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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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黎漴遙遙望著婚禮現場，他抽光一支煙，渾然忘卻醫生告知禁煙的囑咐。
煙味在鼻腔蔓延，視線迷蒙，他怔怔地看著宴席間觥籌交錯，賓客面帶真誠地祝福著新人。
他聽到司儀朗聲說著祝福。
恍惚間，煙灰燙得他手腕一熱。
黎潼趕在29歲的夏季尾聲，向單位請了假。
婚假定在周末，以便賓客前來。
受邀親友除了單位同事，只有楚清許、江華、易安一家，以及大學同學們。
黎家人並不在受邀名單中，黎振偉為此大動肝火。
尤其是在段暄山再度拒絕幫助黎家事業後，他本意想借著“老丈人”威風逞能一番。誰料，黎潼不吃這招，段暄山亦是漠然。
他頗有點妻唱夫隨的“軟弱順從”，平靜說自己不會在沒經過黎潼同意的前提下對黎家施以援手。
黎振偉暗地裏找過他。
他本還以為這是男人明面上的作態，認為段暄山是為了保持家庭和睦在黎潼面前裝作一副柔順模樣——男人嘛，陰奉陽違的功夫總是拿捏得很好。他以己度人，自然認定段暄山逃不出普通男性的本性。
黎振偉猜錯了。
段暄山聽他那長篇大論：“你不能縱著潼潼任性。我是她爸，她媽媽、哥哥也很愛她，如果我們家破產，她就沒有靠山了。”
“我知道你愛她，”黎振偉意味深長，“愛她，就要讓她在婚姻中有靠山。不是嗎？”
他隱隱透出他已了解他們倆即將結婚的事實。
是個不那麽體面的威脅。
也是黎振偉能使出的最後手段。
他的公司事業岌岌可危，兒子人在醫院吃藥治療，妻子不再如過往那般妥帖，還有個瘋瘋癲癲的非血緣女兒時不時上門討錢。
黎振偉只能尋求他最有本事、最讓他長臉的女兒的幫助。
當然，他從始至終沒能得到來段暄山的幫助。
長篇大論結束。
段暄山看向他，他張了張唇，冷淡開口，平鋪直敘道：“黎先生，當你以父親姿態朝我討要利益時，恐怕忘記一點，黎潼並沒有把你放在眼裏。”
段暄山罕有如此刻薄的話。
黎振偉當然不死心，他引以為傲的體面人設早已被拉下殿堂，他只能梗著脖，漲紅臉皮道：“我是她爸！”
段暄山平靜道：
“當然，誰也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
黎振偉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蔫頭耷腦，再無戰意。
他在半月後得知女兒要和段暄山結婚，婚期定在夏末，沒有邀請黎家人。
這無疑讓黎家的處境雪上加霜。
不少人都說，被黎振偉、楚朱秀天天掛在口邊炫耀的親生女兒黎潼竟然連婚禮都不邀請他們，可見所謂親情並不如他們口中所說的“脈脈深情”“深厚溫馨”。
黎漴趕在婚禮前一天到達嶸市。
他灰頭土臉，倦怠緊張，為了打起精神，特意少吃了兩天的抗抑郁藥。
情緒的起伏如同微塵，被風掃動，左右飄浮，上下不定。
他在婚禮現場不遠處抽光一支煙。
煙灰燙得留了手腕留了黑印，瘡口肉眼可見地光腫水亮起來。
黎漴不甚在意地掃了一眼，他打開手機，點進微信朋友圈。
許久前，他加上楚清許的微信，年長者倒是寬厚，沒有拉黑他的微信。
他亦小心翼翼，不敢冒犯與潼潼極其親近的姨媽。
楚清許的朋友圈裏發了一段婚禮視頻。
婚禮現場，英俊新郎、美麗新娘並肩而立。
他們看起來實在般配。
司儀說著漂亮話，省去了所謂父母上場交付女兒的流程，利落簡單，大大方方。
視頻尾聲，是交換戒指的流程。
段暄山眼眶紅了，他在鏡頭下坦然流露情緒，手指微顫地為她戴上無名指的婚戒，聲音濕漉漉的，浸著飽滿的愛意與悸動，“我等待這一刻很久了。”
他美麗的妹妹彎唇，淺淺笑了。
“我也是。”
段暄山珍視地吻過她的額，臺下賓客們如浪鼓動。
楚清許在朋友圈這條視頻下發了公開評論。
她寫：【十年前，這個夏天，我們初次見面。你喊我“姨媽”。我從沒想過此後十年，我們會這樣親近，如同家人。】
【看著你踏上求學之路，看著你得償所願，看著你擁有摯愛……我想說，可愛、美麗、漂亮的女孩，你值得擁有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
黎漴喉頭生澀，他從煙盒裏再抽出一支。
十年前，他同樣在夏季與黎潼相遇相識。
他嫉妒著楚清許擁有被邀請進婚禮現場的權利，以黎潼家人身份坐在主桌。
可他也知道，他沒有這個資格。
心理醫生在定期診斷時，聽他傾訴過與“家庭”“妹妹”有關的信息。
醫生勸他要學會釋然，內耗並不會讓人生變得有價值，只會拉著他繼續沈淪，墜入無盡深淵。
咽喉如同掛著一顆浸透鹽水的碩大棉球，沈甸甸的，讓黎漴說不出話來。
他抽著苦澀的煙，頹然垂目。
酒店同一天置辦了其他新人的婚禮。
人員雜亂，黎漴站在來來往往的會堂中，並不起眼。
抗抑郁藥物服用期間，身體發胖浮腫。
黎漴本有七分的英俊樣貌，硬是拖累到三四分。他看起來平平無奇，過往賓客來來走走，誰也沒發覺他和內場新娘極其相似的長相。
婚禮舉辦了幾小時，黎漴就站在酒店外場幾小時。
他的手機收到楚朱秀的消息，她問他是不是在嶸市。
黎漴過了半晌才回：“是的。”
楚朱秀恥於傾訴自己沒能收到女兒婚禮邀請的痛苦，她在他的消息後，試探著問：“你現在在婚禮現場嗎？”
她以為黎漴的待遇不同，他從來都比她、黎振偉更要親近黎漴——起碼，表面看來是這樣的。
黎漴緩慢地眨動眼皮。
他的情緒倦然，如同被烈日曬得卷邊，幹得嚇人的葉片，只消一陣風，就能將他刮落在地，碾為塵土。
他沒有回她。
只是，再看向婚禮現場，內心的痛苦交織著不甘、羞恥。
內場裏，司儀將話筒交給新人，示意他們有什麽想說的話，可以趁這難得的機會吐露。
段暄山說了他對黎潼的愛意。
黎潼同樣如此。
他們在盛夏尾聲，迎接著人生道路上的新篇章。
他們的愛情步入婚姻，更為美妙的故事即將展開。
黎漴手腕上已成水泡的燙傷，火燎般閃爍著疼痛。
他頭痛欲裂，心中明了：故事裏將不會有他作為至親旁觀美好、幸福的剎那。
楚朱秀還在發消息。
【兒子，你看看呢，要是在婚禮現場，給媽拍點潼潼的照片吧。】
黎漴看向婚禮內場，隱隱覺得正在給每一桌親友敬酒的漂亮新娘——他的妹妹若有所覺，視線筆直地看向內場大門。
他往角落裏縮。
楚朱秀又發：【媽想看看潼潼穿婚紗的樣子……】
黎漴沒有給她拍。
他慢慢地坐在一旁的臺階上，眼神空白地凝視前方。
擅自斷藥的後遺癥搖搖擺擺地浮上水面。
大腦遲鈍渾濁，痛意囂張。
黎漴給楚朱秀發去一段短短的語音。
“媽，站在婚禮現場外，我覺得我像只鬣狗。”
貪婪而膽怯地蜷在盛大幸福之外，渴盼著某天掉下一塊腐肉，讓他盡情咀嚼，填飽肚囊。
這大抵就是他和父母此後將要不斷重演的人生片段——長久渴望著潼潼，期待著將來她能回心轉意，停步駐足，和他們重歸舊好。
——當然，這都是癡人說夢。
黎漴及時阻止自己的妄想，他短促地自嘲笑著，在婚禮外場，低聲細喃：“新婚快樂，潼潼。”
全文完。
讓大家久等了。
這本連載期間家裏頭出了點事，忙著跑醫院兩點一線，多次斷更，沒能做到日更，實在抱歉。
今年不一定還開文，馬甲文可能得等明年有靈感的時候開~有靈感的話會直接在專欄開預收的，目前是暫時還沒想好下一本開什麽0.0
謝謝大家一路追更，謝謝大家的評論，謝謝大家的訂閱，陪伴這本文到完結！
可以的話請大家給個完結好評，不可以的話也沒關系！
再次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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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在段暄山再度拒絕幫助黎家事業後，他本意想借著“老丈人”威風逞能一番。誰料，黎潼不吃這招，段暄山亦是漠然。
他頗有點妻唱夫隨的“軟弱順從”，平靜說自己不會在沒經過黎潼同意的前提下對黎家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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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從始至終沒能得到來段暄山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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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振偉當然不死心，他引以為傲的體面人設早已被拉下殿堂，他只能梗著脖，漲紅臉皮道：“我是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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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誰也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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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都說，被黎振偉、楚朱秀天天掛在口邊炫耀的親生女兒黎潼竟然連婚禮都不邀請他們，可見所謂親情並不如他們口中所說的“脈脈深情”“深厚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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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婚禮現場不遠處抽光一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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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漴不甚在意地掃了一眼，他打開手機，點進微信朋友圈。
許久前，他加上楚清許的微信，年長者倒是寬厚，沒有拉黑他的微信。
他亦小心翼翼，不敢冒犯與潼潼極其親近的姨媽。
楚清許的朋友圈裏發了一段婚禮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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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暄山眼眶紅了，他在鏡頭下坦然流露情緒，手指微顫地為她戴上無名指的婚戒，聲音濕漉漉的，浸著飽滿的愛意與悸動，“我等待這一刻很久了。”
他美麗的妹妹彎唇，淺淺笑了。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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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員雜亂，黎漴站在來來往往的會堂中，並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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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漴本有七分的英俊樣貌，硬是拖累到三四分。他看起來平平無奇，過往賓客來來走走，誰也沒發覺他和內場新娘極其相似的長相。
婚禮舉辦了幾小時，黎漴就站在酒店外場幾小時。
他的手機收到楚朱秀的消息，她問他是不是在嶸市。
黎漴過了半晌才回：“是的。”
楚朱秀恥於傾訴自己沒能收到女兒婚禮邀請的痛苦，她在他的消息後，試探著問：“你現在在婚禮現場嗎？”
她以為黎漴的待遇不同，他從來都比她、黎振偉更要親近黎漴——起碼，表面看來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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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潼同樣如此。
他們在盛夏尾聲，迎接著人生道路上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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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漴手腕上已成水泡的燙傷，火燎般閃爍著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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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朱秀還在發消息。
【兒子，你看看呢，要是在婚禮現場，給媽拍點潼潼的照片吧。】
黎漴看向婚禮內場，隱隱覺得正在給每一桌親友敬酒的漂亮新娘——他的妹妹若有所覺，視線筆直地看向內場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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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朱秀又發：【媽想看看潼潼穿婚紗的樣子……】
黎漴沒有給她拍。
他慢慢地坐在一旁的臺階上，眼神空白地凝視前方。
擅自斷藥的後遺癥搖搖擺擺地浮上水面。
大腦遲鈍渾濁，痛意囂張。
黎漴給楚朱秀發去一段短短的語音。
“媽，站在婚禮現場外，我覺得我像只鬣狗。”
貪婪而膽怯地蜷在盛大幸福之外，渴盼著某天掉下一塊腐肉，讓他盡情咀嚼，填飽肚囊。
這大抵就是他和父母此後將要不斷重演的人生片段——長久渴望著潼潼，期待著將來她能回心轉意，停步駐足，和他們重歸舊好。
——當然，這都是癡人說夢。
黎漴及時阻止自己的妄想，他短促地自嘲笑著，在婚禮外場，低聲細喃：“新婚快樂，潼潼。”
全文完。
讓大家久等了。
這本連載期間家裏頭出了點事，忙著跑醫院兩點一線，多次斷更，沒能做到日更，實在抱歉。
今年不一定還開文，馬甲文可能得等明年有靈感的時候開~有靈感的話會直接在專欄開預收的，目前是暫時還沒想好下一本開什麽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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