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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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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陳芳在牢獄期間,獄警替她拒收過幾份信件。

署名是“黎婭”,信件內容裏充斥著消極不安的情緒,謾罵著她的存在,叫囂著她出獄後她會如何對待她——這顯然不符合監獄收信標準,不利於服刑人員的改造。因此,沒有一封落到陳芳手上。

黎婭寄件的地點是她名下兩套房其中之一,為緩解黎家陷入的經濟危機,黎振偉將這套房子掛上二手平臺。

楚朱秀領著有意向買家前來這套房產時,客客氣氣地介紹著套內裝修、家居。

買家往室內走去,查看室內裝修,她站在門外出神半晌,驟然聽到快遞員問有沒有人在家。

郵政快遞掛號件聯系不上寄件人。

快遞員納悶地看了眼門牌號,開口問站在門邊的婦人,“阿姨,這是344號吧?電話打不通,有人在家嗎?”

楚朱秀眼神微凝,她沖快遞員道:“我是她親戚,她電話是187……”準確報出電話號碼後,快遞員將信件交給她。

撕開信件,首行字便是黎婭神經質、恨到極致的文字:

【要是你死在外面就好了!你回來害人害己!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麽會摔斷腿,怎麽會不能跳舞!!!】

惡毒的文字燙得楚朱秀本能地瞇起眼,她緩了一會,才能繼續看下去。

黎婭的字是她從小握著教會的。

每一個字的最後一筆,很輕,習慣性軟綿綿地一撇,像極了她表現在外的性格——柔軟、無害、天真。

被註入情緒的字句滾在視野內,黎婭神經質地寫道:【我本來可以成為青舞金獎獲得者,我可以進江市舞團成為首席,我可以和哥哥結婚!】

【都是你毀了我的人生,你憑什麽能毀掉我,拍拍屁股就進監獄,痛快逍遙?】

七年牢獄之災說不上是逍遙。

楚朱秀明白黎婭說的意思。正逢黎家落敗,黎婭沒有穩定的經濟來源,她為了保住現有的消費水平,不斷懇求著她和黎振偉,觍著臉伸手要錢……有時還會被黎振偉怒氣沖沖地打摔幾下。

人在監獄內吃著公家飯的陳芳,未免有些叫人憎恨的幸福。

這一封信通篇都是發洩。

黎婭罵著陳芳,罵著她的存在,詛咒她怎麽不早點去死。

諸如此類的話,毫無教養,陰森可怖。

楚朱秀面無表情地將這封信件讀到最後。

她看到黎婭在最後幾行寫:【我知道你是黎潼喊回來的,你和她蛇鼠一窩,我恨死你們了!】

【為什麽爸爸媽媽哥哥從不說她是災星,明明是她把你喊回來的!】

楚朱秀想起陳芳回到江市,目標準確、貪婪無比地聯系上黎家。

那一年,是潼潼高三覆讀。

多年以後,她終於能夠咀嚼出女兒在家長會給了她一巴掌後,那漂亮笑容中隱藏的昭然深意。

她給他們帶來“陳芳”這個大麻煩。

那時候的黎家人有所察覺,只是他們無法指責。

黎潼的理由冠冕堂皇,占據在道德制高點。

她輕飄飄地說,想讓黎婭和親生母親團聚。

任由誰都說不出錯處。

即便他們想要嚴厲指責她的所做所有有多不妥當,她亦無所畏懼,平靜冷笑。

於是,沒人敢說。

她毫不在乎他們的感受,他們的指責不過是徒增笑話。

此後,陳芳的種種行為吸引著黎家人的註意力。

久而久之,他們都忘記了,是黎潼先人一步找上陳芳。

楚朱秀面無表情地揉碎了這張信。

買家皺著眉頭從室內走出,並不滿意:“價格還是太高。”

她連忙賠笑道:“你的心理預期價位是多少?”

買家打量著她,好半天,吐出一個低於報價三十萬的價格。

楚朱秀糾結片刻,電話聯系黎振偉,悄聲告知他這個消息。

黎振偉:“算了,就這個價吧。”

他失去過往的氣宇軒昂,聲色疲憊,老態畢露,“這個價位,讓他全款付。不接受貸款,走貸款流程太久。”

楚朱秀按照丈夫說的話,逐一告知意向買家。

買家同意了,他們匆匆走完一次性付清的流程,去往房管所過戶登記。

前後耗費三天,全款打在黎振偉的戶頭上。

這不過是杯水車薪,聊以慰藉。

黎振偉臉上的笑容還沒掛上幾天,就收到法院傳票。

——合作夥伴要求他賠償項目暫停的損失。

聯系上合作夥伴,請求撤回起訴,對方態度冷冷,“我已經給你幾個月時間,現在項目停擺,我這也缺錢。”

他不給他留任何機會,“還錢我就不起訴你。”

黎振偉已有幾十年沒嘗過“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滋味。

強弩之末,他拉下臉皮,再度求到段暄山面前。

距離上次求段暄山幫忙度過難關,過去不到半年。

黎振偉落地嶸市,他心中忐忑。

他不知道段暄山是否還會像上回那樣袖手旁觀。

轉念想想,覺得應該不至於——聽說黎潼和他有意結婚。這種情況下,再拒絕丈人的請求,只怕太過不雅。

黎振偉仍然不敢撕破臉皮。

他知道女兒的職業與經濟犯罪有關,真要惹惱她,在不念舊情的情況下,他不確定黎潼會做出怎樣的事。

以及,他顯然還需要仰仗她的男友段暄山。

人民警察的假期不多,突發情況時常要臨時回崗,應對緊急事件。

沿海城市突發臺風,單位同事們集體抗臺。臺風離開,留下遍地狼藉。

黎潼換下雨衣,制服潮濕,沾黏在肌膚上,湧出叫人煩膩的冷意。

工作群聊裏,上司讓大家去食堂領熱茶熱湯喝:“最近流感肆意,做好保暖,不要感冒。”

夏末秋初,臺風過境。

冷空氣侵襲,她揉了下鼻子,打了個噴嚏。

當晚回家,段暄山一看她的臉色,眉頭皺起,他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有點熱。”

黎潼罕見地露出幾分茫然。

她漆黑的眼珠蒙了一層生理性的水霧,眼睫耷拉,倦怠極了,輕聲說:“我沒發現。”

她確實沒關註自己的身體情況。

迄今為止,她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或許是生在破舊巷陌中上天給予的恩賜,十九歲前的黎潼看著消瘦蒼白,實則不怎麽生病,力氣也比尋常人大一些——這些特殊之處,讓她在那個陳舊、破爛的老小區得以生存。

十九歲後,通過金錢堆積出的健康食品、良好生活環境,特警八項等體能訓練手段,將體魄鍛煉到標準線以上。

乍一生病,黎潼自己先茫然了。

她說:“我很久沒有生病——”

淡藍色制服襯得年輕女警膚色溫潤如玉,她用手指拽著扣子,準備脫掉微潮的衣物。

段暄山伸手,幫她將扣子解開。

他的指尖溫暖,扣子松開,露出她敞亮雪白的脖頸、鎖骨。

醫藥箱裏的額溫槍滴了聲,測出人體體表溫度為“38.1℃”。

臺風過境,空氣潮濕,氣溫微寒。

年輕美麗的愛人沮喪地把腦袋頂在他的胸膛,咕噥聲冒出喉嚨:“在單位裏還喝了點姜湯回來的。”

言下之意,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發燒。

段暄山低頭親親她的發頂,哄道:“先換身睡衣,今晚不要洗澡,省得再著涼。”

貓咪盤在客廳不遠處,睜著一雙雙明亮眼珠,擔憂不已,咪嗚叫起。

段暄山翻箱倒櫃地找出並不適合這個季節的厚毯子。他進屋,瞧見黎潼盤腿坐在床邊,一臉嚴肅地盯著不遠處。

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發現那角落只有一顆貓咪玩完忘記叼走的毛線團。

毯子放在床上。

段暄山彎腰將那顆毛線團撿起。

黎潼隨著他的動作左右移動,一雙眼眸疲乏怠倦,仍強撐著自己專註凝視。

某一刻,她像逮到家中小貓犯罪證據的黑貓警長。

面上機敏冷靜,心中計劃著明後天要如何教育胖貓們不許在臥室裏亂玩。

毛線團拿了張紙巾包起,圓滾滾地放在床邊櫃上。距離她只有十幾公分,伸手即觸。

黎潼慢吞吞擡起臉看他,聽他柔和絮叨:“今晚別碰。明天我丟洗衣機洗,幹凈了再摸。”

毯子被蓋在她身上,微沈的重量讓黎潼放松下來。

她被哄著喝了藥,被他遞來熱毛巾,擦了臉和手。

白日的繁忙工作和著涼發燒叫人疲憊到極點。

太疲憊時,大腦異常興奮,難以入眠。

黎潼在床上翻來覆去,閉著眼,無法安心睡著。

段暄山將醫藥箱、溫水等提前準備好,走進臥室,看到她的秀氣眉頭微蹙,他頓時了然。

年過三十,依舊保持著好看長相、優越身段的男人脫掉身上的家居服。

手臂皮膚溫度恰到好處,半攬住她,她順理成章地翻身蜷入他的懷抱。

比厚毯更讓人安心的赤-裎胸膛。

黎潼嗅到他身上的浴液香味,她的臉頰貼緊,聽到他有力、搏動的心跳聲。

他再次吻過她的發頂。

她本能回以一個親親。

段暄山微笑起來。他的心跳加快,得來愛人小小地咕噥。

他等到她徹底入睡,伸手從一旁桌上找到體溫計,重測一次。

藥物起效,總算退燒。

段暄山長舒一口氣。

夜幕深沈,遙遙星辰在天邊閃爍。

臺風剛過,天幕澄凈無塵。

窗欞微響,幾縷天光落進室內,浸出盈盈冷白。

段暄山精神奕奕,他記掛著懷裏的愛人,不免又想到日後的工作與生活,決心要將事業逐漸轉移到南方。

貓咪鉆入貓門,炯炯有神地蹲在床邊,看著主人們。

他無聲地噓了兩下。機靈聰明的三花猶豫片刻,不情不願地領著其他幾只出了門。

懷中的愛人大抵是做了不錯的夢。

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很有貓咪踩奶的勁兒,揉搡幾把,心滿意足地陷入深甜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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