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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合,還有下一回合——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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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俐,好點子一個接一個。

“李邱,你這人真搞笑,這些事情跟我有什麽關系?要支持也輪不到我來支持,說到維護就更加輪不到我了。”

李邱又是一楞,繼而啞然失笑。失笑,嘆服,由媽媽嘆服到女兒。

“你們蘇家人一個個都很厲害,各有各的精明。”

“是——嗎?”蘇妍妍作受寵若驚,“你是說我也很厲害?真不簡單啊,我也能聽到你李大助理誇我一句,值得喝一杯。”

蘇妍妍舉杯,李邱也舉杯。

“李邱,說實話,我不太喜歡你這個人,我想你也不是很待見我吧。不過,既然我們兩個碰上了,那就是天意。是天意就不能辜負,李大助理,我們今天一定要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好,蘇大小姐,我舍命陪君子,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

不醉不歸,那醉了以後呢?嘿嘿,李奸詐,你就等著死在我手裏吧——

李邱酒醒的時候,的確有死過去又活過來的感覺。頭疼,從太陽穴一直疼到頭頂心。昨天真的喝太多了,就像鬼上身,他怎麽會和蘇妍妍喝酒喝到人事不省?後來他又是怎麽回的家?

不記得了,一點都想不起來。李邱籲氣,掀被下床,驀然間身上一涼。不是吧!他竟然是光著的,從裏到外脫得只剩下一條內褲。誰替他脫的衣服?他自己?還是蘇——

李邱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連忙地找眼鏡,戴起來,擡頭看周圍的環境。壞了,出大事了,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狗窩,他正待在寬敞明亮賓館的房間,男男女女玩一夜情的必然去處。

難道昨天晚上他和蘇妍妍,他們兩個——酒後亂性?不亞似飛來橫禍,心臟幾乎停擺,李邱隨即扭頭向身後、一夜情的必備道具——雙人床。

不幸中之大幸,雙人床是空的,他旁邊並沒有躺著同樣光光溜溜兀自好夢正酣的蘇妍妍。李邱終於死裏逃生地松了口氣,口幹,拿杯子倒水喝,床頭櫃上手機響起來——

“餵,李奸詐,你醒啦?”

李邱蹙眉。李奸詐?他,李奸詐?

蘇妍妍很興奮,“李奸詐,快看你的手機,看手機裏面的你發送給我的信息。”

李邱越發一頭霧頭,這個花瓶大小姐,到底要玩什麽花樣?

打開短信,李邱發現自己在淩晨一點新發送了一條彩信,點開來,只一眼,差點沒驚掉自己的眼珠子。

呃?!這是什麽鬼東西?祼照?艷照?超清晰的男女主角,他精赤上身,蘇妍妍貌似穿了件吊帶睡衣,然後,他和蘇妍妍——抱作一團?!圖片下面還搭配了一行文字,完全李邱他自己的口吻。——“親愛的,喜歡這張照片嗎?我會再打電話給你。”

親——親愛的……

李邱快吐了,嘔吐加吐血。蘇妍妍興奮到癲狂。

“哈哈哈,李奸詐,看明白了嗎?你要是敢去我媽那裏打小報告扯我哥的後腿,我就把你發給我的這條短信拿去給我媽看,我就說,你灌醉我!占我便宜!還死不要臉地拍了照片,敲詐我跟我要錢!”

(一百一十六)得逞

陰謀得逞的滋味到底有多爽?

蘇妍妍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輕雅一個抱枕丟過去,“蘇花瓶,你夠了吧!從一進門就在笑,想想,笑笑,想想,笑笑。你究竟有什麽好笑的?”

蘇妍妍依舊咧著嘴,神秘兮兮地湊過來,“林狐貍,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好東西?什麽好東西?”

“你猜。”

林輕雅呆了呆,再望一望快要湊到她鼻子底下蘇妍妍那張超級大臉,突然間受不了,一巴掌拍出去。

“破花瓶你離我遠點!你這什麽表情?惡心死了,活像個猥瑣男剛下了部島國片,興沖沖地要跟人分享。”

蘇妍妍大為掃興,“林狐貍,你這人真沒勁。”

沒勁歸沒勁,再沒勁終究免不了好奇心。林輕雅等了會兒,“餵,到底是什麽東西?快拿出來看看啊。”

蘇妍妍立時得意,拿喬,“你不是說島國片嗎?島國片你也看?”

“切。”輕雅不買她帳,“不拿就算了,你以為我很希罕?你能有什麽好東西?”

“是不是好東西要看了才知道。林狐貍,別怪我沒提醒你,你不看會後悔哦。”

蘇妍妍更來勁,沖輕雅晃著手機。輕雅伸手來接,她卻回縮。輕雅再伸前,她又往回縮。輕雅停住,招牌眼神秒殺,蘇妍妍笑嘻嘻地雙手奉上。

“看吧。”

輕雅把手機顛來倒去,“看什麽呀?沒什麽特別呀?”

蘇妍妍罵她笨蛋,“笨蛋,誰叫你看手機,我是叫你看手機裏面的短信。”

“哦。”輕雅依言,短信調出來,還想問蘇妍妍是哪一條。忽地仿佛生吞了一只整雞蛋,噎在嗓子眼,擡起來看看蘇妍妍,又低下來看發送號碼,再吞一只大鴨蛋,梗著脖子直想打嗝。

蘇妍妍獻寶,邀功,疾速自我膨脹,急需他人頂禮膜拜。

“死狐貍怎麽樣?我厲害吧?有了這個把柄,李奸詐就算是攥在我們手心裏了。他要是再敢起異心,不用我們出手,我媽就已經收拾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這邊廂,輕雅好不容易順過了氣,都懶得拿眼白斜她,你丫狗血電視劇看多了吧,整個一病得不輕。

蘇妍妍挺良好,蹦跳,大尾巴狼似的意猶味盡。“你別忙著關嘛,再欣賞欣賞。哎,我跟你說哦。你別看李奸詐那呆呆板板的四眼相,其實他身材超級有料的,肉是肉、骨頭是骨頭,尤其胸肌,不會太軟不會太硬,摸起來還有點滑,手感超不錯的。”

“啊?”輕雅跌眼鏡,掉下巴,“你還來真的啊?你還真摸他了?”還摸得這麽仔細?

蘇妍妍尚未進入狀況,很是理所當然,“這當然是真的了,PS的東西哪能騙得了我媽呀。你不知道我一個人拍這照片可費事了,又要講角度,又要擺姿勢,那個死李奸詐酒品還不好,就像個八腳蜘蛛一樣壓著我,差點沒重死我。”

輕雅無語,白眼望天。蘇妍妍,我收回之前的話,你不是病得不輕,你是天賦異稟,絕對極品的女人哪。

手機完璧歸趙,塞回極品女人手裏,“行了,這麽好的東西還是留給你自己吧。我快到上班時間了,我去洗臉換衣服,你慢慢欣賞。”

蘇妍妍顯然是好話壞話沒聽清,還當真地又捧到眼前邊品味邊咂嘴,同時漫不經心地問:“哎林狐貍,你這班上得怎麽樣啊?”

“還行吧。”輕雅在衛生間,抹了把臉,擰著濕毛巾。

“我哥究竟是怎麽想的?他有沒有告訴你,下一步要怎麽做?”

“沒有啊,我也不知道。”輕雅擰幹了毛巾,對著鏡子擦臉上的水珠,“我想你哥不會無緣無故地這麽安排,他總有他的道理吧。”

“也是,我哥就這點不好,有時候總讓人捉摸不透。”

或者,蘇昊然認為,她上班的這家店有問題吧,更準確一些,是經營這家分店的蘇彥平有問題。輕雅放下毛巾,要說卻沒說出來。

“鈴鈴鈴——”客廳座機陡然鬧騰起來。

蘇妍妍坐沙發上嚷:“林狐貍,你電話響了。”

輕雅正塗面霜,“我沒空,你幫我接一下。”

“你真麻煩。”蘇妍妍抱怨著,拿起話筒,“餵——”

打電話的人似乎很意外,隔了一會兒才出聲:“妍妍?”

蘇妍妍更意外,太久沒想起這個人了,毫無準備地,他的聲音響在耳邊,心裏不怎麽舒服,不怎麽舒服地擱下電話,塗完了面霜的輕雅走出來,“誰呀?”

蘇妍妍情緒升級,大小聲,“你不會自己聽啊?”

輕雅不明所以,一屁股坐下,“餵,請問哪位?——李靖祺?”

這就是人比人氣死人吧,她林輕雅輕輕松松便能叫出這個名字,可她蘇妍妍卻連聽一聽那名字都覺得呼吸不順暢。沒有那個肺活量再旁聽下去,蘇妍妍起身,接替輕雅,去洗手間。

關門,狗男女的對話隔在了外面,廁所裏靜悄悄的。蘇妍妍無所適從,不知道要幹什麽。習慣地手機拿出來,照片調出來,光膀子的李邱睡得像個死豬,心情頓時好了一些。

指甲點一點屏幕上那死豬,只要你從此以後不犯毛病,老老實實替我哥辦事,我就原諒你,不再找你麻煩。聽到了沒有?四眼豬!

……

“啊——啊欠!”

醫院,病房,剛進門的李邱又打了個噴嚏,面紙捂著,呼哧呼哧地擤鼻涕。

蘇昊然問:“李邱,怎麽你也感冒了?不是被我傳染了吧?”

“昊然別提了,我這個跟你沒關系。”

李邱一臉“我在路上走、被狗咬一口”。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叫那個破信息害得,光不溜丟就穿個三角內褲在賓館整發了半個小時的呆。這天氣這氣溫,不感冒才有鬼。

蘇昊然看出來這裏面有古怪,卻沒追問,笑一笑,“才隔了一天你就來見我,這麽快就考慮好了?”

李邱不是特別樂意,悻悻地正要開口,“叩叩叩”,有人敲門。

蘇昊然仰臉,李邱轉頭,他們誰也沒來得及說“請進”,敲門的人就已經自動自發開門進來了。一個四十五歲上下的中年男人,養尊處優的樣子,體型皮膚保持都還不錯,就是神情不太招人喜歡,居高臨下的味兒,尖刻算計的味兒。

李邱越發悻悻,蘇昊然仍是微笑,坐病床上向來人點頭。

“二叔——”

繼而,李邱收斂神色,恢覆一貫的客套謹慎,跟在蘇昊然後頭,喊了一聲:“蘇副總——”

(一百一十七)二叔

二叔,蘇震東,盛名集團董事長蘇老爺子的第二個兒子,現成貨表哥蘇彥平的老爸,被列入李邱黑名單的頭號難纏人物。

“昊然對不住啊,到今天才來看你。實在是公司事務繁忙,你一住院底下這幫人全都亂了套,我不看著不行啊。”

“二叔辛苦了,都是我病得不湊巧,讓您勞心費神。”

蘇震東兩手一攤,“沒辦法,誰叫我就是個操心勞碌的命。不像你爸,想得開放得開,懂得享受人生。”

話中帶話,這是蘇震東慣常的特色。蘇昊然卻一反常態,恰恰就順著他的意思。

“二叔太謙虛了,您的能力有目共睹,您要是提早退休,那不是太可惜了嗎?我還正想拜托二叔在公司多多照應,讓我可以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不瞞您說,大概個人精力有限,我最近一直感到力不從心。這次住院一檢查,結果就查出了個好幾個小毛病。醫生建議我最好徹底放松徹底調養。所以我打算趁機偷偷懶,去國外度個長假。至於公司這邊,二叔您看您能不能再辛苦幾個月?”

蘇昊然話一說完,李邱和蘇震東不約而同都楞住了。相同的意外,不同的考量。

那麽蘇昊然的考量、蘇昊然的用意是什麽?正如蘇妍妍有口無心的評價,難以捉摸、捉摸不透。

“李邱,你回去以後叫秘書室發個通知,從今天開始由蘇副總暫行代理總裁職權,公司大小事情、文件均以蘇副總簽字為準,不需要再另外向我報備。”

……

“爸,你說蘇昊然這是打的什麽主意?他這位子讓得也太痛快了一點吧。”

蘇震東冷笑,“董事會、公司我都安排好了,這個位子,他痛快也得讓,不痛快也得讓,這小子倒是會做順水人情。”

“可是——”蘇彥平依舊不安,蘇昊然可不是光會做順水人情的主。

蘇震東一揮手,大權在握的自負,“沒什麽可是不可是的。我在公司委曲求全這麽些年,不是只為了看那母子倆的臉色。整個盛名有一半以上的分店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早把他那個總裁架空了。更何況那小子還送了一張王牌到我們手上。”

“王牌?什麽王牌?”

蘇震東恨鐵不成鋼,斜乜了乜自己這個草包兒子,“你說呢?你說他還有什麽短處是被我們抓住的?”

蘇彥平打小最怕他老爹這眼光,趕緊地開動腦筋,恍然大悟,“噢,爸你說的是林輕雅?對啊,到時候蘇昊然要想回公司,我們就把林輕雅的事情捅到爺爺那裏,然後再給八卦雜志爆爆料,準保弄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還好,總算還不是全然的爛泥扶不上墻。蘇震東些許欣慰,這就叫做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蘇昊然你是很聰明,空降一個林輕雅來敲山震虎,可惜呀,聰明反被聰明誤。想跟我鬥,你還不成氣候!

“彥平,你給我盯牢了姓林的丫頭,這回我們能不能一次翻身,她是關鍵的關鍵。”

……

“昊然,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了。你怎麽會這麽輕易就把權力交出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個二叔有多會見縫插針。”

“見縫插針不好嗎?對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蘇昊然怡然自得,伸了伸懶腰,“在床上躺了兩三天,躺得我骨頭都重了。我得下來活動活動。”

蘇昊然下床,在房間裏走過來走過去,做伸臂擴胸運動。李邱在做腦力運動,揣摩思量,他好歹智商一百五,他就不信自己想不通。

蘇昊然給出友情提示,“李邱,做好準備,盛名近期應該會有一系列大的人事變動。”

賓果!智力燈亮,李邱了然。“昊然,你是想借這個機會洗你二叔的底?把他的關系網清除出公司?”

的確是個好機會,只要蘇震東上位,他必然會進一步鞏固勢力,提拔自己的親信。這樣,他關系網中的那些人自然而然逐一浮出了水面。

李邱提出疑議,“不過昊然,一旦他上了位,你要把他拉下來就不太容易了。他肯定會想盡各種辦法,阻止你重新回到公司。”

蘇昊然笑起來,極真摯極誠懇,“李邱,我跟你打賭,過不了多久,蘇震東就會三催四請地求我回去。”

李邱又糊塗了:“為什麽?”

“因為他沒能耐,把公司搞得一團糟。”

“什麽意思?”

跟蘇昊然溝通最費勁就在於,他不喜歡爽爽快快地揭曉謎底,他嗜好讓人猜。

“李邱,你說,我二叔當上代理總裁,要做的頭一件事是什麽?”

李邱絞盡腦汁,一百五的智商仍是不夠用。

“李邱,你這幾天是不是酒喝多了,好像越來越笨了。”

李邱哀怨,心想,這能怪我嗎?還不是讓你那個二五不著調的妹妹給灌的。

蘇昊然到底爽快了那麽一點點,“以我對我二叔的了解,我想,他最先要做的,就是使盡陰招,破壞盛名跟雅苑的合作。李婧珊是我的未婚妻,雅苑一旦正式加入進來,蘇震東就沒有辦法動搖我的地位——”

李邱猛地一拍大腿,激動,興奮。

“我明白了!昊然你絕了啊,這種一箭雙雕的主意你是怎麽想出來的?難怪你要我繼續之前的計劃,我們先給雅苑制造點亂子,跟著讓你二叔唱黑臉,攪黃了合並。然後再在盛名內部放把火,最後把你二叔趕出公司,這哪是一箭雙雕,根本一舉三得。這麽好的辦法,你早跟我說清楚啊,我也不至於你急赤白臉地杠上。”

蘇昊然半開玩笑,“昨天你給我機會說清楚了嗎?直接敗家子的眼神就看過來。李邱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偶爾太主觀,自以為是,沈不住氣。不過這樣也好,患難見人心,你肯放棄一切陪我拼這一把,總算我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李邱小慚愧,要不是蘇妍妍鬧了他一場,說不定他到現在還在猶豫。之所以下定決心,不是當真害怕那張所謂的艷照,只是想著,連那麽二五不著調的嬌氣小姐都能不管不顧地站在他哥這一邊,難不成他還不如一個蘇妍妍?

下定決心,再聽了蘇昊然這一番解釋,李邱渾身輕松。卻只輕松了三分鐘,突然地面色一沈。

“壞了,昊然,我還背著你辦了件糊塗事。”

“什麽糊塗事?”

李邱吞吞吐吐,些微的無顏以對。“昊然,你說得對,我這人就是太自以為是。我真以為你會為了林輕雅孤註一擲,所以我就——我就一時鬼迷心竅,自作主張給李婧珊提了個醒。”

(一百一十八)可怕

大到職場,小到公司,甚至是具體的辦公室,或多或少總有那麽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李邱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加入敗事的行列。

作為老板、作為朋友,蘇昊然實在夠意思,這種時候居然還保持冷靜,一點都沒翻臉。

“你是怎麽提醒李婧珊的?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麽?”

嚴格意義上講,李邱其實什麽也沒說,也就是擦肩而過,走過去再叫住李婧珊,補了一聲再見。這就是和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不需要浪費太多口水,稍稍露一些端倪即可。

“我想以李婧珊的多疑,她肯定有所警覺。搞不好早就全天二十四小時地盯上我了。”

李邱後悔不已,蘇昊然卻跟沒事人似的,連先前的一絲絲緊張都平覆了。

“不要緊,她要盯就盯吧,顧此失彼,她眼睛盯著一個地方,勢必就會忽略其他的地方。”

李邱一怔,領悟到重點,推了推眼鏡,咧嘴笑起來。

“昊然,我真是對你五體投地、甘拜下風。怎麽什麽事情到了你手裏,危機都能變成轉機?我說,你把林輕雅派到蘇彥平店裏,也是套的這一招吧,利用林輕雅來吸引你二叔他們的註意力。”

利用,用在人與人之間傾向於惡意的一個詞。李邱忽然想到,也許蘇昊然對林輕雅的利用,不僅僅是現在,或者應該追溯到好幾個月前。從一開始,那麽張揚的追求,那麽張揚的約會,用心就不單純吧,醉翁之意有百分之多少是為了擾亂李婧珊的判斷。

李邱不得而知,他一直認為林輕雅是蘇昊然一個致命的弱點。當一個人能夠把自己的弱點逆轉為對付別人的手段,那麽這個人就已經無法用普普通通的“厲害”來形容,他簡直就是——

蘇昊然確實不是普普通通的厲害,他隨即就看穿了李邱的想法,一語中的。

“李邱,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連自己喜歡的人也能拿來利用,我很可怕,是吧?”

李邱不想承認,因為他能夠體會這其中的迫不得已。同時,他也不想否認。因為否認,太假。

“李邱,你信不信?但凡我有第二個選擇,但凡我有第二條路走,我不會把她卷進來。但是我沒的選,她已經卷進來了,我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我只能贏,我必須贏!”

弱點終究還是弱點,只有弱點才會讓完美似無懈可擊的人表現出軟弱。

李邱嘆了嘆氣,折中,“昊然你現在矛盾這些根本沒有意義,還不如把腦細胞空下來想想你的計劃還有什麽疏漏。比如說盛名的資金,接下來這麽連番的折騰,資金方面吃得消嗎?”

蘇昊然很容易就隱藏起了軟弱,現實由不得他軟弱。回到床邊,打開筆記本電腦,招呼李邱,“你過來看看這個。”

李邱過去一瞧,那是封郵件,才看了個開頭,立時錯愕。錯愕當場,望向蘇昊然。蘇昊然擡擡下巴,示意他繼續看下去。

李邱繼續看下去,看到最後幾行,已然禁不住地眉飛色舞,最終仍是佩服占了上風。

“昊然,我沒話說了,我真的沒話說了。你還是個人嗎?還有什麽是你辦不到的?你什麽時候吊到這麽個大金主?要是把這個消息放出去,盛名股票會漲成什麽樣,我都想象不出來。”

蘇昊然合上電腦,“現在還不是放出消息的時候。”

“這個我明白。”李邱舉一反三,“你剛才跟你二叔說你要出國,是不是就為了這件事?”

蘇昊然點頭,“不錯,這是我這趟出去的其中一個目的。”

李邱訝然,“你還有別的目的?”

蘇昊然依舊點頭。

李邱再問:“你還有什麽目的?比這個更重要?”

蘇昊然沒有回答,神情一逕的凝重。

……

兩天之後,蘇昊然出院了,兩天之後,蘇昊然出國了。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李婧珊這才醒悟,她顧此失彼了,顧著李邱,卻忽略了蘇昊然。

盛名那邊,動作不小,無聊的內鬥,註定蘇震東雖然活到這把年紀依舊成不了什麽氣候。外界眾說紛紜,有的猜蘇昊然罹患絕癥,有的猜蘇家長房掌權的歷史即將從此改寫,股市呈現出波浪形的動蕩,太多的不確定,一切都充滿了變數。

因此,她又輸了蘇昊然一次,在開局領先的情況下再一次落進了被動。被動,就會挨打。究竟蘇昊然會選什麽方式來打擊她?李婧珊猜不透,毫無把握。

辦公室的門驀地被人從外面推開,助理Ada莽莽撞撞地沖進來。她不是個莽莽撞撞的人,之所以莽撞冒失,那就表示事發突然、事關重大。

“李總,上海那邊的分店出事了,易祥跑了。”

李婧珊心一揪,“你是說易祥?去年評上最優秀分店經理的那個?”

“對,就是他。更糟糕的是,他是攜款潛逃。他不僅卷走了分店帳上所有的現金,甚至還包括總公司剛剛打過去的那筆用於分店擴張工程的工程款。現在施工單位、裝修公司全都堵在了那邊的分店門口,追著要我們結清尾款。局面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了。”

“什——什麽?”

“叮鈴鈴”,辦公桌上電話響。Ada熟練地接起來,說了幾句,放下,捂住話筒。

“李總,一號線,盛名的蘇副總,就是最近代理總裁的那個蘇副總,他要求和您通話,說是為了雅苑上海分店的事。”

李婧珊又是一震,這消息也未免傳得太快,快得太刻意。面色漸漸地鐵青,只是鐵青著。蘇昊然這招是夠狠,但還沒有狠到家,勝負猶未可知。

“好,Ada,你把電話——接進來吧。”

……

商場如戰場,以前輕雅就只把它當成一句話來聽,可是現在她仿佛越來越真切地聞到了那無影無形濃烈的硝煙味。

盛名的危機究竟李婧珊有沒有從中搗鬼,這還是個未解的謎團。如今雅苑分店的混亂,會是蘇昊然在幕後布的局嗎?這樣的勾心鬥角很可怕,因為蘇昊然的遠離,這種可怕便與日俱增不斷地擴大。

迷茫,對很多事情,想不明白為什麽,整天都恍恍惚惚的。給錯了客人房門卡,忘了登記預訂房間的電話。要換作其他員工,大概早被主管罵到臭頭了,領班凈拿幽怨的眼神瞅她,瞅得輕雅整個一無地自容,還不如爽爽氣氣挨頓罵。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走出酒店,天也灰蒙蒙的,人也灰蒙蒙的。冷不丁地灰蒙裏顯出一抹純白,純白的蘭博基尼,這是李靖祺第一次開車出現在輕雅面前。

“林輕雅,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一百一十九)見面

輕雅不想和李靖祺見面,不管是因為蘇昊然,還是蘇妍妍,抑或李靖祺自己。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上班?”

“因為你們這裏的經理叫蘇彥平。”

李靖祺下來,拉開輕雅這邊的車門,“要上車嗎?”

輕雅站著不動,搜索再一次拒絕的借口。

李靖祺像是無奈,“林輕雅,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啊?”輕雅不解。

李靖祺說:“林輕雅,實話告訴你,以前就算了,從三月份開始我找你,都不是為了我自己。就說上一回,我打電話給你,是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蘇昊然。我想,你一個人可能不太方便,加上我就沒那麽引人註意了。”

“……”

李靖祺的車門還開著,“上車嗎?”

好像再拒絕就過分了,輕雅又遲疑了一會兒,終是低頭,坐進車裏。

迎面過去一個妙齡女孩,投來的目光煞是艷羨。有什麽可羨慕的?因為李靖祺很帥?還是因為開著蘭博基尼的李靖祺更帥?或許眼下這風氣,豪車很吃香,豪車加上稍微人模人樣一點的男人,基本上就等於天下無敵了。

輕雅些微厭惡,李靖祺很是無妄之災,“怎麽又不高興?你就這麽討厭我?”

輕雅內疚起來,解釋,“你誤會了,我不是討厭你,我就是不太喜歡你這車。”

“為什麽?”李靖祺一楞,跟著明白了,輕描淡寫地一眼掃過來,“蘇昊然那車比我這部要貴多了。”

話是這個話,可在輕雅的認知裏,蘭博基尼要比邁巴赫紮眼,感覺特拉轟,像花花公子,和李靖祺這個人完全不搭調。

李靖祺居然蠻開心,“謝謝誇獎。”

輕雅差點就腦殘地回句不用謝,剛要開口,一想不對,“你謝我什麽?我又沒誇你。”

“你誇了。”李靖祺糾正,指出,“你誇我不是花花公子。”

哈!輕雅沒留神,挺樂。李靖祺陡然松了口氣,像完成了某項高難度的任務,或者什麽一直沒能實現的願望。

“今天真是個值得紀念的好日子。”

呃?紀念?——

“紀念你第一次對我笑,紀念我第一次把你逗笑。”

輕雅怔了怔,始料未及,遇上李靖祺的眼,他的眼睛也很具殺傷力。澄澈,沒有任何的雜質,去了所有的修飾,極純粹的。就好像一面鏡子,不會電腦處理,不會PS,映照出你最真實的模樣,包括好的,也包括不好的。所以他很多時候都不討喜,有時候還會招你嫌棄。然而漸漸地,終於有一天你會發現,討喜也罷,嫌棄也罷,鏡子裏永遠只有你,沒有他自己。

“你不是吧?”李靖祺又看了看輕雅,突然的些許訝異。

輕雅不明白,“我不是什麽?你幹嘛這個表情?”

李靖祺接話:“我還想問你為什麽這個表情?你剛剛那表情,我可以理解為感動嗎?我,讓你感動了?”

誰——誰感動了?輕雅下意識地反感,防備。

似乎她過於疑神疑鬼,李靖祺根本沒怎麽在意,開車,沒怎麽在意地附和她。“也對,我又沒做什麽讓你感動的事情,你本來就不需要感動。”

真的沒有什麽可感動的嗎?輕雅不願意追究下去。當對方為你付出,當你給不了對方他想要的回報,最好的辦法就是回避。

輕雅還在琢磨要怎麽不著痕跡地回避,李靖祺就已經先她一步轉移了話題,轉到之前關於車的話題。

“其實這車是我姐送我的生日禮物,可能她認為蘭博基尼很適合我。”李靖祺似有意無意地,眼角帶了帶輕雅,“人就是這麽有意思,她是我的親姐姐,可她好像還不如你了解我。”

這話聽著有深意,牽涉著親情血緣一堆扯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輕雅沈默,她從小親緣就淡,這方面沒什麽發言權。

李靖祺轉著方向盤,慢慢地減速,剎車,車子停在了上次他們見面的那家咖啡廳。

“下車吧。”

李靖祺率先解開安全帶,林輕雅緊隨其後。下車,推門,進到咖啡店裏,找位子坐下,服務生送上兩杯水,李靖祺問輕雅要喝什麽。喝什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李靖祺今天找她的目的,輕雅些許遲疑,開口。

“你——今天找我,是不是要跟我談你姐公司的事?”

李靖祺一逕盯著林輕雅,盯得輕雅都快無所適從了,這才松了松眼神,回答:“不是為了那件事,但是跟那件事有點關系。”

不是那件事,卻有點關系。什麽關系?不懂,沒辦法理解。

李靖祺笑笑,“你以為我是來找你說情的?希望你去跟蘇昊然說,希望他能幫我姐一把?”

“……”

“輕雅你想錯了。分店的事雖然很棘手,但不至於對雅苑造成太大的沖擊。我對我姐有信心,這點小混亂,她很快就能處理妥當。當然了,就算我姐處理不了,就算我想替我姐分擔,我也不會來找你。我找誰也不會找你,明白嗎?”

還是不明白,為什麽?

“因為這些都是商場上的爭鬥,我自己都不想理這些是非,為什麽還要把你扯進來?把你扯進來,對你沒有一丁點的好處。輕雅,難道你沒看出來?蘇昊然對雅苑下手了,我也覺得他這個人不會就這麽讓我姐牽著他的鼻子走。上海分店,可能還只是個前奏,我沒有把握,蘇昊然最終的意圖是什麽。也許是要和我姐順利解除婚約,也許是要借這個機會徹底打壓雅苑,甚至是搞垮我們公司——”

輕雅忍不住反駁:“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他為什麽要打壓你們?搞垮就更沒有理由了。”

蘇昊然的理由只是她,就只是她而已。靠丫的,這感覺,千古罪人似的。

李靖祺很公正很客觀。

“就算蘇昊然不想搞垮雅苑,可是他要毀婚,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合並案談崩了。合並案談崩了,盛名和雅苑就走到了對立面。蘇昊然作為盛名的決策人,他為了保全盛名最大的利益,就一定會盡全力打壓雅苑,沒有第二個選擇。”

大概李靖祺是對的,可輕雅就是接受不了,太冷血了太可怕了,他對蘇昊然那假設性的描述。李靖祺當真公正客觀到了極致,他在替蘇昊然辯解。

“這沒什麽。相反,我現在有點佩服蘇昊然。他如果真的冷血可怕,就會一一邊和我的姐姐結婚,一邊死抓住你不放。要知道他是一直被他母親,也就是蘇夫人當成接班人來培養。我小時候也受過那樣的教育,只是後來我身體太差,我爸爸才把希望全寄托在我姐身上。輕雅你沒有親身經歷過,你永遠無法體會那樣的教育有多毀一個人,把人變成了機器,滿腦子利益的賺錢機器。所以你想想看,蘇昊然經過這麽多年,他還能為了你不顧一切,這已經很了不起很不簡單了。只不過——”

李靖祺驀然間話鋒一轉,“輕雅,我有一點一直想不通。既然蘇昊然打算和我姐撕破臉,他怎麽會還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他應該了解我姐的個性,我姐也不會這樣由著他不反擊的。不僅僅是我姐,還有其他的人,不管哪一方,輕雅,你都很有可能成為他們的目標。所以我建議你趕緊離開,跳出這個漩渦,等到事態平息了再回來。”

(一百二十)離開

離開,原來李靖祺巴巴地跑到酒店門口堵她就是為了勸她離開。他還真是始終如一啊,始終如一地將她林輕雅考慮在了第一位。

李靖祺,謝謝你了。謝謝,還有我不會離開。蘇昊然沒叫我離開,打死都不走,拼了全力也要看著他平息這漩渦。

李靖祺整個人靠向椅背,反應,既像失望,又像意料當中。

“林輕雅,看來我很了解你。我大概能猜到你不會聽我的,還有上次也是。可我要是不當面問問你,不當面碰你一鼻子灰,我還就是不能安心。”

“……”

輕雅不曉得說什麽,想說對不起來著,梗在喉嚨口出不來。別扭,寧可李靖祺不來找她,寧可李靖祺不這樣為她著想。

李靖祺站起了身,以俯視的角度投過來目光,仿佛很輕松的微笑,“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點。對了,要是以後你遇到什麽事情,要是蘇昊然還沒回來,或者你願意的話,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

“李靖祺——”

輕雅磕磕巴巴的,找不準自己的聲音。李靖祺你存心的吧?存心不讓我好過是吧?你就不能說,林輕雅,看在我為你做了這麽多的份上,你就對我好點,行嗎?李靖祺,我想對你好一點,可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對你好一點。

李靖祺向輕雅最後點一點頭,拿起帳單,向收銀臺走去。偏了蒼白的側臉,高而瘦的背影,很安靜很幹凈的氣息,一如初見,卻已不覆初見。

突如其來的不舍,輕雅懵了一下子,來不及經過大腦,驀地叫出聲。

“李靖祺!”

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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