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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今天這關忽悠過去再說。黃牙的手已經伸進了口袋，手機一點一點拿出來，成功只一線之隔。便在這一線之間，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輕雅和黃牙身上，誰也沒有不經意地扭脖子擡頭。
擡起頭扭過脖子，背後是一面墻。墻後面是茶餐廳的廚房，墻上面是廚房的平頂，平頂上擺著幾排鍍鋅水管做成的簡易晾曬架，曬著香腸、臘肉之類的東西。
本來以大黃牙和小平頭們的視角，他們看不到平頂的晾曬架，然而這一秒卻突然看見了。為什麽？因為架子翻了，接二連三打平頂上很彪悍地砸下。
場面登即亂了套，掛著香腸臘肉抱頭鼠竄的，挨了水管子哎喲慘叫的，輕雅屬於比較幸運的那一個，離得較遠，沒有被波及，就是嚇得有點楞神。
楞著的神尚未緩和，兵荒馬亂、哀鴻遍野裏，陡然一人躥到跟前，拽著輕雅的胳膊就往巷子外頭奔，“快走！”
走毛走啊？她那手機還摔那兒呢！靠丫的，又跌一實心跟頭，要是刮花了，叫她怎麽好意思拿給蘇昊然？輕雅本能反應，用力甩開不明人士，毫不遲疑直取手機。跑過去，撿起來，還好，還好，貌似沒受什麽硬傷。
輕雅總算一塊大石落了地，落得太早，一不留神砸了腳。腳邊，右前方，約莫五十公分，黃牙氣急敗壞從地上爬起來，張牙舞爪地撲向了她——#####各位看文的親們，這文明天準備上架，還請大家繼續多多支持呀，本文只有三十幾萬，而且存稿充足，請大家放心入坑。我個人比較慢熱，後面的會比前面更好看，有更多矛盾，情節起伏更大，保證讓大家值回票價
（五十一）幫手
以黃牙的身高腿長還有他內心的憤怒，輕雅沒道理會躲過他這一撲。可是老天是站在輕雅的這一邊的，就在黃牙起撲的瞬間，一塊臘肉先聲奪人斜斜地飛過來，正中黃牙面門。
好家夥，那可不是切在盤子裏薄薄的一片，足足有五斤多，算上加速度沖擊力，全讓那可憐的腦門、鼻梁承受了去，黃牙當時就歇了菜，暈暈乎乎地要倒，小弟們護主心切，叫著“大哥、大哥”地爭先恐後去扶。
那情景，挺可樂。輕雅還沒樂出聲，又被人抓住了腕子。同一個人、同一只手，只是多了些許臘肉的油膩。
“別看了！快跑啊！”
對對對，此時不跑，更待何時！輕雅茆足了勁，跟著那人的腳步，沒了命地跑出後巷，跑上大街。也不曉得黃牙他們追沒追過來，就知道呼呼的北風，擦著耳朵根子，灌進了張大了的嘴裏。灌進去，吐出來，肺活量不夠用，嗆得幾乎想吐。
“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動了，歇——歇會兒吧。”
輕雅宣告極限，窩在某條小弄堂裏，倚著墻根一屁股坐下。吭哧吭哧地大喘氣，問身邊不明身份的幫手，“我——我說，我們跑了多久？這是哪兒啊？我們把那幫家夥甩掉了嗎？”
她這裏問了一大串，對方卻連半個字都沒回她。
搞什麽？“餵——”輕雅嘀咕著轉過頭，和這個仗義出手助她脫險的人首度照面。
猛一眼，吃一驚。灰帽子，米白呢風衣，是他？再看一眼，大吃一驚，壞了！要出事！
能不出事嗎？人都喘成那德性了。輕雅手足無措，“餵餵餵，你怎麽了？你這是心臟病還是哮喘病？”
灰帽子極度困難地擡眼，望了望輕雅，他的眸子黑白分明很是清澈，此刻卻滿布難以明狀的痛苦。
難以明狀，表示說不出口。他說不出口，就只能靠輕雅自己想辦法。有了有了！好像一般心臟病、哮喘病都會隨身帶著藥。
“餵，你帶藥了嗎？”
“……”
謝謝菩薩，感恩上帝，他點頭了哎。
“那你把藥放哪兒了？”
灰帽子依舊望著輕雅，掀起唇瓣，那唇瓣已然顯了蒼白——
“什麽？你說什麽？”
單音節詞，表達失敗，灰帽子企圖再嘗試一次，奈何有心無力，不是過顫就是過喘，看得輕雅都差點犯了抽抽的毛病。
好吧，還是老規矩，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輕雅手忙腳亂搜灰帽子的身。外衣的兩個插袋，裏面的暗袋，牛仔褲的前後褲袋，到最後實在沒轍了，甚至拉起這哥們的毛衣，去翻他胸口的襯衣口袋。
可結果，除了讓輕雅結結實實吃了一把帥哥的嫩豆腐，其他一無所獲。
“你確定你真的把藥帶在身上了？”
灰帽子盡管又顫又喘，但這頭點得絕不含糊、非常確定。
惹了邪了，難道她找漏了？重頭再來！前胸後背、上衣褲子，仔仔細細再來一遍帥哥十八摸。摸來摸去，鑰匙手機錢包面紙，不需要的摸了一大堆，不該摸到的還不小心摸了一些些。
這叫什麽事啊！輕雅一個頭兩個大，放棄。
“算了，我想我還是打120吧，可能還快一點。”掏出手機，“不對！我直接叫輛出租車送你醫院那不是更快？你等我！千萬撐住啊！別死啊！”
輕雅火燒眉毛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剛拉開“風馳電掣”的架勢——
身後，“啪！”
靠！這就倒下去了？這就撐不住掛了？不是吧，她也就躲個債而已，不至於躲出一條人命來吧。
當然不至於了，老天可是站在輕雅這一邊的。那灰帽子雖說倒下了，卻並非撐不住嗝屁，他依舊神智清晰，無比頑強。只見那帥哥呈臥倒狀，好似黃繼光，無比頑強地伸長了胳膊，顫顫巍巍地在夠前方那只小小的噴霧劑。
丫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不在此山中，敢情掉到山外頭去了。接下來就簡單多了，輕雅連忙把噴霧劑塞給灰帽子，灰帽子熟門熟路搖一搖擱嘴裏吸一口。
呼——輕雅有毒癮發作終於抽上海洛因的輕松感。真夠折騰的，折騰得她沒法子和顏悅色。
“你不要命啦！自己有哮喘還跑這麽快？”
灰帽子坐了起來，腦袋向後仰，閉著眼睛，含著噴霧劑，又深深地吸了幾口。隔了一會兒，才睜眼，看向輕雅。那對眸子清澈依舊，只是痛苦軟弱沒了，添上了清冷，比蘇昊然還要冷得多。如果蘇昊然是零上五度，那麽他就是零下五度。
“我如果不跑快一點，難道由著你被別人抓住？”
什麽跟什麽嘛？活像她欠了他似的。誰要他龜毛多事啊？本來已經解決了的問題。輕雅不高興，想回擊，瞧瞧灰帽子那臉色，沒忍心。
誰能忍心對一個半只腳都踏進鬼門關的哮喘病人反唇相譏？盡管吸了藥，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也許是有病的緣故，兩頰沒什麽肉，顯得下巴很是孤傲倔強。過於強調倔強了，就好像不太合群，我行我素的，講話自然不會好聽。
輕雅正把手機放回袋子裏，灰帽子冷不丁地開了口。“我看你，也不像是要錢不要命的人。”
啊？什麽？要錢不要命？
“不錯，你的手機的確很值錢。可你有必要為了一個手機去拼命嗎？要知道如果你當時沒去撿你的手機，我們早就溜了，根本不需要跑得這麽要死要活的。”
拜托，要死要活的是您老人家一個人吧。沒那個金鋼鉆，您就別攬這個瓷器活。跟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風，還想水滸好漢路見不平一聲吼啊。
輕雅靠攏忍者神龜，把以上搶白吞下去，盡量心平氣和，講事實擺道理。“你不會懂的，這個手機對於我來說，並不僅僅只是一個手機。”
“你是說，它對你——有特別的意義？”
切，要你管！
灰帽子得不到回答，也沒再追問。撇下這個，轉而去追究另外一件事。
“對了，那些人好像都是道上混的，你怎麽會惹上他們？你卷進黑社會恩怨了？”
呸，我還黑幫情婦咧。演電影啊，杜琪峰啊。
（五十二）怪人
“什麽？你說你只是欠了他們錢？”灰帽子那模樣，活像是發現自己拿高射炮打了蚊子，“原來不過欠了點錢而已。”
這便是世界的不公平所在吧，把你逼上絕路恨不得要死要活的債務，在某些人眼裏也就等同於一只蚊子。敢情，這又是個打小就沒缺過錢的主。
到了這會兒，灰帽子已然完全恢覆，呼吸平穩面色正常，扶著墻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向著輕雅：“走吧。”
走？走去哪裏？
“去找剛才的那班家夥。我想他們應該還在附近轉悠，我們肯定能再遇上。”
遇上之後呢？洗幹凈脖子讓人家砍？
“他們為什麽要砍你？你不是說，就是欠了他們錢，我幫你還了就是了。”
呃——老大，你也不問問我欠了多少，你們家開銀行的嗎？
“那麽，你欠了他們多少？應該不會超過七位數吧，只要在七位數之內，那就沒有問題。”
如果超過七位數呢？
“那就要等幾天了，給我五天，要是順利的話，三天估計也能解決。”
“……”
輕雅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有一句話差一點就脫口而出。您老人家沒病吧？早上沒吃藥就出門了嗎？要不然，精神病院逃出來的？
事實證明，不管這位灰帽子帥哥有病沒病、吃沒吃藥，他的確說到做到了。七位數之內大筆一揮，刷刷刷支票上幾個零，輕雅就莫名其妙地無債一身輕了。
上至黃牙，下至平頭小胖子，全部對林輕雅頂禮膜拜。這就是江湖上罕見至絕跡的極品黑木耳啊，隨隨抖抖手，指頭縫裏就能漏出一堆的高帥富冤大頭。
輕雅這極品黑木耳當得著實冤枉，冤枉到抓狂，“你為什麽要替我還錢？”
灰帽子淡定，平靜，天經地義理所當然。“我如果不替你還錢，難道看著你再被他們抓一次？下一次我可沒把握一定救得了你。”
可你他丫的為什麽非要救我？我他丫的就是被抓一萬次，又跟你有什麽關系？呃，這麽問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灰帽子投來目光，正視輕雅，黑白分明的眸子，不摻半點雜質，就像深山密林裏人跡罕至的那一泓泉，讓人不得不原諒它的清冷。他並非故意輕慢眼睛生在額角，只是遺世獨立孤單了太多太多年。
“你不用覺得有負擔，我對你也沒有任何圖謀。林輕雅，如果你生活得很幸福很美滿，我不會在你面前出現。但是你現在過得不好，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山泉水發揮威力，熄滅了輕雅所有的焦躁。她還真就良心不安了，“聽你的意思，我們——以前認識？”
可能嗎？這丫雖然單薄了點、氣色差了點，但無傷大雅，總的來說，他長得還是非常之帥，甚至正因為這略微的單薄瘦削配合個性特立獨行，反而負負得正，形成了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獨特魅力。這麽出色的一號人物，倘若過去有過交集，沒道理會忘得一幹二凈、毫無印象啊。
輕雅猶豫著，斟酌字眼，“你能給我一點提示嗎？或者，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相對於輕雅的小心翼翼，灰帽子則直截了當得多，直截了當地不答反問：“你手機號多少？”
靠，問得還真是不客氣，好像欠了他似的，不告訴他還不行。好吧，告訴就告訴吧，他總歸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輕雅撇撇嘴，報出一串號碼。
灰帽子拿出手機，按鍵盤，撥出去。輕雅手機響，“你爸找你，你媽找你，你妹找你，你姑找你，你全家找你……”
灰帽子笑了笑，“你的鈴聲蠻特別的。”
說實話，他真該多笑笑，笑起來面部線條柔和多了。輕雅本來就吃軟不吃硬，如今硬的都買帳了，更何況這軟的。
“也沒有什麽特別啦，這鈴聲是一部電影裏的，我蠻喜歡看那個電影的。”
“哦。”灰帽子應了一聲。
“嗯。”輕雅也應了一聲。
好像沒什麽話好聊的，冷場，些微尷尬。似乎尷尬的只有林輕雅，灰帽子倒是很自然。
“那就這樣吧，如果你願意，可以把我的號碼存起來。等哪天你想起來我是誰了，打電話給我。”
啊？照他這說法，她要是想不起他，那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她還欠了他一大筆錢呢。
灰帽子回避這個問題，又看了看輕雅，又笑了一笑，“那我先走了，再見。”
說再見就再見，再見剛剛說完，人已走出去一大段。
輕雅措手不及，喊他，“餵——你就這麽走啦？”
灰帽子頭也不回，象征性地擺擺手，“再見。”
再你個頭啊，“好歹我也要打個欠條給你吧。”
“再見。”又是擺一擺手，腳下不停，米白呢大衣半敞著，有風吹過，掀動衣擺。靠丫的，耍帥麽？小馬哥麽？雷鋒精神也不是這麽發揚的吧。
“你放心，這錢我一定還你的！”
“隨便你——”
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這就是借出七位數人民幣債主的態度？輕雅無言以對，低下頭，看自己的手機，點開未接來電，按存儲。然後，想了想，輸入姓名——怪人，真是個史無前例、後無來者的大怪人。
……
怪人果然言行如一，自那之後，輕雅二十四小時開機，他楞是一通電話也沒打過。輕雅一直在努力地回想，記憶庫掃瞄了一遍又一遍，搜不到一星半點和灰帽子有關的痕跡。
其實想不想得起來還是其次，重點是還錢。以她目前的情況，要想盡快還錢蘇妍妍是唯一的指望。
還沒等她打爆手機，蘇妍妍就已經自動自發地回電話過來。死丫頭，說是新搭上了個美男，居然不聲不響跑米蘭玩去了。正如輕雅所料，她不是故意不接輕雅電話，真的玩太high沒聽見。但是，關於拖欠利息這一點，蘇妍妍就有點理不直氣不壯了。
“對不起啦，林狐貍。你不知道，我媽特精，給我的帳戶設了每月的提款上限。我這兩個月花錢花過頭了，我就想著先拖一拖，等過完年再說。誰知道那幫孫子這麽等不及，真是小家氣，難不成憑我還會賴他那區區一二十萬嗎？”
（五十三）回國
蘇妍妍和蘇昊然的回國時間大差不差，都在二月中旬。這一家子過年還真是與眾不同，人家是團圓，他們是各分東西、各玩各的。
蘇昊然玩得怎麽樣，輕雅不得而知，但蘇妍妍顯然是盡興而歸，電話裏的聲音一聽就聽出來了。
“林狐貍，我回來了！”
輕雅輪休，周期性情緒低潮，“回來就回來唄，你嚷嚷什麽？”
蘇妍妍興沖沖的，碰一鼻子灰，“你又怎麽了？還為那事生氣啊？”
“沒有。”輕雅挪挪了窩，大概跟沙發上看電視看太久，腳有點麻。
“好啦，你別半死不活的了。我答應你，我這個月什麽都不買，先把你的利息清了，這總行了吧？”
“……”
輕雅拿遙控器蹭了蹭下巴，些微頭痛。要怎麽告訴蘇妍妍？她的債已經清了，替她清債的人她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真是怪誕得有夠可以，小說都沒這麽戲劇性。
“蘇花瓶，那個不著急了，我們還是先見個面再說。”
“好啊，那我們就——明天見吧。明天我請你看電影。”
看電影？沒興趣。電視、電腦都看得煩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電影哦，是你最喜歡的志明與春嬌！”
輕雅沒好氣，“去！第三部要到四月份才公映，你騙誰呀。再說了第二部也就那樣，第三部有什麽看頭。”
蘇妍妍一副好心沒好報，“誰說第三部了，是第一部，就是志明與春嬌。電影院情人節特輯，而且這回是純粵語版本的，跟我們那會兒看的國語版完全兩種味道。”
是嗎？林輕雅略微心動。她算不上鐵桿的電影迷，至今迷得她七昏八素的片子，《志明與春嬌》是屈指可數的其中之一。
萌死了男女之間那種，我知道你對我有意思，你也猜到了我對你有點意思，誰也沒有挑明，彼此接近，游離，那樣的暧昧。萌死了那句經典臺詞“！m!55 n”,如果發給蘇昊然，他會看得懂嗎？
忽發奇想，純屬奇想，輕雅趕緊收斂心神。那一邊蘇妍妍不耐煩了，“你到底要不要來？不來拉倒，我找別人去。”
林輕雅舉白旗投降，“好了好了，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那我先掛了，明天見。”
輕雅遲疑了一下，要不要問問？蘇昊然回來沒。怎麽也問不出口，越發地意興闌珊。“好，明天見。”
算了，不問了。以蘇妍妍的性格，明天她肯定會主動提起來的。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唉，到時候到時候，什麽時候才能到看電影的時候啊？蘇昊然，你偶爾發通短信給我會爛手指啊？為什麽每次都跟斷線的風箏似的？蘇妍妍那丫頭也是，就不能先在電話裏透個口風？幹嘛沒說幾句就收線？又不是趕著投胎。
……
其實輕雅這一趟真真錯怪了蘇妍妍，她不是趕著投胎，而是趕著實行一個絕妙的大計劃。眼看二月已經下來一半，三月就是預定婚期，她要是再不抓緊添把火加點柴，煮熟的鴨子就得歸李婧珊那個死女人了。
蘇妍妍捏著電影票在蘇昊然房門口晃，從蘇昊然從機場回家進房換衣服開始，一直晃到他換好了衣服開門出來。
一聽見門響，立馬跟猛龍過江似的，飛一般地躥向二樓偏廳的小沙發，躥過去，坐好了，捧起雜志裝模作樣。
蘇昊然開了門，蘇妍妍打招呼：“哥”
“嗯。”蘇昊然答應著，走向她。
蘇妍妍翻過去一頁，“哥，你怎麽不睡會兒？不用倒時差嗎？”
蘇昊然也坐下，“等張嫂做好晚餐，我吃了再睡。”
蘇妍妍放下雜志笑起來，小小的得意。“我就知道你吃不慣飛機上的東西，我已經叫張嬸提前準備了，馬上就有的吃。哥，怎麽樣？我這個妹妹還算體貼吧？”
糖衣炮彈瞄準了，卻沒命中目標。蘇昊然眨一眨眼，問：“是不是錢又不夠花了？”
“哥——”蘇妍妍嘟起紅唇。
蘇昊然笑笑，隨手也拎起一本雜志，潦草地翻著，“要缺錢就趁早說，等我休完假忙起來，可就沒工夫管你了。”
蘇妍妍偷眼瞄了瞄他，作不經意，“哥，你——明天有事嗎？”
“看情況，也許吧。說不定要跟李邱碰個頭。”
“哦，那真可惜。”蘇妍妍小嘆一口氣。
“可惜什麽？”
“本來我還想讓你替我去看場電影，我約了輕雅，可我明天有事。”
原本一直在翻的雜志驀地停住，停在某一頁，蘇昊然擡起了頭，反應平平，並無異色。
一母同胞，血濃於水，蘇妍妍明白，能讓自己哥哥擡頭，就已經萬事俱備，單等她再吹這最後一陣東風。
“哥，這電影輕雅老早以前就想看了，我不想掃她的興。再說了，人家之前還請你吃了一頓飯呢，你回請她一場電影，也是應該的呀。”
“……”
“哥，你就看我面子，幫我一回嘛。要不然我會被那個林輕雅念很久的，那丫頭最小心眼了。”
“……”
“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啦。這是電影票，兩張，你收好了。不用再打電話給輕雅，我都約好了，晚上八點，影院門口，不見不散。”
“……”
“哥，那你慢慢坐著，我下去看看張嬸晚飯做好了沒？好了，我叫你啊。”
“……”
聽起來是不是有點期望值過高了？不就是一部電影而已，不就是設計兩個人一起看部電影的老套招術？
蘇妍妍語錄，招不怕老，管用就行，咱可以舊瓶裝新酒啊，絕對改頭換面、出奇制勝。因為，明晚上映的電影，是蘇妍妍憑著對林輕雅十幾年的了解，特別為她量身選擇。
《志明與春嬌》？切，這種愛情電影，溫吞吞的，怎麽能夠滿足死狐貍和老哥之間那麽迫切的需要呢？嘻嘻。
（五十四）電影
輕雅不是沒懷疑過，電影院怎麽可能去放幾年前根本就沒在國內上映的舊片，蘇花瓶肯定有陰謀。至於她這小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唄。就那小樣，還能翻出什麽大浪來。
晚八點，輕雅依約而至。大老遠的，就瞧見蘇妍妍的小心機小陰謀在那影院門口招搖著。
蘇昊然還是頭一次沒穿正裝，短打的休閑羽絨外套，拉鏈沒拉。亮色的圓領毛衣，配著水洗白的牛仔褲，成功地隱瞞了年齡隱去了鋒芒，鄰家大男孩的氣質，親切得叫人不由自主想撲上去，撲到他懷裏給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或者，當你日思夜想的人，這麽毫無預兆地突然出現在眼前，哪怕他一身潦倒媲美犀利哥，哪怕他胡子拉渣十天沒洗澡，你還是會想去抱住他，狠狠地抱住，狠狠地補償那些曾經煎熬著的相思。
輕雅險險地就化身為熊、化身為狼了，好在理智在關鍵一秒回歸，好在蘇昊然在她飛奔之前就看見了她。
看過來，走過來，忽然有那麽點“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那樣的隔世經年，飄忽，虛幻，像踩在雲端，滿世界幸福的泡泡。
幸福就在蘇昊然的臉上，就在蘇昊然望著她的眼睛，就在他眼底流淌著的笑意。有人說，女孩應該把幸福珍藏，藏得牢牢的，才能守得牢牢的，永遠不會失去。所以輕雅假仙，一本正經，沖著蘇昊然扮意外，“怎麽是你啊？蘇妍妍呢？”
“她說她臨時有事，來不了了，要我代她向你道歉。”
俗招，濫招，沒新意沒創意。輕雅驀地心血來潮，想給蘇昊然出難題，“你——相信她是真有事來不了嗎？”
調皮，小小的揚眉挑釁，收在蘇昊然的眸子裏，陡然生出來的，是想把她圈在懷裏呵護一輩子的沖動。既然都要呵護一輩子了，又怎麽能不順著她心意，博她紅顏一粲。蘇昊然當下老老實實地搖頭，“不相信。”
心頓時一軟一酥，“那你還替她來？”
“因為——”蘇昊然頓了頓，移開視線。
“因為什麽？”輕雅追問，打死也不告訴你，她有一些些的期待。
蘇昊然又轉回來，目光回到輕雅面上，一字一字地，認認真真地，“因為我也想看電影啊，我很多年沒在電影院看過電影了，挺懷念的。”
切，切，切！如果她再借題發嗔，是不是太幼稚太小女孩了？輕雅把自己拉升到成熟行列，“好啊，那就快進去看吧。”
說進去就進去，輕雅毫不含糊直奔檢票口，蘇昊然卻在服務臺那裏流連。
“我們，要不要買點零食？不是說，看電影都會買爆米花、奶茶什麽的？”
瞧瞧，這是從哪裏鉆出來的土包子？輕雅很君子地不嘲笑他，“哦，你想買就買吧。”
蘇昊然沒行動，土包子進一步不恥下問，盡量不引人註意地悄聲地，湊到輕雅耳邊。“那個，我要怎麽說？買一斤，還是半斤？爆米花是按斤兩賣的嗎？”
哈哈哈！輕雅憋不住，她就是再君子，也背不住這位的鬼馬無厘頭。蘇昊然，你真的假的？你連爆米花怎麽賣都不知道？
蘇昊然似乎已經知道了，他已經發現了售賣小妹身後的價目表，土包子面目果斷匿去，彬彬有禮風度翩翩，“請給我兩杯奶茶，一個大包的爆米花，謝謝。”
售賣小妹中了他的迷魂藥，奶茶、爆米花裝袋遞過來的時候，蘋果樣的小臉，紅撲撲的嬌羞。輕雅在一旁看得嗤之以鼻，使勁地潑蘇昊然冷水，使勁地表現不屑。
蘇昊然毫不在意，左手拎著便利袋，右手則很自然地牽起輕雅的左手，“好了，走吧，我們進去。”
呃——這麽著手就讓他牽去了？輕雅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握著她的蘇昊然的手，想掙開，可轉念一想，算了，牽都牽了，反正他的手暖暖的，她也不算吃虧。偏頭再望望蘇昊然，暖意從手指傳遞到心田，貼著心的安慰。自己已經溫暖了他，對吧，他已經不是零上五度，而是十度、二十度美好的春天。
牽手，但願到白頭。然而在白頭之前，卻有一個半禿頭的中年大叔蹦出來煞了風景。
“您好，我是影院的經理。請問二位就是蘇妍妍小姐邀請的貴賓？蘇小姐包下的是一號廳，請二位跟我來。”
不是吧，蘇花瓶，你要不要這麽沒營養？包下整個放映廳？就他們兩個人看電影有什麽意思？還不如窩家裏看碟。
蘇昊然主動澄清，“這個和我沒關系，妍妍沒告訴我。”
輕雅咬牙切齒地，心想，那丫頭會不會還俗大街地在放映廳裏鋪滿玫瑰花，再拉條橫幅寫著“I Love You”諸如此類的。
總算她的擔心沒有變成現實，蘇妍妍濫俗好像也就僅止於此。禿頂經理完成歷史使命，點頭哈腰地閃人。輕雅和蘇昊然走進黑漆漆的影廳，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剛坐下，屁股還沒沾到椅墊，輕雅猛地跳起來。一跳起來，就舉目四望。
蘇昊然不明所以：“怎麽了？”
輕雅望了一圈，些微洩氣，重新坐回去。“沒什麽。”靠丫的，整個影廳全部都是倆椅子挨一塊的情侶座，真難為蘇妍妍那顆花瓶腦袋了，居然連座位這樣的小細節都考慮到了。
被設計了的不快，輕雅賭氣，將那奶茶、爆米花的袋子往她和蘇昊然中間一擺，現成的三八線，哼，過界者殺無赦。
蘇昊然好像也沒有越線的企圖，規規矩矩地坐著，問輕雅蘇妍妍請他們看的是什麽電影。輕雅丟了顆爆米花到嘴裏，邊嚼邊答：“根據你妹妹的說法，接下來放的應該是《志明與春嬌》，不過我覺得不太可能。”
確實不可能，寬幅熒幕亮起來，開始播映電影，鬥大的七個字——《維多利亞一號》。主演陳超儀、陳奕迅，導演居然就是導《志明與春嬌》的那個彭浩翔。雖然林輕雅現在對彭浩翔這個人相當的不感冒，不過平心而論，畢竟身負“鬼才”之名，相信他的電影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吧。
（五十五）好片
《維多利亞一號》是一部好片嗎？
禿頂經理拍胸脯保證：“蘇小姐你盡管放心，這部片子絕對稱得上港版恐怖電影中的經典，有深度有內涵，最重要夠血腥夠刺激。而且我找的這片源是絕對完整無刪節，比香港本地公映的那個還要帶勁。”
“是嗎？有多帶勁？”蘇妍妍興致勃勃。
禿頂經理指頭劃腳：“怎麽說呢？反正就是裏面那些人死得都很恐怖，而且每個人死法還都不一樣，什麽剖腹啊眼珠子爆出來、腸子流一地啊全都小兒科了。我記得有個是長木板生生插到嘴裏，還有還有，一個孕婦是被套上真空袋，然後再用吸棉被的那個真空機器把她的頭吸真空了窒息死的。當時那個畫面啊，那個女人的臉啊，抽真空就帶了血，那頭掙紮著還搖一搖，凸出來的大肚子還會隨著機器動一動。哎喲，別說女人了，就連我看了都磣得慌。”
哇——蘇妍妍聽得目瞪口呆，這麽重的口味，簡直簡直——太他丫的適合林狐貍了，嘿嘿嘿！
……
這電影很適合她？輕雅才看了個開頭，就頂不住了。
靜寂，樓梯，一個人在睡覺。值班保安打著瞌睡，有人進去。看不清是誰，一個圈圈套進了脖子，那人抖了抖，圈圈慢慢收攏，勒住！
“噝——”蘇昊然皺眉，輕籲出聲。
輕雅立時神經質，驚叫：“啊？怎麽了？怎麽了？”
蘇昊然拍她的手背，柔柔地安撫，“你別怕，沒什麽。就是你掐著我的胳膊，掐得有點疼。”
輕雅趕忙松開，“對不起啊，我沒註意。”
蘇昊然望了望她的臉色，憂慮，“這個片子好像有點恐怖，要不然我們還是別看了。”
放映廳外，禿經理也在憂慮，“蘇小姐，你說你那個好朋友會不會受不了暈過去？她沒心臟病吧？”
“不會不會，你放心好了，我這個朋友看著弱弱的，其實彪悍得很，嚇不暈的。”
“那她會不會看到一半就中途跑出來？”小老頭壓低喉嚨，“要不要，我去把放映廳的門鎖起來？”
咳咳，我們可以這樣理解，腦袋瓜的禿頂率和人品的下降率或許有它一定的關聯性。
蘇妍妍信心十足，“不用不用，只要你對這個《維多利亞一號》沒有形容得言過其實，我敢擔保我朋友就算再怕成什麽德性，她也絕對不會跑。”
同一時間，放映廳內，輕雅深呼吸，緩解心臟壓力，向蘇昊然勉強笑了一笑，“我還好，我沒關系，我想看下去。”
PS：插入蘇妍妍幕後臺詞——
嘿嘿，林狐貍你當然想看下去了。單憑那個片頭，你就舍不得走。
片頭，講述著香港瘋狂爆漲的樓價，然後現出這樣的一句字幕“一個瘋狂的城市，要生存，就必須變得比它更瘋狂。”
林狐貍，戳到你的點了，有木有？欲罷不能了，有木有？蘇妍妍得瑟，得瑟，搖頭晃腦，小調哼起來！
……
電影裏，開始的謀殺還在繼續。圈圈不斷勒緊，男人痛苦地掙紮，窒息到紫色的面孔，異端扭曲的軀體。
輕雅情不自禁地身子往下埋，頭往旁邊歪，歪向蘇昊然這一邊。大屏幕上，保安拼命自救，雙手盲目地找工具，抓到了一把刀，割脖子的圈圈，圈圈勒進肉裏。刀子割下去，喀嚓，血流出來了。
真丫丫的變態。血，紅通通的粘稠稠的，一直流、一直流，輕雅的臉就一直皺、一直皺，下意識地縮成一團又抱上了蘇昊然的胳膊。
蘇昊然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低頭看了看依偎著自己卻緊盯住畫面的輕雅，眼神溫溫存存柔柔軟軟的，這一次他沒有聲張。
蘇昊然不聲張，不代表這姿勢就可以維系。
承擔三八線重任的奶茶、爆米花經受不住輕雅的無節制擠壓，“啪”，奶茶摔了，爆米花撒了，輕雅回不了神，好似實驗室裏割了大腿動脈的青蛙，條件反射地雙腳蹦跳。
“啊？怎麽了？又怎麽了？”
蘇昊然拉著她坐下，哄小孩似的，“沒事，我不小心把東西弄掉了。”
“哦。”輕雅完全夢游狀態，正在極力蘇醒當中。
蘇昊然嘆了嘆氣，舊話重提，“我們還是走吧，這電影不適合你看。”
輕雅猶豫，“要不要，再等會兒？也許後面就不那麽變態了。”
是嗎？不變態嗎？
還沒正常幾分鐘，女主在看電視，電視上演著靠丫的三級片，靠丫的赤果果的OOXX啊！你好好一女人，你看毛限制級啊。哼哼唧唧，嗯嗯嗯啊啊啊的。跟著男主陳奕迅進門，脫衣服，像是要換衣服的那種脫，男女主本來還在好好聊天，說閑話。說著聊著，丫！親上了。丫丫！還摸上了。再丫丫，陳老師你摸哪兒啊？你摸得還停不住手了怎麽著？你特麽就不能稍稍含蓄一點麽？
輕雅都不曉得自己這視線該往哪兒放了，就算眼睛不看，可那聲音還有吧。就算聲音屏蔽之，可電影上還是在那兒上下亂搞男纏女女纏男，不可能當作不存在吧。
拜托，影廳裏就她和蘇昊然兩個人，好不好？拜托，他們坐的是情侶座，好不好？起阻隔作用的障礙物，已經摔了撒了，好不好？這個要人命的鏡頭，快點過去吧，好——不——好？
該過去的總算過去了，輕雅如釋重負，偷偷去瞄蘇昊然。哪知道就像心電感應似的，蘇昊然也轉過了頭。互視，虧得蘇昊然還朝她自在地笑了一笑，輕雅都不敢跟他再眼神接觸。
要不然，就這麽撤了吧，管它兇手是誰，管它女主還有什麽故事，管它好奇心神馬的，要是再那樣來上一回，這還讓人活不活了？
輕雅這一番心理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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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起頭扭過脖子，背後是一面墻。墻後面是茶餐廳的廚房，墻上面是廚房的平頂，平頂上擺著幾排鍍鋅水管做成的簡易晾曬架，曬著香腸、臘肉之類的東西。
本來以大黃牙和小平頭們的視角，他們看不到平頂的晾曬架，然而這一秒卻突然看見了。為什麽？因為架子翻了，接二連三打平頂上很彪悍地砸下。
場面登即亂了套，掛著香腸臘肉抱頭鼠竄的，挨了水管子哎喲慘叫的，輕雅屬於比較幸運的那一個，離得較遠，沒有被波及，就是嚇得有點楞神。
楞著的神尚未緩和，兵荒馬亂、哀鴻遍野裏，陡然一人躥到跟前，拽著輕雅的胳膊就往巷子外頭奔，“快走！”
走毛走啊？她那手機還摔那兒呢！靠丫的，又跌一實心跟頭，要是刮花了，叫她怎麽好意思拿給蘇昊然？輕雅本能反應，用力甩開不明人士，毫不遲疑直取手機。跑過去，撿起來，還好，還好，貌似沒受什麽硬傷。
輕雅總算一塊大石落了地，落得太早，一不留神砸了腳。腳邊，右前方，約莫五十公分，黃牙氣急敗壞從地上爬起來，張牙舞爪地撲向了她——#####各位看文的親們，這文明天準備上架，還請大家繼續多多支持呀，本文只有三十幾萬，而且存稿充足，請大家放心入坑。我個人比較慢熱，後面的會比前面更好看，有更多矛盾，情節起伏更大，保證讓大家值回票價
（五十一）幫手
以黃牙的身高腿長還有他內心的憤怒，輕雅沒道理會躲過他這一撲。可是老天是站在輕雅的這一邊的，就在黃牙起撲的瞬間，一塊臘肉先聲奪人斜斜地飛過來，正中黃牙面門。
好家夥，那可不是切在盤子裏薄薄的一片，足足有五斤多，算上加速度沖擊力，全讓那可憐的腦門、鼻梁承受了去，黃牙當時就歇了菜，暈暈乎乎地要倒，小弟們護主心切，叫著“大哥、大哥”地爭先恐後去扶。
那情景，挺可樂。輕雅還沒樂出聲，又被人抓住了腕子。同一個人、同一只手，只是多了些許臘肉的油膩。
“別看了！快跑啊！”
對對對，此時不跑，更待何時！輕雅茆足了勁，跟著那人的腳步，沒了命地跑出後巷，跑上大街。也不曉得黃牙他們追沒追過來，就知道呼呼的北風，擦著耳朵根子，灌進了張大了的嘴裏。灌進去，吐出來，肺活量不夠用，嗆得幾乎想吐。
“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動了，歇——歇會兒吧。”
輕雅宣告極限，窩在某條小弄堂裏，倚著墻根一屁股坐下。吭哧吭哧地大喘氣，問身邊不明身份的幫手，“我——我說，我們跑了多久？這是哪兒啊？我們把那幫家夥甩掉了嗎？”
她這裏問了一大串，對方卻連半個字都沒回她。
搞什麽？“餵——”輕雅嘀咕著轉過頭，和這個仗義出手助她脫險的人首度照面。
猛一眼，吃一驚。灰帽子，米白呢風衣，是他？再看一眼，大吃一驚，壞了！要出事！
能不出事嗎？人都喘成那德性了。輕雅手足無措，“餵餵餵，你怎麽了？你這是心臟病還是哮喘病？”
灰帽子極度困難地擡眼，望了望輕雅，他的眸子黑白分明很是清澈，此刻卻滿布難以明狀的痛苦。
難以明狀，表示說不出口。他說不出口，就只能靠輕雅自己想辦法。有了有了！好像一般心臟病、哮喘病都會隨身帶著藥。
“餵，你帶藥了嗎？”
“……”
謝謝菩薩，感恩上帝，他點頭了哎。
“那你把藥放哪兒了？”
灰帽子依舊望著輕雅，掀起唇瓣，那唇瓣已然顯了蒼白——
“什麽？你說什麽？”
單音節詞，表達失敗，灰帽子企圖再嘗試一次，奈何有心無力，不是過顫就是過喘，看得輕雅都差點犯了抽抽的毛病。
好吧，還是老規矩，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輕雅手忙腳亂搜灰帽子的身。外衣的兩個插袋，裏面的暗袋，牛仔褲的前後褲袋，到最後實在沒轍了，甚至拉起這哥們的毛衣，去翻他胸口的襯衣口袋。
可結果，除了讓輕雅結結實實吃了一把帥哥的嫩豆腐，其他一無所獲。
“你確定你真的把藥帶在身上了？”
灰帽子盡管又顫又喘，但這頭點得絕不含糊、非常確定。
惹了邪了，難道她找漏了？重頭再來！前胸後背、上衣褲子，仔仔細細再來一遍帥哥十八摸。摸來摸去，鑰匙手機錢包面紙，不需要的摸了一大堆，不該摸到的還不小心摸了一些些。
這叫什麽事啊！輕雅一個頭兩個大，放棄。
“算了，我想我還是打120吧，可能還快一點。”掏出手機，“不對！我直接叫輛出租車送你醫院那不是更快？你等我！千萬撐住啊！別死啊！”
輕雅火燒眉毛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剛拉開“風馳電掣”的架勢——
身後，“啪！”
靠！這就倒下去了？這就撐不住掛了？不是吧，她也就躲個債而已，不至於躲出一條人命來吧。
當然不至於了，老天可是站在輕雅這一邊的。那灰帽子雖說倒下了，卻並非撐不住嗝屁，他依舊神智清晰，無比頑強。只見那帥哥呈臥倒狀，好似黃繼光，無比頑強地伸長了胳膊，顫顫巍巍地在夠前方那只小小的噴霧劑。
丫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不在此山中，敢情掉到山外頭去了。接下來就簡單多了，輕雅連忙把噴霧劑塞給灰帽子，灰帽子熟門熟路搖一搖擱嘴裏吸一口。
呼——輕雅有毒癮發作終於抽上海洛因的輕松感。真夠折騰的，折騰得她沒法子和顏悅色。
“你不要命啦！自己有哮喘還跑這麽快？”
灰帽子坐了起來，腦袋向後仰，閉著眼睛，含著噴霧劑，又深深地吸了幾口。隔了一會兒，才睜眼，看向輕雅。那對眸子清澈依舊，只是痛苦軟弱沒了，添上了清冷，比蘇昊然還要冷得多。如果蘇昊然是零上五度，那麽他就是零下五度。
“我如果不跑快一點，難道由著你被別人抓住？”
什麽跟什麽嘛？活像她欠了他似的。誰要他龜毛多事啊？本來已經解決了的問題。輕雅不高興，想回擊，瞧瞧灰帽子那臉色，沒忍心。
誰能忍心對一個半只腳都踏進鬼門關的哮喘病人反唇相譏？盡管吸了藥，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也許是有病的緣故，兩頰沒什麽肉，顯得下巴很是孤傲倔強。過於強調倔強了，就好像不太合群，我行我素的，講話自然不會好聽。
輕雅正把手機放回袋子裏，灰帽子冷不丁地開了口。“我看你，也不像是要錢不要命的人。”
啊？什麽？要錢不要命？
“不錯，你的手機的確很值錢。可你有必要為了一個手機去拼命嗎？要知道如果你當時沒去撿你的手機，我們早就溜了，根本不需要跑得這麽要死要活的。”
拜托，要死要活的是您老人家一個人吧。沒那個金鋼鉆，您就別攬這個瓷器活。跟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風，還想水滸好漢路見不平一聲吼啊。
輕雅靠攏忍者神龜，把以上搶白吞下去，盡量心平氣和，講事實擺道理。“你不會懂的，這個手機對於我來說，並不僅僅只是一個手機。”
“你是說，它對你——有特別的意義？”
切，要你管！
灰帽子得不到回答，也沒再追問。撇下這個，轉而去追究另外一件事。
“對了，那些人好像都是道上混的，你怎麽會惹上他們？你卷進黑社會恩怨了？”
呸，我還黑幫情婦咧。演電影啊，杜琪峰啊。
（五十二）怪人
“什麽？你說你只是欠了他們錢？”灰帽子那模樣，活像是發現自己拿高射炮打了蚊子，“原來不過欠了點錢而已。”
這便是世界的不公平所在吧，把你逼上絕路恨不得要死要活的債務，在某些人眼裏也就等同於一只蚊子。敢情，這又是個打小就沒缺過錢的主。
到了這會兒，灰帽子已然完全恢覆，呼吸平穩面色正常，扶著墻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向著輕雅：“走吧。”
走？走去哪裏？
“去找剛才的那班家夥。我想他們應該還在附近轉悠，我們肯定能再遇上。”
遇上之後呢？洗幹凈脖子讓人家砍？
“他們為什麽要砍你？你不是說，就是欠了他們錢，我幫你還了就是了。”
呃——老大，你也不問問我欠了多少，你們家開銀行的嗎？
“那麽，你欠了他們多少？應該不會超過七位數吧，只要在七位數之內，那就沒有問題。”
如果超過七位數呢？
“那就要等幾天了，給我五天，要是順利的話，三天估計也能解決。”
“……”
輕雅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有一句話差一點就脫口而出。您老人家沒病吧？早上沒吃藥就出門了嗎？要不然，精神病院逃出來的？
事實證明，不管這位灰帽子帥哥有病沒病、吃沒吃藥，他的確說到做到了。七位數之內大筆一揮，刷刷刷支票上幾個零，輕雅就莫名其妙地無債一身輕了。
上至黃牙，下至平頭小胖子，全部對林輕雅頂禮膜拜。這就是江湖上罕見至絕跡的極品黑木耳啊，隨隨抖抖手，指頭縫裏就能漏出一堆的高帥富冤大頭。
輕雅這極品黑木耳當得著實冤枉，冤枉到抓狂，“你為什麽要替我還錢？”
灰帽子淡定，平靜，天經地義理所當然。“我如果不替你還錢，難道看著你再被他們抓一次？下一次我可沒把握一定救得了你。”
可你他丫的為什麽非要救我？我他丫的就是被抓一萬次，又跟你有什麽關系？呃，這麽問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灰帽子投來目光，正視輕雅，黑白分明的眸子，不摻半點雜質，就像深山密林裏人跡罕至的那一泓泉，讓人不得不原諒它的清冷。他並非故意輕慢眼睛生在額角，只是遺世獨立孤單了太多太多年。
“你不用覺得有負擔，我對你也沒有任何圖謀。林輕雅，如果你生活得很幸福很美滿，我不會在你面前出現。但是你現在過得不好，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山泉水發揮威力，熄滅了輕雅所有的焦躁。她還真就良心不安了，“聽你的意思，我們——以前認識？”
可能嗎？這丫雖然單薄了點、氣色差了點，但無傷大雅，總的來說，他長得還是非常之帥，甚至正因為這略微的單薄瘦削配合個性特立獨行，反而負負得正，形成了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獨特魅力。這麽出色的一號人物，倘若過去有過交集，沒道理會忘得一幹二凈、毫無印象啊。
輕雅猶豫著，斟酌字眼，“你能給我一點提示嗎？或者，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相對於輕雅的小心翼翼，灰帽子則直截了當得多，直截了當地不答反問：“你手機號多少？”
靠，問得還真是不客氣，好像欠了他似的，不告訴他還不行。好吧，告訴就告訴吧，他總歸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輕雅撇撇嘴，報出一串號碼。
灰帽子拿出手機，按鍵盤，撥出去。輕雅手機響，“你爸找你，你媽找你，你妹找你，你姑找你，你全家找你……”
灰帽子笑了笑，“你的鈴聲蠻特別的。”
說實話，他真該多笑笑，笑起來面部線條柔和多了。輕雅本來就吃軟不吃硬，如今硬的都買帳了，更何況這軟的。
“也沒有什麽特別啦，這鈴聲是一部電影裏的，我蠻喜歡看那個電影的。”
“哦。”灰帽子應了一聲。
“嗯。”輕雅也應了一聲。
好像沒什麽話好聊的，冷場，些微尷尬。似乎尷尬的只有林輕雅，灰帽子倒是很自然。
“那就這樣吧，如果你願意，可以把我的號碼存起來。等哪天你想起來我是誰了，打電話給我。”
啊？照他這說法，她要是想不起他，那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她還欠了他一大筆錢呢。
灰帽子回避這個問題，又看了看輕雅，又笑了一笑，“那我先走了，再見。”
說再見就再見，再見剛剛說完，人已走出去一大段。
輕雅措手不及，喊他，“餵——你就這麽走啦？”
灰帽子頭也不回，象征性地擺擺手，“再見。”
再你個頭啊，“好歹我也要打個欠條給你吧。”
“再見。”又是擺一擺手，腳下不停，米白呢大衣半敞著，有風吹過，掀動衣擺。靠丫的，耍帥麽？小馬哥麽？雷鋒精神也不是這麽發揚的吧。
“你放心，這錢我一定還你的！”
“隨便你——”
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這就是借出七位數人民幣債主的態度？輕雅無言以對，低下頭，看自己的手機，點開未接來電，按存儲。然後，想了想，輸入姓名——怪人，真是個史無前例、後無來者的大怪人。
……
怪人果然言行如一，自那之後，輕雅二十四小時開機，他楞是一通電話也沒打過。輕雅一直在努力地回想，記憶庫掃瞄了一遍又一遍，搜不到一星半點和灰帽子有關的痕跡。
其實想不想得起來還是其次，重點是還錢。以她目前的情況，要想盡快還錢蘇妍妍是唯一的指望。
還沒等她打爆手機，蘇妍妍就已經自動自發地回電話過來。死丫頭，說是新搭上了個美男，居然不聲不響跑米蘭玩去了。正如輕雅所料，她不是故意不接輕雅電話，真的玩太high沒聽見。但是，關於拖欠利息這一點，蘇妍妍就有點理不直氣不壯了。
“對不起啦，林狐貍。你不知道，我媽特精，給我的帳戶設了每月的提款上限。我這兩個月花錢花過頭了，我就想著先拖一拖，等過完年再說。誰知道那幫孫子這麽等不及，真是小家氣，難不成憑我還會賴他那區區一二十萬嗎？”
（五十三）回國
蘇妍妍和蘇昊然的回國時間大差不差，都在二月中旬。這一家子過年還真是與眾不同，人家是團圓，他們是各分東西、各玩各的。
蘇昊然玩得怎麽樣，輕雅不得而知，但蘇妍妍顯然是盡興而歸，電話裏的聲音一聽就聽出來了。
“林狐貍，我回來了！”
輕雅輪休，周期性情緒低潮，“回來就回來唄，你嚷嚷什麽？”
蘇妍妍興沖沖的，碰一鼻子灰，“你又怎麽了？還為那事生氣啊？”
“沒有。”輕雅挪挪了窩，大概跟沙發上看電視看太久，腳有點麻。
“好啦，你別半死不活的了。我答應你，我這個月什麽都不買，先把你的利息清了，這總行了吧？”
“……”
輕雅拿遙控器蹭了蹭下巴，些微頭痛。要怎麽告訴蘇妍妍？她的債已經清了，替她清債的人她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真是怪誕得有夠可以，小說都沒這麽戲劇性。
“蘇花瓶，那個不著急了，我們還是先見個面再說。”
“好啊，那我們就——明天見吧。明天我請你看電影。”
看電影？沒興趣。電視、電腦都看得煩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電影哦，是你最喜歡的志明與春嬌！”
輕雅沒好氣，“去！第三部要到四月份才公映，你騙誰呀。再說了第二部也就那樣，第三部有什麽看頭。”
蘇妍妍一副好心沒好報，“誰說第三部了，是第一部，就是志明與春嬌。電影院情人節特輯，而且這回是純粵語版本的，跟我們那會兒看的國語版完全兩種味道。”
是嗎？林輕雅略微心動。她算不上鐵桿的電影迷，至今迷得她七昏八素的片子，《志明與春嬌》是屈指可數的其中之一。
萌死了男女之間那種，我知道你對我有意思，你也猜到了我對你有點意思，誰也沒有挑明，彼此接近，游離，那樣的暧昧。萌死了那句經典臺詞“！m!55 n”,如果發給蘇昊然，他會看得懂嗎？
忽發奇想，純屬奇想，輕雅趕緊收斂心神。那一邊蘇妍妍不耐煩了，“你到底要不要來？不來拉倒，我找別人去。”
林輕雅舉白旗投降，“好了好了，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那我先掛了，明天見。”
輕雅遲疑了一下，要不要問問？蘇昊然回來沒。怎麽也問不出口，越發地意興闌珊。“好，明天見。”
算了，不問了。以蘇妍妍的性格，明天她肯定會主動提起來的。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唉，到時候到時候，什麽時候才能到看電影的時候啊？蘇昊然，你偶爾發通短信給我會爛手指啊？為什麽每次都跟斷線的風箏似的？蘇妍妍那丫頭也是，就不能先在電話裏透個口風？幹嘛沒說幾句就收線？又不是趕著投胎。
……
其實輕雅這一趟真真錯怪了蘇妍妍，她不是趕著投胎，而是趕著實行一個絕妙的大計劃。眼看二月已經下來一半，三月就是預定婚期，她要是再不抓緊添把火加點柴，煮熟的鴨子就得歸李婧珊那個死女人了。
蘇妍妍捏著電影票在蘇昊然房門口晃，從蘇昊然從機場回家進房換衣服開始，一直晃到他換好了衣服開門出來。
一聽見門響，立馬跟猛龍過江似的，飛一般地躥向二樓偏廳的小沙發，躥過去，坐好了，捧起雜志裝模作樣。
蘇昊然開了門，蘇妍妍打招呼：“哥”
“嗯。”蘇昊然答應著，走向她。
蘇妍妍翻過去一頁，“哥，你怎麽不睡會兒？不用倒時差嗎？”
蘇昊然也坐下，“等張嫂做好晚餐，我吃了再睡。”
蘇妍妍放下雜志笑起來，小小的得意。“我就知道你吃不慣飛機上的東西，我已經叫張嬸提前準備了，馬上就有的吃。哥，怎麽樣？我這個妹妹還算體貼吧？”
糖衣炮彈瞄準了，卻沒命中目標。蘇昊然眨一眨眼，問：“是不是錢又不夠花了？”
“哥——”蘇妍妍嘟起紅唇。
蘇昊然笑笑，隨手也拎起一本雜志，潦草地翻著，“要缺錢就趁早說，等我休完假忙起來，可就沒工夫管你了。”
蘇妍妍偷眼瞄了瞄他，作不經意，“哥，你——明天有事嗎？”
“看情況，也許吧。說不定要跟李邱碰個頭。”
“哦，那真可惜。”蘇妍妍小嘆一口氣。
“可惜什麽？”
“本來我還想讓你替我去看場電影，我約了輕雅，可我明天有事。”
原本一直在翻的雜志驀地停住，停在某一頁，蘇昊然擡起了頭，反應平平，並無異色。
一母同胞，血濃於水，蘇妍妍明白，能讓自己哥哥擡頭，就已經萬事俱備，單等她再吹這最後一陣東風。
“哥，這電影輕雅老早以前就想看了，我不想掃她的興。再說了，人家之前還請你吃了一頓飯呢，你回請她一場電影，也是應該的呀。”
“……”
“哥，你就看我面子，幫我一回嘛。要不然我會被那個林輕雅念很久的，那丫頭最小心眼了。”
“……”
“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啦。這是電影票，兩張，你收好了。不用再打電話給輕雅，我都約好了，晚上八點，影院門口，不見不散。”
“……”
“哥，那你慢慢坐著，我下去看看張嬸晚飯做好了沒？好了，我叫你啊。”
“……”
聽起來是不是有點期望值過高了？不就是一部電影而已，不就是設計兩個人一起看部電影的老套招術？
蘇妍妍語錄，招不怕老，管用就行，咱可以舊瓶裝新酒啊，絕對改頭換面、出奇制勝。因為，明晚上映的電影，是蘇妍妍憑著對林輕雅十幾年的了解，特別為她量身選擇。
《志明與春嬌》？切，這種愛情電影，溫吞吞的，怎麽能夠滿足死狐貍和老哥之間那麽迫切的需要呢？嘻嘻。
（五十四）電影
輕雅不是沒懷疑過，電影院怎麽可能去放幾年前根本就沒在國內上映的舊片，蘇花瓶肯定有陰謀。至於她這小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唄。就那小樣，還能翻出什麽大浪來。
晚八點，輕雅依約而至。大老遠的，就瞧見蘇妍妍的小心機小陰謀在那影院門口招搖著。
蘇昊然還是頭一次沒穿正裝，短打的休閑羽絨外套，拉鏈沒拉。亮色的圓領毛衣，配著水洗白的牛仔褲，成功地隱瞞了年齡隱去了鋒芒，鄰家大男孩的氣質，親切得叫人不由自主想撲上去，撲到他懷裏給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或者，當你日思夜想的人，這麽毫無預兆地突然出現在眼前，哪怕他一身潦倒媲美犀利哥，哪怕他胡子拉渣十天沒洗澡，你還是會想去抱住他，狠狠地抱住，狠狠地補償那些曾經煎熬著的相思。
輕雅險險地就化身為熊、化身為狼了，好在理智在關鍵一秒回歸，好在蘇昊然在她飛奔之前就看見了她。
看過來，走過來，忽然有那麽點“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那樣的隔世經年，飄忽，虛幻，像踩在雲端，滿世界幸福的泡泡。
幸福就在蘇昊然的臉上，就在蘇昊然望著她的眼睛，就在他眼底流淌著的笑意。有人說，女孩應該把幸福珍藏，藏得牢牢的，才能守得牢牢的，永遠不會失去。所以輕雅假仙，一本正經，沖著蘇昊然扮意外，“怎麽是你啊？蘇妍妍呢？”
“她說她臨時有事，來不了了，要我代她向你道歉。”
俗招，濫招，沒新意沒創意。輕雅驀地心血來潮，想給蘇昊然出難題，“你——相信她是真有事來不了嗎？”
調皮，小小的揚眉挑釁，收在蘇昊然的眸子裏，陡然生出來的，是想把她圈在懷裏呵護一輩子的沖動。既然都要呵護一輩子了，又怎麽能不順著她心意，博她紅顏一粲。蘇昊然當下老老實實地搖頭，“不相信。”
心頓時一軟一酥，“那你還替她來？”
“因為——”蘇昊然頓了頓，移開視線。
“因為什麽？”輕雅追問，打死也不告訴你，她有一些些的期待。
蘇昊然又轉回來，目光回到輕雅面上，一字一字地，認認真真地，“因為我也想看電影啊，我很多年沒在電影院看過電影了，挺懷念的。”
切，切，切！如果她再借題發嗔，是不是太幼稚太小女孩了？輕雅把自己拉升到成熟行列，“好啊，那就快進去看吧。”
說進去就進去，輕雅毫不含糊直奔檢票口，蘇昊然卻在服務臺那裏流連。
“我們，要不要買點零食？不是說，看電影都會買爆米花、奶茶什麽的？”
瞧瞧，這是從哪裏鉆出來的土包子？輕雅很君子地不嘲笑他，“哦，你想買就買吧。”
蘇昊然沒行動，土包子進一步不恥下問，盡量不引人註意地悄聲地，湊到輕雅耳邊。“那個，我要怎麽說？買一斤，還是半斤？爆米花是按斤兩賣的嗎？”
哈哈哈！輕雅憋不住，她就是再君子，也背不住這位的鬼馬無厘頭。蘇昊然，你真的假的？你連爆米花怎麽賣都不知道？
蘇昊然似乎已經知道了，他已經發現了售賣小妹身後的價目表，土包子面目果斷匿去，彬彬有禮風度翩翩，“請給我兩杯奶茶，一個大包的爆米花，謝謝。”
售賣小妹中了他的迷魂藥，奶茶、爆米花裝袋遞過來的時候，蘋果樣的小臉，紅撲撲的嬌羞。輕雅在一旁看得嗤之以鼻，使勁地潑蘇昊然冷水，使勁地表現不屑。
蘇昊然毫不在意，左手拎著便利袋，右手則很自然地牽起輕雅的左手，“好了，走吧，我們進去。”
呃——這麽著手就讓他牽去了？輕雅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握著她的蘇昊然的手，想掙開，可轉念一想，算了，牽都牽了，反正他的手暖暖的，她也不算吃虧。偏頭再望望蘇昊然，暖意從手指傳遞到心田，貼著心的安慰。自己已經溫暖了他，對吧，他已經不是零上五度，而是十度、二十度美好的春天。
牽手，但願到白頭。然而在白頭之前，卻有一個半禿頭的中年大叔蹦出來煞了風景。
“您好，我是影院的經理。請問二位就是蘇妍妍小姐邀請的貴賓？蘇小姐包下的是一號廳，請二位跟我來。”
不是吧，蘇花瓶，你要不要這麽沒營養？包下整個放映廳？就他們兩個人看電影有什麽意思？還不如窩家裏看碟。
蘇昊然主動澄清，“這個和我沒關系，妍妍沒告訴我。”
輕雅咬牙切齒地，心想，那丫頭會不會還俗大街地在放映廳裏鋪滿玫瑰花，再拉條橫幅寫著“I Love You”諸如此類的。
總算她的擔心沒有變成現實，蘇妍妍濫俗好像也就僅止於此。禿頂經理完成歷史使命，點頭哈腰地閃人。輕雅和蘇昊然走進黑漆漆的影廳，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剛坐下，屁股還沒沾到椅墊，輕雅猛地跳起來。一跳起來，就舉目四望。
蘇昊然不明所以：“怎麽了？”
輕雅望了一圈，些微洩氣，重新坐回去。“沒什麽。”靠丫的，整個影廳全部都是倆椅子挨一塊的情侶座，真難為蘇妍妍那顆花瓶腦袋了，居然連座位這樣的小細節都考慮到了。
被設計了的不快，輕雅賭氣，將那奶茶、爆米花的袋子往她和蘇昊然中間一擺，現成的三八線，哼，過界者殺無赦。
蘇昊然好像也沒有越線的企圖，規規矩矩地坐著，問輕雅蘇妍妍請他們看的是什麽電影。輕雅丟了顆爆米花到嘴裏，邊嚼邊答：“根據你妹妹的說法，接下來放的應該是《志明與春嬌》，不過我覺得不太可能。”
確實不可能，寬幅熒幕亮起來，開始播映電影，鬥大的七個字——《維多利亞一號》。主演陳超儀、陳奕迅，導演居然就是導《志明與春嬌》的那個彭浩翔。雖然林輕雅現在對彭浩翔這個人相當的不感冒，不過平心而論，畢竟身負“鬼才”之名，相信他的電影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吧。
（五十五）好片
《維多利亞一號》是一部好片嗎？
禿頂經理拍胸脯保證：“蘇小姐你盡管放心，這部片子絕對稱得上港版恐怖電影中的經典，有深度有內涵，最重要夠血腥夠刺激。而且我找的這片源是絕對完整無刪節，比香港本地公映的那個還要帶勁。”
“是嗎？有多帶勁？”蘇妍妍興致勃勃。
禿頂經理指頭劃腳：“怎麽說呢？反正就是裏面那些人死得都很恐怖，而且每個人死法還都不一樣，什麽剖腹啊眼珠子爆出來、腸子流一地啊全都小兒科了。我記得有個是長木板生生插到嘴裏，還有還有，一個孕婦是被套上真空袋，然後再用吸棉被的那個真空機器把她的頭吸真空了窒息死的。當時那個畫面啊，那個女人的臉啊，抽真空就帶了血，那頭掙紮著還搖一搖，凸出來的大肚子還會隨著機器動一動。哎喲，別說女人了，就連我看了都磣得慌。”
哇——蘇妍妍聽得目瞪口呆，這麽重的口味，簡直簡直——太他丫的適合林狐貍了，嘿嘿嘿！
……
這電影很適合她？輕雅才看了個開頭，就頂不住了。
靜寂，樓梯，一個人在睡覺。值班保安打著瞌睡，有人進去。看不清是誰，一個圈圈套進了脖子，那人抖了抖，圈圈慢慢收攏，勒住！
“噝——”蘇昊然皺眉，輕籲出聲。
輕雅立時神經質，驚叫：“啊？怎麽了？怎麽了？”
蘇昊然拍她的手背，柔柔地安撫，“你別怕，沒什麽。就是你掐著我的胳膊，掐得有點疼。”
輕雅趕忙松開，“對不起啊，我沒註意。”
蘇昊然望了望她的臉色，憂慮，“這個片子好像有點恐怖，要不然我們還是別看了。”
放映廳外，禿經理也在憂慮，“蘇小姐，你說你那個好朋友會不會受不了暈過去？她沒心臟病吧？”
“不會不會，你放心好了，我這個朋友看著弱弱的，其實彪悍得很，嚇不暈的。”
“那她會不會看到一半就中途跑出來？”小老頭壓低喉嚨，“要不要，我去把放映廳的門鎖起來？”
咳咳，我們可以這樣理解，腦袋瓜的禿頂率和人品的下降率或許有它一定的關聯性。
蘇妍妍信心十足，“不用不用，只要你對這個《維多利亞一號》沒有形容得言過其實，我敢擔保我朋友就算再怕成什麽德性，她也絕對不會跑。”
同一時間，放映廳內，輕雅深呼吸，緩解心臟壓力，向蘇昊然勉強笑了一笑，“我還好，我沒關系，我想看下去。”
PS：插入蘇妍妍幕後臺詞——
嘿嘿，林狐貍你當然想看下去了。單憑那個片頭，你就舍不得走。
片頭，講述著香港瘋狂爆漲的樓價，然後現出這樣的一句字幕“一個瘋狂的城市，要生存，就必須變得比它更瘋狂。”
林狐貍，戳到你的點了，有木有？欲罷不能了，有木有？蘇妍妍得瑟，得瑟，搖頭晃腦，小調哼起來！
……
電影裏，開始的謀殺還在繼續。圈圈不斷勒緊，男人痛苦地掙紮，窒息到紫色的面孔，異端扭曲的軀體。
輕雅情不自禁地身子往下埋，頭往旁邊歪，歪向蘇昊然這一邊。大屏幕上，保安拼命自救，雙手盲目地找工具，抓到了一把刀，割脖子的圈圈，圈圈勒進肉裏。刀子割下去，喀嚓，血流出來了。
真丫丫的變態。血，紅通通的粘稠稠的，一直流、一直流，輕雅的臉就一直皺、一直皺，下意識地縮成一團又抱上了蘇昊然的胳膊。
蘇昊然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低頭看了看依偎著自己卻緊盯住畫面的輕雅，眼神溫溫存存柔柔軟軟的，這一次他沒有聲張。
蘇昊然不聲張，不代表這姿勢就可以維系。
承擔三八線重任的奶茶、爆米花經受不住輕雅的無節制擠壓，“啪”，奶茶摔了，爆米花撒了，輕雅回不了神，好似實驗室裏割了大腿動脈的青蛙，條件反射地雙腳蹦跳。
“啊？怎麽了？又怎麽了？”
蘇昊然拉著她坐下，哄小孩似的，“沒事，我不小心把東西弄掉了。”
“哦。”輕雅完全夢游狀態，正在極力蘇醒當中。
蘇昊然嘆了嘆氣，舊話重提，“我們還是走吧，這電影不適合你看。”
輕雅猶豫，“要不要，再等會兒？也許後面就不那麽變態了。”
是嗎？不變態嗎？
還沒正常幾分鐘，女主在看電視，電視上演著靠丫的三級片，靠丫的赤果果的OOXX啊！你好好一女人，你看毛限制級啊。哼哼唧唧，嗯嗯嗯啊啊啊的。跟著男主陳奕迅進門，脫衣服，像是要換衣服的那種脫，男女主本來還在好好聊天，說閑話。說著聊著，丫！親上了。丫丫！還摸上了。再丫丫，陳老師你摸哪兒啊？你摸得還停不住手了怎麽著？你特麽就不能稍稍含蓄一點麽？
輕雅都不曉得自己這視線該往哪兒放了，就算眼睛不看，可那聲音還有吧。就算聲音屏蔽之，可電影上還是在那兒上下亂搞男纏女女纏男，不可能當作不存在吧。
拜托，影廳裏就她和蘇昊然兩個人，好不好？拜托，他們坐的是情侶座，好不好？起阻隔作用的障礙物，已經摔了撒了，好不好？這個要人命的鏡頭，快點過去吧，好——不——好？
該過去的總算過去了，輕雅如釋重負，偷偷去瞄蘇昊然。哪知道就像心電感應似的，蘇昊然也轉過了頭。互視，虧得蘇昊然還朝她自在地笑了一笑，輕雅都不敢跟他再眼神接觸。
要不然，就這麽撤了吧，管它兇手是誰，管它女主還有什麽故事，管它好奇心神馬的，要是再那樣來上一回，這還讓人活不活了？
輕雅這一番心理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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