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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曜去了一趟齊維的手機電腦維修店。
他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店裏也只剩齊維一個人。
陳子曜隨便在櫃臺前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聽說，齊店長昨晚勇猛制服了色狼，您現在的名聲可是在我們那邊都傳開了。”
齊維楞了楞，“你今天有空來我這。”
“那不得來膜拜一下？”陳子曜擡眼看他。
齊維沒有說話，店裏只有電腦主機發出的嗡嗡聲，顯示屏的色彩映在齊維的臉上，呼應著他的沈默。
“齊維，你做得很好，是對的。”他看著齊維，語氣中的認真和平時截然不同，“爺們兒。”
齊維低著頭，自嘲道：“我算什麽。”
他慢慢擡起頭，對上陳子曜的眼睛，“陳子曜，不怕你笑話，我昨天晚上，其實，慫了幾秒，看著那女孩被欺負，我他媽的還楞了，你知道嗎，我還楞了······”
昨晚，他喝了些酒，從燒烤店走出，穿過馬路，來到街上。
那會兒，時間還不算晚，街上的夜市還沒散。
齊維找了座，酒勁兒讓他有些倦，剛坐下沒多久，旁邊跳廣場舞的大媽把音響拉到他的身邊，突然放了首勁爆的音樂，嚇得他不禁在心中罵罵咧咧，“我草，就非得搞那麽大動靜嗎，整天在我家都能聽到，凈整這些了，那麽大的聲音能對身體好嗎，一把——”
又像是不甘心地瞅了眼那大媽，隨後也就起身走了。
“哼，我走還不行嗎？真是的。”
喝了酒，情緒總是容易上來。
他擡頭，看著天上那月亮，都覺得她同自己一樣孤單，看見那雲，都覺得它和自己一樣漂泊，看見旁邊的狗都忍不住認個兄弟。
於是，他也不想再留在外面，沿著路回家。
他家，得快走到街的那頭，然後從小巷子穿過，才能繞到家的附近。原本，今天他是想路上熱鬧些，才選擇從街上走，沒成想還被吵了出來。
齊維心裏很不痛快。
越往街那頭走，人也越少，沒有什麽攤在擺在那兒，旁邊的店也都快要關了門。
就在他剛經過一個狹小的巷口時，就聽見一個女孩的掙紮聲，
“你放開！滾開！別——”
齊維的步子繼續朝前走著，朝著聲音傳來對方向走著，漸漸地，他的步子在不經意間加快、加快，甚至更快。一系列動作像是本能。
直到他看到了那個女孩。
她嗚咽著，嘴上被一個男人捂著，那男人緊緊貼著她，手上的動作不幹凈，大概是剛想要圖謀不軌。
她似是拼盡了全力去擺脫，卻無法抵抗那個人。
齊維站在巷口，怔住了兩秒，那帶著絕望的掙紮聲，就好像是要把他拉回十多年前的一個晚上，那也是這樣的一個小巷。
那人也是穿著和這個姑娘一樣的及膝裙子。
他身上的血液在某處沖了上來，大概是借了酒勁，他直接沖了上去，把那人拉開，狠了勁兒地踹了那人一腳，把那姑娘護著。
他咒罵了幾句臟話，對著那個猥瑣的人。
他那是嘴裏說了什麽來著，齊維想了想，哦，他說：“你他媽給我滾開！你個畜生！警察已經在路上了！”
那人扶住墻根的一個三輪車，又站了起來，他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陰狠。
說實話，齊維沒想到，這個萬惡的色狼還會帶著刀。
小巷的暗冷，皎白的月光落在地上，他的心中是隱隱地發慌。
那色狼瘋了一樣想要沖上來，那姑娘此時還是六神無主，他只得拽著她護著。
說實話，他有點兒想逃跑的，從前，他的胳膊上因為救人留了一道難看的疤。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阿朱，如果真正幫了現在這個女孩，是不是，算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救了朱西呢。
他曾救過朱西一次，可是，他幫過朱西的也只有那一次。後來朱西還給他的，早就遠遠超過那一次了。
他這些年，窩在這個小店裏，那飛去的年少一腔無畏，該去找回來了。
那一刻，說來奇妙，齊維腦中忽然清醒許多，滿身都是要拼了命的勁兒，那色狼歹徒手中的刀，在他眼裏，就是一破爛。
他像是回到15歲那年，在巷口救了被色狼堵住的朱西，如今身後的那個女孩，仿佛就是朱西。反正，齊維把她當成了朱西。
歹徒也不算走運，遇上那晚像頭狼的齊維。
“——陳子曜，你知道嗎，那個女孩15歲，也是平中的，和我和阿朱是同一個初中的人。我當時知道後，心裏也是驚了一下。
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特意安排的，或者說，是天上的阿朱特意安排的？”齊維笑得有些苦澀。
“不管怎麽樣。你不是也沖出給自己畫的那個牢了嗎？”
“應該吧，我也奇怪，為什麽給自己畫了一座牢，這座牢，不過是年少時就隱藏起來的懦弱到了成年後，進入社會後，被周圍那些無力的事情，被激得越來越大罷了，還有一些·····”他沒有繼續說。
那剩下的一些，是過了多年，感受到身邊的真心太少後，而愈發回憶從前，從前阿朱給的那份關懷和溫暖，從而湧上來的無限愧疚和悔。
當時，他不應該因為年少時被母親和姐姐丟給了父親一個人照顧後，便對女性的溫暖極其敏感和逃避，最終卻把自己真正的感情欺騙，也傷了阿朱的真心。
即使後來他和阿朱解除了那道透明的間隔。
可以有些，依舊無法挽回。
這幾年工作，他總是做什麽都不成樣子，最後守著個小店，簡單地過著。
他的懦弱也一點點流露，想沖破卻很難。
“齊維，是個男人有點兒勁兒，鬥色狼不是誰都能幹成的事。”陳子曜說。
齊維卻什麽都沒有回答，他並不想同陳子曜再說些什麽。
這麽些年，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是保持著從前那個模樣，也不會再往前多走近。
兩人就這樣沈默了一陣。
天上泛著點點微弱的星意，平鎮的夜晚已經來臨，門外的路上不斷多了些夜晚出來溜的人，道路上車輛的紅色指示燈逐漸在黑色幕布的映襯下變成一個個灼目的光圈。
一層厚厚的玻璃門隔不了外面的充滿生氣小世界。
過了許久，他不想再和齊維玩這種沈默游戲。
陳子曜從衣服口袋裏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劃著，淡聲道：“高中時候，朱西給你寫過不少題目解析吧。”
齊維整個人瞬間就僵住了。
陳子曜擡眸看了眼他，拿起手機，又接著在頁面上滑動，來到相冊的頁面，指間落在了上面的圖標。
“齊大少爺倒是沒忘記這事。”他故意諷刺道。
“被兩人混打，回家躺了半天這事誰能忘。”齊維瞥了眼陳子曜，語氣古怪，但也沒有責怪的意思。
隨後又道：“當年，是我不厚道，這事兒我認。不過你想——”
陳子曜對上齊維的一雙眼睛，帶著幾分不可察覺的審視。
齊維和他一樣也是單眼皮，兩人的眼型不同，陳子曜是。 齊維是。
齊維也看著陳子曜的眼睛，總覺得那雙眼睛讓他背後發冷，心裏嘟囔了句，趕快挪開了視線。
陳子曜像是在心中嘆了口氣，還是問了出來。
“我最近連續收到了幾本匿名的書。”
“書？什麽書？”
陳子曜把幾本書的合照亮在了齊維的眼前。
齊維輕笑一聲，“你身邊竟然還有愛看書能費心思搞這一套的人啊。”
“不清楚。”陳子曜垂下了眸子。
齊維總覺得這三個字有點熟悉，幾秒後，這種感覺也就如雲煙再次散去了。
“你看能看出什麽嗎？”
“我又不是福爾摩斯。”
嘴上這樣說著，齊維還是湊近，瞇著眼仔細看了看，伸手在照片上的幾處放大，皺著眉頭思考，又是一股熟悉的感覺，
“m的，一晚上兩次了都。”齊維在心底狠狠唾了一口，隨後道：“讓我想想。”
嘴裏自己喃喃：“書名，不認識，沒聽說過，不過這幾個作者，熟悉，對，是有點熟，從哪兒知道的呢，書店？不對。火車？不對。網吧？呸。好像得往前數幾年了吧———”
“對了，陳子曜，咱高三那個語文老師，叫什麽來著，是不是個三十五六歲的老師，她當時上課喜歡給咱講她喜歡的書，還有作者來著。沒記錯的話，她是不是經常給我們說。那幾個作者叫什麽什麽君子——”
齊維腦子飛速地運轉著，他快速從陳子曜手中搶過手機，來回放大這張照片，
陳子曜的註意力也跟著集中了起來，“想起什麽？”
齊維看似已經有了眉目，“這個，我，我不敢確定，你搜一下不行嗎？什麽時代了，有手機不用，說不定百度百科上能找到什麽呢。”
說著，齊維拿出手機，操作著，很快，臉上神情松了些，把手機遞到了陳子曜面前。
“巴蜀五君子，正好能對的上。你還記不記得，咱高中語文老師特別喜歡他們，上課提過很多次。”
“看這情況，應該還差一個作者的。
從齊維那兒出來的時候，陳子曜打開手機看了眼，還只是八點半，這會兒店裏應該開始忙起來了。
頁面彈出幾條幾分鐘前微信群的消息。
路少航：1（定位水華叁號）
宋宇：我剛忙完，就在附近
路少航：二樓臺球室，張天翔和我一起
宋宇：差個陳子曜了@Y
路少航：等你們
剛瀏覽完群裏的信息，陳子曜就接到了宋宇的電話。
宋宇：“餵？今天忙不忙。”
陳子曜：“還好，我爸回來了，沒那麽多事情要顧著了。”
宋宇：“看到群裏的信息了嘛。”
陳子曜淡笑：“剛看到。”
緊接著又說：“我二十分鐘到。”
“行。”
陳子曜到的時候，路少航已經被宋宇直接打下場了，原本在一旁沙發休息的張天翔只得上場。
見到陳子曜，張天翔像是見到了救星，這幾個人裏也只有陳子曜和宋宇處於同一水平的。
宋宇這人一有空閑時間最愛泡在臺球室裏，直接碾壓他這個不經常來的人，要不是宋宇硬拉他上場和他練練，他才不願意對上這個主兒。
“阿曜，你可算是來了。”
陳子曜看這狀況，笑了起來，“宋宇你今天挺厲害的，能把咱天翔給拉上場自己來一局。”
“我和翔兒玩的正好，宋宇一來，非要拉上我們倆和他打，下次你要是不到，我可不叫宋宇來。”
“你瞧瞧，阿曜，他們就這樣，還是兄弟嘛。”宋宇佯裝生氣。
“下局我來。”
“現在吧，重開，我這局也沒有意思了。”
張天翔說著，準備把桿遞給陳子曜。
“翔兒，等等。”宋宇開口。
張天翔不解。
“我還有一球就行了。”
“重開！”
陳子曜接過桿後，和宋宇開了局。
張天翔和路少航兩人都是下班後直接過來的，飯還沒來得及吃，這會兒要好地攬著肩下了樓，去附近小店吃飯去了。
兩局下來，都是宋宇占了上風，宋宇能感受到陳子曜今天不在狀態。
不知是工作日還是什麽原因，今天這家店裏的人很少。
宋宇點了根煙，放下了桿子，“走，去外面站站。”
這家店是在市中心的老樓裏，占了兩層。側邊有個陽臺，從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現在市中心最繁華的樓。
“今天怎麽了？”宋宇問起。
“剛剛去見了齊維。”
宋宇怔了一下，雖然不想提，但還是說：“還是朱西的事情？”
“嗯。”陳子曜點了點頭。
他和宋宇說過最近收到書的事情，宋宇也知道那上面的字跡。
“你懷疑他？”
晚風襲面，片刻後，陳子曜才說：“算不上，但他有心結。”
“既然有心結，那估計就有什麽事沒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想著接下來再看看。”
“你上次問朱迎寶，怎麽樣？”
陳子曜搖搖頭，“他最近狀態不太好，再操心其他事也來不了。那天他醉的時候我問的，他喝醉不記事。現在完全能確定的就是那是朱西的字，但是其他的，看朱迎寶的樣子，他也不知道。朱家那邊，應該也找不到其他什麽線索了。”
“不過，聽朱迎寶說過，朱西和她一個表哥沈清輝兩個人一直很投緣，我打算過段時間去他那邊探探。”
宋宇點點頭，“你也別太擔心這事兒，慢慢來，肯定能找到些什麽。說不定，也有可能，事情源頭不是個壞事。”
“我知道。”
“阿曜，等這件事情過去了，你也試著放下她吧，到時候哥幾個給你介紹其他的妹妹認識，你，感情方面，也得往前走，不能只顧及工作，這些年你事業已經不錯了。”
“其實，這些年，我也沒有去刻意讓自己不要忘記。我還是照樣過著我的生活，做著我的生意，但是就這樣，這兩年，我慢慢發現，自己竟然更容易想起這個人，越來越頻繁。”
迎面的風涼涼的。
“我也是沒想到，高中那會兒你竟然會喜歡上她。”宋宇忍不住道，隨後遞給陳子曜一根煙，他知道陳子曜並不愛抽煙，平常也不會給他。
陳子曜接過煙，低頭，宋宇幫他點了煙。
“家裏最近還是你一個人嗎？”宋宇問起。
“還是那樣，老頭年紀上來了，出差的次數倒是不減，回來的時候，有時候太晚直接在他辦公室睡了，在家碰到他，還不如去公司遇到他的次數多。”
陳子曜的聲音裏透著些許無力。
過了一會兒，宋宇聽見陳子曜很認真地對他說道：
“宋宇，朱西她身上有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她給我的感覺總是很純粹，很美好的，有時候，想想自己，和她連對比的資格都沒有。”
“有時候，想想她，才能找到一點曾經的那種感覺。”
陳子曜走的時候，在樓下廣場停留了片刻，擡頭，不遠處商廈大屏上正映著一張電影海報，是前幾天他在路上見過的那部電影，九五年的日本的愛情片。
他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隨後打開手機，給齊維發出去一條消息。
—對了，那幾本書送來的時間還挺有意思的，都是踩著節氣，從春分到立夏。
發送成功後，陳子曜關上手機，朝停車場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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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得來膜拜一下？”陳子曜擡眼看他。
齊維沒有說話，店裏只有電腦主機發出的嗡嗡聲，顯示屏的色彩映在齊維的臉上，呼應著他的沈默。
“齊維，你做得很好，是對的。”他看著齊維，語氣中的認真和平時截然不同，“爺們兒。”
齊維低著頭，自嘲道：“我算什麽。”
他慢慢擡起頭，對上陳子曜的眼睛，“陳子曜，不怕你笑話，我昨天晚上，其實，慫了幾秒，看著那女孩被欺負，我他媽的還楞了，你知道嗎，我還楞了······”
昨晚，他喝了些酒，從燒烤店走出，穿過馬路，來到街上。
那會兒，時間還不算晚，街上的夜市還沒散。
齊維找了座，酒勁兒讓他有些倦，剛坐下沒多久，旁邊跳廣場舞的大媽把音響拉到他的身邊，突然放了首勁爆的音樂，嚇得他不禁在心中罵罵咧咧，“我草，就非得搞那麽大動靜嗎，整天在我家都能聽到，凈整這些了，那麽大的聲音能對身體好嗎，一把——”
又像是不甘心地瞅了眼那大媽，隨後也就起身走了。
“哼，我走還不行嗎？真是的。”
喝了酒，情緒總是容易上來。
他擡頭，看著天上那月亮，都覺得她同自己一樣孤單，看見那雲，都覺得它和自己一樣漂泊，看見旁邊的狗都忍不住認個兄弟。
於是，他也不想再留在外面，沿著路回家。
他家，得快走到街的那頭，然後從小巷子穿過，才能繞到家的附近。原本，今天他是想路上熱鬧些，才選擇從街上走，沒成想還被吵了出來。
齊維心裏很不痛快。
越往街那頭走，人也越少，沒有什麽攤在擺在那兒，旁邊的店也都快要關了門。
就在他剛經過一個狹小的巷口時，就聽見一個女孩的掙紮聲，
“你放開！滾開！別——”
齊維的步子繼續朝前走著，朝著聲音傳來對方向走著，漸漸地，他的步子在不經意間加快、加快，甚至更快。一系列動作像是本能。
直到他看到了那個女孩。
她嗚咽著，嘴上被一個男人捂著，那男人緊緊貼著她，手上的動作不幹凈，大概是剛想要圖謀不軌。
她似是拼盡了全力去擺脫，卻無法抵抗那個人。
齊維站在巷口，怔住了兩秒，那帶著絕望的掙紮聲，就好像是要把他拉回十多年前的一個晚上，那也是這樣的一個小巷。
那人也是穿著和這個姑娘一樣的及膝裙子。
他身上的血液在某處沖了上來，大概是借了酒勁，他直接沖了上去，把那人拉開，狠了勁兒地踹了那人一腳，把那姑娘護著。
他咒罵了幾句臟話，對著那個猥瑣的人。
他那是嘴裏說了什麽來著，齊維想了想，哦，他說：“你他媽給我滾開！你個畜生！警察已經在路上了！”
那人扶住墻根的一個三輪車，又站了起來，他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陰狠。
說實話，齊維沒想到，這個萬惡的色狼還會帶著刀。
小巷的暗冷，皎白的月光落在地上，他的心中是隱隱地發慌。
那色狼瘋了一樣想要沖上來，那姑娘此時還是六神無主，他只得拽著她護著。
說實話，他有點兒想逃跑的，從前，他的胳膊上因為救人留了一道難看的疤。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阿朱，如果真正幫了現在這個女孩，是不是，算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救了朱西呢。
他曾救過朱西一次，可是，他幫過朱西的也只有那一次。後來朱西還給他的，早就遠遠超過那一次了。
他這些年，窩在這個小店裏，那飛去的年少一腔無畏，該去找回來了。
那一刻，說來奇妙，齊維腦中忽然清醒許多，滿身都是要拼了命的勁兒，那色狼歹徒手中的刀，在他眼裏，就是一破爛。
他像是回到15歲那年，在巷口救了被色狼堵住的朱西，如今身後的那個女孩，仿佛就是朱西。反正，齊維把她當成了朱西。
歹徒也不算走運，遇上那晚像頭狼的齊維。
“——陳子曜，你知道嗎，那個女孩15歲，也是平中的，和我和阿朱是同一個初中的人。我當時知道後，心裏也是驚了一下。
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特意安排的，或者說，是天上的阿朱特意安排的？”齊維笑得有些苦澀。
“不管怎麽樣。你不是也沖出給自己畫的那個牢了嗎？”
“應該吧，我也奇怪，為什麽給自己畫了一座牢，這座牢，不過是年少時就隱藏起來的懦弱到了成年後，進入社會後，被周圍那些無力的事情，被激得越來越大罷了，還有一些·····”他沒有繼續說。
那剩下的一些，是過了多年，感受到身邊的真心太少後，而愈發回憶從前，從前阿朱給的那份關懷和溫暖，從而湧上來的無限愧疚和悔。
當時，他不應該因為年少時被母親和姐姐丟給了父親一個人照顧後，便對女性的溫暖極其敏感和逃避，最終卻把自己真正的感情欺騙，也傷了阿朱的真心。
即使後來他和阿朱解除了那道透明的間隔。
可以有些，依舊無法挽回。
這幾年工作，他總是做什麽都不成樣子，最後守著個小店，簡單地過著。
他的懦弱也一點點流露，想沖破卻很難。
“齊維，是個男人有點兒勁兒，鬥色狼不是誰都能幹成的事。”陳子曜說。
齊維卻什麽都沒有回答，他並不想同陳子曜再說些什麽。
這麽些年，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還是保持著從前那個模樣，也不會再往前多走近。
兩人就這樣沈默了一陣。
天上泛著點點微弱的星意，平鎮的夜晚已經來臨，門外的路上不斷多了些夜晚出來溜的人，道路上車輛的紅色指示燈逐漸在黑色幕布的映襯下變成一個個灼目的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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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他不想再和齊維玩這種沈默游戲。
陳子曜從衣服口袋裏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劃著，淡聲道：“高中時候，朱西給你寫過不少題目解析吧。”
齊維整個人瞬間就僵住了。
陳子曜擡眸看了眼他，拿起手機，又接著在頁面上滑動，來到相冊的頁面，指間落在了上面的圖標。
“齊大少爺倒是沒忘記這事。”他故意諷刺道。
“被兩人混打，回家躺了半天這事誰能忘。”齊維瞥了眼陳子曜，語氣古怪，但也沒有責怪的意思。
隨後又道：“當年，是我不厚道，這事兒我認。不過你想——”
陳子曜對上齊維的一雙眼睛，帶著幾分不可察覺的審視。
齊維和他一樣也是單眼皮，兩人的眼型不同，陳子曜是。 齊維是。
齊維也看著陳子曜的眼睛，總覺得那雙眼睛讓他背後發冷，心裏嘟囔了句，趕快挪開了視線。
陳子曜像是在心中嘆了口氣，還是問了出來。
“我最近連續收到了幾本匿名的書。”
“書？什麽書？”
陳子曜把幾本書的合照亮在了齊維的眼前。
齊維輕笑一聲，“你身邊竟然還有愛看書能費心思搞這一套的人啊。”
“不清楚。”陳子曜垂下了眸子。
齊維總覺得這三個字有點熟悉，幾秒後，這種感覺也就如雲煙再次散去了。
“你看能看出什麽嗎？”
“我又不是福爾摩斯。”
嘴上這樣說著，齊維還是湊近，瞇著眼仔細看了看，伸手在照片上的幾處放大，皺著眉頭思考，又是一股熟悉的感覺，
“m的，一晚上兩次了都。”齊維在心底狠狠唾了一口，隨後道：“讓我想想。”
嘴裏自己喃喃：“書名，不認識，沒聽說過，不過這幾個作者，熟悉，對，是有點熟，從哪兒知道的呢，書店？不對。火車？不對。網吧？呸。好像得往前數幾年了吧———”
“對了，陳子曜，咱高三那個語文老師，叫什麽來著，是不是個三十五六歲的老師，她當時上課喜歡給咱講她喜歡的書，還有作者來著。沒記錯的話，她是不是經常給我們說。那幾個作者叫什麽什麽君子——”
齊維腦子飛速地運轉著，他快速從陳子曜手中搶過手機，來回放大這張照片，
陳子曜的註意力也跟著集中了起來，“想起什麽？”
齊維看似已經有了眉目，“這個，我，我不敢確定，你搜一下不行嗎？什麽時代了，有手機不用，說不定百度百科上能找到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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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宇：“餵？今天忙不忙。”
陳子曜：“還好，我爸回來了，沒那麽多事情要顧著了。”
宋宇：“看到群裏的信息了嘛。”
陳子曜淡笑：“剛看到。”
緊接著又說：“我二十分鐘到。”
“行。”
陳子曜到的時候，路少航已經被宋宇直接打下場了，原本在一旁沙發休息的張天翔只得上場。
見到陳子曜，張天翔像是見到了救星，這幾個人裏也只有陳子曜和宋宇處於同一水平的。
宋宇這人一有空閑時間最愛泡在臺球室裏，直接碾壓他這個不經常來的人，要不是宋宇硬拉他上場和他練練，他才不願意對上這個主兒。
“阿曜，你可算是來了。”
陳子曜看這狀況，笑了起來，“宋宇你今天挺厲害的，能把咱天翔給拉上場自己來一局。”
“我和翔兒玩的正好，宋宇一來，非要拉上我們倆和他打，下次你要是不到，我可不叫宋宇來。”
“你瞧瞧，阿曜，他們就這樣，還是兄弟嘛。”宋宇佯裝生氣。
“下局我來。”
“現在吧，重開，我這局也沒有意思了。”
張天翔說著，準備把桿遞給陳子曜。
“翔兒，等等。”宋宇開口。
張天翔不解。
“我還有一球就行了。”
“重開！”
陳子曜接過桿後，和宋宇開了局。
張天翔和路少航兩人都是下班後直接過來的，飯還沒來得及吃，這會兒要好地攬著肩下了樓，去附近小店吃飯去了。
兩局下來，都是宋宇占了上風，宋宇能感受到陳子曜今天不在狀態。
不知是工作日還是什麽原因，今天這家店裏的人很少。
宋宇點了根煙，放下了桿子，“走，去外面站站。”
這家店是在市中心的老樓裏，占了兩層。側邊有個陽臺，從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現在市中心最繁華的樓。
“今天怎麽了？”宋宇問起。
“剛剛去見了齊維。”
宋宇怔了一下，雖然不想提，但還是說：“還是朱西的事情？”
“嗯。”陳子曜點了點頭。
他和宋宇說過最近收到書的事情，宋宇也知道那上面的字跡。
“你懷疑他？”
晚風襲面，片刻後，陳子曜才說：“算不上，但他有心結。”
“既然有心結，那估計就有什麽事沒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想著接下來再看看。”
“你上次問朱迎寶，怎麽樣？”
陳子曜搖搖頭，“他最近狀態不太好，再操心其他事也來不了。那天他醉的時候我問的，他喝醉不記事。現在完全能確定的就是那是朱西的字，但是其他的，看朱迎寶的樣子，他也不知道。朱家那邊，應該也找不到其他什麽線索了。”
“不過，聽朱迎寶說過，朱西和她一個表哥沈清輝兩個人一直很投緣，我打算過段時間去他那邊探探。”
宋宇點點頭，“你也別太擔心這事兒，慢慢來，肯定能找到些什麽。說不定，也有可能，事情源頭不是個壞事。”
“我知道。”
“阿曜，等這件事情過去了，你也試著放下她吧，到時候哥幾個給你介紹其他的妹妹認識，你，感情方面，也得往前走，不能只顧及工作，這些年你事業已經不錯了。”
“其實，這些年，我也沒有去刻意讓自己不要忘記。我還是照樣過著我的生活，做著我的生意，但是就這樣，這兩年，我慢慢發現，自己竟然更容易想起這個人，越來越頻繁。”
迎面的風涼涼的。
“我也是沒想到，高中那會兒你竟然會喜歡上她。”宋宇忍不住道，隨後遞給陳子曜一根煙，他知道陳子曜並不愛抽煙，平常也不會給他。
陳子曜接過煙，低頭，宋宇幫他點了煙。
“家裏最近還是你一個人嗎？”宋宇問起。
“還是那樣，老頭年紀上來了，出差的次數倒是不減，回來的時候，有時候太晚直接在他辦公室睡了，在家碰到他，還不如去公司遇到他的次數多。”
陳子曜的聲音裏透著些許無力。
過了一會兒，宋宇聽見陳子曜很認真地對他說道：
“宋宇，朱西她身上有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她給我的感覺總是很純粹，很美好的，有時候，想想自己，和她連對比的資格都沒有。”
“有時候，想想她，才能找到一點曾經的那種感覺。”
陳子曜走的時候，在樓下廣場停留了片刻，擡頭，不遠處商廈大屏上正映著一張電影海報，是前幾天他在路上見過的那部電影，九五年的日本的愛情片。
他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隨後打開手機，給齊維發出去一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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