氣。
他見到我這副模樣，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流露出一點點吃驚的神色。
我當他是好奇，於是提著裙擺小跑上前，膽大包天在他面前轉了一圈，欣然問:“二師兄，我好不好看”
“去哪了”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沈著臉，問了一句我的行蹤。
對他答非所問的話語，我也不惱，愉悅地跟他分享我的新衣裙，及在山下發生的事。
沒曾想，他愈聽臉色愈寒，冷峻斥道:“修行之人，豈可貪戀外物，如此塵俗裝扮，不倫不類，著實有礙觀瞻。”並且罰我抄了一百遍門規與一百遍《清靜經》。
自此，我再聽到有礙觀瞻四個字，都會想起那抄了五天五夜的兩百遍的字，和酸了十天的手。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穿戴的花枝招展隨意下山，依舊換上質樸無華的師門弟子服，和這天山之上的白雲銀雪融為一體。
大師兄走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一陣清新淡雅的芬芳撲面襲來。
俄而，一道嬌俏的麗影立在我的前方，花容月貌的面容激動萬分，不由分說拉著我道:“我方才正在枝頭睡覺，忽然一道聖光照在我的臉上，硬是把我照醒，你快說，這是不是辟塵師兄升仙了!”
來人正是我的好朋友茶花精，她名喚茶茶。
因大師兄為人隨和親切，一直以來被茶茶視為修行之路上的目標，為顯不生疏，私下她便也跟著我叫他師兄。
我看著茶茶滿臉興奮，十分得意地告訴了她經過，末了嘆道：“可惜你遲來了一步，大師兄剛剛飛升走了。”
茶茶聽後，眼睛裏流露出羨慕的神色，捧著臉嘆道:“真好，什麽時候，我也能修成正果，飛升成仙呢。”
“比起旁的茶花，茶茶你已是天資卓越，諾大的天山，畢竟只有你一朵修成人身的花。想來修行的下一步，就是妖，再下一步，就會是仙了，夢想成真指日可待!”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激勵，憧憬著她成仙的場景。
她一聽，也是大受鼓舞，握著我的手氣勢昂揚道:“辟邪，你說得對，我一定能成仙的！話不多說，我這就回去繼續修煉!”
“嗯嗯。”我點頭如搗蒜，連聲應和道。
她走了兩步，回過頭來，豪邁道：“那什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等我成仙了，必定帶上你做我的貼身小丫鬟，跟我一塊去天界享福。”
“好茶茶。”我熱淚盈眶，心下感動不已。
少頃，我才想起來不對勁，望著她遠去的身影，握拳忿忿道:“什麽啊，你給我回來說清楚，誰要當小丫鬟了，我也是要修成仙的!”
然而清香已散，茶茶翩然離開。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撿起掃帚，繼續清掃庭中鋪滿了碎石子路的厚厚積雪。
倘若修不成仙，我終將難逃被邪祟糾纏的宿命，世世循環，生生如此，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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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問過為何會如此。
他只回了個籠統，說是：今生果，前世因。
旁的卻不再細說。
我想，要麽是師父他老人家修行不夠，還未完全窺破天機，看清全因。要麽是上輩子，我是個十惡不赦毀天滅地的邪魔歪道，才會被這般懲罰，連累如今的我。
由於我是個惜命的膽小鬼，為此，我自小便立志不能當個壞人，不能入魔道；對於修行一事不敢懈怠分毫，日日天不亮就起來刻苦學習。
然而，我實在是個沒什麽根骨的凡夫俗子。
算來，我在天山待了一個甲子，除卻能維持不老之身，堪堪築基根骨，其他陰陽五行術法修行，我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學的馬馬虎虎，嚴重拖了師門後腿。
吐納，我學了兩年；辟谷，我用了五年；禦風騰雲，我花了七年，瞬間移動，至今還不太熟練。
關於飛行這方面，數十年間，一共摔下來過三千七百五十八次。左腿摔斷兩百零九次，右腿摔斷三百九十次，肋骨摔斷一百七十七次，胳膊脫臼五百零一次，腦袋磕破一千一百四十六次，其餘各種大傷小傷數不勝數……
幸虧師父師兄們神通廣大，每每將我治療的完好無損。
也是因此，我早早就練成了一身治療跌打損傷、接骨正畸的好手法。
在一次次挫敗中，我總是爬上屋頂，唉聲嘆氣，深刻反思，檢討自己。
從前大師兄路過，見我如此頹唐，便安慰我：“你只是還未開竅，有朝一日，定會一飛沖天。”
說的這樣篤定，似乎對我很是看好，我便將這句話銘刻入腦，時常以此激勵自己。
雖然我也想不通，他為何會覺得我能一飛沖天。
但為了不讓大師兄打臉，我更是卯足了勁，投入修習，誓要改變命運。
過了片刻，茶茶又匆匆覆返，一句話將我的思緒拉回。
“差點忘了件事，這個給你，原本我想帶你跟我一道去，不過既然我發奮圖強要修仙，就不便耽誤時間抽身去了。”
邊說邊化出一封花氣馥郁的請柬，落於我的掌中，叫我代她去參加一個宴會。
茶茶鄭重其事地交代，這是他們花界精靈百年一度的花宴，雖然比不得九重天仙神兩族花神的花宴，但也是下界的花族最為莊重的春日宴，能去的都是界內小有名頭，修行有道的人物。
並千叮萬囑切勿給她失了臉面，否則定要和我拼命。
說罷，她就揚長而去。
我捏著這枚茶花形狀的請柬，細細看了看其上的內容，花宴地址在終年暖和的南邊梁寧國。
時間是二月廿五，人間的花朝節，距今不過還有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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