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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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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黎家陷入長久不歇的混亂。

黎婭臉色蒼白, 她雙目失神,聽著黎振偉踱步與人通話:“我女兒不可能和她見面。”

“什麽叫做陳芳要求見面?”黎振偉怒極反笑,“她有什麽資格見?”

楚朱秀在沙發上仔細翻看與陳芳有關的個人資料。

她越看臉越沈。

黎漴匆匆趕來時, 撞見黎振偉沖著手機那頭怒喝道:“她都已經找上門來要欺負我女兒,你還指望我好聲好氣地商量?”

“怎麽回事?”

他看著黎振偉怒火朝天地掛了電話, 擰眉問道。

黎婭眼眸潮濕, 她咽了口唾沫, 對黎漴說道:“哥哥,陳芳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聯系我要見面。”

黎振偉剛才聯絡的是此前接洽負責認親的警察。

陳芳要求和黎婭見面, 黎婭不同意,情況僵持。

“她怎麽知道你的電話?”

黎婭大顆大顆的淚珠落在頰邊:“黎潼把我的電話給她了。”

黎漴錯愕。

黎振偉、楚朱秀已經得知此事經過,他們生氣過後, 不再糾結於這一點, 只是重覆自己的決定:“我不可能讓黎婭去和她見面。”

民警表示理解, 同時隱晦道,當初“真假千金”鑒定血緣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林建剛生前所居住的小區居民們很是雞賊地湊熱鬧,試圖給陳芳獻策,讓她和親生女兒會面。

至於從一開始就將聯系方式給到陳芳的黎潼,於情於理都不能責怪她的決定。

“畢竟, 陳芳是黎婭的親生母親, ”民警道,“她想見自己的女兒, 情有可原。”

“黎潼年紀輕, 在這種事情上帶了點感情,孩子心軟給了電話, 你們不要過分苛責她。”

說這話的,恰好是當年處理過林建剛家暴出警事件的老民警。

他對黎潼印象頗深,言語裏帶了點個人傾向。

誰都能聽出來這是打感情牌的糊弄話,拖泥帶水、糾纏不清。

黎振偉扭頭看到兒子,臉色稍松。

“有沒有聯系到潼潼?”

“你給我問一下,她為什麽要把聯系電話給陳芳?!”

黎漴猶豫了一下,說:“我剛給她打過電話,她說自己在忙小考,叫我們不要打擾她。”

黎振偉沈吟。

“那等她考試結束再說。”

然而,直到黎潼小考結束,黎家人電話聯系,還是沒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黎潼的態度讓人來火。

她淡定到說話時含著笑意,話裏全是“陳芳畢竟是黎婭媽媽”等居高臨下的勸慰。言語帶來鈍刀子割肉的痛感,更要命的是,她的“鈍刀子”還是生銹的那種,劃破肌膚,需要多打幾針破傷風。

楚朱秀將聯系黎潼的事交給兒子來做。

黎漴忙於工作之餘,擔負起這個責任。

他倒不是不願意去做,只是很多時候,這本不該是他去做的事——與黎潼電聯時,她從不慣他,黎漴只能選擇按捺脾氣。掛了電話,他難免將脾氣展示給家人。

黎婭、楚朱秀成為直面他煩惱憋悶的家人。

黎家的氣氛每況愈下。

陳芳遲遲見不到黎婭,她不知從哪得來的信息,硬是跑去江市舞團單位門口拉起橫幅。

【我要見我的親生女兒黎婭】,大字烏黑,紅布鮮亮。

羞得黎婭楞是在家哭了幾天,不想再去單位實習。

陳芳的老鄰居們在這件事上奉獻不少力氣。

風塵妖嬈的半老徐娘陳芳出現在小區裏,率先得到不少人的關註。

前些時日,陳家兒媳、女婿亂搞的事沸騰到現在還沒徹底解決,陳家阿婆見人就要低頭溜走,再擡不起那細瘦脖子,顴骨塌陷,老態畢露。

小區裏平時就靠街坊鄰居八卦過活,老鄰居們見到陳芳,兩眼一轉,笑吟吟問她怎麽回來,得知她是收到黎潼消息,前來找親生女兒時。幾個街坊歇聲,對那個嘴皮子厲害、挑明他人家事的“林家阿妹”心有餘悸。

怕陳家阿婆的事落到自己頭上,楞是丁點不敢說她。

陳芳試探著問“黎潼”現在情況如何,他們一聲不吭,旁的事倒是挺熱心,樂於為陳芳與親生女兒的見面提出自我見解。

旋後,陳芳決定與黎婭見面。

她本就是奔著讓女兒養老的念頭回到江市,自然是不達成目的不罷休。

閑出屁的、想看熱鬧的,齊齊奉出奸計。

下層人最擅長利用他們毫不在乎的臉面來達成目的。

這恰恰是黎家人所在乎的。

七月尾,陳芳去過江市舞團單位拉橫幅後不久,她胸有成竹地給黎潼發消息。

她說:【我女兒說要和我見面,你說第一次見面我帶點什麽去見她比較好?】

黎潼埋頭解題,刷了半頁往年考綱。

趁著去倒水的功夫,瞟了眼手機。

她加了陳芳的微信,點開頭像,朋友圈裏滿是她過去幾年飛往各地與大哥們的行程記錄。

文字內容透出行業工作者的洋洋得意、油滑甜蜜。

黎潼是趁著她窮途落魄,將她找上門來。

幾個月前,陳芳的多年老大哥進局子,她沒了穩定收入,只好試著開直播掙點錢。

她這個款在大爺大哥觀眾中頗受關註,開播沒多久就掙了不少米。可惜腦子不行,被騙進公會簽了個不平等合同,最終收益二八分。

陳芳決定違約單幹。

單幹沒幾天,被公會起訴要求賠償一百萬,這一百萬恰好就是她這十幾年攢下的養老錢——再老奸巨猾,但凡不想征信黑了,只能捏著鼻子還清違約金。

陳芳還做著五十歲時退休全國旅游的養老夢,怎麽會願意黑掉征信,高鐵飛機不能坐?

她還了違約金,向認識的大哥借了錢,打算重操舊業。

黎潼在她末路窮途時提供了“親生女兒是黎家假千金”的光明前路。

陳芳喜出望外。

她靠著搜“黎婭”的名字,從百科、短視頻平臺找到她跳舞視頻,截著美圖,與她自己年輕時的照片合並拼圖。

中老年人最愛的荷花、綠水、天鵝背景,旋轉式PPT的小視頻,美滋滋地制作著“飽含心意”的“母女情深”VCR。

陳芳決定,見到黎婭的第一面,就將她年輕時的照片給她瞧瞧。

基因多麽奇妙。

她感慨著她與黎婭的容顏相似,為“天無絕人之路”而感激命運,得虧當年醫院抱錯孩子,這才讓自己老有所依。

對於告知黎婭信息的黎潼,陳芳起初動過幾分念頭。

說她曾經吃過她幾個月母乳,黎潼也能算是她閨女——閨女嘛,不像兒子,需要準備房子和禮金,養閨女就是招商銀行,總是不虧本。多一個閨女那更是好事,將來養老多個依靠。

她拋夫棄女離開林家時,早就想過未來養老找女兒。

女人心軟且好面子,只要她死皮賴臉些,養老的事總是不必愁。

黎潼沒給她這個機會。

她挺新奇地聽完陳芳的“吃母乳”論,輕笑起來。

笑得陳芳瘆得慌。

下一刻,黎潼說,她知道她之前和大哥們在一起時做過什麽生意,要是不想得罪她,還是盡量乖一點。

陳芳嚇得後背發涼。

她本以為她隨口胡說,沒料到,黎潼如數家珍般說出她以前睡過的幾個大哥名字,她的底細被知道得一清二楚。

陳芳吃過直播違約教訓,不敢再加試探,徹底蔫了。

回到江市不久,她暗戳戳問街坊鄰居與“黎潼”相關的事,他們一句話都不肯說,神神秘秘,搞得陳芳一點也不想得罪她。

她和黎潼兩人甚至連現實見面都沒見過。

所有溝通聊天都是通過微信或電話。

……

黎潼腳邊繞著溫暖小貓,她把解了一半,卡住的題目拍照發給易安,詢問她解題思路是否有錯。

然後,回陳芳。

【你上次做的那個母女視頻挺好,她一定會喜歡。】

陳芳期待不已:【行,聽你的準沒錯。】

黎潼沒再看陳芳接下來的信息。

易安給她發來照片,上邊用文字解題步驟,清晰明了地告知她在哪個關卡用錯原理、計算錯誤。

夏季漫長炎熱,她待在空調房裏,享受著清涼。

忽的,一陣急雨墜下天際。

黎潼起身,凝神望向高樓外的城市雨景。

疾風陣陣,刮得綠化樹木瘋狂搖動,路人擁擠著躲入臨街商鋪,面上焦灼。

商鋪上方的大屏幕顯示著彩妝廣告,漂亮藝人塗抹口紅,浮華絢麗。風雨急促,像素粒蒙上水珠,氤氳模糊。

她嗅到雨水急落,翻動泥土的腥味。

雨水澆滅高溫燥熱,盛夏仍有數月光景,已不再難熬。

黎潼回神,重新坐在書桌前,看書解題。

=

楚朱秀足足有幾個月沒敢和朋友們去美容院,喝下午茶。

她睜眼閉眼都是家裏的鬧騰事。

黎婭的親生母親陳芳找上門來,淚眼哭訴著她與親生女兒多年分離,一副無所求的樣子。老女人楚楚可憐地拉著黎婭的手,只說自己想認女兒,並沒有貪她富貴的意思。

楚朱秀當時在餐廳的小包廂裏,黎振偉、黎漴陪著她一塊聽著不遠處的動靜。

黎婭進退無措,她被陳芳牽著手,臉漲得通紅,要哭不哭。

楚朱秀是在這一刻,發現淚眼蒙蒙的黎婭和陳芳有著驚人的相似。

事情漸漸發展到她想來就作嘔的地步。

陳芳掏出手機,熱情地邀請她看自己精心制作的VCR。

壓根沒學過剪輯的普通人,用的是剪印APP裏最基礎的通用模板,中老年人熱愛的PPT風格。

陳芳滿是懷念地指著照片,柔聲道:“這是媽媽二十年前的樣子,和你現在一樣,很漂亮。”

“你爸爸追求我好多年,他紮破避-孕套才讓我懷上你的。”

“當初我本來不想和他好,誰知道他掙了點小錢,買了套房子,承諾給我過上好生活——”陳芳身上有著廉價香水味,她眼袋厚重,睫毛塗得像是蜘蛛精,近看不堪入目,遠看確是還行。

服務員上菜時,一無所知地說了句:“阿姨,你們是母女倆吧?長得真像。”

黎婭好想哭。

陳芳樂得直笑,她連連應道:“是的,我是她媽媽,你眼光真好。”

黎婭想要抽回被她握著的手,陳芳力氣極大,硬是不從,她撫摸著她細膩的手背,感慨著:“想當年,我那麽漂亮,好多人追求,結果選了個最不中用的。”

“後來你爸他不爭氣,投資輸了,我和他過不下去,就走了。”

“這幾年,媽媽過得好辛苦啊。”

陳芳說著,用紙巾擤鼻涕,發出巨大的一聲。

黎婭僵住,她狠狠抽回手,亮聲反駁:“你這些話應該給黎潼說,我根本不認識你——”

陳芳楞了下。

她看向黎婭的目光透著好笑,仿佛在笑話她的天真。

“女兒,你想什麽呢?黎潼又不是我肚子裏生出來的,我難不成還要喊她做女兒嗎?”

她咋舌,琢磨著,想到之前花兩百塊咨詢律師,律師給的建議。

瞬間,理直氣壯地回:“你看,這個孩子抱錯的事,派出所警察都登記過,真上法庭,人家法官都會說你肯定是我閨女。”

“黎潼她可不是,她是人黎家的種,”陳芳嘟囔,她操起筷子,夾住一塊肥美的肉,大口嚼著,“女兒,認命吧,你其實姓林,根本不姓黎。”

“要不是你爸當年太愛我,生你時花了老多錢跑那個——嘶,一晚上快五百的婦產科醫院住,你還沒這個運氣和黎潼抱錯呢。”

“人家是千金,是天鵝,就是運氣不好了點。”

“你呀,沾了人家的光。”

陳芳挺怵黎潼。

她可不敢在別人面前說黎潼壞話,只能極力地攀著黎婭,死不放手,怎樣都要把這個親生女兒綁成利益共同體。

當然,她可不會說自己是為了圖養老,圖富貴。

陳芳眼神迷離,哭得真心實意,“我啊,其實還是有一點愛你爸的,看你這五官,多漂亮,眉毛多像建剛。”

“他要是還活著,一定很高興我們的女兒出落得這麽漂亮。”

黎婭嚇得直哭,她擦著眼淚,哽咽不止。陳芳一腔慈母作態,遞上紙巾,“囡囡乖嘍,這麽激動和媽媽見面嗎?以後我們常常見面,感情就深了……”

楚朱秀惡心到手抖,她摔破面前的茶杯。

黎振偉猛吸一口煙,他低聲罵了幾句粗話。

黎漴怔怔,他望著不遠處,渾身發毛。

陳芳的淚眼與黎婭的淚眼,默契地重合在腦中。

他為基因帶來的相似感,毛骨悚然。

……

陳芳知道與黎婭聯絡是個長久計劃。

她怕黎家人使出點殺人斷腿的陰狠手段,於是,天天在平臺開直播,以確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黎潼每隔兩個月點開她的直播賬號看一眼。

夏天已過去很久。

江市迎來冬季,榕樹常年郁郁蔥蔥,並不見頹色,只有夏花敗落,失去斑斕色彩。

清晨四五點時,溫度會低到零下,校園裏的淺水池結著薄薄一層凝冰。

黎潼把自己收拾得暖和,她脖子上掛著厚厚圍巾,手指揣進校服兜兜,靠在走廊上背誦英語單詞。

班級門背後的手機收納布袋空懸,等著班上學生們進班前統一按照學號上交。

黎潼趁著手機還沒被收,打開陳芳的直播賬號。

這幾個月,陳芳換了個風格,她將自己打扮得素靜可人,再加上美顏濾鏡,整個人看起來年輕十多歲。

——很像黎婭。

她無聲地笑了下。

最新的一條視頻,幾袋看不出款式的衣服,包裝樸素。

文字是【今天給寶貝女兒買了衣服,媽媽沒什麽錢,但還是希望女兒喜歡[玫瑰]這是媽媽遲來多年的心意,寶貝女兒[愛心][親親]】

評論裏是她從前的觀眾們的回覆。

點讚量最多的,是一條【美女,世上孩子終會懂得父母的用心,只要努力,孩子會理解爸媽當初為了事業離開孩子的決定……對了,美女,回一下我的私信】

黎潼呃了聲,猝不及防。

很快,她收起手機,用手指蓋住幾排單詞,只看釋義,拼出單詞。

易安耷拉著眼皮,困得找不到北,她戴著帽子,呆滯地直立行走。

看到黎潼站在走廊上背書,一身力氣洩了,咕噥著貼上去:“黎潼,黎潼,你怎麽能精力這麽旺盛,我都沒看過你打哈欠!”

她困得神志不清,萬分羨慕黎潼的精力充沛:“我天天喝咖啡!努力睡飽6小時!”

“還是好困~”

年輕女孩的貼貼,讓黎潼不由自主地笑了。

她聽著她的哀嚎,冷不丁甩出個英文單詞。

易安條件反射地說出釋義。

“看來還是沒困到極點。”黎潼輕柔擰了下易安的臉頰,女孩被溫涼的指尖輕輕一掐,擠眉弄眼著抱怨,小火車般“嗚嗚”直叫。

距離上課時間還有半小時。

覆讀班的同學們有的在班級後排對著綠植背誦,有的在走廊盡頭聽英文廣播,有的朝著校園初冬景色,情之所至,念著詩句——

“細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葉半青黃。”

……

12月23日。

黎漴二十四歲生日這天,江市迎來第一場冬雨。

他喝著酒,望著手機屏幕出神。

方業識忙於處理方家老爺子遺產分配的事,足足有數月沒和他聊天扯淡,剛巧錯過黎家人陷進低潮的時期。

他給黎漴倒了杯酒,自己同樣痛飲一杯。

“哥們,來一口,敬這流年不利、時運不好的操蛋日子。”

黎漴默默地喝了半杯。

方業識瞄他,發覺他還在走神,一時有點幸災樂禍,但不想表現出來。

他和江市上流圈子裏的大夥兒一樣,旁觀著黎家的熱鬧事。

“真假千金”的生日宴後不久,“假千金”黎婭的親生母親找上門來,醜態畢露,天天在短視頻賬號裏發自己的“尋女視頻”。

許是怕得罪黎家人,陳芳並不敢直接說明發生了什麽。

視頻文案中帶著語義不明的句子,飽含情感。路人看熱鬧,知情人看笑話。

楚朱秀足足有好幾個月沒有出席一些重大場合。她深感羞恥,畏於與他人說起自己家的事。

黎振偉借著工作出差,幾個月留在國內的時間少之又少。除非必要,大部分事情都交給黎漴處理。

黎漴忙於公司事務,終於不再有空去打擾黎潼。

方業識忽地問:“對了,你家妹妹呢?”

黎漴擡起臉,他定定看他,方業識的下一句脫口而出:“我說的不是婭婭哈,是你家潼潼。”

英俊青年疲倦地摁住太陽穴。

他輕聲說道:“她在上學。”

方業識:“噢噢,在上學啊。”

黎漴急於傾訴,他喃喃著說:“潼潼和我其實長得很像,對吧?”

方業識誠實道:“那肯定的,你們倆同父同母,能不像就怪了。”

黎漴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深呼吸一口氣。

“如果當初沒有抱錯——”

方業識納悶地“哈”了一聲。

“怎麽?你們家婭婭難道不聽話了?”

黎漴垂下眼簾,他機械性地滑動著手機屏幕,腦中充斥著這幾天黎婭的哭訴,她在家裏鬧著要出國,不想留在江市:“我好討厭陳芳!她老是去我學校煩我!”

“媽媽,哥哥,你們能不能想個辦法把她弄走啊!我真的受不了了——”

抽抽噎噎的哭聲在黎家別墅搖曳,猶如女鬼低泣。

黎漴頭痛欲裂。

他已經很久沒能打電話聯系黎潼,詢問她的生活近況。

楚朱秀私下曾與他交流過黎潼。

與在家裏哭訴、外頭有著親生母親陳芳在鬧騰的黎婭對比,安心讀書,只要他們不去煩她,她就一點也不想搗亂的黎潼相比。

黎潼乖得出奇。

以至於,他們幾乎都要忘記當初是黎潼將黎婭的聯系方式交給陳芳。

如今想來,陳芳找上黎婭是勢必的事。這個女人早有回江市靠女兒養老的念頭,黎潼只不過是讓她進度提前,直接命中黎婭。

就像是那個告知陳芳想見黎婭的民警說的那樣。

母親想見女兒,情有可原。

只要陳芳還活著,她對黎家的威脅長久存在,根本不可能逃得過。

陳芳可以不要臉皮地撒潑打滾,拋去做人的體面矜持。

黎家人做不到。

他們知道不少人在看笑話。這幾個月來,幾個項目因家事耽誤,資金湧湧溜走,黎振偉恨得咬牙,當著黎婭的面把她數落得狗血淋頭。

深夜,黎漴路過黎婭的房間,聽到她低聲哭著給程植打電話。

程植的勸說毫無作用。

深陷其中的人才能知道,遇上這樣一個可怕、低劣的女人有多難纏。

黎婭的生母有著與黎婭相似的容顏,哭起來楚楚,劣質脂粉泛著風塵。

陳芳有著市井小民生活的狡猾,生怕黎家對她下狠手,保持著每天10小時的直播,從醒來開始直播,甜甜對著攝像頭喚“榜一大哥”時,口吻腔調莫名與黎婭撒嬌時重合。

黎漴嫌惡地飲盡最後一口酒。

他回方業識道:“婭婭暫且不提。”

“她的生母讓人難以接受。”

方業識挑眉。

他好奇問:“有多難以接受?”

黎漴陷入沈默。

久久,他低聲說道:

“她的存在,讓我開始懷疑劣質基因能否被家庭教育改善。”

他閉上眼,想到他們家從沒有人愛哭——楚朱秀從不在兒女面前哭泣,永遠堅韌美麗。

他更是從小倔強,丁點眼淚都不願掉,犟得像條牛。

那麽,黎婭究竟是哪裏學來的哭泣手段?

陳芳和黎婭的臉在他腦海中閃回。黎漴胸膛起伏,他感到惡心,喉中叫囂著嘔意,方業識及時拿住垃圾桶,大驚小怪道:“操,你別吐我身上——”

黎漴吐得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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